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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云夕

    镇子和周边几个村子的读书人加起来也没有多少,云德兴的事很快就传到斐墨书院的院长,顾锦书耳朵里。

    顾院长特意去县衙求证,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大笔一挥,把云德兴的名字从考试名单上划去。

    他的书院不养歪才。

    赌坊的老板得知有人找茬,火气登时就上来了,他带了一群带着面具的“护卫”从镇上冲进村里,把云德兴从家里揪出来,打的半死不活。

    刘氏想冲过来保护儿子,云遥却把她拦住。

    “你怎么能这么狠毒。”刘氏悲愤地看着她。

    云遥语气没有波澜地说:“你儿子打我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说过。”

    以前云德兴赌输了,就回来偷偷拿云遥撒气,对她拳打脚踢。好几次刘氏无意间撞见了,却选择保持沉默。

    “护卫”们解了气,招呼云遥一块儿回去,云遥松开拦住刘氏的手,刘氏立马扑到云德兴身旁。

    云遥走到刘氏跟前,她的影子逐渐笼罩刘氏的脸。

    她手指无聊地摆弄着一缕头发,说:“放你们一马是因为你们是小顺的家人,否则我一定会让你们给死去的人陪葬。”

    刘氏不明所以,但云遥并不想过多解释,转身离开了。

    云家为了还债,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甚至连地都卖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云德兴的伤不见好转,反而伤口发炎,高烧不退,云家人急得焦头烂额,差点把云招娣卖掉,好在被小顺拦住了。

    关键时刻,斐墨书院把报考钱退给了云家,一共五两银子,云家全部拿来给云德兴治病,他才得到好转。

    老太太张氏受不了打击,终究是去了。

    云家没钱办丧事,找了个僻静地方把张氏埋了。

    从县衙回来后,小顺再没找过云遥,偶尔碰到,他也会转过头去,假装没看见。

    云遥心里一阵酸涩。

    但她不对她做的任何事后悔。

    瘦小的云德顺在家境最低迷的时刻担起了重任,每日去镇上卖柴,虽然挣得不多,但足够家里人一口吃的。

    云招娣为了补贴家用,没日没夜地编篮筐,多的时候一天能编七八十个。

    云兆海夫妇也逐渐振作起来,重新忙起了生计。

    最懵逼的云德柱每天被拉去干活,开始羡慕躺在床上养病的云德兴。

    十月二十一日,斐墨书院考试的这天,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

    村里有个说法,就是下雪之后不要进深山,否则会被群狼围攻。

    于是云遥拿起铁锹,准备去深山挖几个陷阱,看看能不能抓几头狼。

    赵小芹正往山上走去,恰巧碰到云遥从院子里出来。

    “你这是要去哪?”云遥问。

    赵小芹有个一岁大的儿子叫杨福,她从不让儿子离身,也很少离开家里,只有去镇上卖菜的时候才会把儿子交给婆婆照顾。

    “入冬了,我想去庙里给我丈夫祈福,保佑他在军队里平安。”赵小芹温柔地说。

    赵小芹的丈夫杨开将去年参军了。

    “我和你顺路,一起去吧。”云遥说。

    “好。”赵小芹高兴地点点头。

    才走了一会儿,云遥就后悔了。赵小芹走的是石板路,比云遥平时上山饶了一大圈。

    而且她边走边磕头,走一阶磕一阶,有时候还会站不稳。云遥不放心离开,只得走在一旁,时不时扶她一把。

    一直磕到晌午,两人才到寺庙。

    赵小芹抬起她红肿的额头,对云遥抱歉一笑,说:“以往不会摔的,有你在身边让我安心了很多。”

    云遥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还是十分敬佩赵小芹的。

    正在扫雪的小和尚见到两位,上前询问来意后,便带领赵小芹请香。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云遥说。

    后山的寺庙远比想象中气派,有一个大殿,一个钟楼,一个鼓楼,红墙青瓦,雕梁画柱。

    很难想象如此落魄的村庄旁边竟有这样恢宏的一座寺庙。

    云遥没料到会出来这么久,出门也没带吃的,这会儿肚子饿了,也没心思到处看,找了块儿干净的石头就坐下了。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还带来一股属于食物的特有的香气,云遥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容貌清秀的青衣少年拎着一个精致的木雕食盒朝寺庙走。

    少年似是察觉到云遥的目光,转头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少年便瞳孔微缩,大脑停止了思考。

    明明只差一个台阶就上来了,他愣是不抬脚,后果就是他一下被绊倒在地,食盒也飞出去了。

    云遥看着食盒,胃驱动了脑子,她挥起铁锹,铁锹在她的挥舞下传来劲风的声音。

    她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接住了食盒。

    “姑娘好身手。”

    大殿旁的一间禅房不知何时大门敞开,一个白衣男子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另一个青衣少年。

    男子大约二十几岁,白衣胜雪,眉目如画。

    然而他好像身体不好,皮肤白的过分,眼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愁,身上透着一股独特的破碎感。

    摔倒的青衣少年站起来,走到白衣男子身后。

    “多谢姑娘救了我的午饭。”白衣男子又说。

    “没事。”云遥说。

    当看到白衣男子的那一刻,云遥就已经明白青衣少年为什么会摔倒了。

    太像了,她和白衣男子长得太像了。

    如果把两人比作一款游戏的两个版本,那么云遥就是低配畅享版,而白衣男子是缤纷升级版。

    云遥不小心看呆了。

    这太没礼貌了,好在她的肚子出言制止她,说:“咕咕咕咕咕咕咕。”

    云遥:...

    白衣男子温柔地笑了,说:“姑娘要是不嫌弃,可以随我去禅房一起吃午饭,算作我对姑娘的感谢。”

    “那就打扰了。”云遥把铁锹立在一边,跟随男子进了禅房。

    与寺庙恢宏的外表不同,禅房内部简谱而典雅。

    “天一,天青,布菜。”白衣男子对两个青衣少年说。

    两个少年很有教养,没有对土里土气的云遥表现出任何不屑。

    云遥原本很期待,结果看到他们摆出四道清淡的素材,顿时失望了。

    白衣男子看到她把情绪都写在脸上,笑着说:“我因为身体原因吃不了荤腥,让姑娘失望了。我可否问一下姑娘的年龄?”

    “应该是十五。”云遥说。

    她夹起一块儿豆腐塞到嘴里,没想到意外地好吃,质地滑嫩,口感细腻。

    于是她又夹起来一块儿。

    “原来姑娘和我儿子同岁,难怪我对你有种亲切感。”

    云遥顿住,一段无关紧要的回忆突然冲进她的大脑。

    云家虽然重男轻女,但原身的奶奶张氏对云招娣还说得过去,却格外讨厌云遥。

    原身心里委屈,曾经去问过张氏,张氏说她一点也不像云家人,不知道是哪来的野种。

    果然是无关紧要的回忆,云遥把它从脑海里赶走,夹了一口笋放在嘴里。

    好吃!好脆!

    吃了饭,云遥与白衣男子道别,在寺庙前又等了半个时辰,赵小芹才出来。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里面放着两个素包子,她拿出一个递给云遥,说:“饿坏了吧,拿去吃吧。”

    云遥懒得解释吃过午饭的事,于是接过包子几口啃完了。

    嗯...都是素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禅房里,云夕用他的食指轻轻地在桌上敲击三下,一个黑衣人不知从何处跳下来,跪在云夕面前。

    云夕看了眼一干二净的食盒,对黑衣人说:“去查一下那个女孩的身份。”

    “是。”黑衣人领命出门。

    “天一,过来。”云夕的语气毫无波澜。

    叫天一的青年抖了一下,乖乖地跪到云夕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