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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官绅张庆童嫁祸 拆字句皇甫崇卜算]腊月三十日至宗治八年正月二日

    郑史帝笑得直打噎,李画生愠怒道:“此事……哪有如此好笑,以至于乐噎不止?”郑史帝笑得愈发灿烂,几乎抽起风来。

    只听郑史帝揭李画生短处道:“傻孩儿……哈哈哈!”

    李画生咽一口唾沫:“尔……又要编排吾甚么罪行了?”

    “嘿,哥儿,缓缓,”江玟属提步过去为郑史帝抚背顺气,“千岁,他笑岔气了!”

    皇甫崇咳嗽一下:“郑史帝,此事有甚么好笑之处……?”顿了一顿,见李画生感激,又道:“何妨告知众人,以搏同乐?”

    李画生面如土色。

    “哈哈,千岁容禀。话说那日,大人所留姓名信址,皆是我二人的罢?吾亦曾收取人来信,讲的云里雾里不明不白,便无挂心。李画生这傻小子以为那人是找他,岂非滑天下之大稽也?笨瓜,她要寻的人是王爷啊!”郑史帝不紧不慢,说了一大段话,末句却是对着李画生笑骂。

    皇甫崇忍俊不禁,李画生心若死灰。

    “准了准了,李画生,汝便代孤敷衍,也算一件功德。”

    死灰复燃:“谢千岁恩典!”

    “慢谢了!李画生,汝二人相见之时,应知何事该谈,何事不该谈。如何编个好故事骗人家姑娘,汝可得好生计较。”

    此事暂告一段落。皇甫崇批奏折,见羽经上奏报复治安诸事,道是“议增捕快好手以厚西丘之守折”,原来西丘重镇绿兴城主遇刺,刺客劫其至菜市口,枭首示众。环绿兴乡里,亦有数名官绅被害。羽经称演武堂之势日兴,若不早治,必成大患。

    皇甫崇冷笑,以演武堂之手段,寻常捕快奈何不得。一千个去,一千个死!但此类流寇盗匪,发兵去剿,又难以斩草除根。

    “为孤取户籍黄白册。”

    一夜死者共八人,并无甚么记录在册的劣迹。演武堂自号“杀富济贫,屠恶救善,誓不滥杀”,所杀之人往往罪有应得,此案却来得蹊跷!莫不是这八人有什么积年案子?

    皇甫崇寻思:此案手段如此干净,又如此残忍,必是高手所为。于十千豪气干云,左右护法也是同生共死之流,若张庆童挑拔,倒不容易。是秦英这贼么?

    呸,皇甫崇暗骂自己蠢笨。秦英不先杀皇甫崇,岂能顾他?

    仵作尸检,八人皆是被钝器击中头部,一击毙命。再看籍贯名录,八人都是本地小有名气之人。若说是游贼作乱,八人全身金珠珍宝糜有遗失,也推理不通。

    杀这八人,不为仇财……莫非?

    皇甫崇心中明了,凶犯是扬名而来!

    “召羽经速来,就说孤有大事要与其商议!”

    时虽三更,羽经一唤即至。皇甫崇劈头盖脸,先问一句:“羽经,西丘凶案,怎生解决?”

    羽经道:“朝廷已遣使者赍金往慰之。属下调大内好手三十往之,乘演武堂犯人未逃,就地搏杀……”

    “不可!”皇甫崇大喝一声,打断羽经,“速撤此令!”

    羽经冷汗直冒,忙吩咐从人回部撤令,又问皇甫崇:“余实驽钝……”

    “这也怪不得汝,毕竟人犯老奸巨猾。羽经,绿兴重镇之兴,实因炽火一城筑路而起。仁宣时,为交通西丘,把控四方,修官道七条过绿兴,”皇甫崇摊开一图,“此为绿兴城之图。羽经,八人遇害之处,孤已标出,可看出甚么端倪么?”

    羽经细看:“似呈镜像状。”

    “正是,八人遇害点,左右映称,又以官路为轴。此人杀官绅不因仇财,羽经,他为何如此?”

    “为迫害百姓,引发恐慌。”

    “其实为了扬名立万!哼!此犯杀官绅之随意,即是迫朝廷进剿演武堂,正中幕后主谋者下怀!”

    “千岁明鉴,”羽经正襟危坐,“照这等说来,人不是演武堂杀的?”

    “对,十之八九,是破军党张庆童筹划!演武堂杀人向来毒辣,张庆童派遣党内高手杀人,在伪造成演武堂所为,诱骗案查司捕杀演武堂者。”

    “移花接木,祸水东引,千岁,破军党与演武堂素与天权不睦,破军党为何要祸害同盟?”

    皇甫崇哈哈大笑:“羽经,汝果然老实。张庆童此计‘瞒天过海’,当真是大手笔,尔曹上下皆堕入这厮奸计中!张庆童眼馋演武堂,由来已久,正欲逼它坍台,他好坐收渔利。”

    “千岁,此又是从何得知……?”

    “张庆童党羽李大强,绰号‘黑子’的那人也是一流好手。帝都政变未遂,他便转战西丘。他途中换车遁走,想来就是往西了,哼,这招本王也用过。破军党要嫁祸演武堂,本王偏不上这个当!羽经,此后西丘有甚么事务,速速来禀,不拘时候。今日幸亏本王反应快,否则便酿成大祸!演武堂的刀,此时可能已经嫁在本王脖颈上了!羽经,时候不早了,汝先回去。后续事宜,等孤再与汝从长计较。”

    “属下明白了。”

    羽经去后,皇甫崇一看身旁,只余下三个贴身侍卫,且又哈欠连天,皇甫崇眉头连皱:“怪模怪样的,趁早去休息罢!”郑史帝,李画生二人如蒙大赦,躬身告退。

    皇甫崇见江玟属不退,反而上前,一笑:“年少觉少,尔倒有精神。”

    “哪里哪里,千岁才是精神抖擞。”

    “孤若无精打采,恐怕未几日便身首异处矣!”皇甫崇不禁长叹,忆起往昔,怅然若失。

    “照啊千岁,似古谆登者叛乱,千岁早有预防,急攻速平,帝都人呼有神暗助。”

    皇甫崇一笑:“还是拆字法助了本王一臂之力。‘谆'者,言享也,如佞臣例;‘登'者,野心昭然,绝非善类!”

    江玟属只道:“千岁仿佛说过,迷信要不得。子不语怪力乱神。”

    皇甫崇喃喃:“夜中可以姑妄言之。名字虽为父母赠与,然而其父母有如此异志,所养未必能好。”

    “千岁这可是说笑话了,指不定是泛滥古书才找的两三字……”

    “强辩。汝名江玟属,‘玟’一为玉纹,一为似玉之石。‘属’字意义较多,与‘玟’相套……汝乃‘玉纹集大成’者,即瑕疵也!”

    江玟属冷笑:“千岁可真会作践人~”

    “咳,都是些无聊解闷的玩意。”皇甫崇双手摊开,“李画生曾请孤拆解一字:‘宇’。本王道是:女子于归,宜室宜家。去闩无事,和气生花。”

    “千岁,此作何解?”

    “‘宇’这字,上宝盖,下为‘于’。宝盖宅相,‘于’为于归之意,即是前两句。按笔画顺序,先屋后于,意即先立屋,后娶妻。”

    “难为千岁能扯这么多~以京师房价,猴年马月才能吃上李哥喜酒啊?”

    “后两句,‘宇’字去中横为‘宁’字,他平日少发些横,不就是鸡犬皆宁了?”

    “妙哉千岁!”江玟属大赞。

    刹那间,皇甫崇明白了为何龙珷魏死岂白赖地要收江玟属当义子。

    “千岁,那,可给珷叔拆过名字没有?”

    “他这名字必不是真名。‘珷玞’为似玉之石,正与‘武夫’音偕,循其本位也!似玉之石,终难成玉。”

    江玟属咀嚼此间意味,不觉呆住。皇甫崇看他神色不对,心下诧异:“玟属,有甚么心事吗?不如也写个字,让本王猜猜汝心中所想?”

    “欸,千岁莫非想揣度小人?”江玟属笑着写个“開”字,“浅显之意,乃是宣泄通胀,闭化为开。”

    皇甫崇标新立异道:“開,挡箭之义。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江玟属,暗地里有人会害你么?汝在期盼化险为夷?”

    江玟属收起平日笑脸:“正是。”

    皇甫崇一哆嗦:此字,“开”如门上枷锁,牢狱斑纹。状异为闭,遇市为闹,字相凶极!

    “千岁,属下拜退。”

    孤虽然知道江玟属来路不正,却……

    江玟属,汝幕后是谁?

    皇甫崇觉后颈酸痛,敲打几下。宽衣解带,上床就寝。

    雄鸡未鸣,皇甫崇已醒。胸内有几缕呼不出的臆气,永夜难过,实是无情……

    角落那人,灵均!她眼帘垂下,皇甫崇心说:吓她一跳罢!忽然伸手对天,扭动不休。

    灵均冲来查看,皇甫崇放手一笑:“近来可好?”

    “皇甫崇,汝,汝……可好?”灵均讶异。

    “算是在鬼门关外溜跶了一遭,阎王嫌孤年轻,又将孤放回人间。”皇甫崇淡淡道。

    “那,便好……”灵均泫然生泪,皇甫崇反慌了手脚,只好说句笑话:“啊咧,本王未死,汝却如此伤心么?”

    “还贫……小心撕了你的嘴……”灵均微嗔,更是明艳不可方物。见皇甫崇孰视之,自觉失言,双颊飞红。

    “灵,均……”皇甫崇犹豫一下,还是爽爽快快地说出口来,“汝是因何认得本王,又如何……倾心而来……”

    灵均俏脸更红:“千岁……奴应走了。”

    “不忙罢?”

    灵均纹丝不动:“说来还真是一段孽缘……”

    “为何与本王相关,便是孽缘了?”皇甫崇不恕道。

    “汝曾救过奴与寒哥一次……”

    “何时?”皇甫崇实在记不得了,这得是事似乎太多了。

    “千岁还真是贵人多忘事……”灵均抬头微微一笑,“那时奴与寒哥也是无名小卒,汝在中原纵火,奴等遇上乱军,是千岁尔带兵杀散……寒哥告诉奴家,尔便是皇甫崇……”灵均腮红犹存,皇甫崇心旌摇曳。

    “后来如何?”

    “寒哥带奴去副都投奔复沧太子……只道天下安定,还有再见之日……”

    “本王却迎立轩辛,”皇甫崇长叹,“卿因此事恨本王么?”

    良久,灵均未复,只听檐角有水滴落阶头。

    幽幽一声:“嗯。寒哥说了许多话,奴家也附和几句……只是,尔救过奴家……”

    “果然是孽缘哪……”皇甫崇想拢拢灵均头发,虽是幻影,灵均依然偏开头,红了脸。

    “是啊,如此一来,恨尔便毫无顾忌……”

    “灵儿。”皇甫崇终于还是用寒衙水的称呼唤灵均。她双肩一震,伏在皇甫崇膀子边啜泣。

    轻飘如灵。

    偏生是单相思的闺中人,成了敌手;虽然兄仇未报,只是故恩难忘……

    “有时奴家真想就这么把破军交付与张庆童……”

    皇甫崇一震,全身热血几乎冷了,忙扳过灵均肩来:“灵均,万万不可!”

    “甚……么?”灵均哭的凌乱,更显妩媚。

    糟糕,皇甫崇一时情急发语,势难挽回。皇甫崇留灵均在破军如坐拥破军半壁江山,制衡明暗,无所不用之极。灵均若舍弃此任,局面必然大坏,天权收拾不住。

    “灵儿……卿若舍破军,一弱女子,孤身在外,又树敌无数,恐怕……”皇甫崇顿一下,“再难相见……灵均!”

    灵均忽然捧住皇甫崇的脸,凑上前来。

    吹气如兰。

    “明晚……再会。总算……好了……”

    皇甫崇孤坐房中,点起烛花来。

    京师年过,四方安定。歌舞升平之书,八面飞来。

    央平局势已稳,仁会亭复职再战,苏世文龟缩入城。

    西丘,南郡时疫大作,刘夕筠亦染上,皇甫崇命其易职还京调养。

    南沙处,叶少锋恪守和约,南蛮兵退,不再进犯。

    古牙,新总督范建果然有本事,弹压得下刁众。

    浦国新败,无事。夬伊既降,皇甫崇命司马彪等依计两行,皇甫崇静候佳音。

    朝廷,后宫又放出一批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