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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只有扶苏受伤的世界和慈父手中剑

    陈平愣了下,而后苦笑着摇头。

    “应当不会。”

    “为何?”

    “且不说张苍曾为御史,官职比秦君还高。现在张苍已沦为通缉犯,秦君如何能让他来至武功县为你效力?”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秦草挠了挠头,“他究竟所犯何罪?”

    “私下议论皇帝。”

    “怎么说?”

    “两年前,秦灭六国。皇帝广征天下祥瑞之事,什么温县县令诞下天赐奇女。手握文王八卦,还百日能言,还说能趋吉避凶。又说有长人见于临洮,故销兵器,铸十二金人。”

    这事其实前年闹得很大。

    临淄说有蛟龙灵鳖涌现。

    琅琊说海外有仙岛,能见有谪仙起舞。

    “张苍师从荀子,素来不信鬼神,言: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他厌恶各郡县谄媚,争相献上祥瑞。牵着头山彘贴上金片,就说是有瑞兽麒麟现世。所以,他遭受牵连……”

    秦草这下搞明白了。

    说白点,无非就是拂了皇帝脸面。皇帝知道是假的,百官也知道是假的。但是,他们需要这些祥瑞来佐证大秦代周乃是顺天而行。

    “或许,我有办法赦免张苍的罪责。”

    “秦君……量力而行。”

    陈平忍不住开口劝阻。

    您老还是收了神通吧!

    通缉张苍是皇帝下的令,连李斯都不敢违背。你现在还是戴罪之身,怎么敢给张苍求情的?

    “嘿嘿,这你就先别管了。”

    秦草淡淡一笑。

    他自然有其打算。

    张苍这样的牛人,不用白不用。

    他想组建嫡系班底,张苍相当合适。

    雪中送炭,永远比锦上添花来的强。

    他对自己的人格魅力还是相当自信的。

    别人的祥瑞是假的,他的可是真的!

    陈平眉头一皱,突然意识到不对。

    “难不成,秦君想以造纸之功救张苍?”

    “草……你说出来干啥?”

    “……”

    陈平是彻底傻眼了。

    不用想,秦草肯定也听说过张苍的事迹。

    在咸阳,张苍还是多少有些名气的。

    别的不说,光是李斯师弟这点就很不简单。

    刚来秦国,立马就能当上御史。

    虽然只是小官,可这也是官呐!

    ……

    “哈哈,瓜怂!”

    “你大回来咧!”

    两人聊得正欢,秦始皇就突然走了进来。

    秦草被吓得直接跳起来。

    “草?!你是怎么进来的?”

    “翻墙进来的。”

    蒙毅和扶苏跟在后面,只觉得哭笑不得。

    秦始皇这波操作秀的他们头皮发麻!

    先前回来,秦草总会整点新花样。

    要么突然关门,要么死活不开。

    秦始皇这次就想着来个主动出击,他也不敲门了,直接踩着扶苏后背爬墙进来。其实扶苏想的是他先翻进来,然后再开门。可秦始皇偏偏不乐意。还说开了门兴许会让秦草察觉到,必须得翻墙进来!

    高……实在是高!

    您老这波确定是整秦草,不是整我?

    “防不胜防啊!!!”

    秦草悲愤的握拳跺脚。

    渣爹这波太鸡贼了,他竟然都没意识到。

    不成,他下次得往墙上铺点捕兽夹!

    把渣爹糊弄走后,书房就只剩他与扶苏。

    “小苏,你没被发现吧?”

    “秦君安心便好。我办事,你放心!”

    “呵……呵呵……我放心才有鬼了。”

    “……”

    扶苏幼小的心灵再次遭受重创!

    或许,他真的错了。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来这,如果他不来这,就不会认识秦草。如果不认识秦草,他就不会这么受伤……

    “咳咳,打探的如何?”

    扶苏早早就和秦始皇对好了台词。

    “秦君,其实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怎么?”

    “我这几日一直跟着,秦翁并未去什么女闾。就见了些知己好友,与他们相谈甚欢。另外就是见了闾阎,与他共谋商事。大概就这样……”

    扶苏这话,秦草连标点符号都不会信。

    冒着危险跑去咸阳,就为这些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小苏,我可是把你当做手足兄弟啊!”

    “额?”

    “我裤子都脱了,你和我说这?”

    “???”

    “他们到底谈了什么,你知道吗?”

    “我忘记编了……”

    “啥?”

    “我说我没听到。”

    “要你有何用啊!!!”

    “……”

    扶苏差点没吐血。

    这台词,秦始皇似乎也说过!

    他现在怀疑自己是捡来的,秦草才是亲生的!

    不带这么玩的!

    “算了算了,你还是退下吧。”

    “……”

    在秦草看来,这家伙已经和二五仔画上等号。他还是得找机会栽培些嫡系出来,要不然连跟踪都没合适的人手。

    ……

    ……

    扶苏一五一十的把事汇报给秦始皇。

    接着,秦始皇猛然蹙眉。

    “要你有何用?”

    “……”

    秦始皇皱着眉头,“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今后如何能当大任?你就不能随便编些吗?连这都不会编?”

    是的,扶苏还真不会。

    他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不会装糊涂。

    他能装成苏隰,已是相当不易。

    秦始皇正准备继续教训,就听到脚步声响起。四下看了眼,连忙让扶苏藏到衣柜里头。

    等秦草进来后,秦始皇已换上笑脸。

    “呵,你怎么来了?”

    “没有,我找了圈没看到苏隰。”秦草挥了挥手,“刚刚他被我喷了顿,我寻思着我说话语气过了点,就想找他说两句好话。没曾想,我转悠大半天也没找到他,可能是跑出去散心了吧。”

    话音落下,柜子就传来阵古怪声响。

    秦草闻言顿时蹙眉。

    “啥情况?”

    “咳咳,可能是硕鼠!”

    “确实,这两天老鼠多的很。”

    秦草也没往心里去,继续道:“呶,别说我不孝顺你。这纸你收着,都是属于残次品,以后上茅房就用这玩意儿擦屁股。”

    “……”

    秦始皇攥着纸,目瞪口呆。

    你小子真是暴殄天物!

    这么好的草纸,用来擦屁股?

    “这是何物?”

    “亚麻纸。”

    “干啥的?”

    “擦屁股的。”

    “???”

    秦始皇瞪着眼,这小子是觉得他好糊弄吗?

    不过,他现在还有别的事要说。

    至于躲在衣柜瑟瑟发抖的扶苏?

    管他呢,继续呆着吧!

    扶苏躲在衣柜内,瑟瑟发抖。

    望着二人谈笑风生,心中说不出的酸楚。

    明明他才是亲生的,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发现了。

    秦始皇放下亚麻纸,瞥了眼衣柜。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笑呵呵问道:“草,你觉得这苏隰人如何?”

    “他?挺好的,是个好人。”

    扶苏稍微松了口气。

    还算秦草说了句人话。

    “不过这家伙问题太多咧。”

    “嗯?”

    “他遇到点事就问,不间断的问。只要我不和他说,他就拼了命的问,就是那种你懂的……”

    “深有感触!”

    秦始皇用力点头。

    真是他乡遇故知啊!

    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的确是好的品质。可扶苏有时候就很头铁,他是不分时间地点,只要他觉得有问题,就会接连追问。不给出答案,就甭想他会罢休。

    “能力是有的,可谓是文武双全。就是有点软,不够硬。”

    “你不太对劲!”

    “先前遇到个贼人,偷人财物。秦牛废了老半天的力气,好不容易将其擒获。结果这家伙听对方说家里困难,偷人财物是为救其母,他就想将其放了。”

    “哦?你是如何做的?”

    自家孩子如何,秦始皇心知肚明。

    扶苏的确是正人君子,体恤民情。

    每逢灾情,他总会请命前往一线赈灾。

    所以扶苏在民间的名气相当大,都夸赞他刚毅勇武,为人宽仁。

    越是如此,秦始皇就越不满意。

    秦国不要暴君,更不要仁君。

    秦以战得天下,而非仁德!

    “法是法,情是情。法无亲疏,不别贵贱,一断于法。毋罪无罪,无罪可赦。放了此人,那就等同于让人钻空子。所以我抓了他,依律惩治。但是我命医者去看望其母为其治病,同时让其母在工坊做事,也能养活自己。”

    秦始皇颔首赞许。

    瞧瞧,这才是合格的秦吏!

    法是法,情是情。

    秦法乃秦强国之基!

    扶苏身为公子,怎能枉法?!

    扶苏躲在衣柜里,脸色很难看。

    有时候,的确是他考虑的不太周到。

    “呵呵,想不到你这么聪明。”

    “话说,你认识苏隰父亲吗?”

    “当然认识,乃生死至交!”

    秦草打量了眼渣爹。

    没错,这绝对是他爹。

    他听秦禾说起过,渣爹这人就爱交朋友。哪怕只是一起喝过酒,他都会说是生死至交。他把别人当兄弟,别人把他当凯子。

    真出了事,有几个人帮忙的?

    “怎么,有事?”

    “我觉得他爹更蠢!”

    “……”

    扶苏躲在衣柜里,差点笑出声来。

    秦草真是可狱不可囚的人裁啊!

    这是嫌自己活腻歪了?

    ……

    秦始皇脸色铁青,“你别胡咧咧!”

    “我虽然不认识他爹,但苏隰成这德行,他爹没责任?抛开事实不谈,他爹就没错?”

    你都抛开事实了,那还谈个der!

    “别胡说,你以为都和你大似的?”

    “???”

    “……”

    “……”

    秦草懵了。

    秦始皇愣住了。

    “咳咳,额是说他爹不是额这种人。”

    “你的生死至交,能是什么好人?”

    “你这瓜怂!!!”

    秦始皇当即就要脱鞋动手。

    他这人素来如此。

    说不过你,朕就动手!

    能动手,绝不哔哔!

    见秦草又要跑路,秦始皇只得强压下心中火气。他也不知道秦草是怎么练的,不懂武艺也正常,可偏偏练就身爬树翻墙的逃命本事。

    “罢了,额不与你计较。”

    “搞的好像你计较有用似的。”

    “……”

    秦始皇牙齿都快咬碎了。

    找机会,非得狠狠抽他顿解气!

    “额看你那三味书屋建好了?”

    “嗯。”

    “稚生都找好了?”

    “差不多吧。”

    秦草平静点头。

    偌大的长宁乡,到最后就只来了四五十合适的稚生。有的刚开始还不乐意,说什么女娃学这些作甚?倒不如老老实实在家洗衣服做饭,等及笄后找个老实人嫁了。

    他们这种观念,在后世同样屡见不鲜。

    秦草苦口婆心,就差跪地上求他们了。

    可惜,到最后也就俩女的。

    一年之计,莫如树谷。

    十年之计,莫如树木。

    终身之计,莫如树人!

    古人诚不欺我!

    秦始皇捋着胡须,笑呵呵道:“正好,额有个朋友听说了这事。他觉得你这瓜怂还算靠谱,他的孩子又比较顽劣,就想让你帮忙照看。”

    “你的私生子?”

    “额抽死你!”

    秦始皇当即就要脱鞋动手。

    “咋?石砸狗叫,踩到你尾巴了?”

    “……”

    “他孩子多大?”

    “十二岁。”

    “都这么大了,还教什么?”

    秦草有些不悦。

    他招收的稚生也有十来岁的。

    不过,情况完全不同。

    他们都是张白纸,连自个名字都不会写。

    渣爹的朋友肯定不是什么普通黔首。

    所以,肯定学了不少东西。

    他三味书屋这种小庙,没法容下这种大佛。

    “放心,他蠢的很。”

    “有你蠢吗?”

    “当然没有!”

    秦始皇话音落下,脸色顿时铁青。

    “受死吧,瓜怂!!!”

    秦始皇提起木屐,就朝着秦草拍去。

    他已是相当的给秦草面子。

    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今天不打折他的腿,他誓不罢休!

    秦草二话不说,撒丫子就跑。

    犹如狂风肆虐,掀起阵阵惊涛骇浪。

    “哇,少君跑的好快!”

    “习惯就好,天天如此。”

    “少君和家长关系可真好呐!”

    侍女奴仆们已是见怪不怪了。

    驾轻就熟的闪到旁边,默默看着。

    而这时扶苏才从衣柜钻出来。

    他只觉得脑袋发昏,后背凉飕飕的。

    他就是再蠢,那也听得出来。

    很明显,秦始皇是刻意为之。

    就是引秦草说那些话。

    扶苏望着蔚蓝色的天空,只觉得雾蒙蒙的。

    “咦,小苏你怎么在这?”

    “我还以为你跑了呢!”

    秦草跑着路过时满脸诧异。

    “呵……呵呵……”

    扶苏挤出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瓜怂受死!”

    “小心暗器!”

    秦草想都没想,直接低下头来。

    扶苏还没回过神呢,就看到木屐径直朝着他飞了过来……

    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