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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掘墓人

    幻历199年,坎萨斯堡城郊,温特伍德公墓。

    “真是令人意外的天气,没想到这么靠近南边的都市已经开始下雪了,也罢,今年就在这里过冬好了。”

    芬瑞尔.亚兹莱厄自言自语道,他神情呆滞,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只是眼睛会时不时盯着着面前不断升腾窜动的篝火。

    他面前放了一个用碎砖和土石搭起来的简易小灶台,里面传来柴火烧得噼里啪啦时产生的断裂声,旺盛的炉火驱散了黑暗,将这里照射得通红澄亮,焰火的星光在黑色的天幕下稍纵即逝,如顽童一般调皮地耍弄着几丛灌木。

    稀薄发灰的云层点缀着这如无尽的蔚蓝天幕,那厚重着天海之间又藏匿着璀璨的星辰,它们或只是匆匆过客,又或者是存世万年,唯一不变的是,那自世界诞生之初就存在的火焰一直安静的在穹顶之下仰望着众星,哪怕有一天世界迎来终结之时,崭新的火焰也会继续与这片天幕星空相拥着入眠。

    渐起的薄雾逐渐遮掩住了那残缺的月轮,视野间土地的范围减少了一半,缺少了月光的点缀,无数盏贪婪的绿光逐一从草丛当中幽幽的连贯着涌动起来。

    夜晚是掠食动物活跃的时间,放在过去的这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坎萨斯堡是这一带最大的人口定居点和贸易商港,来自世界各地的奇珍异宝与钱币被满满当当的装在大肚子货轮、飞空艇以及机动轨道列车之间再运往别处,温和的海域环境以及重要的经济地位让无数怀载着一夜暴富之梦的年轻人陆续踏入了这座城市的门槛。即使不算那些通过非法手段偷渡的异乡人,整个城市里的人口满打满算也能直逼三百万。

    这里发财致富的机遇固然比别的地方来的多,但是也相对的,路途之间所要遭受的阻碍也远非其它地方能够相比拟。几条毛色枯黄的野狗正从死人腹中奔走着,那人的脏器被像玩具般被随意的丢弃在一旁,脑袋肿胀得和瘪了倭瓜一样,整张脸都被用牙剥了下来。

    想必是哪个小乡村中对着堪萨斯堡的繁荣之景心怀希望的年轻人吧,想靠着脑袋瓜子里都小机灵从城市中赚得一席之地,赚的满盆钵体之后风风光光回到故乡娶一个喜欢的女孩和她共度晚年吧?高崖瀑布艰险无比,升龍之道唯有此径,乌鲤翻身化天龍又谈何容易?

    大点的野狗津津有味地扒拉着骨架上的碎肉、品尝嫩滑多汁的脏器刺身,小点的野狗就只能反复啃咬着最坚硬的骨头吸收骨髓的营养来维持生存。它们的毛发因凝固的血渍打结交错,眼珠也由于连夜奔波时的疲惫而充血般的通红,锋利整齐的犬牙也被厚重的白骨磨得层层断裂。

    眼前的这些野狗应该是萨尔玛提亚州最后的几批野生犬类了,这些生物由前人类时代野放的大型流浪犬重新演化而来,如果不是“大灾变”的影响,它们理应会过上舒适自由的日子…但现在,野狗也只是被新时代所驱逐的旧世遗民之一,那场灾变彻底改变了世界原有的规律,全新的掠食机器以压倒性的优势将狮子、老虎、野狼、棕熊这些过去的自然霸主杀得一个不剩,野狗也不例外,它们的种族数量已经下降到了和过去历史中所记载的袋狼相当的等级,成为旧时的阴影,落得一个流离失所的下场。

    新鲜尸体的血浆味足以传到几公里以外的地区,一团硕大的阴影从灌木丛中猛得蹿出,速度之快就像一道乌黑的雷霆,从天而降的巨爪只一击就把在尸首间埋头狂啃的野狗脑袋拍得稀碎,那是一只足有三米长的塔纳托斯鬣狼,绽放着寒光的獠牙和幽绿狰狞的瞳孔让它光是往那一站就能轻易将寻常的野兽喝退,它是大灾变中由流浪家犬与郊狼杂交的后裔突变而来的异常生命,也是眼前这群野狗的远房亲戚,也是萨尔玛提亚地区最常见的突变兽。

    实力上的鸿沟没有让野狗就此退缩,龇牙咧嘴的啸叫接二连三,但那却无法掩饰心理上的怯弱。鬣狼实在太强大了,恐怕在场的野狗全部加在一起也抵不上它一半的重量,那低沉而浑浊的撕咆声从鬣狼的喉管中发出,巨大的力量差带来的沉重压迫感瞬间就击溃了野狗们求生的本能,它们发出几声悲呛的呜咽,仓惶地钻入乱木林地之间四散奔逃。

    然而就当鬣狼美滋滋地品尝着碎肉时,一双巨爪从半空中如飞掠的弩箭般彻底贯穿了它柔嫩的脊髓,没等它反应过来什么情况时,锋利的喙啄扎入了它的气管,粗暴地剥夺了它的呼吸的权利。

    鹫马,石化鸡蛇,还是狮鹫?管它的呢,这只鬣狼也玩完了,他太大意了,将后背暴露给了天空。

    鬣狼无力地垂下四肢,任由藏身天幕的死神玩弄着自己的身体。

    弱肉强食般的场景充满戏剧化折的发生在芬瑞尔跟前,旧世的生残者只不过算是过去的亡灵,是本不该存在于现世的生命,如今只可觅得一处偏僻角落苟延残喘。

    就算沦落如此境地,野狗也会拼尽此生之力去战斗、去掠食,直至生命的尽头。

    那么,他又何尝不是呢?

    芬瑞尔垂着脑袋,将缠绕在双手上用于固定臂铠的锁链转动着解下来,他凝视着从肘骨处便如龟裂的黑曜石般玄黑的小臂,幽绿的火花不时在那窄小的裂缝间流动着,那火焰只不过是一种力量的表象,源于他手背上正不断闪烁着的青色光轮,那是他力量的来源。

    妖灵与恶魂是亡者意志的体现,它们缺少自己的意志,仅仅凭借生前强烈执念产生的怨气主动在阳间化形漫无目的行动着,因为它们只不过是灵魂的最表层而已。越浓烈的怨气形成的心魔对芬瑞尔来说越是美味,这是他与鬼魅一致的地方,只有通过吞噬它人灵魂的方式,芬瑞尔才能填补心间那无法掩藏的空洞之欲。

    傲慢、嫉妒、愤怒、暴食、懒惰、色欲、贪婪,七种欲望向各自展开进攻,最终化作永远无法被填补的情绪之深渊,强大的欲望若是支配不当便会令人陷入狂暴、丧失理性,堕落为以纯粹的破坏为目的而肆意展开攻击的凶兽,被原始的冲动驱使着发动毫无意义的斗争。

    这就是人称“宿劫之祸书”的“魍魉.荒邪古卷”所给予凡骨的一场试炼,狂躁的七种原罪之欲只有经过近乎极端的心之苦狱的重重磨合才有机会触碰到那罪业的原点,也就是无尽的虚空。

    他耗费了二十年的光阴才将七罪的欲望全数统合,如今也只不过是在那基础上能够勉强支配祸书最表层的力量而已。那种虚空荒芜之感,是需要摒弃原有的情感作为契机,就好像……孤身一人漫无目的的行走在望不到边际的冰原雪域间,忍受着凛冽的寒风,七罪则会疯狂地啃食着你的身心,用纯粹的欲望来填满灵魂的缺陷,将所有的一切化作狂欢的幻梦让人陶醉于其中,在那令人心酥、宛若梦幻岛般的温柔乡中永远地将人的灵魂囚禁在无尽的噩梦循环之间,不断重复着生与死的轮回。

    必须拒绝这些醉人的诱惑才能保持意志的清醒,也只有才能让自我不被原始的冲动所控制,分秒必争地夺回躯壳的主导权,七种情绪将会被祸书所影响而逐渐在脑海间的占比大幅提升,为此,他日夜都必须在这些疯狂的情感冲动之间守住最后的底线才能勉强保有自我,空洞的反面正是欲望的极点,压抑的精神使得他无时不刻都要随时切换不同的情绪从而获得的短暂的喘息时光。

    想要彻底支配祸书,要么抛弃七情六欲,再极端的外部环境刺激都无法心中掀起一丝波澜;要么同时承受七种罪欲的冲动竭力保持自我,虽会带来巨大的精神压力,但却并不教人丢弃情感般做的极端,只是在取得祸书力量方面进度上相较就是天地之差。

    噬魂,越是怨气扭曲欲望强烈的魂灵能抑制罪念的冲击,而当每当心中的空洞发作时,他便会去寻找游荡的怨魂作为食粮吞如腹中。无论善也好,恶也罢,他每一次杀戮都会刻意地吞噬对方的灵魂来弥补躯体的欲念,这些魂灵就相当于他的抗压药,在战斗当中,芬瑞尔也留意到他在每一次的战斗中总会有一个时间点得到爆发性的提升。

    毫无疑问,吞噬那些魂灵让他的力量随着时间而增长,战斗的状况拖得越久就对他越有利。每一次的捕食都会极大地舒缓芬瑞尔紧绷的神经,但他也在怀疑,随着捕食魂灵的数量增多,会不会有一天,这具本就是因融合产生的躯体会被祸书本身所彻底同化。

    但那只能算是无关紧要的问题,芬瑞尔自打年少就晓得全天下不会有免费的午餐,这本祸书的力量所能带来回报远远超过他自身的价码,这点微小的代价算不上什么,更何况芬瑞尔也不晓得自己能不能撑到那一天。

    他也不知道这样不断地吞噬着它者灵魂的日子要持续到何年何月,但只要哪一天真的成功达成了自己的愿望,那么恐怕也是时候跟这具身体说再见了。

    虽然就连芬瑞尔也不清楚自己是否乐见于此。

    之前被他吞噬的那个灵魂,用常人的视角去思考确实是个命运凄惨的人,但芬瑞尔依旧吞噬了她的灵魂,他不清楚对方有没有上天国,但自己一定会化作灰烬。

    阵阵小雪飘落在他的靴子边上,身体稍微产生了短暂的寒意,却并不持久,芬瑞尔用炉灶简单地烧了些滚烫的沸水饮入喉中,足以烧灼喉管的高温在他这里仅仅只能算用来漱口的程度。和乏力的精神一样,他的痛感随着情感光谱的不可预测性而钝化了。

    他本来打算在教堂里过冬的,那里环境保存得还不错,只是灰尘多了些,床具和洗漱用品样样齐全,一看就很久没有人来住过了——这一带有大量突变野兽出没,大老远都能听见女人的啜泣声,这里的居民大概也不只突变的野兽,这样也不难理解教堂为什么荒废了。

    然后女鬼的怨魂找上了门,教堂被芬瑞尔的斩刃砸得整块塌陷了下来,现在那里只有冲天的火光,白垩消融于程曦之间,成为了亡者的墓穴。

    大魔导师,欧文.艾尔利克,那是距今千年以前的人物,他在炼金遗传学方面有着卓越的贡献,虽然修研魔咒刻印和撰写幻书的能力很一般而没有在书面中留下太多的故事,但却不能低估他对魔素研究上的造诣,他最擅长通过将突变体和人类相结合的方式创造一些稀奇古怪的道具,教堂里的神盒就是其中之一的“利维塔圣柜”,据说能够在感应到不明的魔素时自动预警…就是不知道最后怎么就被修士们拿去装神油了。

    “不知不觉间就过了这么久啊。”芬瑞尔无聊地打磨着斩刃的金属部件,看到上面用油性笔写着PA.180的出厂年代如此感叹着说道。

    “明明在那里度过了三年的时间,为什么记忆全部消失不见了?”

    芬瑞尔曾拜一位世外高人为师,学习如何战斗、如何独自一人在荒野中生存,耗费了二十年的时间练习如何正确地驾驭祸书之力而不被其反噬,苦炼心神数十载,待到他出山的时候,师傅便将这柄大得不像话的斩刃赠予了他,并且再三警告芬瑞尔“不要将祸书看做你自己的力量”。

    在拜师之前,他清晰得记着自己还在幼童时曾经与双亲一同玩耍的记忆,然而那段记忆的最后往往停留在一场被大火焚尽的废墟之间。

    那是一段艰苦的时光,值得回味,但芬瑞尔更加好奇自己孩提时的记忆究竟去了何处?每当想要去回想那段时光,他的头脑就会遭受如万道冰锥贯体般的苦痛。没有办法,芬瑞尔只好放弃了窥探这段记忆的想法,但这些年里,他依旧没有放弃寻找答案。

    芬瑞尔不是没想过询问他的师傅,得到的却只有模棱两可的答案,他不了解其中的原因,但隐约之间,他嗅到了一丝怪异。

    那是他第一次见师傅流露出同时交织着义愤、哀愁以及恐惧的复杂神色,它似乎对这个问题忌讳莫深,每一次询问时也只顾着打马虎眼。

    在出师之后,芬瑞尔便开始着手调查相关的事件顺带作为侦探在都市中谋生,结果在误打误撞中参与到一起巨大的丑闻之间,为了保护被通缉的雇主与自己不得不挥刀杀出一条血路,他杀死了欧肯万戈地区势力最大的官员和教会的神官骑士。之后么,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合众国建国历史以来最高数额赏金的凶恶通缉犯.“祸风”。

    不幸中的万幸,虽然欧肯万戈已经彻底容不下他了,但这里姑且算是一个自由的国度,只要芬瑞尔跑到国境的另一端,那么想要逮住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段记忆一直都算不上美好,在他试图跑出边境的过程之遭到了各路奇人异士的围堵,到处都是试图砍下他脑袋换取万贯赏金一夜暴富的夺命怪客,它们展现出了最顽强的意志,用出了各色手段来抓捕他,面对这等令人心生敬意的对手,芬瑞尔也用斩刃做出了回应——他把所有阻挡自己前进的人都剁成了碎肉。

    头上有着很重的东西正在不断压迫着芬瑞尔的颈脖,揣在怀里的神盒也不断发出双簧管的音色连续不断地发送着警报,他只消打量一眼就知道是谁在作怪。

    “你又变胖了,老乌鸦。”芬瑞尔慢悠悠地说道。

    他将脖子猛地甩飞出去,数道由阴影凝结成的实体黑暗伴随着晚风缓缓地降落在地面上,没有掀起一丝尘土。

    “真是无礼,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只是变成了个嘴上缺德的混混,该有的礼教却被你忘得一干二净,需不需要我给你上一堂礼仪课重新回味回味呢?”

    女人无可奈何地从影子里走了出来,她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有一双如红玉般发亮的血瞳,永远穿着一身衬出身体曲线的黑色裙袍,陌生人倘若用外表来看的话也会得出她最多只有十六七岁的结论。

    然而她自芬瑞尔记忆的最开端时便已经是这个模样了,而那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一想到这点就毛骨悚然,他到现在也搞不明白这女人是怎么做到这点的。

    薇尔贝特.塞勒姆,最开始把他从废墟中捡到师傅道馆里的人,曾经也是他名义上的监护人,芬瑞尔到现在都拿不准该怎么称呼她比较合适。

    薇尔贝特径直地朝他走了过去,一脸嫌弃的挽起了裙摆在旁边找了个合适的圆木坐了下来,然后很无礼地开始摆弄起芬瑞尔的脑袋瓜子。“明明长了颗不错的脑袋,非要让他装在蛇皮口袋里才罢休么,你做得实在过火,闹到这种程度也只能怨你自己了。”

    “既然已经发生,那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炉火像破布一样四散飞舞着,芬瑞尔用这些火点了根廉价纸卷烟,他知道薇尔贝特是在说自己成为臭名昭著的法外狂徒的事情,要不是中间有她四处散财打点关系,恐怕芬瑞尔连个像样的轿车都抢不到,更别说安全走脱了,也因此他面对她的时候心中始终有些发虚。

    “说是这么说,结果入冬了也只能缩在这种荒山野岭里当个野人过活,你这里甚至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她起身走到芬瑞尔的背后,自顾自地环住了他的脖子,虽然力道大得一般人根本受不住,“七星教会手下的神官骑士在整个东部地区对你下发了全面通缉令,十三使徒一派的人也在密切关注着你的去向。你听着,最近就老实待着别往那边去跑了,神官骑士的爪牙还伸不到西部,休整些时日吧,过些时候再动身体要不了你的命。”

    “很感谢你的好意,那么待在这里的时间我又该干点什么,找个摊子卖蛋糕么?”

    芬瑞尔随口问道,他从地上捡起几根枯枝塞进了炉火中,把已经剁成块状的狗肉和切成丝的番茄与洋葱一同倒入锅熬煮起来。做完这些事情之后,他从武装弹药带里面拿出了两把尺寸巨大的猎枪,用纯白的银铁锻造的枪身已经斑驳发锈,纯木的握柄上用黄金细致地雕刻出几副栩栩如生的动物画像作为装饰,那些动物也无一例外的,散发着与芬瑞尔手背上的青色光轮相似的力量。

    “我怎么知道,你爱干嘛干嘛去,我又不是你娘亲。”薇尔贝特耸了耸肩,“如果你坚持要做些什么的话,那就去堪萨斯堡的中心地段吧,我在水晶球里看到了那里,此处应当存在着你的宿命。”

    “预言什么的我不大信,但我信任书。”芬瑞尔低头看向自己右手背上不时闪烁着的惨淡光芒,祸书只有在与自身持有同样属性的事物时产生这样的反应,方向同样直指堪萨斯堡的中心地段。

    “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对我来说无所谓,但再闹大我就管不了你了,小心行事。”

    薇尔贝特在一旁低声说道,她熟练地解开了臂铠,查看芬瑞尔漆黑的小臂情况如何。

    “状况保持得很糟糕,但是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试着不去依赖“祸书”的力量吧。”她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放在火焰中迅速灼烧一分钟后在小臂龟裂的裂痕之间反复扎刺着,芬瑞尔只能感受到刀刃停留在手臂间的感觉,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痛感可言了。

    沉默停留在寂静的午夜之间,气氛逐渐凝固了起来。

    “芬瑞尔,方便说些事么。”

    “我在,你说便是。”

    她头也不抬,替芬瑞尔把臂铠用锁链栓牢,问道:

    “如果有第二次来过的机会,你还是会像现在一样坚持寻觅着过往的记忆么。”

    芬瑞尔沉思半响,许久才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管重来几次都一样,这是我自己所选择的命运,这样的命运也注定在前方等待着我。”

    薇尔贝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她太了解这个人的秉性了,那种顽固的特质恐怕会追随他一生,不知是福还是祸。

    若不是童年的那场大火,他也不会如此执着于去追寻的记忆彼方的真相;若不是那场变故,他也不会丧失与血亲的回忆,更不会沦落到身体半数的器官全部毁坏,不与祸书互相融合就根本无法维持生命的状态,也不会每日都要与这如同活地狱一般的精神镜像互相斗争来保持自我。

    “那么,你有属于自己的愿望吗?假设你成功找出了真相,那之后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么?”

    愿望……?芬瑞尔从未想过这件事,他一心都想着如何才能够寻觅过去,从未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不可预测性太强的未来,更糟糕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在祸书的影响下撑得了多久。

    “恐怕,我并没有那种资格,以前不会有,现在也不会有,未来亦然。”

    芬瑞尔摇了摇头,苦笑着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