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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妙计捉太学,惊闻诸罪孽

    第三日,一车车草药送进阙城。民众终于松了一口气,全城满目疮痍处皆见欢呼。

    数百个煮沸开水的大锅,随着车辆的到来,正一个接一个入药。那些麻袋里装了稻糠的车辆,只盘旋一阵便以去他处为由迅即离开。只有那真正装有草药的车辆才会停下等待卸货。

    暗处早已安排好的犹如患了病的十几名便衣军士,悄悄跟上那些卸完的空车,在阙城四处流民的街道上左躲右闪。只两个时辰内,便有几十名军士被几辆卸空的马车引至一处宅院后门。

    此处,正是老太学纪如海的府邸,只闻笔墨,不闻丝竹的纪府。

    孙子英情知事情不小,老太学在朝内的地位超然于他之上。纪府不是他能轻易擅动的地方。于是,派手下张督军看住,自己赶紧入宫面圣。

    刚有一辆满载麻袋的马车正欲从纪府后门溜出,顷刻间,几百名军士一拥而上,将整个纪府前后门团团围住。

    御书房内,听了孙子英的汇报。老皇帝微微皱了皱眉,瞟向一齐等待今日结果的皇后。自与老皇帝合盘托出当年真相之后,皇后不知不觉便站到了御书房的统一战线上。

    迎接了老皇帝那边飘来的目光,皇后立即会意,颔首轻施一礼,缓步离开御书房。

    皇后的眼线遍布全城。她手中掌握整个朝臣这张大网,最大的好处便是,其中任何一人有异动,其他人便会立即发觉。

    老太学深知这一点,因此,他没有跑。也跑不了。又两个时辰后,老太学颤巍巍地被两名小太监搀扶着进了御书房。

    “老臣,参见陛下!”虽说着参见,兴许是年岁已高,身体却并无参拜之意,就如同秦幼鸢每次见驾一般。

    不过,秦幼鸢比老太学正直,她并不口是心非。现在,她进御书房连‘参见陛下’都不喊了。今日她与落辰暂未露面,藏在御书房的屏风后。

    屏风前,老皇帝正襟危坐,皇后侍立在旁。

    “老太学,一切都是你安排的?”老皇帝也不绕弯子,上来就问。

    “是。”老太学也并不否认,竟一口答应下来。虽背已佝偻,却昂起头,尽量让身体显得挺直。

    “你都做了些什么?如实招来。”不知道是否在克制,老皇帝的声音显得有些平静。

    “如你所见,那些草药,是老夫派人买走的。”

    “城内闹肚子的药,是你投的?”

    “是。”

    屏风后的秦幼鸢简直有点惊讶,这老头果然坦荡!

    “红堇仙之毒,也是你?!”

    面对皇帝即将显露的小愤怒,老太学干脆眯起眼睛作假寐状,并不否认。

    “老太学,你哪来的如此多红堇仙?竟投满全城!”皇后再也忍不住,直接开口问道。“我曾多次问你,你不是说不知吗?”

    老太学仍旧半眯着眼,单侧嘴角露出一丝邪魅。这股邪魅,若是出现在年轻小伙子脸上,多半还会被人看出一丝魅惑之态。但出现在一个糟老头子脸上,却只剩下邪而不魅了。老太学没有急着说话,而是任由身子作轻微幅度的左右晃动,那是步入高龄特有的摇晃。

    似乎是晃够了,他没有直接回答皇后,而是自顾自像讲故事般娓娓说道,“那毒草属实怪异,养了它二十多年,只见其日益泡发变多,却不见其开花。今年一朝开放,果然不负所望,借着几日大风,便差点让整个鬼方郡沦为人间地狱。嗯嗯。”末了,还无意识地加了一声高龄老人特有的哼哼。

    御书房内,皇帝,皇后,落辰,秦幼鸢四人,全都听傻了眼。

    “鬼方城瘟疫,你早知因何而起?!”

    “原来,是你拿走了那盆毒花!”

    “你将那些花养在了鬼方郡!”

    “你可真毒啊!”

    屏风后的秦幼鸢,已经分不清哪一句是老皇帝的,哪一句是皇后说出来的。耳边只萦绕着他们的满腔愤怒。

    落辰眉头紧皱,双拳只想紧握,恨恨地看向屏风那边处于本该受人尊敬的高龄,却让人恨得咬牙切齿的老人。若不是这个老怪物,他何至于中毒!险些丢命不说,还害得秦幼鸢再次遭受权力的胁迫,在他国王都日日心惊胆颤。

    可面对这样一个自己都快要站不稳只等机会碰瓷的高龄,他的拳头实在是握不起来。打这样的人一拳,可以让他噩梦一辈子。

    其他人脸上的情绪也并不比落辰好看多少,这老妖怪活久了,着实知道如何气人。

    看着仍旧寐眼不睁的老头,还是老皇帝先开了口。

    “为了夷吾能坐上皇位,你要无辜戕害那么多人!”

    闻此言,老太学才倏地睁开眼睛。一双眼皮早已耷拉得已经遮住半边眼帘,却从那帘子般的松弛皮肤下射出两道灼人的目光。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在你回天之前,如何减少皇子们夺位的厮杀?众多皇子业已成年,你却多年不立储,你又是何居心?!如今,我只不过是帮了你一把,替你作了个决定。反正,对你来说,不论哪个皇子继位,还不是一样的?”

    “难道朕立了储君,他们之间就不会互相残杀吗?”

    “所以啊!为了不增加更多的屠戮,你就随了老夫的心愿,下诏让夷吾继位吧!”

    秦幼鸢还从未见过,大位的传承可以这样商议着来的。若这样也可以,历史上何必出现那么多弑君弑父弑兄弟的惨况?!

    老皇帝似乎是被老妖怪给气笑了。“哈哈!我倒是要谢谢你了!”

    “陛下言重了。”这老妖怪活得久了,脸皮都比一般人厚。他并不觉得,老皇帝是在反讽。

    “朕,若是不答应呢?你还能逼宫不成?”老皇帝的眼中,射出两道狠绝的目光。

    但老妖怪似乎并未放在眼里,“你会答应的!你也知道,玄清的武功,和他对你的仇恨。以他的身手,不论你传位给谁,只要不是夷吾,他都可以随时入宫弑君。”

    “你就那么相信他,可以为你所用?”

    “不是他为我所用,而是他对你的仇恨,可以为我所用。我助他复仇,他答应让夷吾继位,这就是我跟玄清交涉的条件。”

    “哼哼!你倒是坦诚!”

    “人都被你抓来了,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老夫在皇后麾下遮遮掩掩过了二十年,如今才觉得这一口气,终于是喘顺当了。”

    皇后闻言,脸上划过一股无名的悲痛和不解。“老太学,你想要夷吾继位,你与我直说便可。夷珠已死,我的两个儿子,对大位毫无觊觎之心。五皇子夷荣,更是胸无大志。若只怀疑四皇子夷康有此心,哪怕是杀了夷康。别院的那些孩子们,更是未曾生出此心,你,你何须如此戕害满城百姓!”皇后越说越激动,甚至失了往日的端庄。那脸上上下抖动的线条,让秦幼鸢直觉得她的心都在随着上下颤动。

    “哼!皇后,正是因为,皇帝死后,你想让谁继位,就能让谁继位。因为,整个朝廷,都是听你的。夷吾就算继位,也不过是你手中的牵线傀儡。我的吾儿,他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我作为他的太祖父,总要让他这个皇帝当得气顺一些。总不能像我一样,半生对你唯唯诺诺,唯你一个女人马首是瞻。

    “你!”

    看着皇后气得面红耳赤,老皇帝也开始不忍。前所未有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皇后的衣袖,以眼神示意她不要过于激动。

    如此近距离迎接到老皇帝安抚的眼神,皇后果然瞬间便消了火气,脸上转现出轻微娇羞和无比的温柔。

    秦幼鸢在屏风后有些纳闷,这老妖怪是在作死啊!他为何非要激怒帝后,他是嫌死得太慢吗?可这样一个恶毒之人,为何临终却有了御书房慷慨赴死的架势?

    “老太学,你为何非要激怒朕与皇后?你可知,激怒我们的下场?”

    听了老皇帝的话,老妖怪不屑地转头,并不答话。

    皇后也似乎看出了端倪,“老太学,激怒我们,杀了你,夷吾也不能免罪。你犯下的过错太大,且源头在于夷吾,必然要连坐于他。”

    “哼!连坐?!“老太学终于有些气愤,“连坐的话,可不止夷吾一人吧?夷荣不是娶了老夫二孙女家的闺女?还有夷玮,娶的不是我纪家的闺女吗?还有嫁与我纪家的公主。皇后,这些可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好事啊!如今,你用连坐来要挟于老夫?真要连坐的话,半数朝臣,后宫,皇子,甚至是你们,谁能逃得掉?为何偏偏连坐夷吾一人?他什么都不知道。”

    “哼!谁会相信,夷吾什么都不知道?”

    秦幼鸢在屏风后想为老皇帝的这句问话鼓掌,这皇帝夫妻俩,可千万别着了老妖怪的道。

    老妖怪忽然正义凌然道,“正是因为吾儿什么都不知道,老夫不才更希望你们赶紧将老夫处死吗?吾儿自小心性纯良,他若提前知晓,必不会同意老夫如此做法。若要他成长,老夫便自然需要付出自己该付出的代价。待他日后知道最疼他的祖父因何而死,他才会心甘情愿接受老夫为他的所有安排。”

    “你真是个疯子!竟连自己最疼爱的外孙都要算计。”皇后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认识了二十多年的受人尊敬的老太学,竟然是这样一位攻于阴谋算计的小人。“凭着哀家对夷吾的了解,夷吾自小家规甚严,不论对谁都谦恭有礼,从不与其他皇子争夺什么,一向颇受太学士们的推崇和喜爱。他这样的心性已然是难得,你却要他,因为你背后做的这些腌臜事而登上皇位,你可想过,他就算因此登上皇位,他这一生都会在痛苦中度过,你于心何忍?”

    “人总是要长大的,虽然这种方式,可能会让他成长得急切了一切。可老夫老了,没有太多时间可以去等了。你也老了,不是吗?”

    老妖怪有些挑衅地看向老皇帝,他的年纪几乎比老皇帝要大二十岁,然而,若论容颜,竟然是老妖怪的脸上更加焕发生机之光。

    老皇帝并不生气,老妖怪所言不虚,他确实自己也经常感觉到力不从心,恐怕年头无多。这也是他这两年来开始琢磨如何料理后事的原因。

    也因此,才会忽生冲动,终于在一次交谈之后,下定决心,要出手毒杀夷昌。他不光想要激起众人追查当年真相,在他死前希望了却最后一个心愿。更是想要引动后宫那边静无波澜,皇子们在完美的无形大网遮掩之下那一颗颗野心的暴露。

    若这场争夺储位的厮杀终究逃避不过,还不如趁他死前看个明白,到底谁才是那个最终人选。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看到了最终他不得不去选的那个人。

    “你如何保证,夷吾不知这一切?”

    老皇帝的这一问,屏风后的秦幼鸢心里‘咯噔’一下,老皇帝不会是真的要让夷吾继位吧?想到那个谦恭有度的皇子,他是否继位,与秦幼鸢自没什么关系。只是,在这种情况下,都能混到皇位,这卫国的皇帝和皇后,属实有点好糊弄啊!

    “不论老夫能否保证,不论吾儿知不知道实情,总之,你也抓不住玄清。抓不住玄清,你们就不敢让其他皇子继位,不是吗?”

    老皇帝并不理会老妖怪的挑衅,他铁青着一张脸,对外面喊道,“叫七皇子来!”

    “传七皇子!”随着太监们一声声的传唤,老太学不如在御书房的地板上坐下了。他知道在夷吾来之前,御书房内不会再有其他谈话,干脆盘腿而坐,闭上双目似要入定。

    皇后也自去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等候,老皇帝一手扶额,撑在龙案前凝眉闭目。秦幼鸢和落辰在屏风后没有座位,也只好席地而坐。坐了半个时辰,秦幼鸢开始忍不住动来动去,她站起身稍微活动一下坐麻的双腿,向屏风外望去。老妖怪果然是老妖怪,八十的高龄,盘腿而坐毫不费劲,半个时辰也未见动一下。

    一个时辰后,七皇子夷吾如往常般有礼有度地走进。听到外面喊“七皇子觐见”的声音,大家早从地面上起身。

    七皇子一手提着单侧衣摆,自进了御书房,便全无旁骛地看向龙案后的老皇帝,走到适中的位置下跪行礼,“儿臣见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接着,又侧向旁边重新站到皇帝身边的皇后跪道,“儿臣见过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番操作流畅无比,加上七皇子始终笑意吟吟,一张俊俏的面孔像他的衣服一般光洁无比,连秦幼鸢都要感慨这曾祖孙俩实在非凡品。

    跪拜完帝后,七皇子看向一侧站着的老太学,似乎吃惊不小。

    “外祖父,您,”

    话未说完,七皇子看向自己父皇一眼,似在询问,为何自己外祖父会在此。这难怪他诧异,老太学八十高龄,已经不知多久未入过宫内。

    “老太学,在夷吾面前继续说吧!能留给你在人间开口说话的机会不多了。今日,不如坦诚布公,将你所做的腌臜事,在夷吾面前全部说出。”

    七皇子听了这番话,不禁瞪大了双眼,“父皇,这,”

    他迷茫地看看自己父皇那张铁青的脸,又看看皇后那张素日温婉,今日却一脸冰霜冷峻的脸,似乎寻求不到任何答案。只好再次看向自己慈祥的外祖父。

    “嗯,”老太学喉咙口里轻轻哼哼,清了清嗓子,似乎并不在意在自己外曾孙面前揭晓任何答案,似乎早准备好演说一段长篇大论。“事到如今,没什么好隐瞒的。先说说孙子英吧!我纪家手中握有可吞并天下的毒草,要让夷吾继承大统,自然需要孙子英的大军,围困阙城,待城内大部分人身死,重建自己的国家。”

    “毒,毒草?”七皇子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外祖父,您在说什么呀?纪家怎会有毒草?”

    皇后也睁大眼睛,“你要拿整个阙城的人来陪葬?重建自己的国家!”她可能还是头一次见到一个人可以把屠城窃国说得如此轻松的。

    秦幼鸢心想,老怪物,你还真当自己是圣人哪?以万物为刍狗?她和落辰都皱着眉,互相对视了一眼,继续忍着听下去。

    老头不屑地瞥了一眼皇后,“我也不想啊!可皇后您的势力摆在那,所有文武百官,凝成一股绳。将来,叫夷吾如何服众?既然夺位厮杀本就是残忍的,任何一个未来继位的人,身上必然皆是血债累累。不如,都杀了吧!”

    “外祖父,什么服众,什么夺位厮杀?”七皇子似要急得哭出来,但没有人去在意他的话。

    皇后又被老头气得开始发抖,“你,你这么大岁数,为何行事如此恶毒!”

    皇后的话,似乎刺激到了老妖怪的神经。“我恶毒?我唯一的儿子,在劝诫陛下不要专宠茯苓的时候,被陛下一怒之下,给杀了!我心中恨哪!所以,我才从倭国买来毒草,命人送给礼部。然后串通众人,将那茯苓杀死。我本想报了仇就算了,谁知孙女后来怀上龙胎,生下夷吾。我手中握有能得天下的毒草,我让谁继位,谁就可以继位。”

    七皇子似骤然听到这个真相,如遭雷劈一般,直直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拿眼睛看着那似乎忽然不认识的外祖父。

    老皇帝对皇后投去一个略为温暖的眼神,转眼便一脸冷漠地盯住老妖怪。“你难道不知,三个月前,夷乘就找到你毒草的解药了吗?”

    “所以,老夫才耐心花费三个月工夫拉拢孙子英。只可惜,到头来,他还是临阵倒戈。孺子不可成事也!”

    “只怕,你不是拉拢孙子英,而是杀了许妃逼他与你为伍吧?”

    “是啊!老夫没想到,宜昌死后,孙子英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竟然根本不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活在人间。无奈,老夫只好让玄清想办法去杀许妃。恰巧,大皇子对许妃有余情未了,给玄清制造了机会。他在大皇子和许妃起了争执的时候,杀了大皇子,导致许妃自尽。”

    七皇子如一次一次遭遇雷击,开始用手捂住双耳,不愿去听。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连秦幼鸢见到一个素日温婉有礼的孩子,忽然遭遇如此重击,都有点于心不忍。

    但那三人的争吵还在继续。

    “然后你嫁祸给朕,在孙子英面前说是朕逼死许妃,引得大将军谋反!”老皇帝的血压眼见着要升高。

    “父皇,父皇息怒。外祖父,您这是怎么了?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呀?吾儿害怕。”

    见七皇子被吓得如同一只小兔子般,老太学和皇帝都停了下来,看着跪在当地嘤嘤哭泣的夷吾。好一阵,御书房内只听到夷吾伤心的哭声。

    秦幼鸢在屏风后找到一张纸,轻轻撕下,写上几个字,从屏风后拽了拽皇后衣裙,将纸条塞进皇后手中。

    落辰在一旁,看着秦幼鸢纸条上写下的夷乘,心中那熟悉的酸味袭来,他怔怔地看了她一会,眼底是无尽的落寞。

    皇后接过纸条侧身展开,随即问向老太学,“你安排人假扮盗匪,半路截杀夷乘,那时便准备要嫁祸大将军了?若大将军不能为你所拉拢,你便让他担上谋杀皇子的罪名?”

    “是的,没想到,夷乘运气好,百人围攻之下,竟让他虎口逃生。”

    因着七皇子的哭泣,三位长辈的声音皆已经沉静下来。夷吾哭完一阵,也不似方才那般哭喊,只是听着自己外祖父的回答,脸上不停滑落无声的泪水。

    “玄清被禁足于宫内,你是如何与他取得联系的?”老皇帝心中,对玄清这个人,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他早已练就一身高强武艺,随时可杀了自己。然而,他隐忍二十年,却从未对自己下手。

    “以玄清的武功,他怎会被陛下禁足?不过,能联系到他,这还得感谢监察史的聪慧啊!”

    听到这里,秦幼鸢和落辰不由得紧张地对视一眼,秦幼鸢心里嘀咕,这里怎么还有我的事?只能屏息继续听下去。

    “夷修,夷柄死后,老夫差点以为,他们是死于争储。但老夫派人跟着监察史,一路找到城内一家青楼,闺香阁。在那里查到一个重要人物,夷修的情人,飞鹄。老夫花高价买通飞鹄身边两名婢女,命她们不分白昼监视飞鹄的一举一动。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让老夫查到了对飞鹄一往情深的二皇子,和前去探望飞鹄的玄清,也是那时才知,玄清原来怀有高绝的武功。”

    听到这里,秦幼鸢不由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原来自己早被人跟踪,自己竟浑然不觉。落辰也一脸担心地看向她。她一个毫无武力之人,在外横冲直闯,该有多危险!

    老太学没有停留,继续讲道,“知道玄清那一刻起,老夫便猜想,这不是情杀,也不是争储,而是有目的的复仇!皇家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况,陛下曾得罪过整个江湖人,生出一些愿意赴死报仇之人,也是理所当然。但老夫并不确定玄清是否参与其中,因为,他若想杀你,简直易如反掌。

    为了查清玄清的阴谋,老夫买通别院中一个小太监,让他想办法去害夷人。”

    “原来,夷人是你害死的!”

    老太学摇摇头,“非也非也!你若想知道谁要害人,最简单的办法便是,你就当那害人之人。这样,才会更接近真相,让那真正的想要害人之人失去对你的戒备。果然,在接近夷人的时候,那小太监发现了另一名太监,正暗中引导夷人自杀。老夫顺着这条线,最终找到了那太监的幕后之人,玄清。”

    “所以玄清是被你利用?”

    “我觉得他不在乎是谁利用谁,他要的,就是皇子死。”

    在老太学娓娓讲述的时间内,七皇子已然停止哭泣,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似乎熟悉,似乎又完全不认识的老人,身体很诚实地一步一步朝远离他的方向退去。他痴痴地不停摇头,彷佛不相信今日听到的一切,彷佛要将这一切声音甩出脑外。

    “外祖父,你为何要如此做?为何要杀那么多人?”七皇子几乎是歇斯底里在喊出这句话。

    “吾儿,你要相信,外祖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什么为了我?你撒谎!什么大位,我不稀罕!”七皇子再也不能顾及那似乎刻进骨子里的礼度,冲着他最爱的祖父哭着咆哮起来。

    “吾儿,祖父也是没有办法,唯有这样,才能保护你的性命。那玄清,跟一个疯子一般,

    他多年随侍陛下,发现帝后不和,让他有了可趁之机。就算他杀了皇子,帝后之间也会因互相猜忌而无法彻底去查。玄清要借着陛下想要破坏群臣团结之心,一个一个,杀掉所有皇子,让陛下难过。老夫不与他合作,难道眼睁睁看着你被他害死吗?”

    “老太学,你四处杀人,竟还能讲得如此振振有词,真是污了学界名声!”

    面对皇后的怒不可遏,老太学一脸无所畏惧,“皇后,你难道就不为自己的私心杀人?你的那支私军,不是养来杀人的吗?他们难道没有追杀过监察史?”

    听到这里,不仅皇后吃了一惊,屏风后的落辰和秦幼鸢也同时惶恐地抬头。

    落辰没想到,秦幼鸢竟在外遭遇过皇后私军的追杀!没有他在身边保护的日子,她都是怎样熬过来的?

    秦幼鸢也没想到,老太学竟然知道屏风后有人,而且断定藏着的人是她!老头想要借着她来破坏帝后好不容易的团结?还是要让她去向皇后复仇?

    秦幼鸢在屏风后抓住老皇帝衣角拽了几下,老皇帝会意。“可恶!可恨!你死到临头,还在挑拨离间。”老皇帝气得用拳头一把砸向面前的龙案。

    “陛下饶命,父皇饶命,祖父年事已高,一定是老糊涂了。他今日所说的话,骇人听闻,一定是他臆想出来的,不是真的!求父皇母后看在他年事高的份上,绕他一命吧!儿臣愿做任何事,去抵消这一切。”

    七皇子哭得真切,老皇帝却不为所动。“如此大的罪孽,岂是你能弥补!”

    “父皇,父皇,求您放过祖父,他,他只是年老痴傻,儿臣愿替祖父接受所有惩罚,即便是死,不管是赐白绫还是鸩酒,儿臣都接着,保证绝无怨言。”

    “夷吾,这一切,你真的不知?”皇后终究是有些心软,夷吾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岂会不知孩子心性!

    “母后,儿臣不知啊!啊不,儿臣,儿臣知道,这一切都是儿臣做的,外祖只是想替儿臣领罪,都是儿臣的错!”

    “那哀家问你,玄清,是用什么方式杀了你大皇兄?”

    “啊?这,”七皇子自然是一脸茫然,手足无措,答不出来。

    “即便他不知,也难辞其咎。”老皇帝一脸愠怒。

    “父皇,儿臣不要什么大位。”七皇子听到老皇帝呵斥,却如要努力去抓救命稻草一般,跪着爬去老皇帝脚下,“儿臣对那位子从未生过觊觎之心。只求父皇绕了外祖父一时糊涂。若父皇担心儿臣对皇位有觊觎,父皇随便是杀了儿臣,或是将儿臣贬为庶民皆好,只求父皇开恩哪!”

    见七皇子再次泪如雨下,老太学忽然开口骂道,“你这没用的东西,遇到一点小事就如此慌乱。你若能开窍,祖父即便是现在就死,也能瞑目。”

    “外祖父,孩儿不孝!”

    见七皇子哭的凄惨模样,皇后终是不忍。“陛下,夷吾似真不知事情原委,无凭无据,怕是也不好责罚他。不如,先让他回去,看能否将纪家所藏毒药全部翻出,也算是以功抵过。”

    有皇后给的台阶,老皇帝只能赶紧就坡下驴。毕竟,玄清尚未找出,若是贸然毁了七皇子,恐怕,将来卫国的皇位真的无人敢坐。

    “就依皇后吧!但是,老太学作恶多端,可恶至极。着禁卫司将其关押,留待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