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天选
一出虎头蛇尾的好戏，很快落幕。
日月神教撤走了，没再强求谁把酒言欢，也没有比试。严盈恭贺李曾伯洗手功成，并带走了愿意入伙的各色人等。
五岳剑派灰头土脸，纷纷散去，并宣扬要向这次与五岳剑派为敌的人等，讨个说法。
武当峨眉的人不免惴惴，卫鉴是跑了，他们可跑不了。但师傅那边也就是罚弟子抄几本书，给对方个台阶下，毕竟又没出人命，还能如何。
至于失了脸面：
你自己打回来啊。
山门就在这，五岳剑派带人来踢就是。
蔡锂没跟同门晚辈一起走，他独自上路，脑袋里还在回味着那个小孩的剑招。待走到襄阳城时，他碰见了一个与他同样失魂落魄的人：
林曲之。
两人是在妓院遇到的。那林公子完全不爱惜身体，仿佛明天就准备上黄泉路一般，整夜整夜的狂嫖滥赌。
同为正道人士，蔡锂不免好言相劝。但见那林曲之边喝酒边唉声叹气，聊到伤心处，他还掀开长衫下摆看上面写的字。
看罢，又是一声长长叹息。
蔡锂眼尖，瞟到那衣服里写的分明是剑谱。只看了几句，便觉得不能自拔。无他，这从岳阳到襄阳一路上苦思不得其解的剑术疑难，才只看到这剑谱上的寥寥几句，竟然有醍醐灌顶之感。
等那林公子摇摇晃晃的搂着两个女子去了内室，蔡锂悄悄绕路跟上，去了侧间。等到好事已起，蔡锂再无犹豫，干脆匍匐到衣衫凌乱处，拿起林曲之的衣服细细观看。
醍醐灌顶，心思通透，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蔡锂生怕哪里记得有疏漏，准备用笔抄写下来。可颤颤巍巍寻了许久，也找不到笔墨。眼看林曲之声音越来越粗，时间已经不多，蔡锂心下一横，咬破手指用血在衣衫上速记。
今夜，我是天选。
当然他不可能想到，半个月后回到华山时，他的掌门师兄也认为自己是天选，带回了一本号称是吕祖吕洞宾传下来的内功秘籍。
一气功一剑谱，华山大兴，就在眼前。
襄阳城另一侧，吕文焕看着手中文书，皱眉不已，问门外值守的亲兵：
“最近怎么没看到我三哥吕文福，他去哪了？”
~~~~~~
路途遥远，大弟子白芷还未归来，峨眉山上却多了个不速之客。
白芷处处透着一股老气，她师妹杜若则不同。二十八九岁年纪，却如十八九岁样貌。黑发如瀑，衣袖飘飘如花影，眉间总存着半笺娇恨、似寄幽怀。嘴角梨涡又让这面目显得不那么冷，笑容牵动时，反而有几分少女天真。
天色已晚，杜若也不练功，慵懒的斜倚在藤椅上吃瓜果。
“还生气么？别闹了，跟我回去吧。”
夏至未至，山上夜间凉爽，无忧心事，吃着井水冰过的瓜果，杜若的神情间当然没有生气的意思。可当她听到这句话后，却是勃然大怒，猛地将手中甜瓜摔向来声处。
那人也不躲，伸手一探，将瓜接住，看了眼上面齿痕，自顾自吃了起来。
杜若深恨此人，气得胸前起伏，话音里也不复往日的谪仙人姿态：“你不去找你表妹，反来峨眉自投罗网，真当死不了么？”
那男子嚼着冰凉的甜瓜，嘴里含糊不清道：“峨眉没人要杀我，还有那人不是我表妹，我跟她没有血缘关系。”
“岂不是正好，既然不是至亲，更方便再续前缘。”
“我跟她没什么。”
“哦？跟表妹没什么，那就是跟尼姑有事了，人家定辽单恋你父多年，现下移情别恋，痴情于你的长相也属寻常。”
男子也有了怒意，上前一耳光打下去，却是未真打，只带倒了一旁的葡萄架子。
“唉。”一声叹息，那男子有些心疼未成熟的葡萄就这么被自己毁了，又去细心修整。
这人正是明教教主吴迹。
“别弄了！我以后再也不吃葡萄。”
“为什么？”吴迹不太明白二者有何关联。
“你打坏了架子，不就是不想让我吃葡萄吗，我还真就不吃了。”
“那我让你跟我回去，你怎么不回？”
杜若气的浑身发抖，猛的一耳光拍出，指尖带风，峨眉内功果然不同凡响，盛名之下无虚士。
吴迹轻巧避过，手上还是扶着葡萄藤架。
“滚，带着你的葡萄架，一起滚。”
将木杆底部固定好，吴迹思索片刻，询问道：“我今晚能留这么？”
“滚！”
.......
七扭八拐，吴迹施展轻功来到了峨眉派掌门的宫阁。还未跨过门槛，就听里面有声音传出。
“门关着呢，外面说吧。”
吴迹整理衣冠，恭恭敬敬道：“晚辈拜见宗女侠。”
“罢了，有事说事。”
“我带明教众人取了陇南、利州、汉中，后续想要取成都和重庆。”
“我知道，可有需要我协助之处？”
“不用，只是做事前禀报前辈一声。”
“这川蜀又不是我的，汝自取之。”
“是，多年未见前辈，身体可还康健？”
“不太好，当年得杨大哥及你娘亲搭救，才侥幸生还，其实我虚度年化，当初不如只救我弟弟，这样杨大哥也不至于伤重难治，你娘亲也不至于早亡。”
“我娘亲之死与当年事无关，倒是没能救得宗大侠之子，让她引为平生憾事。”
“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后，估计世上还记得他的人不多了。”
吴迹心下黯然，不知宗女侠说的这个‘他’指的是她父亲还是她弟弟。偌大门楣，几十年抗蒙，从外公到小弟，死的只剩她一个了......也许还有她姐姐。
“请前辈节哀。”
“让蒙哥家人也节哀。”
“等我打到长安，一定跟忽必烈说。”
“去吧。”
吴迹点点头，转身就要下山。却听对方又问了句：“怎么衣服上这么多土？”
原来那宗女侠一直在看着自己，说话的声音也不一定就是屋内发出的。
“葡萄架倒了。”
“呵。”
~~~~~~
月明如镜，夜凉如水，卫鉴方晴泛舟江湖上。
两人划着船，各怀心事。
看着水面上飘过的花瓣，卫鉴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他其实有些不明白，两人之间应该是互有好感的，但为什么独处时却总感觉有一面透明障壁，隔着二人。他又不想将话说的太死，让局面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卫鉴往前凑了凑，这样就能在说话时，彼此看清对方最真挚的表情。
船翻了。
卫鉴实在不是一个划船好手，这船又太细，坐着时还好，一旦轻举妄动，很快失去平衡，倒扣在水面上。
他在水里忍着不适，勉强睁开眼，可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清。又不敢激发第三层长春功，驱散流水，生怕误伤方晴。
就这么伸着手臂划拉，在水里扎猛子，期待能看到她，救她上去。
突觉脸上一软，有一只手架住卫鉴的腋窝，将他的头抵在胸口，游出水面后，卫鉴的头枕着绵软，嘴里呼吸着带有月光的空气，想到了一会要说什么。
等游到水仅可没腰处，卫鉴反架起方晴，几步跃到岸上。
河边潮湿，看不见什么可以生火的物件，卫鉴运气一震，身上水汽升腾，很快就变得干爽。
他脱下外套，仔细的给方晴擦着头发。
“我想学你这一手？”岸边幽静，有树木成丛，无风无浪，方晴的话声虽小，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好呀，这叫长春功，我很有心得，你也教教我游水吧。”
“我其实不擅长游水，跟那些以水下功夫见长的人相比，不值一提。”
“足够了，这不是救了我一命。”
方晴看着前方江面，微眯双眼笑了笑，又抬眼转头看着卫鉴，眸子里映着江边水光。
“再做一次吧。”说着话，方晴脱下了外套。
“好。”卫鉴还以为她说的是烘干衣服，接过外套运气一震，又是干爽无比。
这次方晴没再收敛，笑的很大声。
日月神教撤走了，没再强求谁把酒言欢，也没有比试。严盈恭贺李曾伯洗手功成，并带走了愿意入伙的各色人等。
五岳剑派灰头土脸，纷纷散去，并宣扬要向这次与五岳剑派为敌的人等，讨个说法。
武当峨眉的人不免惴惴，卫鉴是跑了，他们可跑不了。但师傅那边也就是罚弟子抄几本书，给对方个台阶下，毕竟又没出人命，还能如何。
至于失了脸面：
你自己打回来啊。
山门就在这，五岳剑派带人来踢就是。
蔡锂没跟同门晚辈一起走，他独自上路，脑袋里还在回味着那个小孩的剑招。待走到襄阳城时，他碰见了一个与他同样失魂落魄的人：
林曲之。
两人是在妓院遇到的。那林公子完全不爱惜身体，仿佛明天就准备上黄泉路一般，整夜整夜的狂嫖滥赌。
同为正道人士，蔡锂不免好言相劝。但见那林曲之边喝酒边唉声叹气，聊到伤心处，他还掀开长衫下摆看上面写的字。
看罢，又是一声长长叹息。
蔡锂眼尖，瞟到那衣服里写的分明是剑谱。只看了几句，便觉得不能自拔。无他，这从岳阳到襄阳一路上苦思不得其解的剑术疑难，才只看到这剑谱上的寥寥几句，竟然有醍醐灌顶之感。
等那林公子摇摇晃晃的搂着两个女子去了内室，蔡锂悄悄绕路跟上，去了侧间。等到好事已起，蔡锂再无犹豫，干脆匍匐到衣衫凌乱处，拿起林曲之的衣服细细观看。
醍醐灌顶，心思通透，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蔡锂生怕哪里记得有疏漏，准备用笔抄写下来。可颤颤巍巍寻了许久，也找不到笔墨。眼看林曲之声音越来越粗，时间已经不多，蔡锂心下一横，咬破手指用血在衣衫上速记。
今夜，我是天选。
当然他不可能想到，半个月后回到华山时，他的掌门师兄也认为自己是天选，带回了一本号称是吕祖吕洞宾传下来的内功秘籍。
一气功一剑谱，华山大兴，就在眼前。
襄阳城另一侧，吕文焕看着手中文书，皱眉不已，问门外值守的亲兵：
“最近怎么没看到我三哥吕文福，他去哪了？”
~~~~~~
路途遥远，大弟子白芷还未归来，峨眉山上却多了个不速之客。
白芷处处透着一股老气，她师妹杜若则不同。二十八九岁年纪，却如十八九岁样貌。黑发如瀑，衣袖飘飘如花影，眉间总存着半笺娇恨、似寄幽怀。嘴角梨涡又让这面目显得不那么冷，笑容牵动时，反而有几分少女天真。
天色已晚，杜若也不练功，慵懒的斜倚在藤椅上吃瓜果。
“还生气么？别闹了，跟我回去吧。”
夏至未至，山上夜间凉爽，无忧心事，吃着井水冰过的瓜果，杜若的神情间当然没有生气的意思。可当她听到这句话后，却是勃然大怒，猛地将手中甜瓜摔向来声处。
那人也不躲，伸手一探，将瓜接住，看了眼上面齿痕，自顾自吃了起来。
杜若深恨此人，气得胸前起伏，话音里也不复往日的谪仙人姿态：“你不去找你表妹，反来峨眉自投罗网，真当死不了么？”
那男子嚼着冰凉的甜瓜，嘴里含糊不清道：“峨眉没人要杀我，还有那人不是我表妹，我跟她没有血缘关系。”
“岂不是正好，既然不是至亲，更方便再续前缘。”
“我跟她没什么。”
“哦？跟表妹没什么，那就是跟尼姑有事了，人家定辽单恋你父多年，现下移情别恋，痴情于你的长相也属寻常。”
男子也有了怒意，上前一耳光打下去，却是未真打，只带倒了一旁的葡萄架子。
“唉。”一声叹息，那男子有些心疼未成熟的葡萄就这么被自己毁了，又去细心修整。
这人正是明教教主吴迹。
“别弄了！我以后再也不吃葡萄。”
“为什么？”吴迹不太明白二者有何关联。
“你打坏了架子，不就是不想让我吃葡萄吗，我还真就不吃了。”
“那我让你跟我回去，你怎么不回？”
杜若气的浑身发抖，猛的一耳光拍出，指尖带风，峨眉内功果然不同凡响，盛名之下无虚士。
吴迹轻巧避过，手上还是扶着葡萄藤架。
“滚，带着你的葡萄架，一起滚。”
将木杆底部固定好，吴迹思索片刻，询问道：“我今晚能留这么？”
“滚！”
.......
七扭八拐，吴迹施展轻功来到了峨眉派掌门的宫阁。还未跨过门槛，就听里面有声音传出。
“门关着呢，外面说吧。”
吴迹整理衣冠，恭恭敬敬道：“晚辈拜见宗女侠。”
“罢了，有事说事。”
“我带明教众人取了陇南、利州、汉中，后续想要取成都和重庆。”
“我知道，可有需要我协助之处？”
“不用，只是做事前禀报前辈一声。”
“这川蜀又不是我的，汝自取之。”
“是，多年未见前辈，身体可还康健？”
“不太好，当年得杨大哥及你娘亲搭救，才侥幸生还，其实我虚度年化，当初不如只救我弟弟，这样杨大哥也不至于伤重难治，你娘亲也不至于早亡。”
“我娘亲之死与当年事无关，倒是没能救得宗大侠之子，让她引为平生憾事。”
“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后，估计世上还记得他的人不多了。”
吴迹心下黯然，不知宗女侠说的这个‘他’指的是她父亲还是她弟弟。偌大门楣，几十年抗蒙，从外公到小弟，死的只剩她一个了......也许还有她姐姐。
“请前辈节哀。”
“让蒙哥家人也节哀。”
“等我打到长安，一定跟忽必烈说。”
“去吧。”
吴迹点点头，转身就要下山。却听对方又问了句：“怎么衣服上这么多土？”
原来那宗女侠一直在看着自己，说话的声音也不一定就是屋内发出的。
“葡萄架倒了。”
“呵。”
~~~~~~
月明如镜，夜凉如水，卫鉴方晴泛舟江湖上。
两人划着船，各怀心事。
看着水面上飘过的花瓣，卫鉴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他其实有些不明白，两人之间应该是互有好感的，但为什么独处时却总感觉有一面透明障壁，隔着二人。他又不想将话说的太死，让局面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卫鉴往前凑了凑，这样就能在说话时，彼此看清对方最真挚的表情。
船翻了。
卫鉴实在不是一个划船好手，这船又太细，坐着时还好，一旦轻举妄动，很快失去平衡，倒扣在水面上。
他在水里忍着不适，勉强睁开眼，可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清。又不敢激发第三层长春功，驱散流水，生怕误伤方晴。
就这么伸着手臂划拉，在水里扎猛子，期待能看到她，救她上去。
突觉脸上一软，有一只手架住卫鉴的腋窝，将他的头抵在胸口，游出水面后，卫鉴的头枕着绵软，嘴里呼吸着带有月光的空气，想到了一会要说什么。
等游到水仅可没腰处，卫鉴反架起方晴，几步跃到岸上。
河边潮湿，看不见什么可以生火的物件，卫鉴运气一震，身上水汽升腾，很快就变得干爽。
他脱下外套，仔细的给方晴擦着头发。
“我想学你这一手？”岸边幽静，有树木成丛，无风无浪，方晴的话声虽小，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好呀，这叫长春功，我很有心得，你也教教我游水吧。”
“我其实不擅长游水，跟那些以水下功夫见长的人相比，不值一提。”
“足够了，这不是救了我一命。”
方晴看着前方江面，微眯双眼笑了笑，又抬眼转头看着卫鉴，眸子里映着江边水光。
“再做一次吧。”说着话，方晴脱下了外套。
“好。”卫鉴还以为她说的是烘干衣服，接过外套运气一震，又是干爽无比。
这次方晴没再收敛，笑的很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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