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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遥想

    “所以,你觉得我的计划如何?”

    “嗯……甚是不妥。也可以说是相当愚蠢。”

    芬瑞尔兴致勃勃地讲述了他从打烂牢房的墙壁到冲出建筑大门的全部流程,锦璘耐心地听着他讲完了所有的细节,然后用一句话否决了他堪称胡闹的计划,并明确只出了一点,如果忽略后续通缉处理的话,整篇计划只需要满足一个条件:杀光这座建筑物里的目击者。

    紧接着,锦璘强忍着笑意向他解释起了整座建筑物的结构,看来动用强制性的手段进行突破是不大可能了。对于锦璘来说是如此,对芬瑞尔而言可就是另一回事,如果只有自己一个受困的话只需要把简单地把墙砸烂就行了,但这少年好意来搭救自己就这么干蠢事搞不好还会害了他,祸书的运转状况又有些奇怪,不然只需动用一个小小的精神制御术便能把这里的人变作他的大军供其驱使。

    这么一来,如今好像是处于什么都做不了的状态。芬瑞尔懊恼不已地将双臂抱在脑后,他没敢把手放在墙壁上,天晓得那石头缝里被涂抹过多少排泄物与血脂,在它们所处的这间牢房的最上方悬挂着一个有些破旧的金属挂钟,滴滴答答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半天,一天,亦或者一年?力拔山河的古代勇者驾驭幻兽单骑踏破世之尽头的场景依旧在他眼中挥之不去,只是对于这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他确实是一点东西都会想不起来,同以往所相同的、每一次到关键的记忆节点上芬瑞尔总是会缺失关键记忆的其中一环,碎片化流失的记忆导致整个事件的逻辑闭环总会有一部分他无法触及。

    如梦似幻,亦真亦假,真实的自我,到底是存在于那个里侧间的自我还是存在于如今所感受的这个现实。

    关于这一点,其实他心也没有底,也不愿意去深究这类高深的问题。

    锦璘见他面色深沉,以为他是在担忧入狱的后果,便在一旁适时地加以安慰道:“嘛,你也犯不着对这个问题特别上心,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从这里被释放出去的。这里能收容的罪犯数量实在有限,牢房区域的建筑结构又极其不通风,主要的机械设备都在警备员的办公区域,水锈臭、汗臭和排泄物的味道挥发在一起,想想都可怕,它们会定期剔除掉一批罪名不是特别大的犯人,到那个时候我在助你走脱。”

    “可是……”芬瑞尔刚想说些什么便被锦璘打断,“我知道您想说些什么,安心好了,百来号挤得和养猪场里下崽的母猪一样,中间地段的可操纵空间实在太强了。”

    “可是……”芬瑞尔又想补充些什么,锦璘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那日若不是先生及时出手相助,我和小的们恐怕就会被那些混蛋当场打死。您于我有大恩,既然老天有意让我在此与您相会,那么哪怕赔上这条命我也会把您从这里弄出去。”见他信誓旦旦地如此说道,搞得芬瑞尔倒不好意思继续将对话进行下去了,他本来只是想想问对方知不知道自己的斩刃被运到哪里去,可照锦璘这么一说,他倒是思考起了另一个问题:我到底昏过去多久了?

    而且,为什么…为什么他刚刚前往“八爪池”间寻探消息就会如此偶然地撞上的辉帜教团的守护骑士?无论是自己的行动、血獠众的行动以及守护骑士的行动都像是被某种事物引导着朝向某种特定的结局演变。

    若真是这样,那个在幕后设计一切的人真是叫人难以捉摸。揣测原始动机是不可能了,如今的局面简直就像是叫人置身于迷雾之中,四处都能嗅到的闪烁着碧瞳凶光的猛兽传递出的肃杀之气,遍地皆是阻人前行的荆棘林,饥寒交迫的人们被饥饿驱使着奔走在这片危机四伏的丛林当中,时刻提高着警惕,在令人窒息的迷雾间得不到片刻喘息,只得继续奋力前行的那种绝望与无力感。

    留在这间牢房里也没什么事可以走,他就索性就着几瓶从一个尖嘴猴腮的走私犯手里夺来的几瓶啤酒和锦璘聊了起来,一人一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锦璘的酒量显然算不上太好,经常是喝上几杯脸颊就涨得通红,美酒壮心气,在酒精的作用下,芬瑞尔从锦璘的口中得知了他的身世:自幼游走于乱巷街头之间,自祖父一代开始就在堪萨斯这座城市扎下了根,与他的父亲一同经营着北海联合麾下的诸多小堂口之一的飨龙会。幼时便勇力过人,经常仗着年轻气盛把搜刮民财的流氓恶棍痛打一顿,手下有一批和他意气相投的少年经常同其到处行侠仗义,穿着华丽的武袍和紧装逍遥自在。

    强中自有强中手,血獠众的恶棍显然是如此,自锦璘的说法,它们一开始并没有底气和少年们相叫板,甚至还时常忌惮于少年们的骁勇善战,直到最近一段时间才突然强得不像话,行事风格也比原本更加肆意妄为,治法机关也不被他们放在眼中,原本也只是小规模地私自贩卖着一些违禁物品,最近的动作却是变得嚣张了许多,血獠众的成员经常来到黑街以外的区域进行兜售。

    魔素是可以被精炼的、纯粹的魔素很难被人体所吸收,但是经过后天加工过滤处理过的魔药就不同了,根据魔素所引发的效应不同,在不计后果的前提下可以让人体近乎扭曲性将潜在能力引发,意志越薄弱的人便愈难抵挡魔药的诱惑力。

    当芬瑞尔同锦璘饮酒时问道为什么会有人宁愿沉醉在这种将意识置于幻梦间、自我放逐式地令处于现实世界中的躯体渐渐腐烂,至死也不愿脱离幻境时,锦璘只是淡淡地说道:“谁知道呢?世界很残酷,接受不了它的真面目就容易走极端,宁愿继续做着那没有尽头的美梦也不愿意醒来,”他将酒瓶倒过来拿在手中,任凭所剩无几的酒水从瓶口间一滴滴的流出,“沉沦于安眠之间,没有痛苦的死去,或许对它们而言是最好的结局。”

    听完锦璘的话,芬瑞尔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认同了他所讲述的事实。每一个人眼中所能够目睹到世界都是有所不同的,曲折的命运会令个体的结局迎来截然不同的变化,人们对之的反应也随着个体的不同而变化。

    ——或哀伤。或愤怒。

    ——或恐惧。或绝望。

    取决于你所做出的对应,人的命运也会在接下来的某一个节点迎来崭新的样貌,这其中充满了太多的偶然与不可预知。

    然而,正如沉沦在魔药之梦间的这些堕梦者一般。

    我们所切实地行走着的这个天空与大地,感受着它所创造的每一缕来自生命的韵动。

    如此美丽而广袤的世界,说不定也不过是大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