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醒时（四）
路口处，黄袍僧人和样貌清癯的儒士与老杨头对峙着。
僧人布衣芒鞋，脸上神采飞扬，隐隐似有宝光流动；儒士白须长而浓密，样貌清癯，如明珠宝玉，自然生辉。
正是八思八和赵复。
“就你们两个？怎么不喊上朱松江？”
“他是宋臣。”答话的是赵复，他对老杨头极为忌惮，担心自己说话时一口气不顺被偷袭，因此惜字如金。
“我听说忽必烈问你‘我欲取宋，卿可导之乎？’你说‘宋，吾父母国也，未有引他人以伐吾父母者’，怎么现在不是宋臣了？”
“不是了。”
“那朱松江既然拉下脸来消耗了我三成内力，怎么不舔着脸继续过来呢？”
“只三成吗？”这次答话的是黄袍僧人，吐蕃佛教萨斯加派教主八思八，他露出玩味的笑容接着说道：“莫非你杨改之还想像当年宗泽入大营时那般狐假虎威，让我们以为你内力未损，好逃之夭夭？”
“宗伯父当年是实打实的胜了蒙古国四大高手，若不是为救我，你师父当时就得归西。”
“阿弥陀佛。”听到对方提起恩师，八思八双手合十，但并未见到一丝悲戚，“我们今天也凑四个人，让杨大侠再现那日风采，如何？”
话音刚落，一旁屋顶上又闪出一个人来，正是昨日才到又走的高长寿。
面容苍老的杨改之摇了摇头，将无鞘木剑握在手中，到了这时候，仍在提醒对方：“我还未到无剑的境界，你们肯定也没到，拿着兵刃总归是比手无寸铁强一点的，还不亮出兵器吗？”
八思八嗤笑一声，这次没人再接话了。杨改之也不出剑，就在路口站着。
高长寿愈发怀疑，这杨大侠真的是被劲敌朱松江把内力消耗一空了，但又怕对方不是装腔作势，因此不敢出手。
三对一，仍是对峙着，没谁先动。
空气有些潮湿。
卫鉴走出屋子，遇到了一个身穿道袍的人。
“道长找我？”
那人没说是不是找他，反倒说了一句：“我不是道士。”
卫鉴仔细看去，发现他确实只穿了道袍，并未带道冠，用发箍约束着黑发。
双手一抱拳，卫鉴正要走，却被这人拦住，一语道破他的‘身份’。
“卫鉴，字鉴国，太原卫家人。”
“我不是太原卫家人，你搞错了。”
“你也不必回护家里，这次忽必烈说了，只罪你一人。”
“我犯什么罪了？”卫鉴啧啧称奇。
“勾结乱党，里通外敌。”
“我都不是蒙古人，也不是蒙古治下的人，怎么算里通外敌？”
“你在宋朝地界犯了蒙古的法。”
“行，不稀奇。”
“不稀奇？”
“恩，有个叫阿美莉卡的地方也经常这么说。”
头戴金色发箍的中年人终于有了些兴趣，他一撩道袍，左手握住剑柄，淡淡问道：“你可知我是谁？”
卫鉴看了眼那硕大的剑柄和宽厚的剑鞘，说：“我一开始以为你是祁志诚。”
“我像全真教掌教？”
“不像，只是我作了最坏的打算。”
“那现在情况比你最坏的打算还要坏。”
“我不信，全真教作为北方道教第一门庭，如果随便出来一个道士都比掌教祁志诚强的话，他们挺不到今天。”
“你的话有一些道理，可我说了我不是道士，我看你才思敏捷，这次如果能留一条命的话，愿不愿意来我手下做事。”
卫鉴摇摇头，“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答应。”
“看过这柄剑，你还认不出吗？”
“我没见过这样的剑。”
“也对，我儿子年岁尚浅，用不得厚重的泰山宝剑。”
卫鉴眯起双眼，盯着对方的左手，想到了一个他一直都忽视的人。“你该不会是慕容楠的老子吧？”
中年人点点头，并未答话。
卫鉴很讨厌这种故作神秘的人，当下也不客气直接言道：“五岳剑派的掌门人也就那样，跟我不胜不败罢了，想收我做手下怕是不行。”
这下那人却笑了，眼角微眯，摇了摇头。“你比定辽和李靖都强上一点，无论剑术还是心思。”
“比道长你呢？”卫鉴无视了对方刚才那句‘不是道士’的话。
“武功要试过才知道，不过心思计谋上，我胜于你。”
“何以见得？”
慕容楠的父亲名叫慕容俊，这个消息卫鉴并不知道，不过对他来说并无区别，只要知道这人是泰山派掌门，五岳剑派盟主就够了。
慕容俊没有回话，他侧过头去，看着稀薄光线下的铅山。此时太阳还未升起，半边天都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突然，上面有了一点火光，然后是喊杀声，慕容俊也终于开口说了话。
“你们太在乎百姓，明明不乏好手，却坐地自缚，让我有了施展的余地。”
“我的人都在山上，慕容楠他们五个人也胜不了。”
“是极，彭莹玉武功仿佛弱派掌门，那小丫头差些但也算高手，更有剑法惊艳的一个小子，我儿他们确实敌不过，但也不至于落败，毕竟满山遍野都是村民。”
“这就是北地人的心思计谋？”
“学自蛮夷罢了。”
“叫他们蛮夷还为他们做事？”
“一码归一码。”
卫鉴想了想，指着本来的目的地路口那，“辛二郎剑术虽高，但是也不够格影响那边的战局，拖住他有什么用呢？”
“自然是为了你。”
“我？”
“你该不会以为你不重要吧？”慕容俊问道。
“就因为你觉得我跟吴秀有关联？”
“不止我觉得。”
卫鉴反倒不怕了，只要不让老杨头分心，今天就算是胜了。
卫鉴一样手按剑柄，笑着说道：“我那天劝你儿子，让他参照参照社戏演出，先交待自己的阴谋诡计，等主角一蹶不振时再痛下杀手，他竟然不听，没想到今日慕容掌门这么来了一遭。”
“也好，不出手你终究不死心。”
就在慕容俊拔剑的一瞬间，卫鉴施展梯云纵，带起一道黑烟。
跑了。
“雕虫小技。”慕容俊倒提剑柄，瞬间连鞘带剑列于胸前，右手一抹，那剑鞘快如弓矢，向卫鉴身前射去。
剑鞘底部镶嵌黄金，带着一道流光如黄河金带。
卫鉴听到背后破空声，不敢大意连忙转折躲避。慕容俊身影不停，一招过后又是一招，形制奇古的泰山宽刃剑在他手上绽放出违反直觉的灵巧姿态，如玉盘游走于云海，顷刻间封死卫鉴四周退路。
背后又没长眼睛，卫鉴看不到对方破绽在哪，但他也并不惊慌，用剑下压，一招摔方宝破掌式，打得地面四陷烟雾弥漫，烟雾中又有剑光似花瓣散落。叮叮叮叮四声脆响，卫鉴的雍州雪一触即收，慕容俊却是走的势大力沉的路子，宽刃泰山剑穷追不舍。
卫鉴又奔数步，突然扭转身躯回首一剑，一招回首掏破箭式点向慕容俊双眼。
那慕容俊不愧为五岳剑派盟主，见到这闻所未闻的招式后仍有应对之法。他双腿弯曲，腰背下陷，使出一招铁山靠，身子平白矮了两尺，又顺势一剑向上横扫，打在雍州雪上。两人内息透过剑刃撞击在一起，点点火星，溅起晚霞夕照般的光芒。
这一招毕竟卫鉴吃亏，他使剑前送，被人居中拦腰一击打在剑脊上，连带着他整个人都被带飞，像陀螺在半空旋转。
泰山剑法环环相扣，如军阵对敌，一旦见到胜机便再也停不下来。慕容俊以剑御气，数道风刀斩出，这还不足够，又左手持剑下沉，右臂如怀抱，聚起一身气势，猛然脚步前踏，一剑刺向空中。
旭日东升，缓慢却无可阻挡。
虽说想要将卫鉴收入麾下，但一旦面临生死之争，慕容俊毫不留手。
身在半空的卫鉴无处借力，情急之下拔出腰间剑柄，雍州雪剑鞘也是纯钢打造，坚固异常，更兼他内息力透出去，岂是寻常物件可比。剑与剑鞘随着他的旋转，在空中转动起来，又是叮叮叮叮四声，打散了数道风刃，响起金铁之声。
他看也不看慕容俊旭日东升的剑招，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两把武器拉出剑芒，学着昨日高长寿的技法使出了破气式。
螺旋桨摧毁停车场！
剑光大作，剑芒瀑布泄地，飞流直下，银河落在那初生的旭日上，响起金铁之声，慕容俊听过，这是战场的声音。
僧人布衣芒鞋，脸上神采飞扬，隐隐似有宝光流动；儒士白须长而浓密，样貌清癯，如明珠宝玉，自然生辉。
正是八思八和赵复。
“就你们两个？怎么不喊上朱松江？”
“他是宋臣。”答话的是赵复，他对老杨头极为忌惮，担心自己说话时一口气不顺被偷袭，因此惜字如金。
“我听说忽必烈问你‘我欲取宋，卿可导之乎？’你说‘宋，吾父母国也，未有引他人以伐吾父母者’，怎么现在不是宋臣了？”
“不是了。”
“那朱松江既然拉下脸来消耗了我三成内力，怎么不舔着脸继续过来呢？”
“只三成吗？”这次答话的是黄袍僧人，吐蕃佛教萨斯加派教主八思八，他露出玩味的笑容接着说道：“莫非你杨改之还想像当年宗泽入大营时那般狐假虎威，让我们以为你内力未损，好逃之夭夭？”
“宗伯父当年是实打实的胜了蒙古国四大高手，若不是为救我，你师父当时就得归西。”
“阿弥陀佛。”听到对方提起恩师，八思八双手合十，但并未见到一丝悲戚，“我们今天也凑四个人，让杨大侠再现那日风采，如何？”
话音刚落，一旁屋顶上又闪出一个人来，正是昨日才到又走的高长寿。
面容苍老的杨改之摇了摇头，将无鞘木剑握在手中，到了这时候，仍在提醒对方：“我还未到无剑的境界，你们肯定也没到，拿着兵刃总归是比手无寸铁强一点的，还不亮出兵器吗？”
八思八嗤笑一声，这次没人再接话了。杨改之也不出剑，就在路口站着。
高长寿愈发怀疑，这杨大侠真的是被劲敌朱松江把内力消耗一空了，但又怕对方不是装腔作势，因此不敢出手。
三对一，仍是对峙着，没谁先动。
空气有些潮湿。
卫鉴走出屋子，遇到了一个身穿道袍的人。
“道长找我？”
那人没说是不是找他，反倒说了一句：“我不是道士。”
卫鉴仔细看去，发现他确实只穿了道袍，并未带道冠，用发箍约束着黑发。
双手一抱拳，卫鉴正要走，却被这人拦住，一语道破他的‘身份’。
“卫鉴，字鉴国，太原卫家人。”
“我不是太原卫家人，你搞错了。”
“你也不必回护家里，这次忽必烈说了，只罪你一人。”
“我犯什么罪了？”卫鉴啧啧称奇。
“勾结乱党，里通外敌。”
“我都不是蒙古人，也不是蒙古治下的人，怎么算里通外敌？”
“你在宋朝地界犯了蒙古的法。”
“行，不稀奇。”
“不稀奇？”
“恩，有个叫阿美莉卡的地方也经常这么说。”
头戴金色发箍的中年人终于有了些兴趣，他一撩道袍，左手握住剑柄，淡淡问道：“你可知我是谁？”
卫鉴看了眼那硕大的剑柄和宽厚的剑鞘，说：“我一开始以为你是祁志诚。”
“我像全真教掌教？”
“不像，只是我作了最坏的打算。”
“那现在情况比你最坏的打算还要坏。”
“我不信，全真教作为北方道教第一门庭，如果随便出来一个道士都比掌教祁志诚强的话，他们挺不到今天。”
“你的话有一些道理，可我说了我不是道士，我看你才思敏捷，这次如果能留一条命的话，愿不愿意来我手下做事。”
卫鉴摇摇头，“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答应。”
“看过这柄剑，你还认不出吗？”
“我没见过这样的剑。”
“也对，我儿子年岁尚浅，用不得厚重的泰山宝剑。”
卫鉴眯起双眼，盯着对方的左手，想到了一个他一直都忽视的人。“你该不会是慕容楠的老子吧？”
中年人点点头，并未答话。
卫鉴很讨厌这种故作神秘的人，当下也不客气直接言道：“五岳剑派的掌门人也就那样，跟我不胜不败罢了，想收我做手下怕是不行。”
这下那人却笑了，眼角微眯，摇了摇头。“你比定辽和李靖都强上一点，无论剑术还是心思。”
“比道长你呢？”卫鉴无视了对方刚才那句‘不是道士’的话。
“武功要试过才知道，不过心思计谋上，我胜于你。”
“何以见得？”
慕容楠的父亲名叫慕容俊，这个消息卫鉴并不知道，不过对他来说并无区别，只要知道这人是泰山派掌门，五岳剑派盟主就够了。
慕容俊没有回话，他侧过头去，看着稀薄光线下的铅山。此时太阳还未升起，半边天都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突然，上面有了一点火光，然后是喊杀声，慕容俊也终于开口说了话。
“你们太在乎百姓，明明不乏好手，却坐地自缚，让我有了施展的余地。”
“我的人都在山上，慕容楠他们五个人也胜不了。”
“是极，彭莹玉武功仿佛弱派掌门，那小丫头差些但也算高手，更有剑法惊艳的一个小子，我儿他们确实敌不过，但也不至于落败，毕竟满山遍野都是村民。”
“这就是北地人的心思计谋？”
“学自蛮夷罢了。”
“叫他们蛮夷还为他们做事？”
“一码归一码。”
卫鉴想了想，指着本来的目的地路口那，“辛二郎剑术虽高，但是也不够格影响那边的战局，拖住他有什么用呢？”
“自然是为了你。”
“我？”
“你该不会以为你不重要吧？”慕容俊问道。
“就因为你觉得我跟吴秀有关联？”
“不止我觉得。”
卫鉴反倒不怕了，只要不让老杨头分心，今天就算是胜了。
卫鉴一样手按剑柄，笑着说道：“我那天劝你儿子，让他参照参照社戏演出，先交待自己的阴谋诡计，等主角一蹶不振时再痛下杀手，他竟然不听，没想到今日慕容掌门这么来了一遭。”
“也好，不出手你终究不死心。”
就在慕容俊拔剑的一瞬间，卫鉴施展梯云纵，带起一道黑烟。
跑了。
“雕虫小技。”慕容俊倒提剑柄，瞬间连鞘带剑列于胸前，右手一抹，那剑鞘快如弓矢，向卫鉴身前射去。
剑鞘底部镶嵌黄金，带着一道流光如黄河金带。
卫鉴听到背后破空声，不敢大意连忙转折躲避。慕容俊身影不停，一招过后又是一招，形制奇古的泰山宽刃剑在他手上绽放出违反直觉的灵巧姿态，如玉盘游走于云海，顷刻间封死卫鉴四周退路。
背后又没长眼睛，卫鉴看不到对方破绽在哪，但他也并不惊慌，用剑下压，一招摔方宝破掌式，打得地面四陷烟雾弥漫，烟雾中又有剑光似花瓣散落。叮叮叮叮四声脆响，卫鉴的雍州雪一触即收，慕容俊却是走的势大力沉的路子，宽刃泰山剑穷追不舍。
卫鉴又奔数步，突然扭转身躯回首一剑，一招回首掏破箭式点向慕容俊双眼。
那慕容俊不愧为五岳剑派盟主，见到这闻所未闻的招式后仍有应对之法。他双腿弯曲，腰背下陷，使出一招铁山靠，身子平白矮了两尺，又顺势一剑向上横扫，打在雍州雪上。两人内息透过剑刃撞击在一起，点点火星，溅起晚霞夕照般的光芒。
这一招毕竟卫鉴吃亏，他使剑前送，被人居中拦腰一击打在剑脊上，连带着他整个人都被带飞，像陀螺在半空旋转。
泰山剑法环环相扣，如军阵对敌，一旦见到胜机便再也停不下来。慕容俊以剑御气，数道风刀斩出，这还不足够，又左手持剑下沉，右臂如怀抱，聚起一身气势，猛然脚步前踏，一剑刺向空中。
旭日东升，缓慢却无可阻挡。
虽说想要将卫鉴收入麾下，但一旦面临生死之争，慕容俊毫不留手。
身在半空的卫鉴无处借力，情急之下拔出腰间剑柄，雍州雪剑鞘也是纯钢打造，坚固异常，更兼他内息力透出去，岂是寻常物件可比。剑与剑鞘随着他的旋转，在空中转动起来，又是叮叮叮叮四声，打散了数道风刃，响起金铁之声。
他看也不看慕容俊旭日东升的剑招，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两把武器拉出剑芒，学着昨日高长寿的技法使出了破气式。
螺旋桨摧毁停车场！
剑光大作，剑芒瀑布泄地，飞流直下，银河落在那初生的旭日上，响起金铁之声，慕容俊听过，这是战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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