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道歉
视频挂断后，车内陷入了一阵沉默，叶寒铮专心看着前方的路，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只有双手握着方向盘的力度稍稍透露出了一丝不安。
黎智没看出他有不对劲，不过她没有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妥当，虽然是祝女士突然袭击，但她确实没有征求叶寒铮的意见就替他做了决定。
于是她解释道：“我不是不希望我妈妈见到你，只是她突然袭击，我还没问你愿不愿意见她，而且第一次这么在视频里看一眼有点太随意了。”
叶寒铮很好哄，在听到她说的第一句话后，心头的那一点郁闷就一扫而空了，更不用说她怕他难过还解释了这么多。
于是他佯装不在意地笑笑：“我知道的。”
他心里那些没有安全感的想法，为了形象着想还是别让她知道了。
黎智试探地问：“那你愿意先跟我的朋友们见面吗？”
她母胎单身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交了个男朋友，身边的人好奇地每天都要问几遍。
提出要见他的不光是顾泉，还有以前大学时期的朋友。
“当然愿意。”他想也不想地答应下来，想想又有点不安，“你的朋友们有什么感兴趣的活动吗？唱歌？酒吧？还是看演唱会？她们喜欢吃什么？”
黎智好笑地打断他，“叶先生，放松点，她们不吃人的。”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你有空的时候跟我说，我约她们吃饭。”
“好。”他看起来挺期待的，然后又试探地问了一句，“我的朋友不多，人也都还可以，你愿意见吗？”
“愿意啊，我还能这么双标吗？”她偏了下头，“你可以直接跟我提要求的，我又不会生气。”
“真的？”
怎么感觉有点危险，“……真的。”
“那一会多吃点。”
黎智以为他只是单纯地让她好好吃饭，刚要答应下来，又听到他补了一句。
“保存下体力，晚上别求饶。”
黎智：“……”
一向什么都随她的叶寒铮，怎么在这个事情上那么，那么重欲呢。
当晚，黎智求饶无果，用了最后一丝力气，恨恨地把一脸餍足的叶寒铮踹下了床。
当然他下一秒就爬回来了。
厮混了一天，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叶寒铮总算良心发现，顾虑到黎智明天还要上班，选择放她一马了。
这还是黎智青春期之后第一次睡得那么早。
不过经过这一个周末的沉淀，她对于前几天的事已经没有那么在意了。
她从小就是个生活很丰富的人，父母会在课外时间安排很多有趣的家庭活动，比如比赛做饭，比赛讲故事，一起去郊外踏青摘野菜……
也因为这样，她的得失心一直很轻，班干部落选，考试没考好，错失第一名这种事都不会让她太挂心。
直到上班。
当年刚来这个公司的时候，她是一个还没毕业，没经过社会毒打的呆萌大学生，怀揣着对未来的向往，无怨无悔地一心扑在工作上面。
父母不在身边，朋友也各奔东西，工作渐渐成为了她的重心甚至全部，也成为影响她情绪的全部因素。
尤其是胡烈来了之后，她遇到的事情和所受到的教育不断拉扯，整个人陷入无休止的内耗。
如果不是叶寒铮的出现，她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快忘了工作之外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质检部打算给他们的样品打不合格的消息，黎智第一时间是从刘晖嘴里得到的，然后是孙芸。
她没什么反应，只是让刘晖把送检记录和在第三方权威机构检测的报告这些证据准备个两份，把其中一份寄给徐建平。
两天后，样品通过的报告送到了刘晖办公室，然后另一份证据就寄到了总公司纪委。
至于总公司是要息事宁人还是严肃处理就不是她操心的事了。
把一件事做好的标准很复杂，于她而言，无愧于人，无愧于心就可以了。
她都能坦然接受男朋友未来会喜欢上别人的可能性，没道理要为了一份工作作茧自缚。
所以当胡雨双跟着胡烈到各部门转了几天，公司上下议论纷纷的时候，她连个表情都懒得摆，只是提醒安贝贝这个时候最适合递交调岗申请。
果不其然，胡烈的架子还没摆够十分钟就批了。
他正需要一个理由说明自己缺人呢。
高子鹏找上门的时候，黎智还特意泡了他最喜欢的大红袍。
“你都知道了？”高子鹏边喝茶边叹气，“小智，我是没办法，他说了，这不是建议，是命令。”
黎智跟着他喝了口茶，笑道：“这不是好事吗？人家可是带业务来的。”
“我不差她那点业务。”高子鹏略显烦躁地挥了挥手，“为了那二两醋还不值当现杀猪包顿饺子。”
安贝贝申请调过来也就算了，小姑娘聪明勤快也好学，再现实一点，人家长得漂亮，在做业务上面就有足够的优势。更别说她背后还有个安副总，总之接收她绝对是百利无一害的。
但胡雨双不一样，那是个表面亲切实则傲气的贵太太，他敢用吗？
这不是单纯养个闲人那么简单，胡雨双带来的业务背后主导是胡烈，他势必会占用业务部针对优质客户的资源，自己又是个作精，业务的体量不大，可他们要花费的心力和成本是难以估量的。
有那功夫去拓展新业务不好吗？
再说何向远的事才刚过去不久，他现在不想看到一点和胡烈沾边的人。
偏偏胡烈还觉得有了这一笔，业务部甚至公司全体上下就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高子鹏现在心里除了字母就是族谱，气得把平时最爱品的茶当白开水一样地灌。
黎智给他重新添了杯茶，“也没那么复杂，不就是进个人嘛。”
“这是进个人吗？这是进个钉子啊。”
“放心吧，这个钉子不会钉你身上太久的，附带的小钉子也不会。”
高子鹏眼睛一亮，“啥意思？我这里就是个过渡呗。”
黎智没把话说透，而是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说过渡客气了，就是个垫脚石而已。
但高子鹏不在乎，只要不在他面前晃悠，把他当舔狗都没事。
他直接满血复活，“成，那我就放心了！”
来的时候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走的时候就支棱了。
黎智一边收拾茶具一边无奈地摇摇头。
为这种事耗费心神，实在是浪费生命。
高子鹏到底是业务部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想通之后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脸都不臭了。
胡雨双入职之后别说努力上进，连准时上下班都做不到，迟到早退是常事，工作上的事情一窍不通还不肯学。
同事难免会有意见，但高子鹏却视若无睹甚至算得上喜闻乐见。
多混都没事，千万别一时想不开想留在他这块垫脚石上面。
两个星期后，安贝贝的调岗完成，胡烈召开了一个会，虽然大家都知道开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胡雨双调任总助，也听完了胡烈说的那一堆鬼都不信的话，配合他演好这一场给鬼看的戏。
但他还是不满意，还是要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来进行自我夸赞和批评他人。
“上个季度虽然我们的业绩提升了一点，但是按我的标准来说，这点成绩远远算不上什么，就这点业绩，那还是我在背后给你们出了大力气……”
以前开会还有顾泉和她一起挤眉弄眼交换想法，现在就她一个人，黎智觉得有点无聊了。
而胡烈很贴心地给她找了乐子，“小黎，你来总结一下上个月的工作表现。”
这是又想借着开会表达不满了。
黎智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好啊。”
“上个月我主要的工作是解决原材料供应的事情。”她没选择铺垫，上来就直截了当，“大家都知道，因为一些不可说的因素，上个月我们的原料被总公司质检部退了回来，又因为没有及时和原供应商签订合同，导致临期前差点没有原料进厂。”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有的惊恐，有些事不关己，还有很大一部分看的很爽。
而胡烈的脸色已经快黑成锅底了。
什么叫不可说的因素，不就是在指桑骂槐地说他吗？
黎智没理会胡烈恶狠狠的眼神，接着说道：“作为公司副总，这件事我要负一定的责任。在其位谋其职，我却畏于强权，把个人的教养和职位的高低放在集体的利益之上，险些导致了公司业务开天窗，我应该检讨。”
从这句话开始，黎智的表情变得无比地真挚，“这些年，我自认没有因为私心做过一件对不起公司的事，也没有一天忘记过自己的职责所在，可面对侵害公司利益的人，我没有履行作为一个副总，一个守法公民的义务，甚至以后也无法履行。在此，我向公司，向各位同事，郑重地道歉。”
大家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沉默了。
几秒后，安贝贝率先鼓起了掌，然后是高子鹏，刘晖，林媛君……
除了脸色臭到极致的胡烈和不知道作何反应的胡雨双，大家都在鼓掌。
“你疯了吗？工作还想不想要了？”
会议结束后，顾泉也不管这段时间她们两个的龃龉了，出门就拉着黎智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门还没关上就等不及发问。
黎智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大不了他开除我。”
胡烈当然不敢开除她，原料的事还没有最后收尾。
退一万步说，黎智也不怕真的被开除，真要到走的那天，她就可以去胡烈办公室把攒几年的话都给骂个痛快。
“黎智！”顾泉气得叫了出来，“你最近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定要和他对着干？”
“这话应该我问你。”黎智抬头对上她的眼睛，“他的所作所为你没看到吗？日常折腾践踏员工就不说了，职务侵占让下属背锅，收受回扣，以次充好，差点毁了公司几百万的合同，你为什么能听之任之？”
顾泉被问得眼神有些闪躲，“我，他要这么做我又能怎么办？他毕竟是领导……”
“领导又怎样？只是职位高低有区别而已。”黎智的脸上闪过一丝讥讽，“我认，他可以算是我的领导，我不认，他就只是一根搅屎棍。”
顾泉被她的态度惊到了，以前她们虽然没少说胡烈的坏话，但都控制在吐槽的范围内，这是黎智第一次正面表达出对胡烈的鄙夷。
“小智。”顾泉放柔了语气，耐心劝道：“我知道你有正义感，有原则，但在职场上不能光讲这些……”
黎智打断她：“那讲什么？讲溜须拍马？讲违法乱纪？讲胡作非为？我跑了五年的客户，做了四年的所谓领导，如果你现在告诉我职场应该是这样的，那我不待也罢。”
“我知道你忍了他很久，但是你明明可以选择其他更委婉有效的方式，为什么要选择正面冲突呢？”
更委婉有效的方式，是指拿他们辛苦扶持起来的公司陪他献祭吗？
黎智失望地看着她，嘴唇翕动了半晌才开口，“刚刚其实我向公司和同事道歉，其实最应该道歉的那个人我还没说。”
“……谁？”
“五年前的我，那时候我怀揣着满腔热情，对公司倾注了所有的心血，看着它一天天地变好，我憧憬着总有一天它能变成我们想象中那样美好的样子。可现在我居然一再放纵别人来破坏它，如果五年前的我知道，一定会狠狠地抽我一巴掌。”
那段时间是她们一起度过的，顾泉听着难免动容。
黎智又问她：“你呢？你会吗？”
顾泉沉默了，她回答不了。
会吧，但是现在的顾泉会反击回去。
她会说：“这就是现实，我们不能光靠蛮劲向前冲，做人比做事更重要，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和领导发生正面冲突。”
黎智等不到回答，最后一次问他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用信奉的规则所构筑的世界，会被你的孩子们遇到。”
只有双手握着方向盘的力度稍稍透露出了一丝不安。
黎智没看出他有不对劲，不过她没有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妥当，虽然是祝女士突然袭击，但她确实没有征求叶寒铮的意见就替他做了决定。
于是她解释道：“我不是不希望我妈妈见到你，只是她突然袭击，我还没问你愿不愿意见她，而且第一次这么在视频里看一眼有点太随意了。”
叶寒铮很好哄，在听到她说的第一句话后，心头的那一点郁闷就一扫而空了，更不用说她怕他难过还解释了这么多。
于是他佯装不在意地笑笑：“我知道的。”
他心里那些没有安全感的想法，为了形象着想还是别让她知道了。
黎智试探地问：“那你愿意先跟我的朋友们见面吗？”
她母胎单身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交了个男朋友，身边的人好奇地每天都要问几遍。
提出要见他的不光是顾泉，还有以前大学时期的朋友。
“当然愿意。”他想也不想地答应下来，想想又有点不安，“你的朋友们有什么感兴趣的活动吗？唱歌？酒吧？还是看演唱会？她们喜欢吃什么？”
黎智好笑地打断他，“叶先生，放松点，她们不吃人的。”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你有空的时候跟我说，我约她们吃饭。”
“好。”他看起来挺期待的，然后又试探地问了一句，“我的朋友不多，人也都还可以，你愿意见吗？”
“愿意啊，我还能这么双标吗？”她偏了下头，“你可以直接跟我提要求的，我又不会生气。”
“真的？”
怎么感觉有点危险，“……真的。”
“那一会多吃点。”
黎智以为他只是单纯地让她好好吃饭，刚要答应下来，又听到他补了一句。
“保存下体力，晚上别求饶。”
黎智：“……”
一向什么都随她的叶寒铮，怎么在这个事情上那么，那么重欲呢。
当晚，黎智求饶无果，用了最后一丝力气，恨恨地把一脸餍足的叶寒铮踹下了床。
当然他下一秒就爬回来了。
厮混了一天，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叶寒铮总算良心发现，顾虑到黎智明天还要上班，选择放她一马了。
这还是黎智青春期之后第一次睡得那么早。
不过经过这一个周末的沉淀，她对于前几天的事已经没有那么在意了。
她从小就是个生活很丰富的人，父母会在课外时间安排很多有趣的家庭活动，比如比赛做饭，比赛讲故事，一起去郊外踏青摘野菜……
也因为这样，她的得失心一直很轻，班干部落选，考试没考好，错失第一名这种事都不会让她太挂心。
直到上班。
当年刚来这个公司的时候，她是一个还没毕业，没经过社会毒打的呆萌大学生，怀揣着对未来的向往，无怨无悔地一心扑在工作上面。
父母不在身边，朋友也各奔东西，工作渐渐成为了她的重心甚至全部，也成为影响她情绪的全部因素。
尤其是胡烈来了之后，她遇到的事情和所受到的教育不断拉扯，整个人陷入无休止的内耗。
如果不是叶寒铮的出现，她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快忘了工作之外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质检部打算给他们的样品打不合格的消息，黎智第一时间是从刘晖嘴里得到的，然后是孙芸。
她没什么反应，只是让刘晖把送检记录和在第三方权威机构检测的报告这些证据准备个两份，把其中一份寄给徐建平。
两天后，样品通过的报告送到了刘晖办公室，然后另一份证据就寄到了总公司纪委。
至于总公司是要息事宁人还是严肃处理就不是她操心的事了。
把一件事做好的标准很复杂，于她而言，无愧于人，无愧于心就可以了。
她都能坦然接受男朋友未来会喜欢上别人的可能性，没道理要为了一份工作作茧自缚。
所以当胡雨双跟着胡烈到各部门转了几天，公司上下议论纷纷的时候，她连个表情都懒得摆，只是提醒安贝贝这个时候最适合递交调岗申请。
果不其然，胡烈的架子还没摆够十分钟就批了。
他正需要一个理由说明自己缺人呢。
高子鹏找上门的时候，黎智还特意泡了他最喜欢的大红袍。
“你都知道了？”高子鹏边喝茶边叹气，“小智，我是没办法，他说了，这不是建议，是命令。”
黎智跟着他喝了口茶，笑道：“这不是好事吗？人家可是带业务来的。”
“我不差她那点业务。”高子鹏略显烦躁地挥了挥手，“为了那二两醋还不值当现杀猪包顿饺子。”
安贝贝申请调过来也就算了，小姑娘聪明勤快也好学，再现实一点，人家长得漂亮，在做业务上面就有足够的优势。更别说她背后还有个安副总，总之接收她绝对是百利无一害的。
但胡雨双不一样，那是个表面亲切实则傲气的贵太太，他敢用吗？
这不是单纯养个闲人那么简单，胡雨双带来的业务背后主导是胡烈，他势必会占用业务部针对优质客户的资源，自己又是个作精，业务的体量不大，可他们要花费的心力和成本是难以估量的。
有那功夫去拓展新业务不好吗？
再说何向远的事才刚过去不久，他现在不想看到一点和胡烈沾边的人。
偏偏胡烈还觉得有了这一笔，业务部甚至公司全体上下就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高子鹏现在心里除了字母就是族谱，气得把平时最爱品的茶当白开水一样地灌。
黎智给他重新添了杯茶，“也没那么复杂，不就是进个人嘛。”
“这是进个人吗？这是进个钉子啊。”
“放心吧，这个钉子不会钉你身上太久的，附带的小钉子也不会。”
高子鹏眼睛一亮，“啥意思？我这里就是个过渡呗。”
黎智没把话说透，而是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说过渡客气了，就是个垫脚石而已。
但高子鹏不在乎，只要不在他面前晃悠，把他当舔狗都没事。
他直接满血复活，“成，那我就放心了！”
来的时候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走的时候就支棱了。
黎智一边收拾茶具一边无奈地摇摇头。
为这种事耗费心神，实在是浪费生命。
高子鹏到底是业务部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想通之后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脸都不臭了。
胡雨双入职之后别说努力上进，连准时上下班都做不到，迟到早退是常事，工作上的事情一窍不通还不肯学。
同事难免会有意见，但高子鹏却视若无睹甚至算得上喜闻乐见。
多混都没事，千万别一时想不开想留在他这块垫脚石上面。
两个星期后，安贝贝的调岗完成，胡烈召开了一个会，虽然大家都知道开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胡雨双调任总助，也听完了胡烈说的那一堆鬼都不信的话，配合他演好这一场给鬼看的戏。
但他还是不满意，还是要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来进行自我夸赞和批评他人。
“上个季度虽然我们的业绩提升了一点，但是按我的标准来说，这点成绩远远算不上什么，就这点业绩，那还是我在背后给你们出了大力气……”
以前开会还有顾泉和她一起挤眉弄眼交换想法，现在就她一个人，黎智觉得有点无聊了。
而胡烈很贴心地给她找了乐子，“小黎，你来总结一下上个月的工作表现。”
这是又想借着开会表达不满了。
黎智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好啊。”
“上个月我主要的工作是解决原材料供应的事情。”她没选择铺垫，上来就直截了当，“大家都知道，因为一些不可说的因素，上个月我们的原料被总公司质检部退了回来，又因为没有及时和原供应商签订合同，导致临期前差点没有原料进厂。”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有的惊恐，有些事不关己，还有很大一部分看的很爽。
而胡烈的脸色已经快黑成锅底了。
什么叫不可说的因素，不就是在指桑骂槐地说他吗？
黎智没理会胡烈恶狠狠的眼神，接着说道：“作为公司副总，这件事我要负一定的责任。在其位谋其职，我却畏于强权，把个人的教养和职位的高低放在集体的利益之上，险些导致了公司业务开天窗，我应该检讨。”
从这句话开始，黎智的表情变得无比地真挚，“这些年，我自认没有因为私心做过一件对不起公司的事，也没有一天忘记过自己的职责所在，可面对侵害公司利益的人，我没有履行作为一个副总，一个守法公民的义务，甚至以后也无法履行。在此，我向公司，向各位同事，郑重地道歉。”
大家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沉默了。
几秒后，安贝贝率先鼓起了掌，然后是高子鹏，刘晖，林媛君……
除了脸色臭到极致的胡烈和不知道作何反应的胡雨双，大家都在鼓掌。
“你疯了吗？工作还想不想要了？”
会议结束后，顾泉也不管这段时间她们两个的龃龉了，出门就拉着黎智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门还没关上就等不及发问。
黎智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大不了他开除我。”
胡烈当然不敢开除她，原料的事还没有最后收尾。
退一万步说，黎智也不怕真的被开除，真要到走的那天，她就可以去胡烈办公室把攒几年的话都给骂个痛快。
“黎智！”顾泉气得叫了出来，“你最近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定要和他对着干？”
“这话应该我问你。”黎智抬头对上她的眼睛，“他的所作所为你没看到吗？日常折腾践踏员工就不说了，职务侵占让下属背锅，收受回扣，以次充好，差点毁了公司几百万的合同，你为什么能听之任之？”
顾泉被问得眼神有些闪躲，“我，他要这么做我又能怎么办？他毕竟是领导……”
“领导又怎样？只是职位高低有区别而已。”黎智的脸上闪过一丝讥讽，“我认，他可以算是我的领导，我不认，他就只是一根搅屎棍。”
顾泉被她的态度惊到了，以前她们虽然没少说胡烈的坏话，但都控制在吐槽的范围内，这是黎智第一次正面表达出对胡烈的鄙夷。
“小智。”顾泉放柔了语气，耐心劝道：“我知道你有正义感，有原则，但在职场上不能光讲这些……”
黎智打断她：“那讲什么？讲溜须拍马？讲违法乱纪？讲胡作非为？我跑了五年的客户，做了四年的所谓领导，如果你现在告诉我职场应该是这样的，那我不待也罢。”
“我知道你忍了他很久，但是你明明可以选择其他更委婉有效的方式，为什么要选择正面冲突呢？”
更委婉有效的方式，是指拿他们辛苦扶持起来的公司陪他献祭吗？
黎智失望地看着她，嘴唇翕动了半晌才开口，“刚刚其实我向公司和同事道歉，其实最应该道歉的那个人我还没说。”
“……谁？”
“五年前的我，那时候我怀揣着满腔热情，对公司倾注了所有的心血，看着它一天天地变好，我憧憬着总有一天它能变成我们想象中那样美好的样子。可现在我居然一再放纵别人来破坏它，如果五年前的我知道，一定会狠狠地抽我一巴掌。”
那段时间是她们一起度过的，顾泉听着难免动容。
黎智又问她：“你呢？你会吗？”
顾泉沉默了，她回答不了。
会吧，但是现在的顾泉会反击回去。
她会说：“这就是现实，我们不能光靠蛮劲向前冲，做人比做事更重要，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和领导发生正面冲突。”
黎智等不到回答，最后一次问他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用信奉的规则所构筑的世界，会被你的孩子们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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