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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中求胜屈脩围点 义薄云天少锋驰援]四月六日至八月廿七日

    前日一战,天朝大败北狄智将商青骐,夺荆棘道,狂风山北等处。北狄将屈脩一军从覆灵关调至青云山来防皇甫崇,给博明等可乘之机,叩开灵市门户,屈军目下是两面受敌。

    皇甫崇道:“两军于山野间交战,其情叵测难定,北狄其余各镇兵马不敢轻动,无须忧虑。当今唯有先破屈脩,方能图北伐大计。”调吴火殇等重步兵从天朝境内青云山下行进。

    时维晚春,青云山数峰冰雪消融,道路泥泞难行。又有春雨连绵,下了两旬。皇甫崇一军驻此甚苦,轩辛于伏龙塔祈天止甘霖。皇甫崇嗟叹:“祈雨祈无雨,天命不文一贯耳!”

    方形虎面一军本攻不下一夫关,赖管仁龙带数百人翻山攻虚,驻在关内。背靠雷云山,任敌军围攻。管仁龙凶神恶煞,不时提兵出战。敌军畏惧,又闻青骐兵败,弃关逃去。方形虎面进驻,修理栈道。

    “先舍狂风山,打屈脩!杀了屈脩,便折商青骐左右手!”

    王巾凡早跳起身:“大元帅,乞发兵马,我为先锋!这个[兲]可把老子害得不浅……”

    “狗东西闭嘴!”千延板起脸骂,“再胡乱说话,便乱棍打出!”王巾凡虽闭口,但从他脸上神气中依稀可看出“彼此彼此”四字。

    皇甫崇淡笑:“商青骐乃北狄唯一可用之人,余皆老朽,不堪一击!屈脩在北狄虽号举世无双,仗其兵马广也。我军先败数阵,老将昏聩必骄,正好以计胜之!”

    万利问:“王巾凡将军曾言,止有小道可通此处,怎的屈脩驱万众前来?”

    王巾凡怒目圆瞪,叫道:“是爷爷一个不小心,被贼子引开大路之兵,怎的?难不成要给爷军法?”“[兲]滚出去!”千延拍桌大骂。

    “汝二人。”皇甫崇缓缓一句,千延点头安坐;王巾凡斜了皇甫崇一眼,被其冷冷的目光顶了回去,只好扳动指节:“咯嘣!”

    “博明军马不多,又在山中分散,须立下计策。那屈脩何在?”

    仁会亭低低道:“属下愚昧,其或在出山口处有驻军。”

    “所见略同!屈脩虽退,必不便还。重山峻岭,险阻众多,不利于屈脩大军混战……但亦不利于我军歼敌。”

    管仁龙画策:“不如弃了此关,诱屈脩来此间,右於将军再以火炮击关。”皇甫崇抚掌:“虽然是一着险棋,然我等最擅于险中求胜!”

    当下依计而行,由管带在前诱敌。途中帝都有书,称古牙七路来犯。皇甫崇命长久乐往东任将,命方宇为副手,调任天问游奕[弋]于左近。

    雄关一国因天朝议和,其国内主战派与主和派争论不休,朝野议论纷纷。因其国君主和,于是按兵不动,正剑心领兵从南郡北上。天朝与雄关二国仍以旧时七九湾南陆桥为边界。

    南蛮入贡,称并无搔扰天朝之意,乐芬揣测或因其国力尚未复元,且正与瓦卡鲁德争夺金蕃国旧地,外临意加,古牙,若树敌天朝,于其本国不利。(意加于复土四年十月分裂为东西二国,均自号意加,天朝后以东意加,西意加名之)

    皇甫崇安慰众军,应付眼前北狄贼人。博明焚营而退,屈脩军占地抢功。皇甫崇教寻敌粮道,探得屯粮所,与叶少锋精骑先行。博明欲接应,皇甫崇请其在左近布伏,待敌人退去即可掩杀。

    皇甫崇轻骑劫粮,撞见敌军粮车。叶少锋喝杀,敌军弃车便走。皇甫崇觉得一丝不对劲:似乎有诈!吹号欲退军,北狄军早杀回,一字长蛇阵摆开。皇甫崇识得此阵,教管带:“从蛇头处贯入!”管带举起大斧,一路斩将下去,敌阵立破。皇甫崇等逃出生天,问龙珷魏:“吴火殇何在?命他速来接应,怎地不见人影?”

    龙珷魏抱臂:“半程。”

    皇甫崇心头一把无名业火燃起:“呔!他这是[兲]爬山?”

    “水土不服。”龙珷魏解释,“捎口信来了。”皇甫崇让龙珷魏去催促:“今有管带在此护卫,汝可替本帅传话:‘准许延期三日,不至,军法伺候!’去罢!”

    皇甫崇尝试令叶少锋带兵迂回,从屈脩军后方进攻,半中途遇伏被截。亏叶少锋一身武艺,保得全身而退。屈脩不依不饶,追杀到此。皇甫崇见屈军势大,长叹:“苍天!皇甫崇今番如何破敌?”

    “大元帅尽管放心,有我在此!”管带战意浓厚,连碎数人,一眨眼之间已然不见。

    呃?

    回身抽堂还故乡,皇甫崇捏着剑诀,一个转身甩出剑把,将刃劈出。皇甫崇舞剑迎战,与众护卫杀透重围。山径曲折,皇甫崇逐渐被冲散。忽然一支冷箭射死了皇甫崇身旁一人,皇甫崇举目四望,不见侍卫,止有敌军乱奔。皇甫崇猫腰伏在草间,爬上山去。暗骂管带:为先锋立功可,为家将保主不可!拖一具尸在身侧,偷眼寻人。

    却是屈脩眼尖,大刀拖地砍来,皇甫崇一惊滚开。屈脩纵马追上,马蹄踹皇甫崇滚下山去。

    “唿!狗贼!”一声怒吼,管带步行踢飞了刀,宣花斧直冲屈脩天灵劈去,屈脩急闪,没入阵中。

    “大元帅,上马!”管带力大,一手扶起皇甫崇,另一手使斧砍倒敌马卒,夺了战骑。管带臂上肌肉凸鼓,只手扬起,皇甫崇只觉一股大力,臂往下折,身飞上马。

    “且先出去!”皇甫崇大吼。

    “是!”管带一踩马蹬,斧横马前,保皇甫崇出阵。皇甫崇气闷,到营施救,吐出一口黑血,登时清爽。

    “嘿,叶少锋大将军!”

    “你小子,怎么保得大元帅?”叶少锋迎面予管带一记耳光,“大元帅伤了一处,你可负责得起?”

    “一不小心便忘了……”管带分说。

    叶少锋怒目圆睁:“此事岂容草率!”

    望着管带涨红的脸,皇甫崇劝止之:“本帅并无苦楚。”

    叶少锋亦戟指而骂:“汝倒好!任了大元帅,还要四处讨打?”

    “不是有带些精锐吗……天色已晚,先去歇息。”皇甫崇哄住叶少锋。

    军医为皇甫崇挂牢了木板,定住折了的手,嘱咐不能侧卧。皇甫崇郁郁,唤叶少锋来。

    “大元帅有何话讲?”叶少锋面有青气。

    “嫂嫂何在?”皇甫崇调笑,“且请说说芳名。”

    叶少锋纠纠武夫,居然脸泛淡红,皇甫崇大感稀奇。

    “怎,怎的?”

    “哪家的千金,本帅替汝把把关!”

    “……此是命令?”

    “哦?”皇甫崇一惊,“非也,乃是二友之谈。”

    “这等说,无可奉告。”叶少锋欲去,皇甫崇拉住:“怪哉!兀那是谁?能降住叶少锋这般人!”

    “莫扯淡罢!嘴里闲出鸟来,老子去寻些酒肉吃……”叶少锋自说自话,皇甫崇肃然:“叶少锋,立住!”

    叶少锋双腿一并,“啪!”

    “有何吩咐?”叶少锋毕恭毕敬道。

    “将汝如何拐骗到嫂子的来龙去脉给本帅陈述一遍!”皇甫崇忍俊不禁。

    “那是镇南城……”叶少锋的粗嗓子立时哑下来。

    “诗情画意非汝所能,给本帅好好说话,不要耍花枪……”“报!管带小将军杀奔敌营!”外头一人撞入。

    皇甫崇与叶少锋立起,疾步出帐,皇甫崇速走:“尔去挖人,我来布伏!”

    “清龙兵!”叶少锋亦奔走。

    管带的是勇将,匹马单斧,搅得屈脩军鸡犬不宁,杀声冲天。皇甫崇于外视之,灯火影影绰绰,心道:这小子,恐怕不愿回——幸亏有少锋在。

    叶少锋驮回管带,皇甫崇问:“管带无伤否?”

    “无伤,除了——老子所打的。”

    “尚在昏迷?送军医处。”

    果然管带不肯回,被叶少锋揪住一击打晕捞回。然而,敌军穷追冲营。

    “这厮可招狼来了!”叶少锋临望。

    “放敌入内,预备火器!”

    皇甫崇教众军排成一线:“休得妄发,待本帅令旗投,方可射击!”屈脩背光而来,一军愈近,皇甫崇盯住屈军人影。直到影盖营栅,皇甫崇掷旗于地:“放!”

    “噹噹噹!”一阵乱枪,屈脩军人仰马翻。北狄万没料到天朝也有大队神机营,自乱了阵脚,屈脩便教还营。

    皇甫崇刚歇下,又想起一事挂心,传叶少锋来,道:“叶少锋,汝接着上回讲。”

    “啊,甚么?”若非叶少锋一脸无知,皇甫崇倒以为他在做戏。

    “汝与嫂嫂……”“报,管带小将军在那寻人厮打,请将军……”电奕闯帐。

    “这小子!”皇甫崇啐地,“走!”三人同行,老远便听见骂声:“这抢功的[兲]!匹夫之徒!”

    叶少锋深吸一口气,并未发作。皇甫崇赞许:“数年不见,性气转好了……”

    “管带你[屏蔽]!你老子不在,老子替他教训这狗头!”中气浑厚,皇甫崇暗掌颊己面:前言收回,这厮一点没变。

    “哇呀呀呀!”管带撞门出营奔往叶少锋,叶少锋略让过沙包似的铁拳,扳过其手,侧管带身而以左脚跘倒。“臭小子……”“嗬!”管带黑虎掏心,叶少锋一横上躯,拉过其臂,手肘一顶,管带弓身。因其不安分,用尚未受执之手捶打叶少锋,惹怒了这魔头。“混帐!”叶少锋只一推,反手扭住,管带双手脱臼,有力使不出。

    “呸!”一口浓痰。

    “呃啊啊啊!”叶少锋真动上气来,皇甫崇为其先伸气道:“捆了!”

    管带捆作一团,动弹不得。“押在后班房罢!让其父教训!”皇甫崇劝止叶少锋,为其抺去污物。叶少锋忍气吞声:“那……听大元帅的。”

    “大元帅,敌军复来,已至营外!”

    皇甫崇一瞥叶少锋:“恐怕我军虚实已被窥破……”

    “当真是一语成……成啥?”

    “本帅让汝读书,不是让汝来卖弄的!”皇甫崇无奈。

    “啊啊,真是有的放矢,招招中的!”

    “……罢了!我军不可退却,退则必死,只能死战退敌,或苦战候援!”皇甫崇令,“集结!”

    “后营起火了!”

    皇甫崇惊道:管带性命不保,如何与管仁龙交代?急奔去,叶少锋按肩抓住:“大元帅?”

    “后军有弹药,不可以被烧了……”皇甫崇糊弄过去,奔至后营。找了一遭,却不见人。皇甫崇脑中“嗡”地一响:坏了。

    “大元帅?可是在寻管仁龙之公子?”一卒凑来。

    “正是!他在何处?”

    “方才他挣脱绳索打出去了,营里就说火起……”

    皇甫崇闻之木然。

    “这……都有谁人见之?”

    “止小人一个。”

    “附耳来!本帅有令。”皇甫崇骗小卒近身,忽望后惊呼。小卒回视,空无一人。皇甫崇拔剑斩之,人头落地。

    “对不住,汝不可活。”

    皇甫崇又找到叶少锋,全营早密密实实地围住。皇甫崇找来管带下人:“你家小将军回帐不曾?”

    “不是元帅带走了么?”那人一头雾水。

    叶少锋咬牙几碎:“呸!屈脩带走了!”那人面带振恐。

    “叶少锋,先去护卫前营,务要拦住!”

    “拦住?我呸!”叶少锋忽然暴戾起来。

    “电奕来。”皇甫崇唤其嘱咐,“敌军进攻,管小将军必陷贼中。汝可去敌后营——屈脩必倾巢而出,后方空虚——救了便走。”

    “敌军已至!大元帅,快回阵内!”

    火炮止一门,早已打尽,皇甫崇命填上号炮。

    “这可是联络外军所用……”

    “目下何方有外军来助?打了!”

    敌军吃吓一跳,后见无伏,又渐拥上。皇甫崇等矢尽,取土块投掷。“三军听令,亮剑杀敌!”皇甫崇拔剑号令。

    两军交战,皇甫崇东冲西突,被一敌抱住腿,摔倒在地。勉强爬起,屈脩军发炮,皇甫崇忙连走数步滚下土坡,碎砾崩得皮肉生疼。待炮息,皇甫崇借月光看时,却滚到死人堆里来了。

    将腐未腐之尸,血气刺鼻。皇甫崇觉身上有蛆爬动,举手拍落。“救,……救我……”一北狄少年向皇甫崇呻吟。坑内有铁锥长钉,少年身畔钉子插歪了几分。皇甫崇一惊:分明是夏隐月!再看时,又是北狄。其呼声渐大,皇甫崇担忧此会为敌所见,以手代脚爬过。

    “救汝不得!”皇甫崇探腰间,兵刃都失,且一手不能动了。皇甫崇狠下心,将少年头向钉尖纳。

    “咳,咳咳!”

    “噗哧——”

    “呼。”皇甫崇轻轻甩动着手。

    “啊啊啊!”是叶少锋?他竟会如此哀嚎?往昔这般视死如归,今番也没落了?

    马蹄铮铮,大刀轮转如飞。

    “龟孙[屏蔽]们!老子今日往极乐,黄泉上让[屏蔽]与大哥陪葬!”

    又听屈脩长笑:“叶少锋,下马受执!汝虽勇,可当不住老夫!”

    “狗贼!吾誓杀汝!”

    “皇甫崇元帅早被杀死……”

    “老贼,看这一下!”

    啊,叶少锋来救我?皇甫崇苦笑,还调汝去前军,指望尔能突围……

    屈脩咒骂而退……

    月色尽去,乌云抺天。一只贼手探下坑,将尸一具具拖出。

    皇甫崇正等此机,待出坑,暴起压敌身下:“等的就是汝这般发死人财的狗子!”

    “饶,饶命……”

    “屈脩要如何进兵?汝从实招来!汝这军功章非同小可,休想隐瞒!”

    问清屈脩要围点打援,皇甫崇踹其下坑:“够了。”

    坑内惨叫:“将军!饶了我……”

    “没杀汝,自求多福罢!”

    叶少锋居然只退数里下寨,皇甫崇大奇之。辕门血衣求见,叶少锋奔来,虬髯硬肉,面色阴沉,上身赤着,大滴流汗。皇甫崇见叶少锋手握皮鞭,心想:管带被抽一顿也好。

    “大元帅?”

    “如假包换,然本帅已疲……”

    叶少锋对皇甫崇直挺挺跪下:“屮!”

    “快快起来,做甚么?”

    “小祖宗,老子该死!”

    皇甫崇岔开话头:“管仁龙的龟子死了?”

    “……老子下手有分寸。”叶少锋拍土立起。

    皇甫崇将屈脩之计告叶少锋,喟叹:“吴火殇靠不住,看博明罢……”

    “怕甚么,死,死一块!好埋!”

    “且慢……”皇甫崇抓住叶少锋,“退!全军退散!”

    “甚么?”

    “立时!”

    果然才搬出营不久,屈脩发炮击营,旧地粉碎。皇甫崇冷笑:“我军驻的近,却不来攻击,可疑!若真待着,便真死成一堆灰了!”

    “谁要成灰,与汝一战?”皇甫崇冲叶少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