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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往昔

    居遥将手下人散了,又问起他们一行在漉州城的经历,这时说起疫病。

    胡医仙把士兵照料好了,回过头来道:“你们觉得夺回漉州城就行了?”

    不等几人反应,胡医仙又声气沉重道:“告诉你们,大难将至!你们,和那些南越军经过瘴林,没有半分防护,军中必然有人染了病,只暂时未发作。”

    胡医仙又一指地上的两个伤兵:“还有这些受伤的人,染病的可能更大,救治不来的可能也更大,一传十,十传百,到那时,药材不够才是致命一击!”

    胡医仙说罢,众人皆如梦初醒。

    居遥当即吩咐黎葳,先逐一排查,将染病的人隔帐安置出来,至于药材,只能或买或采,以备突患。

    本来打算将百姓们安置回漉州城,居遥这时便犹豫了,而其他州城也无法一下接收这么大批的人流。

    他想过后,只能派人把百姓们暂时安置在漉州城北门口的郊外,把城中的物资集中起来,供百姓们生活用。

    活神院里的人各自思忖,脸上神情却一致的凝重,和天色一样渐暗渐沉,本该去军营整顿的居遥也不见要走的意思,一行人似在这儿的土里扎下了脚跟。

    伤兵早已被带回军营,剩下的杂事交给黎葳,待他安排好一切,再回院里时,几人仍是愁云惨淡。

    一声腹鸣叫醒了众人,豆芽蹲在墙脚的锄头边上,手从腮边飞快按住叫嚣的肚子,她不好意思地抬眼,倒不是觉得自己饿得厉害,而是生怕打扰了大家的思绪。

    连云却被这一声闪出了一线灵光:“豆芽姑娘,不如你们先回梧州报信,告诉书院的人帮忙寻药?”

    连云清楚自己不能走,因为胡伯不会弃漉州一城军民不管,而他把老人家带来,当然要护其安全。

    只怪这漉州闭城绝外,廌业的网没能拨撒进来,而廌业又不认生人,要想传信梧州,只能靠他们几人了。

    豆芽和汤田两人应下重任,一众人在院子里简单用过饭后,他们两人便不再歇息,赶着马车从城北门出,星夜兼程奔往梧州。

    路上,一辆马车被迫疾驰,自西疆南下至万州,本是遥途可赏,而对心焦的人,也当作近邻一般,只想转眼赶至。

    萧案生独坐驾位,也算是宽敞又舒适,而戗画一人占据车中,却不见得多好过。

    在戗画身上的伤好了大半,自认为能抗住长途疾奔时,便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促赶车人加快进程。

    事实上,如果马车慢些走,她还能坐得了一下,但凡一快,她只能重新趴回软垫上,翻不得身。

    大汪也在戗画身旁趴着,二者姿势竟然雷同,尤其闭眼深睡时,看着十分和谐。

    夕阳随云走,转眼又要入夜,在此之前能赶到的便是万州城。

    赶着闭城门之前进了城,碍于戗画不记事的毛病,两人一“猫”只能入住邸肆,也没办法主动和梧州联络,当然也还不至于到动用武廌来联络消息的地步。

    把住宿安排好,两人就住邻间。

    两人在大堂用过晚饭后,一同上楼,本来各自进了屋,不到一刻,萧案生听见隔壁门响。

    出行以来,戗画除了赶路时的马车和休息时的住房,其他都没有兴致去管,今日是头一回出门上街。

    而她身上的伤还未完全好,萧案生免不了怕她生事吃亏——他总感觉戗画不管走哪儿,都能造出大事来。

    等了片刻,萧案生才从隔壁房出来,走过戗画住房门前时,门忽又“咯噔”一响,开出一条缝隙来。

    萧案生垂眼一看,门槛处,一丛橘毛从门缝里挤了出来,半天努力撬门不开。

    萧案生推了门,把大汪从房里解救出来,心里倒是奇怪,戗画如是上街,按说也会把大汪带上。

    小虎崽出门便想撒欢跑,被萧案生揪了起来,约束在怀里。

    萧案生知道它是要去追戗画,他也想知道戗画要去哪儿,于是带着大汪,出了邸肆,街上一路灯火辉丽,远远看见那一道清冷背影,跟随她身后。

    行人往来从身旁路过,戗画缓缓抬头,从街边小摊,沿街往前、往上望去,十年来,这座城没有成为她的噩梦。

    她仿佛是个石化了的人,生着一颗被石化了的心,没有更多的感情,灰冷而易逝。

    再多的愁,她一闭眼,再睁开,世间皆能舍弃。

    灯火照亮的不是这座城,而是她的记忆。

    记得小时候,娘亲告诉她,怀她的时候,大夫说孩子胎位不正,让娘亲喝了数月的苦药,比吃饭还勤,所以生下来了她,才会这么怕苦。

    那时家境平稳,父亲做着不大的衣料生意,虽不算多富庶,但还能供着家里上下老小的生活,逢年过节,父亲还会给她买那当时最稀奇的糖。

    那时候,她只觉得,糖是甜的,而能让她高兴一整天的,是父亲在给她糖后,会陪她玩儿一个下午,类似于你追我跑的游戏。

    等大一些的时候,父亲生意也做得大些了,眼界也更宽阔,于是送她去了学堂,这样以来,她就更少见到父亲,甚至连娘亲也见得少了。

    一开始,娘亲会送她去学堂。

    冬天的时候,娘亲穿着墨蓝色斗篷,她也穿着小斗篷,忽地大冷风吹过来,她还太小,风把她一裹就像要挟走。

    这时候,娘亲就忽地张开大斗蓬,一下把她圈进斗篷下,笑着逗她:“澜儿快躲进娘亲的斗篷里,不然被吹走就见不到娘咯!”

    上了学,夫子说礼时,讲到名和字,她认真听过后,一下课,就迫不及待地赶回家,询问父母,以后要给她取什么字。

    大人们都不曾想过,问她想要什么字。

    那时的她,不懂多少大道理,也不知道以后是什么样,只知父终日奔忙,母亲每日安排生活琐碎,能够陪她的时间甚少。

    爷奶是庄稼人,她每念完书,就爱去爷奶的地里打滚,和他们一起种地,她想,她以后也想要很多土地,这样就不会无聊了。

    于是,她对着大人们轱辘着两只大眼睛,开心而大声地道:“我要叫田廿。”

    记忆中的风又拍过脸颊,戗画微眨一下眼,而她长大了,这样的风再摇她不动。

    街上的灯火也摇曳了,不一样的光色在她眼帘中应接不暇,这条街里还有些她记得的小贩,也已经有些岁月痕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