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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军中一老卒

    “王头儿神目如电,我也不敢隐瞒,他确实是我从江南请过来的,江北江南本是一家,难道有何不妥之处吗?”

    如今鹰州郡以鹰肠江为界一分为二,人们习惯称薛白衣统辖的鹰肠江以南地区为江南,楚留行管制的鹰肠江以北称为江北。

    “既然你也知道江南江北是一家,那你知不知道他说得这部书在江南已被划入犯上违禁之列!”

    王老板一呆,小声嗫嚅道:“我只一心扑在小店生意上,两耳不闻窗外事,此事我是真不知情。”

    王头儿哼一声,点指着说书先生道:“你不知者不怪,但他从江南来,怎会不知江南事!明知故犯违反禁令,聚集宣扬,妖言惑众!你说该不该抓?”

    说书先生喊冤道:“江南确有不准提及虞南华将军的禁令不假,但小人也曾多方打听得知,江北未曾颁布相同法令,故而小人这才斗胆辗转江北混口饭吃,官爷明鉴。”

    王头儿瞪起眼睛呵斥道:“江南江北是一家,江南所颁法令我江北岂能不遵从!”

    在坐的看客之中,忽然有人轻哼一声道:“妖言惑众?我从头听到尾,说书先生哪一句话妖言惑众了?”

    说话的正是打赏了一锭白银的山羊胡老人。

    王头儿蹙蹙眉头,冷声道:“他夸大其词,吹捧虞南华便是妖言惑众!”

    山羊胡老人站起身道:“虞南华大将军于我大燕国其功不可没,于我鹰州郡百姓有隆恩,理应大书特书,我反倒觉得,说书先生说得远远不够夸大,何来妖言惑众之说!”

    王头儿收回踏在凳子上的脚,道:“法令条文说是妖言惑众那就是妖言惑众,怎么你不服?想要以身抗法!”

    山羊胡老人嗤笑一声,道:“站在我江北的土地上,却跟我妄谈江南的法,你不觉得可笑吗?江北何时成了仰江南鼻息的附庸了?

    这是要屈身为奴了?江北是楚城主发号施令,薛白衣颁的法在我江北屁都不是!

    “你……”王头儿一时语噎,面若寒霜道:“你是什么人?”

    山羊胡老人呵呵笑道:“我嘛,一名亲眼见证虞南华大将军七战七捷,破灭瓠夷九国不可战胜神话的军中老卒。”

    王头儿脸色越发难看,强压怒火道:“你想怎样?”

    “我只是为虞南华大将军深感不值!”山羊胡老人摇头,“若不是他,那瓠夷九国早就占了鹰州郡,若不是他,你们都是城破之奴,还怎么能如此肆意妄为!”

    王头儿终于怒不可遏,仓啷一声拔出佩刀,刀尖儿直指山羊胡老人,厉声道:“你想造反不成?”

    “放肆!”

    与山羊胡老人一桌的魁梧汉子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桌子上杯盘茶具震起半尺多高,稀里哗啦落回桌上摔成碎片。

    得亏桌子是实心枣木的,差一点点被一掌拍得散架。

    魁梧汉子坐着时不显,这一站起来顿时便见了分晓,比一般人高了一头不止,膀大腰圆,活脱脱就一凶神恶煞!

    眼中杀气腾腾的望向王头儿,“信不信我一拳把你捣成浆糊!”

    边说边捏起拳头作势前冲,却被山羊胡老人伸臂拦下。

    魁梧汉子沉声道:“汤爷您别拦着我,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竟敢拿刀指着您!今天我不弄死他也要废了他这条右胳膊!”

    绕开山羊胡老人拦在身前的胳膊,一脚踢开碍事的凳子,三步并作两步直扑过去。

    那个王头儿见事不妙一窜一跃闪到了茶肆老板身后,大声恫吓道:“不要过来呀!阻碍办案,殴打官差可是重罪!我劝你不要以身试法。”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现在虽说穿的是官服,办的是公事,但面对这样一个猛人还真硬气不起来。

    以他的经验,这家伙绝对是个杀过人的主儿,就那眼里流露的杀气,没从死人堆里爬过都不可能如此的凶悍!

    而且,就凭自己这小身板儿,十个八个绑一块儿都不一定是人家的对手,硬碰硬无疑就是送死。

    现在,他身前有茶肆老板做挡箭牌,身后一步就是敞开的门口。

    他已经算计好,见事不妙就逃,被打死打残再多的银子也不好使了,谁也替不了自己,好好活着才是王道,其他的都是他娘/的扯淡!

    并且,他也看出来了,这俩人不简单,身上肯定有军方背景,山羊胡老头刚才也自称了,说什么是军中一老卒,我呸!

    老子可没见过这么大派头的小卒子,骗鬼还差不多!

    老子真要被这傻大个儿打伤打残了,他们当官的一句话都是误会,哈哈一笑没事儿了,老子可是要残废一辈子!

    至于办事不利被上司狗血淋头骂一顿,和弄不好非死即残相比,他还是拎得清哪头轻哪头重的。

    若有同事以此事取笑,自己大可以一句你行你上让他们闭嘴。

    民间?哼!反了他了,哪个敢当着自己的面嚼舌根,看不打烂他的嘴!

    背后嘛,让他说去,反正我又听不见,再说了,哪个背后不说人,哪个背后没人说?

    就在他审时度势,要不要在这魁梧汉子还没有冲到近前之际,抢先一步夺门而出,那山羊胡老人已然出声呵斥道:“开山,不得撒野,退下!”

    山羊胡老人声音虽然不高,但极具威严。

    魁梧汉子闻言之后收住脚步,眼神犀利,狠狠瞪了王头儿一眼,鼻中余怒未消的哼了一声。

    王头儿吓得缩了缩脖子,偷偷咽口吐沫,见山羊胡老人能降伏这野蛮人一样的魁梧汉子,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敢再出声轻易招惹。

    “汤爷,您什么时候变成菩萨心肠了?不好,不好。”魁梧汉子梗着脖子连连摇头,似乎对山羊胡老人与往日大相径庭的作为很不理解。

    被尊称为汤爷的山羊胡老人呵呵一笑道:“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虽有小恶,说说能改过便是,毕竟是血肉一家的自己人,就不要为难他们了。”

    安抚完魁梧汉子,转头对三位官差道:“你们自办你们的案子,我们绝不阻拦。

    不过,请带话给你们大人,就说一个名叫汤怀恩的军中老卒,过一会儿要去向他讲讲道理,讨一个说法。

    你们走吧!”

    带头的官差王头儿一听此话如闻大赦,无言拱拱手,押解着说书人匆匆而去。

    那个紧紧拉着说书先生衣襟不放的小丫头茶肆老板拉开,一番好言好语的劝慰安抚之后,擦干眼泪不再哭哭啼啼。

    安静的茶肆之中此时又变得乱哄哄起来,有起身离开的,有闲聊的,也有继续品茗的,吃点心嗑瓜子者亦有之。

    名叫汤怀恩的山羊胡老人目光一扫,人群中没有看到那个打赏了几两碎银的老妪。

    不觉微微有些诧异,竟然没有察觉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金背城早些年最繁华的是朝天街,从早到晚车水马龙,行者不断。

    因为,虞南华大将军的府邸就坐落在这条街上。

    现如今,朝天街却是金背城最冷清的一条街,一天之中也难见几个过客。

    因为,虞南华大将军已经不在了,曾经的大帅府也荒芜了。

    暮光沉沉中,街的尽头出现一个形单影只的老妪,满头白发,一脸风霜褶皱,如老树枯皮,刀雕斧凿,充满岁月痕迹。

    木杖轻点青石街面,发出笃一声笃一声的沉闷声响。

    当行至曾经的帅府门前时,她驻足,眼神悲伤,默默凝望。

    门楼之上,曾经书有虞府的巨大匾额,由于风吹雨打金漆斑驳,虞府两字早已面目全非,非知情之人很难辨认所书何字。

    门前石狮犹在,只是威风不再,没了那八名挎刀分列两旁的军卒相伴,也不过是石雕的一件无用摆设。

    八层石阶步步登高,每一级都蒙上了灰尘。

    府门紧闭,门上光鲜朱漆早已变成暗灰色,即便是这暗灰色也有大片大片的脱落,露出原本之色,森然如木门的白骨隐现。

    曾经多少人梦寐以求,便是有朝一日踏上这八级石阶,能进入门里,看一看门里的风景。

    更有无数的人,在更多人艳羡的目光里,在这石阶上意气风发的上上下下,来去间带起的风,即便不去清扫,石阶上也是纤尘不染。

    昔日熙熙攘攘,如今衰败冷清,无限凄凉。

    好一幅人间兴衰冷暖,浮世百态人心画卷!

    老妪眼神迷离,痴痴凝望许久,长长喟叹一声,嘴中轻喃:“虞南华,当日风光时,可曾想过今日?

    平平庸庸过一辈子难道不好吗?有喜欢的人,涉一涉喜欢的水,爬爬喜欢的山,看看夕阳西下,难道这样不好吗?

    人生苦短,你为什么就不知足呢?你要得这些什么功名利禄,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试问,你现在有什么?现在,你还有什么?

    怨我,也怨我呀!若不是我,你一个奴仆的孩子,拿什么去和天下人去争去抢?

    说不定,我们现在还能一起说说话,见见面,听一听风,看一看雨。

    为了你,我变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也如愿以偿当上了大将军。

    当初,我以为我这样做,值了!现在,我后悔了,虞南华,我真的后悔了!

    如果能够重来,我宁愿你子承父业做奴为仆,一辈子平平安安才是最好。

    不像现在这般,还要苦苦寻找你的埋骨之地,遍寻而不得。

    七年了,你可曾有人祭奠?有没有人为你烧上一张纸钱,敬上一杯酒,洒下过一滴泪?

    你~~你在地下没有受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