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守望（五）
抱歉啊老板，没能完成任务……
但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听说天眼的违约惩罚就像是一块橡皮擦，违约者一瞬间就会被擦除掉，不会有任何痛苦，挺好的。
黑暗中突然射进来一束光，更大的巨变紧随其后，墙上如点燃火药引信一般延烧出粗犷的裂纹，大小不均的碎片从天砸落，如雨落池塘般没入地下，大量的黑雾泛滥在空气中。
三人又慌张又惊恐，原本坚不可摧的‘铁衣’也变成了脆弱的海苔片，稍一挣扎就破碎脱落。
无声的天塌地陷持续了近一分钟，长廊中富有节奏的脚步声则是这一分钟的伴奏。
脚步声的主人终于驾临，黑潮与雾皆烟消云散，小店以原本的模样安静地等待着，月光入室，在白垩色的墙壁上投出方窗的轮廓，红色的吉祥结垂下阴影。
钢铁巨人停在男人面前，手甲中握着一截金色的‘蛇骨’，末端连着三角状的骶骨，每一处骨结的两侧都生有蛛腿状的骨棘，全履式头盔内响起的声音威严浑厚：“契约，全视盟约公证。”
与强者交易不签契约，就是白送。天眼认证物品是需要时间的，物品等阶越高，认证时间越久。药剂到了春老板手中，玩家就是拉上整个尸源星都拿不回；但武器到了玩家手中，春老板刚收起药剂，下一秒就能抢回来，
契约不仅能保证交易双方的安全，更能保证交易物品不被弄虚作假。但由天眼作为公证方的契约也不是绝对公正的，天眼们或多或少都会偏袒己方玩家，贪婪天眼的头号玩家就有一个雅号——龙岛必胜客，跟这家伙签贪婪天眼公证的契约，只要出现纠纷，那肯定是你出了问题。
只有全视盟约公证的契约，才能做到无偏无倚。
男人慌忙掏出一张拟定好的契约，填上交易物的认证名和数量，再向灵魂天眼支付100点公证费，印章自虚空中重重落下，盖在契约纸中央，如星点般消散，红色的印章图案中央刊着灵魂天眼的象征物‘21’；他又向全视盟约支付100点公证费，印章自左而右浮现出环行的通译文字‘全视盟约已公证’。
如此，契约出现纠纷或违约依然会由灵魂天眼作出裁决，但全视盟约会监管这一次裁决。
想全视盟约亲自下场裁决也行，公证费10万起步，上不封顶，给足点数，天眼违约都能给你裁个半死不活。
男人将契约放在大腿上，拿出一支水性笔，在甲方签署下自己的名字，轮到老康签字时，他激动得嘴唇发颤，字更是鬼画符一样，猴子板正地写下名字，再把契约和笔递回给男人。
“请问，我妹妹在哪？”男人目光转向春老板，声音沙哑。
“很快就来了。”春老板淡淡说。
不一会儿男人就听见了妹妹的脚步声，长廊中飞掠的影子几乎是撞进了哥哥怀中，他一把抱起妹妹，拥紧她后，男人突然有些哽咽。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男人放下妹妹，别过脸，装作擦汗的样子，用肩膀拭掉泪水，“把这个签了，咱们马上就能回家了。”
春老板是最后一个签字的，她拿起契约仔细阅读，确认了条款无误，才在乙方签署上她的树生名‘阿列娜·希里欧斯托罗’。天眼认可爸爸起的名字，但全视盟约并不认可，所以她在签全视盟约公证的契约时只能用树生名。
“契约成立，请盟约见证。”四名玩家齐声说。
春老板随后开口：“阿列娜·希里欧斯托罗，同意契约成立，恳请盟约见证，契约之公正，仲裁之公正，执法之公正。”
甲乙方都认同契约成立，契约即刻生效，在天眼与盟约的见证下一分为五。
春老板拿走属于自己的契约，将‘蛇骨’放在柜台上，男人也取出三瓶‘第四针’放在柜台上。
双方各自取走交易物，契约并未自燃，说明这一次交易没问题。
“滚吧！”春老板冷冷说。
“好，好。”男人紧握着‘蛇骨’，很谦卑地笑，拉着妹妹倒退着走出小店，队友默不作声地跟上。
大理石广场上的空气带着淡淡的花香，但花瓣们早已不再发光，头顶的星空就像一条黑蓝色的大河，他攥紧了妹妹的手，恍如隔世。
楚乔轻哼着猪猪侠的主题曲，在草坪上摇着唱片机。
铜制大喇叭中播放着《喀秋莎》，歌声诉说着姑娘对离开家乡去保卫边疆的爱人的思念。
不太合他胃口，他只是想再听一遍《天空之城》而已。
时间飞逝，又是一天过去了。现在是凌晨的一点半，也是楚乔来到尸源星的第十二天，到第十三天就要进行第三次奇物抽取了，到第十五天，技能‘次元令咒’也将冷却完毕。
无论抽取奇物，还是抽取召唤物，都是随机事件，随机事件固然能带来惊喜，如卡美洛村姑和万能药·代价，但极高的不确定性也使得其隐患重重。
例如召唤出来的是一个很有想法的雅库扎或自以为是的大妈怎么办？楚乔有H-199傍身，最初的两头拦路虎好过，但山鬼那一关十有八九得沦为人体盛宴；再例如抽取出来的并非万能药·代价，而是一见面HUR值就暴跌100点，成功逃生HUR值上限直接破千的恐怖奇物，又该怎么办？
赢了皆大欢喜，输了娘卖麻批。
每个人都有赌性，但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赌一次命，任谁也受不了，受得了后大概也不把自己的命当成命了。
楚乔赶紧用即将到手的蓝色装备压下对抽取奇物的悲观。期待是会赋予等待价值的，就像炎炎夏日长跑时惦记的冰镇可乐，失去了这一段‘等待’的价值，可乐固然好喝，却也没有了那种挥洒汗水过后的满足和酣畅。
所以楚乔并不在意短时间的等待，甚至乐在其中，哪怕结局令人失望，例如喝到的是‘温可乐’，但等待时的好心情不会辜负他。
摇够了时间，楚乔转身进屋。由于今天一觉睡到了午后，即便是凌晨一点，他仍然很精神，但他还是在听完空灵悠扬的《天空之城》后强迫自己睡着了。
将醒未醒时天仍未亮，直到睡意完全褪去，楚乔才揉着眼睛坐起来，打了个长呵欠，打算出门走走。
走出黑暗的森林，东庭庙会依旧灯火通明，银杏树下的秋千上坐着安静的钢铁巨人，呆呆地仰头看着金色的树冠。
“哟！”身后接近的楚乔打了声招呼。
春老板迟钝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印象中总是光可鉴人的板甲暗淡锈蚀，黑色的尘埃弥漫在空气中。
“你这是？”楚乔察觉到了不对劲。
春老板看着楚乔，又顺着楚乔的目光低头看去，这才发现‘黑潮’的异样。
她认真起来，以纳米为单位的微观尺度上，松散的链式病毒重新凝聚在一起，不再大团大团的脱落，但这也只是止住了板甲的‘灰烬化’，在外观上依旧暗淡锈蚀，从来很乖巧的黑潮有些失控了。
连你也要和我作对？欺负我是吗？春老板犟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黑潮首次违逆了她的意志，她依然有资格和力量统治黑潮，但不能再像曾经一样肆无忌惮了。
板甲的银漆实际上是被黑潮排斥至最外层的尸源病毒异构体，但每次异构化都会导致黑潮损失不少的质量，作为由纯粹的病毒聚合而成的集群意识体生物，黑潮当然无法容忍这种无意义的行为，烧了老子那么大一堆家人，得到的却是一帮连蛋白质外壳都没有的变色异构体。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造反词黑潮说不出口，春老板确实是天生的贵种，理当凌驾所有尸生物之上。但黑潮也不是好惹的，作为神圣尸源的‘眼’与‘手’，即便是神圣尸源的亲女儿也没资格让它们去死。
春老板再一次尝试压服黑潮进行异构化，可她的力量不再如曾经，黑潮就是庞大到能组成高达都得匍匐在她脚下。
拉锯战不过持续了数十秒，她就感到了疲惫，甚至有些想睡觉。
问题是她的生命中从未存在过睡眠，这是……怎么了？
黑潮抓住了机会，在她失神的刹那悍然发动反击，板甲瞬间坍塌到只剩漆黑的骨架，溃散的黑潮化作大雾，四散而去，漆黑的大雾与金色的树穹横向分割了东庭庙会。
不知从哪儿刮起了风，大量的落叶被卷飞，浓密的黑雾也渐渐稀薄，风力就像吹气般膨胀，不一会儿竟形成了灰白的风龙卷，远观就像是一个大漏斗，漏斗中央托着山岳一般的巨树。银杏格外沉重的树枝都被摇动了，千百只金色蝴蝶飞离了树枝，地面的庙会更是一地狼藉，甚至小推车都被卷入，在狂暴的风涡中解体。
但位于风眼处的秋千依然风平浪静，雾散后暴露出无首的骸骨巨人，披着白大褂的女孩坐在骸骨巨人的盆骨上，巨人的胸廊宛如骨笼，她抓着肋骨的栏杆，低垂头颅。
女孩抬起头，幽深的蓝瞳中满盈着红色的‘泪水’，但她的表情完全与悲伤扯不上关系，冷淡得如同木石。
楚乔早已做好了准备，春老板的相貌再抽象，他都会以谀臣奸谗侍奉暴君的心态去面对。道理很简单，当一个人能对你生杀予夺时，她的鼻毛都会美得沉鱼落雁。
很遗憾，楚乔脑海中所有关于美的阿谀，在春老板的真容面前都变成了直谏。他突然理解了无偿帮春老板打井的‘仰慕者’，打井算什么，周幽王要是见了这番邦小美人，怕是能为她第二次烽火戏诸侯。
她生生扳碎了巨人的肋骨，再用手肘一扫，环状的胸廊脆弱得就像是乐高积木堆就的玩具，被扫成飞散的碎片。
清除完障碍后，春老板跳下秋千，走出风眼，狂暴的气流掀起了她的白大褂。
“停下。”她说，声至风息，树叶、线缆、宫灯、布片与木头的暴雨倾盆而下。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又低头，蹲下身，拾起一枚沾了泥水的发卡，用白大褂蹭掉泥水后，再放进口袋里。她花了好长好长时间，才布置出来想象中的庙会，但毁掉它只需要一瞬间。
但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听说天眼的违约惩罚就像是一块橡皮擦，违约者一瞬间就会被擦除掉，不会有任何痛苦，挺好的。
黑暗中突然射进来一束光，更大的巨变紧随其后，墙上如点燃火药引信一般延烧出粗犷的裂纹，大小不均的碎片从天砸落，如雨落池塘般没入地下，大量的黑雾泛滥在空气中。
三人又慌张又惊恐，原本坚不可摧的‘铁衣’也变成了脆弱的海苔片，稍一挣扎就破碎脱落。
无声的天塌地陷持续了近一分钟，长廊中富有节奏的脚步声则是这一分钟的伴奏。
脚步声的主人终于驾临，黑潮与雾皆烟消云散，小店以原本的模样安静地等待着，月光入室，在白垩色的墙壁上投出方窗的轮廓，红色的吉祥结垂下阴影。
钢铁巨人停在男人面前，手甲中握着一截金色的‘蛇骨’，末端连着三角状的骶骨，每一处骨结的两侧都生有蛛腿状的骨棘，全履式头盔内响起的声音威严浑厚：“契约，全视盟约公证。”
与强者交易不签契约，就是白送。天眼认证物品是需要时间的，物品等阶越高，认证时间越久。药剂到了春老板手中，玩家就是拉上整个尸源星都拿不回；但武器到了玩家手中，春老板刚收起药剂，下一秒就能抢回来，
契约不仅能保证交易双方的安全，更能保证交易物品不被弄虚作假。但由天眼作为公证方的契约也不是绝对公正的，天眼们或多或少都会偏袒己方玩家，贪婪天眼的头号玩家就有一个雅号——龙岛必胜客，跟这家伙签贪婪天眼公证的契约，只要出现纠纷，那肯定是你出了问题。
只有全视盟约公证的契约，才能做到无偏无倚。
男人慌忙掏出一张拟定好的契约，填上交易物的认证名和数量，再向灵魂天眼支付100点公证费，印章自虚空中重重落下，盖在契约纸中央，如星点般消散，红色的印章图案中央刊着灵魂天眼的象征物‘21’；他又向全视盟约支付100点公证费，印章自左而右浮现出环行的通译文字‘全视盟约已公证’。
如此，契约出现纠纷或违约依然会由灵魂天眼作出裁决，但全视盟约会监管这一次裁决。
想全视盟约亲自下场裁决也行，公证费10万起步，上不封顶，给足点数，天眼违约都能给你裁个半死不活。
男人将契约放在大腿上，拿出一支水性笔，在甲方签署下自己的名字，轮到老康签字时，他激动得嘴唇发颤，字更是鬼画符一样，猴子板正地写下名字，再把契约和笔递回给男人。
“请问，我妹妹在哪？”男人目光转向春老板，声音沙哑。
“很快就来了。”春老板淡淡说。
不一会儿男人就听见了妹妹的脚步声，长廊中飞掠的影子几乎是撞进了哥哥怀中，他一把抱起妹妹，拥紧她后，男人突然有些哽咽。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男人放下妹妹，别过脸，装作擦汗的样子，用肩膀拭掉泪水，“把这个签了，咱们马上就能回家了。”
春老板是最后一个签字的，她拿起契约仔细阅读，确认了条款无误，才在乙方签署上她的树生名‘阿列娜·希里欧斯托罗’。天眼认可爸爸起的名字，但全视盟约并不认可，所以她在签全视盟约公证的契约时只能用树生名。
“契约成立，请盟约见证。”四名玩家齐声说。
春老板随后开口：“阿列娜·希里欧斯托罗，同意契约成立，恳请盟约见证，契约之公正，仲裁之公正，执法之公正。”
甲乙方都认同契约成立，契约即刻生效，在天眼与盟约的见证下一分为五。
春老板拿走属于自己的契约，将‘蛇骨’放在柜台上，男人也取出三瓶‘第四针’放在柜台上。
双方各自取走交易物，契约并未自燃，说明这一次交易没问题。
“滚吧！”春老板冷冷说。
“好，好。”男人紧握着‘蛇骨’，很谦卑地笑，拉着妹妹倒退着走出小店，队友默不作声地跟上。
大理石广场上的空气带着淡淡的花香，但花瓣们早已不再发光，头顶的星空就像一条黑蓝色的大河，他攥紧了妹妹的手，恍如隔世。
楚乔轻哼着猪猪侠的主题曲，在草坪上摇着唱片机。
铜制大喇叭中播放着《喀秋莎》，歌声诉说着姑娘对离开家乡去保卫边疆的爱人的思念。
不太合他胃口，他只是想再听一遍《天空之城》而已。
时间飞逝，又是一天过去了。现在是凌晨的一点半，也是楚乔来到尸源星的第十二天，到第十三天就要进行第三次奇物抽取了，到第十五天，技能‘次元令咒’也将冷却完毕。
无论抽取奇物，还是抽取召唤物，都是随机事件，随机事件固然能带来惊喜，如卡美洛村姑和万能药·代价，但极高的不确定性也使得其隐患重重。
例如召唤出来的是一个很有想法的雅库扎或自以为是的大妈怎么办？楚乔有H-199傍身，最初的两头拦路虎好过，但山鬼那一关十有八九得沦为人体盛宴；再例如抽取出来的并非万能药·代价，而是一见面HUR值就暴跌100点，成功逃生HUR值上限直接破千的恐怖奇物，又该怎么办？
赢了皆大欢喜，输了娘卖麻批。
每个人都有赌性，但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赌一次命，任谁也受不了，受得了后大概也不把自己的命当成命了。
楚乔赶紧用即将到手的蓝色装备压下对抽取奇物的悲观。期待是会赋予等待价值的，就像炎炎夏日长跑时惦记的冰镇可乐，失去了这一段‘等待’的价值，可乐固然好喝，却也没有了那种挥洒汗水过后的满足和酣畅。
所以楚乔并不在意短时间的等待，甚至乐在其中，哪怕结局令人失望，例如喝到的是‘温可乐’，但等待时的好心情不会辜负他。
摇够了时间，楚乔转身进屋。由于今天一觉睡到了午后，即便是凌晨一点，他仍然很精神，但他还是在听完空灵悠扬的《天空之城》后强迫自己睡着了。
将醒未醒时天仍未亮，直到睡意完全褪去，楚乔才揉着眼睛坐起来，打了个长呵欠，打算出门走走。
走出黑暗的森林，东庭庙会依旧灯火通明，银杏树下的秋千上坐着安静的钢铁巨人，呆呆地仰头看着金色的树冠。
“哟！”身后接近的楚乔打了声招呼。
春老板迟钝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印象中总是光可鉴人的板甲暗淡锈蚀，黑色的尘埃弥漫在空气中。
“你这是？”楚乔察觉到了不对劲。
春老板看着楚乔，又顺着楚乔的目光低头看去，这才发现‘黑潮’的异样。
她认真起来，以纳米为单位的微观尺度上，松散的链式病毒重新凝聚在一起，不再大团大团的脱落，但这也只是止住了板甲的‘灰烬化’，在外观上依旧暗淡锈蚀，从来很乖巧的黑潮有些失控了。
连你也要和我作对？欺负我是吗？春老板犟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黑潮首次违逆了她的意志，她依然有资格和力量统治黑潮，但不能再像曾经一样肆无忌惮了。
板甲的银漆实际上是被黑潮排斥至最外层的尸源病毒异构体，但每次异构化都会导致黑潮损失不少的质量，作为由纯粹的病毒聚合而成的集群意识体生物，黑潮当然无法容忍这种无意义的行为，烧了老子那么大一堆家人，得到的却是一帮连蛋白质外壳都没有的变色异构体。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造反词黑潮说不出口，春老板确实是天生的贵种，理当凌驾所有尸生物之上。但黑潮也不是好惹的，作为神圣尸源的‘眼’与‘手’，即便是神圣尸源的亲女儿也没资格让它们去死。
春老板再一次尝试压服黑潮进行异构化，可她的力量不再如曾经，黑潮就是庞大到能组成高达都得匍匐在她脚下。
拉锯战不过持续了数十秒，她就感到了疲惫，甚至有些想睡觉。
问题是她的生命中从未存在过睡眠，这是……怎么了？
黑潮抓住了机会，在她失神的刹那悍然发动反击，板甲瞬间坍塌到只剩漆黑的骨架，溃散的黑潮化作大雾，四散而去，漆黑的大雾与金色的树穹横向分割了东庭庙会。
不知从哪儿刮起了风，大量的落叶被卷飞，浓密的黑雾也渐渐稀薄，风力就像吹气般膨胀，不一会儿竟形成了灰白的风龙卷，远观就像是一个大漏斗，漏斗中央托着山岳一般的巨树。银杏格外沉重的树枝都被摇动了，千百只金色蝴蝶飞离了树枝，地面的庙会更是一地狼藉，甚至小推车都被卷入，在狂暴的风涡中解体。
但位于风眼处的秋千依然风平浪静，雾散后暴露出无首的骸骨巨人，披着白大褂的女孩坐在骸骨巨人的盆骨上，巨人的胸廊宛如骨笼，她抓着肋骨的栏杆，低垂头颅。
女孩抬起头，幽深的蓝瞳中满盈着红色的‘泪水’，但她的表情完全与悲伤扯不上关系，冷淡得如同木石。
楚乔早已做好了准备，春老板的相貌再抽象，他都会以谀臣奸谗侍奉暴君的心态去面对。道理很简单，当一个人能对你生杀予夺时，她的鼻毛都会美得沉鱼落雁。
很遗憾，楚乔脑海中所有关于美的阿谀，在春老板的真容面前都变成了直谏。他突然理解了无偿帮春老板打井的‘仰慕者’，打井算什么，周幽王要是见了这番邦小美人，怕是能为她第二次烽火戏诸侯。
她生生扳碎了巨人的肋骨，再用手肘一扫，环状的胸廊脆弱得就像是乐高积木堆就的玩具，被扫成飞散的碎片。
清除完障碍后，春老板跳下秋千，走出风眼，狂暴的气流掀起了她的白大褂。
“停下。”她说，声至风息，树叶、线缆、宫灯、布片与木头的暴雨倾盆而下。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又低头，蹲下身，拾起一枚沾了泥水的发卡，用白大褂蹭掉泥水后，再放进口袋里。她花了好长好长时间，才布置出来想象中的庙会，但毁掉它只需要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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