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 ⑦
结束了稀奇古怪的闹剧,小孩拉着女生的手走出大楼。
无人区十分的荒凉,许多东西都被废弃已久。女生想起她小时候,每次离开地下城,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无人区瞎逛。这里的危险对她意味着刺激,每次出门都是惊心动魄的冒险。她的朋友们也这么想,但有很多在无人区里没有回来。即使如此大人们也管不住,小孩子天生喜欢危险。
她喜欢用一下午观察墙壁的肉苔,站在高处,俯视食人草森林,在空无一人的楼房之间跳跃,那时她还只是外人眼里内向的十岁小孩。
因为她对所有人隐瞒了一件事,她有超能力。她害怕与众不同,所以不想告诉任何人。然而有一天。
【我知道你有超能力】
有个荒原外的声音对她说。
她感到不知所措:“你是谁?”
【大家都叫我沈老板,我喜欢帮助他人,特别是小孩子】
【快过来吧,我有让你得到幸福的秘密】
……
女生回过神来,看了看小小的手,此时她正是十岁时的自己。
“你就是在这一年变成伊比路的,还记得吗?”小孩朝她说。
女生的喉咙有些发梗:“你是……黎晓朋么?”
小孩摇了摇头:“准确地说,我是你脑海里对黎晓朋的印象。”随后他嘿嘿傻笑:“你正在自己的梦里!”
女生呆住了:“梦?”
小孩继续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梦,这是你心灵里的小宇宙,叫做心灵位面。
“你经历的时间越多,你的心灵位面就越广大,直到你死去后,这位面重新变回虚无。”
女生环顾四周,随后低下头:“让我从梦里醒来吧。”
小孩问道:“这里不是你怀念的过去吗?”
女生摇了摇头:“我不想要过去,我只想要现在。”
小孩追问:“和『他』的过去,也不想要吗?”
女生愣住了。
小孩站在倾覆的汽车残骸上,招了招手:“你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想看吗?”
于是,他们手牵着手,一同在废墟里前行。
过去的回忆愈来愈清晰,先是听到哭声,然后看见夜色下的行人。他们来到芙江的河堤边。
那个牵着她手的小孩已不见踪影。
『别再哭了,你可是恶魔!』
『我是来自坏坏地狱的至尊大魔王,我邪恶,强大,无所不为』
『不许哭!这是魔王的命令!』
“呜呜呜……呜呜呜……”
“大家都说我是……怪物……”
“朋友们嘲笑我……妈妈看见我就伤心……”
“我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活在世上呢……”
“要是死了才好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笑死我了!!!』
『恶魔,就是无所不为的存在』
『见谁不爽就打败谁,想得到什么就绝不退让』
『恶魔遭受的痛苦越多,他就变得越强大』
『直到比所有人都要强大,亲手毁灭这个矫揉造作的世界!』
“我根本没法变强大的!……”
『当然可以,我给你看一样宝贝……』
……
何凌叶,你为什么明明没近视,却要戴眼镜呢?
何凌叶,领带多不好看,换成蝴蝶结吧,而且为什么非得是绿色的呢?
何凌叶,多休息一下吧,为什么要学习这么认真呢?
你是想追赶谁呢?
……
在迷人如天仙的路灯光芒下,那一夜,芙江变成了星星灿灿的银河,行人们在那半分钟里,仿佛忽然消失不见。
整个世界,整个宇宙,只剩下了两个人。
……
『这是邪恶披风,有了它,就没人能够伤害你』
『这是魔女眼镜,戴上以后,你就再也不会掉眼泪了』
“……噗。”
『笑什么?』
“魔王大人的数学真差。”
“这明明是两样宝物嘛。”
……
忽而梦醒,只余灰色灯光。
女生正浸泡在黑色的池水里。
她从水里伸出手,看见嶙峋的骨骼,仍随她的心意摆动。
“你差一点死了……”老骨头推开狭窄的房门,将一大盆黑水倒进池子。
液体的枯萎物质,在受到刺激后翻腾游动,池子像亿万条黑鱼在相互挣扎,不久复归平静。
女生面无表情地看向老骨头。
“嘻嘻嘻……好久没干贱活了……”这怪胎如往常那样捉摸不透,“但老骨头高兴……老骨头觉得该做……”
“到底发生了什么?”女生问道。
“嘻嘻嘻……老骨头可以回答……但老骨头要回礼……”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女生。
女生见状,点了点头:“你说吧。”
老骨头一听,立马兴奋地手舞足蹈,疯疯癫癫地唱起歌,然后他慢慢叙说了之前发生的事。
“主人走进迷宫,碰上了很多陷阱……但主人很强大,老骨头杀不了……嘻嘻嘻……所以老骨头打开了以太能量场……
“主人的灵魂,很快去了另一个位面……只有残存的意识还留在身体里……然后,老骨头切切……老骨头剁剁……
“老骨头砍砍……老骨头碎碎……老骨头砸砸……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但主人就是怎么也死不了……老骨头急了……放出大闷墩儿……主人最后把大闷墩儿杀了……
“老骨头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人没了手,没了脚……然后没了下半身,连脑袋也没了……
“就算是伊比路,那样的疼痛早就把人逼疯了……老骨头想不通……主人是怎么做到那么多人做不到的事……
突然他激动地直拍手,张大嘴,烂牙清晰可见。
“老骨头想清楚了!……是因为超人……只有超人才能做到这样!……
“你就是我一直要找的超人……你能毁灭旧的世界……带来新的世界!……”
女生开始观察自己的身体。就像被随意撕烂的洋娃娃,许多部位直接消失,现在才愈合出骨架。迟到的痛觉蔓延至全身,但她此时的心中唯有平静。
她凝视着黑水倒映下的自己,干枯的面容。
“只是因为爱罢了。”
然后,她向老骨头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你知道伊比路管理法和白鸽大医院吗?这两个名字曾是我童年印象最深的两个词。
白鸽大医院,在平时是名牌的私立医院,背地里做着器官贩卖的生意。大家都知道,但就是告不倒它,很多人明明知道这事,却依然去白鸽大医院看病。
在2000年左右,人造伊比路的研究有了新突破,于是白鸽大医院有了门新生意:拐卖普通人类,从他们身上提炼出肉核,再用肉核培养人造伊比路。很多富人要买人造伊比路,这门生意让很多人发了财。
国家想整治这样的乱象,于是颁布了《伊比路管理法》,每年强制伊比路接受体检。也许初衷是好的,可一旦实施起来,就完全变味了。
那几年,是普通人类和伊比路矛盾最激烈的时期。人们并不反感富人,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但人们反感伊比路,觉得伊比路是所有苦难的根源,好像伊比路从世上消失,他们的生活才能变得更好似的。
白鸽大医院在地下城有一所实验室,我的妈妈从那里逃出来,然后将我抚养长大。我小时候并不知道那么多,只知道没事跑出去玩,然后有一天,我遇见了沈老板。
沈老板是白鸽大医院在无人区饲养的怪物,专门哄骗到处瞎玩的小孩,吃掉他们,第二天饲主会来取尸体。沈老板抓住了我,我的人生本应在那一天结束,但因为某些原因,我活了下来。
我曾是拥有空间移动能力的异人,而现在,我是体内有三颗肉核的怪胎。我长出了丑陋无比的犄角,身体会莫名其妙地流血不止……我当时想假装我是一个正常人,但我完全瞒不住。
大家开始嘲笑我,欺负我,这变成了他们每天的娱乐,老师不想管我,因为他和大家的想法一样。在这个世界,有钱并不是一种罪恶,变成伊比路才是罪恶。人们热衷于吃人,被吃的反而遭到嘲笑。
如果没有遇见黎晓朋,我或许永远会在痛苦的黑暗里度过,或者某一天,像电视里那些伊比路一样,用犯罪报复这个给我痛苦的世界,而我的人生里,或许永远不会有光。
但那天晚上,我遇见了他,虽然只有一面之缘。
……
女生讲完了,老骨头在旁边抠挠自己的秃头,他一边砸吧嘴,一边越抠越快。
“我以为……有什么事值得您赴汤蹈火……愿意踏进最血淋淋的地狱……八成是啥光荣伟大的追求……”
这怪老头露出一副看怪人的神情,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就只是这样而已?……”
女生在黑色的水池里,看着他,微微露出笑容。
“就只是这样而已。”
等身体恢复过来,女生便动身离开。老骨头给了她两个玻璃瓶,一瓶装着红色的药水,一瓶装着黑色的药水。红色能起死回生,黑色能号令恶魔。
但老骨头说他确实没有脑端,不是造不出来,而是不敢造出来。脑端是整个地下城最严令禁止的东西,一旦发现,全家株连。不过,老骨头说有一个地方也许有脑端,下界的蚂蚁窝。
蚂蚁窝是坏魔女家族的大本营,这些人没钱没势,只有条烂命,所以团结在一起和吸血鬼家族唱反调。什么事赵四不让,他们就做什么,赵四最讨厌脑端,兴许他们还真就有脑端。
和老骨头告别,直到最后他还在发出那种古怪又悲凉、让人坐立不安的笑声。女生在坊间听过这样的传闻:老骨头的真实身份是前矿区主管暗影伯爵,一个很喜欢人类的吸血鬼,研究以太和冷血两种科技的怪人。但某天他彻底发了疯,带着所有研究成果,躲进一间偏僻的小屋子里,他甚至把自己的肉核与屋子绑在一起,彻底放弃了肉身。
至于他为什么发疯,没人知道。不过,在女生的记忆里,暗影伯爵是一个温和的,有礼貌的,善良的绅士,曾是自己的挚友。既然现在他什么也不记得了,或许他是在绝望中发疯的吧。
再次踏上旅途,经过潮来潮去的人群,此时已是半夜12点,月核完全转为红色。地下城没有休息的说法,每个人都尽可能多地赚钱、花钱,他们服用一种驱赶疲惫的药丸,服用到死去的那一天。
这样病态的地方,以前是我的家。如果有一天我完全离开了这里,不再回来,它依然是我的家吗?女生如此思考着。
路边有两个面黄肌瘦的小孩在玩游戏,板凳上摆着几个塑料兵人,左边的孩子提起其中一个,说:“这是我的了。”
右边的孩子把兵人从他手里打掉:“这个人死了,不是你的了。”
左边的孩子立马咬牙切齿:“我是赵四,所有人都得听我的!”
右边的孩子掀翻板凳:“我是坏魔女,我把所有人杀光,看谁听你的!”
女生匆匆走过,并不知道这两个小孩接下来做了什么。
无人区十分的荒凉,许多东西都被废弃已久。女生想起她小时候,每次离开地下城,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无人区瞎逛。这里的危险对她意味着刺激,每次出门都是惊心动魄的冒险。她的朋友们也这么想,但有很多在无人区里没有回来。即使如此大人们也管不住,小孩子天生喜欢危险。
她喜欢用一下午观察墙壁的肉苔,站在高处,俯视食人草森林,在空无一人的楼房之间跳跃,那时她还只是外人眼里内向的十岁小孩。
因为她对所有人隐瞒了一件事,她有超能力。她害怕与众不同,所以不想告诉任何人。然而有一天。
【我知道你有超能力】
有个荒原外的声音对她说。
她感到不知所措:“你是谁?”
【大家都叫我沈老板,我喜欢帮助他人,特别是小孩子】
【快过来吧,我有让你得到幸福的秘密】
……
女生回过神来,看了看小小的手,此时她正是十岁时的自己。
“你就是在这一年变成伊比路的,还记得吗?”小孩朝她说。
女生的喉咙有些发梗:“你是……黎晓朋么?”
小孩摇了摇头:“准确地说,我是你脑海里对黎晓朋的印象。”随后他嘿嘿傻笑:“你正在自己的梦里!”
女生呆住了:“梦?”
小孩继续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梦,这是你心灵里的小宇宙,叫做心灵位面。
“你经历的时间越多,你的心灵位面就越广大,直到你死去后,这位面重新变回虚无。”
女生环顾四周,随后低下头:“让我从梦里醒来吧。”
小孩问道:“这里不是你怀念的过去吗?”
女生摇了摇头:“我不想要过去,我只想要现在。”
小孩追问:“和『他』的过去,也不想要吗?”
女生愣住了。
小孩站在倾覆的汽车残骸上,招了招手:“你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想看吗?”
于是,他们手牵着手,一同在废墟里前行。
过去的回忆愈来愈清晰,先是听到哭声,然后看见夜色下的行人。他们来到芙江的河堤边。
那个牵着她手的小孩已不见踪影。
『别再哭了,你可是恶魔!』
『我是来自坏坏地狱的至尊大魔王,我邪恶,强大,无所不为』
『不许哭!这是魔王的命令!』
“呜呜呜……呜呜呜……”
“大家都说我是……怪物……”
“朋友们嘲笑我……妈妈看见我就伤心……”
“我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活在世上呢……”
“要是死了才好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笑死我了!!!』
『恶魔,就是无所不为的存在』
『见谁不爽就打败谁,想得到什么就绝不退让』
『恶魔遭受的痛苦越多,他就变得越强大』
『直到比所有人都要强大,亲手毁灭这个矫揉造作的世界!』
“我根本没法变强大的!……”
『当然可以,我给你看一样宝贝……』
……
何凌叶,你为什么明明没近视,却要戴眼镜呢?
何凌叶,领带多不好看,换成蝴蝶结吧,而且为什么非得是绿色的呢?
何凌叶,多休息一下吧,为什么要学习这么认真呢?
你是想追赶谁呢?
……
在迷人如天仙的路灯光芒下,那一夜,芙江变成了星星灿灿的银河,行人们在那半分钟里,仿佛忽然消失不见。
整个世界,整个宇宙,只剩下了两个人。
……
『这是邪恶披风,有了它,就没人能够伤害你』
『这是魔女眼镜,戴上以后,你就再也不会掉眼泪了』
“……噗。”
『笑什么?』
“魔王大人的数学真差。”
“这明明是两样宝物嘛。”
……
忽而梦醒,只余灰色灯光。
女生正浸泡在黑色的池水里。
她从水里伸出手,看见嶙峋的骨骼,仍随她的心意摆动。
“你差一点死了……”老骨头推开狭窄的房门,将一大盆黑水倒进池子。
液体的枯萎物质,在受到刺激后翻腾游动,池子像亿万条黑鱼在相互挣扎,不久复归平静。
女生面无表情地看向老骨头。
“嘻嘻嘻……好久没干贱活了……”这怪胎如往常那样捉摸不透,“但老骨头高兴……老骨头觉得该做……”
“到底发生了什么?”女生问道。
“嘻嘻嘻……老骨头可以回答……但老骨头要回礼……”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女生。
女生见状,点了点头:“你说吧。”
老骨头一听,立马兴奋地手舞足蹈,疯疯癫癫地唱起歌,然后他慢慢叙说了之前发生的事。
“主人走进迷宫,碰上了很多陷阱……但主人很强大,老骨头杀不了……嘻嘻嘻……所以老骨头打开了以太能量场……
“主人的灵魂,很快去了另一个位面……只有残存的意识还留在身体里……然后,老骨头切切……老骨头剁剁……
“老骨头砍砍……老骨头碎碎……老骨头砸砸……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但主人就是怎么也死不了……老骨头急了……放出大闷墩儿……主人最后把大闷墩儿杀了……
“老骨头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人没了手,没了脚……然后没了下半身,连脑袋也没了……
“就算是伊比路,那样的疼痛早就把人逼疯了……老骨头想不通……主人是怎么做到那么多人做不到的事……
突然他激动地直拍手,张大嘴,烂牙清晰可见。
“老骨头想清楚了!……是因为超人……只有超人才能做到这样!……
“你就是我一直要找的超人……你能毁灭旧的世界……带来新的世界!……”
女生开始观察自己的身体。就像被随意撕烂的洋娃娃,许多部位直接消失,现在才愈合出骨架。迟到的痛觉蔓延至全身,但她此时的心中唯有平静。
她凝视着黑水倒映下的自己,干枯的面容。
“只是因为爱罢了。”
然后,她向老骨头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你知道伊比路管理法和白鸽大医院吗?这两个名字曾是我童年印象最深的两个词。
白鸽大医院,在平时是名牌的私立医院,背地里做着器官贩卖的生意。大家都知道,但就是告不倒它,很多人明明知道这事,却依然去白鸽大医院看病。
在2000年左右,人造伊比路的研究有了新突破,于是白鸽大医院有了门新生意:拐卖普通人类,从他们身上提炼出肉核,再用肉核培养人造伊比路。很多富人要买人造伊比路,这门生意让很多人发了财。
国家想整治这样的乱象,于是颁布了《伊比路管理法》,每年强制伊比路接受体检。也许初衷是好的,可一旦实施起来,就完全变味了。
那几年,是普通人类和伊比路矛盾最激烈的时期。人们并不反感富人,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但人们反感伊比路,觉得伊比路是所有苦难的根源,好像伊比路从世上消失,他们的生活才能变得更好似的。
白鸽大医院在地下城有一所实验室,我的妈妈从那里逃出来,然后将我抚养长大。我小时候并不知道那么多,只知道没事跑出去玩,然后有一天,我遇见了沈老板。
沈老板是白鸽大医院在无人区饲养的怪物,专门哄骗到处瞎玩的小孩,吃掉他们,第二天饲主会来取尸体。沈老板抓住了我,我的人生本应在那一天结束,但因为某些原因,我活了下来。
我曾是拥有空间移动能力的异人,而现在,我是体内有三颗肉核的怪胎。我长出了丑陋无比的犄角,身体会莫名其妙地流血不止……我当时想假装我是一个正常人,但我完全瞒不住。
大家开始嘲笑我,欺负我,这变成了他们每天的娱乐,老师不想管我,因为他和大家的想法一样。在这个世界,有钱并不是一种罪恶,变成伊比路才是罪恶。人们热衷于吃人,被吃的反而遭到嘲笑。
如果没有遇见黎晓朋,我或许永远会在痛苦的黑暗里度过,或者某一天,像电视里那些伊比路一样,用犯罪报复这个给我痛苦的世界,而我的人生里,或许永远不会有光。
但那天晚上,我遇见了他,虽然只有一面之缘。
……
女生讲完了,老骨头在旁边抠挠自己的秃头,他一边砸吧嘴,一边越抠越快。
“我以为……有什么事值得您赴汤蹈火……愿意踏进最血淋淋的地狱……八成是啥光荣伟大的追求……”
这怪老头露出一副看怪人的神情,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就只是这样而已?……”
女生在黑色的水池里,看着他,微微露出笑容。
“就只是这样而已。”
等身体恢复过来,女生便动身离开。老骨头给了她两个玻璃瓶,一瓶装着红色的药水,一瓶装着黑色的药水。红色能起死回生,黑色能号令恶魔。
但老骨头说他确实没有脑端,不是造不出来,而是不敢造出来。脑端是整个地下城最严令禁止的东西,一旦发现,全家株连。不过,老骨头说有一个地方也许有脑端,下界的蚂蚁窝。
蚂蚁窝是坏魔女家族的大本营,这些人没钱没势,只有条烂命,所以团结在一起和吸血鬼家族唱反调。什么事赵四不让,他们就做什么,赵四最讨厌脑端,兴许他们还真就有脑端。
和老骨头告别,直到最后他还在发出那种古怪又悲凉、让人坐立不安的笑声。女生在坊间听过这样的传闻:老骨头的真实身份是前矿区主管暗影伯爵,一个很喜欢人类的吸血鬼,研究以太和冷血两种科技的怪人。但某天他彻底发了疯,带着所有研究成果,躲进一间偏僻的小屋子里,他甚至把自己的肉核与屋子绑在一起,彻底放弃了肉身。
至于他为什么发疯,没人知道。不过,在女生的记忆里,暗影伯爵是一个温和的,有礼貌的,善良的绅士,曾是自己的挚友。既然现在他什么也不记得了,或许他是在绝望中发疯的吧。
再次踏上旅途,经过潮来潮去的人群,此时已是半夜12点,月核完全转为红色。地下城没有休息的说法,每个人都尽可能多地赚钱、花钱,他们服用一种驱赶疲惫的药丸,服用到死去的那一天。
这样病态的地方,以前是我的家。如果有一天我完全离开了这里,不再回来,它依然是我的家吗?女生如此思考着。
路边有两个面黄肌瘦的小孩在玩游戏,板凳上摆着几个塑料兵人,左边的孩子提起其中一个,说:“这是我的了。”
右边的孩子把兵人从他手里打掉:“这个人死了,不是你的了。”
左边的孩子立马咬牙切齿:“我是赵四,所有人都得听我的!”
右边的孩子掀翻板凳:“我是坏魔女,我把所有人杀光,看谁听你的!”
女生匆匆走过,并不知道这两个小孩接下来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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