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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连环深谊扣心思 三十枚巧算覆南蛮]正月十八日至正月廿二日

    却说李画生一去不返,时至夜深,仍无动静。京中正月,寒气翻腾,扬扬洒洒飘下雪来。将军府中,侍卫俱煨火烘暖。

    郑史帝忽然叨念:“这厮……”问江玟属道:“玟属,尔花花肚肠中,可曾有计整治李画生这个负心无义之人?”

    “负心?”江玟属大奇之,“李哥不是个鳏寡孤独之人么?”

    郑史帝悲愤而呐:“李画生见色忘友,为一姝而弃将军府上下于不顾!”

    皇甫崇此时方才理罢政务,自书房出,便听得这俩谈论,倒也有趣。

    江玟属果然有计:“笔墨纸砚,皆兵器也,郑哥善于舞文弄墨,曷不大书特书,揭发李哥这浪荡行径,令其为天下人所不齿!小弟拟一题在此,道是《讨巨恶涂面好色薄情负心汉疏》……”

    郑史帝连称妙计:“为了一姝,其竟至此!若非好生敲打,谅他必不长记性!”

    “区区一姝……”

    “便由一姝……”

    郑史帝翻来覆去地骂,可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龙珷魏居然梦醒,发作道:“[屏蔽]郑史帝汝这狗头敢多说一句?找打么?李画生夜不归宿,便是去嫖又如何?汝可替得女人?”

    龙珷魏一旦多话,便咶噪不休:“也不撒泡尿照照,就汝那副尊容,可以代小娘皮替李画生传宗接代,沿续香火否?”

    皇甫崇不禁大笑。

    郑史帝吃这一吓,显出蔫相来:“珷叔说得是……”

    龙珷魏咆哮:“住口![屏蔽]老子乏了!”

    江玟属又弄怪样,盘腿屈膝如老僧参禅状,轻拈兰花指,闭一目:“郑施主还有何放不下?”

    郑史帝亦做戏道:“尘缘难断,还望大师指教。”

    江玟属抬手做一刀,手刀下劈。

    郑史帝悟道:“大师莫非要吾与那登徒浪子割席绝交么?”

    “非也非也,施主莫错悟了。依老僧之见,要克此劫,须得打破七宝幻相,跳出仇天欲海,一刀两断。”

    郑史帝犹在思索,皇甫崇冷笑:“幸甚至哉,歌以咏志。”①

    郑史帝大喝一声,使出轻功“梯云跃”,翻过去揪住江玟属便要左右开弓:“小贼戏我!”

    龙珷魏怒吼:“闹屁!再打老子好儿试试!”说着便要褪袍动手。

    须臾门开,李画生立在外边,风雪夜归,疲惫不堪:“千岁,吾疲倦难支,可否先歇息……”

    “且慢!”郑史帝高叫,“汝去哪了,做甚么如此晚?”

    “中邦到北华,路远迢迢的……”

    “甚么?”江玟属难以置信,“汝为何去中邦?”

    “自然是护送小雅回去。”

    众人齐齐以悲天悯人之神色观之。

    龙珷魏啐他一脸:“贱人就是矫情!”

    卷堂大乱,皇甫崇身居此间,波澜不惊。

    朱门外又有人叫唤,皇甫崇方在纳闷,忽然门开,乐芬与羽经二位京中重臣并入。

    这一惊可不小。皇甫崇忙问:“二卿何故急来,莫非某地生出变故么?”不过看两人神色,倒浅藏春风。

    乐芬羽经拱手作揖:“千岁大喜,大喜呐!”

    “喜从何来?”

    “南蛮国破!”

    皇甫崇一挣,向后跌了数步,郑史帝与李画生忙来搀扶。皇甫崇甩开两人,连声道:“捷报,喜报何在?”

    “都在此了!”乐芬跪献。

    此中有叶少锋文书,虺秦密信,电奕报捷书信,更有华亚良之报,可谓千真万确,皇甫崇再无疑虑。

    皇甫崇以手加额:“自我国立朝以来,历代莫不以北狄,南蛮为天朝心腹之患也!今两国均臣服于天朝,我天朝皇室永固,海内安矣!真乃天降祥瑞,佑我天朝!宗治轩氏,千秋万载,永享江山!社稷幸甚,幸甚哪!”

    大笑中,皇甫崇只觉魂离身去。

    博明元帅,灭贼而将军死,此义皇甫崇已知!

    悠悠转醒时,只在自家床上。乐芬羽经一众团围,看御医诊疗。皇甫崇惨然一笑:“今日之事,是本王少不经事,令诸位见笑了!可先退矣!”

    待旁人退去,皇甫崇取身旁文书览阅,不禁叹服华亚良此谋精妙,如空手套狼,虎口夺食。以三十枚铸币而覆一敌国,此功千古之下,犹然生辉!

    原来南蛮之地,僻远荒凉,不通王化。其百姓亦愚昧无知,每逢月中,方赶集于市,称为“易货集”。其商贾之往来,不使钱钞,均是以物易物。

    南蛮王子反殃深知此弊,欲定法律治之,印钱财数目于兽皮上,道是兔皮钞几何,羊皮钞几何,不准以物换物。奈何南蛮百姓刁顽,且又是年久之习,一时难变。

    华亚良瞅准此机,因其改头换面,潜入南蛮,无人识得。又因前番误打误撞剿了南蛮一窝盗匪,将资财尽奉于南蛮贵族,借机识得子反殃近侍,以利结之。日久,华亚良藉近宦之力谋一小官。华亚良借机献言:“闻大王谋币政不利,臣有一策,愿献与大王。”子反殃求贤若渴,召其对见。

    华亚良在南蛮宫廷,侃侃而谈:“大王前番以兽皮为币,此中亦有利害之要:若刁民伪造之,官衙如何令行禁止,定失威信。兽皮易损,来往之间敞若发潮变臭,一方不认,则商贾皆恨此也。更,寻常兽皮乃贱物,百姓不能信之。”

    子反殃然之,问计于华亚良。华亚良将十枚天朝铸币掏出:“臣在天朝南乐游历之时,见土著用此,大觉便利。一来铸模难仿,二来铸币不易损,三来银铜之物珍贵。大王可以仿照天朝,新铸货币,以较市井之偏正。”

    子反殃闻言大喜,命授华亚良伪职,全权负责铸币一事。华亚良果然能干事,月底即献上币模,外观与天朝无二,只字样有异。子反殃命户部试行,果然便利,于是号召蛮子,都用此币,呼为“南蛮良钞”。严令不许以物易物,违者杖五十,流放南沙西陲。

    数月后,华亚良见“南蛮良钞”遍行,于是暗寻南蛮刁顽地方,将十枚天朝铸币及模具付与之,诱其仿制。子反殃本以为用币可阻仿制,怎料华亚良是内奸,私漏此风,以致南蛮假币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子反殃方寸大乱,连下数令,命不准用伪钞。然而子母模所铸,能有多少差异?休说蛮子分不清,便是官衙亦糊涂。

    南蛮受此祸,渐乱。华亚良通地理,知南蛮处除南沙外,矿山稀少,可采掘银铜处不过几处。遂暗通叶少锋军马,命其骚扰矿山。叶少锋据住南沙,又占数山,断了其源头。南蛮百姓畏惧律令,于是市井尽罢。

    华亚良见时机成熟,取余下十枚铸币。说来话长,南蛮族人,以两支部族势力为最。一名仓颃卓尔,一名阿木铁。前者势最大,但子反殃为阿木铁族人,两族旗鼓相当。

    华亚良瞅准二族之间矛盾已久,遂驱虎吞狼。妆做一市井之徒,于酒棺赌钱(寻衅滋事),输了混赖。蛮子性烈,拔拳便打。华亚良大喊:“吾乃阿木铁族人,深得大王恩宠,鼠辈仓颃卓尔敢尔?”一石激起千层浪,酒棺中两族厮打起来。

    华亚良待闹来官兵,耍出威风,将仓颃卓尔族人一网收捕,于狱中百般侮辱。子反殃不知此事,仓颃卓尔族人只道是子反殃所教,遂大张旗鼓,声势浩大,只道要讨还公道。子反殃恰因卧病,精神不振,问近侍何事吵闹。近侍亦阿木铁族人,平日又得华亚良恩惠甚多,便诬为“真彻仓族人作乱”。子反殃听罢大怒,连命捉拿。

    因原南蛮王之子下落未知,子反殃乘乱上位,民间不伏者亦甚众。今帝都民变,可谓是遍地开花,一时南蛮烟尘四起。有一洞,拥一孩童为主,称其为故南蛮王之子,揭竿而起,扯旗称反。子反殃大怒,急于速平之(乘机查探故南蛮王之子下落),亲征此洞,命丞相监国。

    子反殃亲征,南蛮都城真彻空虚。华亚良遂火上浇油,奇计百出,搅得真彻一城不得安生。也亏他艺高人胆大,换做第二人,岂有此般胆魄与见识!

    南蛮丞相本老馈,月余寿终。继者无能,真彻仓族密谋政变。华亚良连夜出奔,返至南沙处。于路,听闻仓族人马已破王宫,新立将军,讨子反殃大逆不道。子反殃受迫,改称将军,国号作废,南蛮又归于割据混战之境。

    皇甫崇读华亚良之密奏,如观经史,深钦服之,连呼倒茶来。又思:此人虽然野心勃勃,却不露锋芒,可谓难得!

    以华亚良之傲气,胆识,对叶少锋还算客气,非因叶少锋武艺绝伦,实因华亚良善能算计。其既入天权,必知皇甫崇有使仁会亭继之之意。叶少锋娶仁会亭姐赵湘如,此三人将来必陷天朝风云之中。皇甫崇原意暗杀叶少锋,便是恐仁会亭重臣与叶少锋悍将相结,天权有谋逆之实,未知仁会亭将夺位否……

    皇甫崇不由一叹:“天权之中,也只仁会亭年少有为,堪此重任……然而……”

    转念一笑:“皇甫崇何因操劳后世耶!且先处置目下要务为上。”

    皇甫崇抚着下颔寸须:演武堂为西丘之患,今又受破军党威逼利诱。丘乘化前番私来,必因堂内有甚变故。计不速出,定将误事!遂邪邪一笑,喃喃道:

    “英雄末路处,何人不悲凉?”

    ①关于“幸甚至哉,歌以咏志”一处:出自曹操《观沧海》,此处山人引而译之,意为:“性盛致灾,割以永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