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汤怀恩的汤
“楚留行一家的生死我说了算，我要他什么时候死才能什么时候死！谁若想染指忤逆我的意思，那就别怪我莫璃不客气了！”
老妪莫璃冷哼，迈步虚空缓缓而行，一步十几丈很快出了楚府，循着打斗之声一路向西追了下去。
开始还能听到偶尔一两声激烈交手的声音，等到出城之后，再没有搏斗声响起。
莫璃微微侧耳，捕捉到有喘息声离此不远，而且，听声音现场不止一人。
迈步紧走御风而行一般，接连跃过几个土坡，终于看见了对峙的双方。
就在她立身的土坡百米外，稀疏生长着几棵碗口粗细的杉树。
八个人分八个方位，团团围住其中一株杉树，八个人如八只蓄势待发的弓背虎豹，气势汹汹，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刀剑在夜色里泛着冷光，比猛兽的尖牙利爪更加森然，使人心寒。
一身黑衣的夜行人背靠在杉树上，急促喘息，把蒙面黑巾吹得鼓荡起伏不已。
他看一眼近在咫尺的黑压压密林，心中叹息一声。
如果再给自己一个呼吸的时间，便可进入密林之中，逃出生天。
可惜，时不我待，错过良机。
他深吸一口气，手腕轻挑，掌中细剑如灵蛇昂首吐信。
喉中咕咕作响发出一阵怪笑，身形扭动摇摆，咻咻咻，连出六剑刺向前去。
就在他甫一发动攻势的同时，一道黑影闪进八人合围的圈内，拔刀出手迎上了蒙面人凌厉的攻势。
莫璃远观也能看得清楚，进入场中拔刀抵住夜行人的，正是日间茶肆听书的山羊胡老人，自称军中一老卒的汤怀恩汤爷。
莫璃脸色如常，并没有显得感到意外，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汤怀恩手中是平常军士的普通配刀，连出六刀也皆是相同的招式，撩刀，格挡，反手劈。
每一次格挡都很巧妙的化解一次夜行人的进攻，再反手一刀迫得夜行人后退一步。
六次格挡，挡住了六次不同招式却同样凌厉的剑法攻击，六次反劈也逼得夜行蒙面人连退六步。
六刀劈完，蒙面人又回到了原地，背靠杉树。
而汤怀恩也是见好就收，把蒙面人击退之后便不再出刀，倒走六步也回到原地站好，始终与蒙面人保持着一丈的距离。
汤怀恩很富耐心，只要蒙面人不攻击，他便不动，更不会主动发起攻击。
直到接连击退蒙面人发起的两次攻击之后，他这才开口道：“怎么样？只要你说出背后指使之人，我能保你不死！
如果你愿意，我还可在楚城主面前保举你，做我的副手。
眼前形式想你也能看得清楚，想走没那么容易，只有死路一条！”
这样的话汤怀恩似乎已经说了不止一次，都被蒙面人所拒，但他仍是不死心循循善诱。
果然，蒙面人呵呵怪笑，显是不屑。
这一次，他没有再寻隙主动攻击，他也看得出来，一时半会儿之内，汤怀恩是不会主动攻击的，所以也乐得多喘息片刻，恢复自身损耗。
汤怀恩见他没再主动攻击自己，岂会看不出对方意图所在，破鼓重锤，也知道该是下猛药的时候了。
于是道：“我爱惜你一身功夫了得，心生了爱才之意，这才几次三番好意劝说，如果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我辣手摧之了！”
蒙面人冷哼，不为所惧。
汤怀恩微微愠怒道：“你以为蒙了面不说话，我便认不出你了吗？”
叹口气，略带伤感又有几分无奈道：“今日我还在想，如果能够完完整整听完虞南华大将军整部书那该多好，不失人生一大快事！
可惜，今夜若失罗先生，何处再听虞南华？憾事，憾事！”
说完，连连摇头不已。
那蒙面人先是一呆，而后索性一把撕下蒙面巾道：“被你识破又如何？想要那我，没那么容易！
我虽然技不如你，但也不是你想怎样拿捏就能拿捏的，我若拼命，他们八人又有几个能活！”
汤怀恩哈哈大笑，道：“罗先生别来无恙，那小姑娘也挺好吧？别说，嘴甜手勤还挺招人喜欢的。”
说书先生面色微变，“那个红玉是我见她可怜半路捡来的，和我没有任何血亲，她是无辜的，与此事毫无牵连。”
汤怀恩冷声道：“无辜？天下无辜丧命者何其多，有她一个不多！”
说书先生怒道：“做事不能太绝！”
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汤怀恩哈哈大笑，“你夜入城主府欲杀人不轨，如今却要我不能做事太绝，你不觉得可笑吗？”
说书先生语塞，许久这才无力辩驳道：“可~可我并没有滥杀无辜！
这一路上，你的手下拼死拦我，我也只是将其刺伤，并没斩杀一人，若是我施了辣手，今夜你的那些手下，怕是要折损三分不止。
即使现在，我临死反弑，虽死却也能将你重创，并且，他们八人最少会有三个陪我一同赴死！
而且，你们那位少城主，我是有机会一击必杀的，但我没有。”
“就是因为你良心未泯，我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劝降于你。
你潜入城主府行刺，她许诺了你什么好处？是钱还是权？只要你反戈投入我的麾下，无论他出的价格多高，我都能高他双倍予你，你看如何？“
说书先生缓缓摇头，”此事无关乎钱与权，你们趋之若鹜，我却视之如粪土！”
汤怀恩道：“难道楚城主和你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没有。”
“这我倒奇怪了，既无仇恨又不为钱权，你为何行刺楚城主？”
“我即来行刺，自有杀他的理由！”
说书先生说这话时，情绪明显变化，有些不可抑制的躁动。
不等汤怀恩开口，他便先一步挥手制止，接着道：“汤怀恩，今日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汤怀恩大感兴趣，点头道：“可以，你说。”
说书先生道：“只要你饶过红玉这孩子一命，今晚不但你毫发无损，并且，这八人均会安然无恙，不会有一人身死！如何？”
汤怀恩玩味道：“据我所知，红玉这孩子是你捡来的弃婴，与你确无血缘关系，为何你却对她如此看重？”
说书先生叹口气道：“红玉的父母亲人是因我而丧命，我虽未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我曾承诺，无论怎样，都会让她好好活下去！
汤爷，她一命换你手下三条命，这个买卖你可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汤怀恩点头，爽快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肯归入我的麾下，还有什么条件，你尽管一一提出来，我无不答应。”
说书先生摇头道：“汤爷你错了，我可没有答应你什么，我们只是交换，我不杀他们，你就饶过红玉。
今天，我就用我的死换红玉一条活路！”
说完，剑尖儿反转，噗一声透胸而入，将自己穿了个透心凉，鲜血汩汩四处喷溅！
汤怀恩蹙眉道：“我汤怀恩如此不堪吗？宁愿一死也不为我所用！”
说书先生并没有立时毙命，有一息尚存未绝，以低低的声音断断续续道：“今夜，我若苟活，老母必惨死！我死了，她老人家便能安然无恙了。
以我一人之死，换两人得活，值了！
希望汤爷信守承诺，不要为难小红玉……”
说书先生面色惨白，痛苦与欣然交织，双眸渐渐暗淡。
汤怀恩忽然大声道：“罗先生不必牵挂，从现在起，红玉姓汤，我汤怀恩的汤！”
“谢谢……”
说书先生嘴中说出微不可闻的谢谢两字后，便一动不动再无声息。
汤怀恩默然片刻，叹口气吩咐道：“砍下首级，悬挂城头示众三日，而后……弃尸城郊！”
……
月上中天。
一弯勾月，阴夜晦天！
莫璃站在高坡之上，身上缭绕的暗黑雾霭时而浓郁，时而稀薄，一如她此时的情绪，剧烈波动。
以我一人之死，换两人得活，值了！
她的脑海里，来来回回都是说书先生临死时说得这句话。
值吗？
值吗？
值吗……
她忽然狠狠啐了一口吐沫。
“说得屁话！值不值，活着的人说了才算！死人一死百了，无感无知，怎么体会的到活着的痛苦。”
生容易，死容易，活着却是最不容易！
叮……
一声磬响，纶音如来九天，悠悠荡荡回响，绵绵不绝。
爱恨纠葛中的莫璃猛醒，侧耳听闻，有木鱼禅唱声随风入耳，心中顿觉一片澄明。
她极目远眺，虽月昏夜暗，仍能看到半山腰间，林木葱茏处，有飞檐翘角隐现。
罄音，木鱼禅唱便是来自那里。
山中有佛寺！
只是不知谁人深夜无眠静诵经。
莫璃受灵犀牵引，心中一动，不自觉便开始迈步登山。
月照林间，拾阶而上。
石阶曲折九转，步步登高如登天梯，莫璃很快登顶。
山门紧闭，匾书明月庵三个大字，木鱼禅唱声正是由庵内传出。
在山下时，木鱼禅唱声便隐隐约约，如今到了门前，声音还是这般大小，不曾改变，使人生疑这禅唱不知是响在心中，还是响于耳畔，
分不清这声音是真实还是虚幻，更像是冥冥中注定的传声引领。
老妪莫璃冷哼，迈步虚空缓缓而行，一步十几丈很快出了楚府，循着打斗之声一路向西追了下去。
开始还能听到偶尔一两声激烈交手的声音，等到出城之后，再没有搏斗声响起。
莫璃微微侧耳，捕捉到有喘息声离此不远，而且，听声音现场不止一人。
迈步紧走御风而行一般，接连跃过几个土坡，终于看见了对峙的双方。
就在她立身的土坡百米外，稀疏生长着几棵碗口粗细的杉树。
八个人分八个方位，团团围住其中一株杉树，八个人如八只蓄势待发的弓背虎豹，气势汹汹，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刀剑在夜色里泛着冷光，比猛兽的尖牙利爪更加森然，使人心寒。
一身黑衣的夜行人背靠在杉树上，急促喘息，把蒙面黑巾吹得鼓荡起伏不已。
他看一眼近在咫尺的黑压压密林，心中叹息一声。
如果再给自己一个呼吸的时间，便可进入密林之中，逃出生天。
可惜，时不我待，错过良机。
他深吸一口气，手腕轻挑，掌中细剑如灵蛇昂首吐信。
喉中咕咕作响发出一阵怪笑，身形扭动摇摆，咻咻咻，连出六剑刺向前去。
就在他甫一发动攻势的同时，一道黑影闪进八人合围的圈内，拔刀出手迎上了蒙面人凌厉的攻势。
莫璃远观也能看得清楚，进入场中拔刀抵住夜行人的，正是日间茶肆听书的山羊胡老人，自称军中一老卒的汤怀恩汤爷。
莫璃脸色如常，并没有显得感到意外，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汤怀恩手中是平常军士的普通配刀，连出六刀也皆是相同的招式，撩刀，格挡，反手劈。
每一次格挡都很巧妙的化解一次夜行人的进攻，再反手一刀迫得夜行人后退一步。
六次格挡，挡住了六次不同招式却同样凌厉的剑法攻击，六次反劈也逼得夜行蒙面人连退六步。
六刀劈完，蒙面人又回到了原地，背靠杉树。
而汤怀恩也是见好就收，把蒙面人击退之后便不再出刀，倒走六步也回到原地站好，始终与蒙面人保持着一丈的距离。
汤怀恩很富耐心，只要蒙面人不攻击，他便不动，更不会主动发起攻击。
直到接连击退蒙面人发起的两次攻击之后，他这才开口道：“怎么样？只要你说出背后指使之人，我能保你不死！
如果你愿意，我还可在楚城主面前保举你，做我的副手。
眼前形式想你也能看得清楚，想走没那么容易，只有死路一条！”
这样的话汤怀恩似乎已经说了不止一次，都被蒙面人所拒，但他仍是不死心循循善诱。
果然，蒙面人呵呵怪笑，显是不屑。
这一次，他没有再寻隙主动攻击，他也看得出来，一时半会儿之内，汤怀恩是不会主动攻击的，所以也乐得多喘息片刻，恢复自身损耗。
汤怀恩见他没再主动攻击自己，岂会看不出对方意图所在，破鼓重锤，也知道该是下猛药的时候了。
于是道：“我爱惜你一身功夫了得，心生了爱才之意，这才几次三番好意劝说，如果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我辣手摧之了！”
蒙面人冷哼，不为所惧。
汤怀恩微微愠怒道：“你以为蒙了面不说话，我便认不出你了吗？”
叹口气，略带伤感又有几分无奈道：“今日我还在想，如果能够完完整整听完虞南华大将军整部书那该多好，不失人生一大快事！
可惜，今夜若失罗先生，何处再听虞南华？憾事，憾事！”
说完，连连摇头不已。
那蒙面人先是一呆，而后索性一把撕下蒙面巾道：“被你识破又如何？想要那我，没那么容易！
我虽然技不如你，但也不是你想怎样拿捏就能拿捏的，我若拼命，他们八人又有几个能活！”
汤怀恩哈哈大笑，道：“罗先生别来无恙，那小姑娘也挺好吧？别说，嘴甜手勤还挺招人喜欢的。”
说书先生面色微变，“那个红玉是我见她可怜半路捡来的，和我没有任何血亲，她是无辜的，与此事毫无牵连。”
汤怀恩冷声道：“无辜？天下无辜丧命者何其多，有她一个不多！”
说书先生怒道：“做事不能太绝！”
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汤怀恩哈哈大笑，“你夜入城主府欲杀人不轨，如今却要我不能做事太绝，你不觉得可笑吗？”
说书先生语塞，许久这才无力辩驳道：“可~可我并没有滥杀无辜！
这一路上，你的手下拼死拦我，我也只是将其刺伤，并没斩杀一人，若是我施了辣手，今夜你的那些手下，怕是要折损三分不止。
即使现在，我临死反弑，虽死却也能将你重创，并且，他们八人最少会有三个陪我一同赴死！
而且，你们那位少城主，我是有机会一击必杀的，但我没有。”
“就是因为你良心未泯，我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劝降于你。
你潜入城主府行刺，她许诺了你什么好处？是钱还是权？只要你反戈投入我的麾下，无论他出的价格多高，我都能高他双倍予你，你看如何？“
说书先生缓缓摇头，”此事无关乎钱与权，你们趋之若鹜，我却视之如粪土！”
汤怀恩道：“难道楚城主和你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没有。”
“这我倒奇怪了，既无仇恨又不为钱权，你为何行刺楚城主？”
“我即来行刺，自有杀他的理由！”
说书先生说这话时，情绪明显变化，有些不可抑制的躁动。
不等汤怀恩开口，他便先一步挥手制止，接着道：“汤怀恩，今日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汤怀恩大感兴趣，点头道：“可以，你说。”
说书先生道：“只要你饶过红玉这孩子一命，今晚不但你毫发无损，并且，这八人均会安然无恙，不会有一人身死！如何？”
汤怀恩玩味道：“据我所知，红玉这孩子是你捡来的弃婴，与你确无血缘关系，为何你却对她如此看重？”
说书先生叹口气道：“红玉的父母亲人是因我而丧命，我虽未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我曾承诺，无论怎样，都会让她好好活下去！
汤爷，她一命换你手下三条命，这个买卖你可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汤怀恩点头，爽快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肯归入我的麾下，还有什么条件，你尽管一一提出来，我无不答应。”
说书先生摇头道：“汤爷你错了，我可没有答应你什么，我们只是交换，我不杀他们，你就饶过红玉。
今天，我就用我的死换红玉一条活路！”
说完，剑尖儿反转，噗一声透胸而入，将自己穿了个透心凉，鲜血汩汩四处喷溅！
汤怀恩蹙眉道：“我汤怀恩如此不堪吗？宁愿一死也不为我所用！”
说书先生并没有立时毙命，有一息尚存未绝，以低低的声音断断续续道：“今夜，我若苟活，老母必惨死！我死了，她老人家便能安然无恙了。
以我一人之死，换两人得活，值了！
希望汤爷信守承诺，不要为难小红玉……”
说书先生面色惨白，痛苦与欣然交织，双眸渐渐暗淡。
汤怀恩忽然大声道：“罗先生不必牵挂，从现在起，红玉姓汤，我汤怀恩的汤！”
“谢谢……”
说书先生嘴中说出微不可闻的谢谢两字后，便一动不动再无声息。
汤怀恩默然片刻，叹口气吩咐道：“砍下首级，悬挂城头示众三日，而后……弃尸城郊！”
……
月上中天。
一弯勾月，阴夜晦天！
莫璃站在高坡之上，身上缭绕的暗黑雾霭时而浓郁，时而稀薄，一如她此时的情绪，剧烈波动。
以我一人之死，换两人得活，值了！
她的脑海里，来来回回都是说书先生临死时说得这句话。
值吗？
值吗？
值吗……
她忽然狠狠啐了一口吐沫。
“说得屁话！值不值，活着的人说了才算！死人一死百了，无感无知，怎么体会的到活着的痛苦。”
生容易，死容易，活着却是最不容易！
叮……
一声磬响，纶音如来九天，悠悠荡荡回响，绵绵不绝。
爱恨纠葛中的莫璃猛醒，侧耳听闻，有木鱼禅唱声随风入耳，心中顿觉一片澄明。
她极目远眺，虽月昏夜暗，仍能看到半山腰间，林木葱茏处，有飞檐翘角隐现。
罄音，木鱼禅唱便是来自那里。
山中有佛寺！
只是不知谁人深夜无眠静诵经。
莫璃受灵犀牵引，心中一动，不自觉便开始迈步登山。
月照林间，拾阶而上。
石阶曲折九转，步步登高如登天梯，莫璃很快登顶。
山门紧闭，匾书明月庵三个大字，木鱼禅唱声正是由庵内传出。
在山下时，木鱼禅唱声便隐隐约约，如今到了门前，声音还是这般大小，不曾改变，使人生疑这禅唱不知是响在心中，还是响于耳畔，
分不清这声音是真实还是虚幻，更像是冥冥中注定的传声引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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