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凌弱暴寡
无妄山往右十余里，有一座小镇，名为平乐镇，乃人族边陲之地。
平乐镇的百姓大多是世代居住于此的土著，白丁俗客，布衣芒屩，鲜有修仙问道之士。
人族与妖族的止战之约，使得平乐镇的百姓得以休养生息，百年间的和平，也让此地渐渐繁荣，八街九陌，车水马龙。
平乐镇的一处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芒种烈阳的金光铺洒在红砖绿瓦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的繁盛景象，又增添了一些意境。
“阿烨，这次下山，打算玩几天啊？”街边卖糖葫芦的小贩，一边递给少年一串冰糖葫芦，一边憨厚地笑着说道。
“梁伯，此次下山，我估摸着得需些日子，才能回去。”
梁老伯闻言一喜：“如此甚好。阿烨，那你可得来咱家里坐坐，小老头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得好生款待你一顿。”
“梁伯，我这回要出远门，只是路过平乐镇，不会在此久留。”
许烨从袖中掏出两文铜钱，笑着给到梁老伯手中，但老伯想着少年以前帮他断腿的儿子接过骨，却是怎么也不肯要。
许烨给了几次都没给出去，干脆把铜钱放在老伯的老旧木桌上，转身就跑。
梁老伯看着少年远去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旋即将两文铜钱捏在指尖，观摩了一下，正欲放进桌下的箱子里，但忽的耳畔传来一阵让他胆寒的声音。
“哟，梁老伯，生意不错嘛。”
一个脸带刀疤的年轻男子，一把抢过老头手中的铜钱，把玩两下，便揣进自己衣兜里。
梁老伯颤颤巍巍，挤出一抹笑容，恭敬道：“祝大人，小的不知大人要来，有失远迎。”
见老头卑躬屈膝的模样，刀疤男子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自顾自地从稻草架子上扯下一串糖葫芦，咬下一口，旋即满脸嫌弃地吐了出来，把那串糖葫芦也扔在地上，狠狠踩上两脚。
“真你娘的难吃！梁老四，难怪你一而再，再而三拖欠市金，这破玩意儿猪都不吃！”祝姓男子指着老头鼻子，大怒道。
梁老伯看着自己精心制作的糖葫芦被人踩在脚下，顿时心如刀绞，却敢怒不敢言，反而低头附和着。
“大人教训的是。”
刀疤男看着老头这副软柿子任人拿捏的废物模样，顿觉无趣，但想着老头家里那俊俏的小闺女，便又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罢了罢了，梁老四，你今天把拖欠的市金交了，小爷就不再为难你。”祝姓男子眼珠一转，故作大度地说道。
梁老伯唯唯诺诺：“大人，不知小老儿欠了官府多少市金？”
男子伸出两指，仰头道：“不多，也就一贯另二百文。”
“什、什么？”梁老伯瞪大双目，难以置信地看着刀疤男，他颤抖着双唇，说道，“大人，不是一天二十文钱吗？小老儿这个月摆摊也就十天，应该是二百文才对啊。”
刀疤男大笑一声，道：“二百文，乃是本金，一贯钱，那是你拖欠市金的罚息。”
梁老伯闻言瘫软在地上，就像是萎掉的茄子一般，他一天卖糖葫芦至多赚不过三十文，除去高昂的市金，所剩仅有十文钱，有时还颗粒无收。
如今欠下官府如此之巨的市金，就是把他剖心挖肝，卖了换钱，也值不了这个数。
刀疤男将他扶起，笑道：“诶，梁伯，你这是做什么？”
“大人，小老儿当真是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梁伯，拿不出钱，咱可以想办法嘛。”
“办法？”
祝姓男子整理了一下华服，派头十足，道：“本官乃是平乐镇里正——常大人属下，专管这八街九陌的市金收取，若是你我成了一家人，那这罚息也就免了。”
梁老伯闻言一怔，旋即一把推开他，气得浑身发抖：“祝青山！你居然打我家小女儿的主意，她还未到及笄之年，你个禽兽！”
祝青山脸色一黑，阴冷道：“找死！”
……
街头一地，紫裙少女指着手中的一串糖葫芦，茫然地问道：“这是什么？”
自小生活在宗门的少女，并没有见过人世间的烟火气，即使外出历练，也是去危机四伏的荒山野岭，自然不知道这类街头小吃。
许烨没想到云汐月的见识还不如他，顿觉这位仙子姐姐就像一个憨憨，但他还是耐心解释道：“这叫糖葫芦，一种知名小吃。以前我每次下山，小雅都会闹着让我买来带回给她。”
云汐月哦了一声，盯着糖葫芦观察半晌，方才微微张开小嘴，咬了一口，细细品味一番，旋即笑眯着眼睛，道：“小烨，这糖葫芦真好吃。”
许烨摸了摸后脑勺，笑着说道：“汐月，你喜欢就好。”
云汐月噗嗤一笑，将糖葫芦递到许烨面前，轻声道：“诺，你也尝尝吧。”
“我不喜欢这个。”
云汐月的一双美眸中透着疑惑之色，不解道：“为什么？糖葫芦很好吃呀。”
“酸酸甜甜的，不是我喜欢的口味。”
“那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咸的。”
“咸的？”云汐月暗自嘀咕一声，旋即记在心中，想着将来有机会，便做给小烨吃。
不多久，云汐月便吃掉了一整串糖葫芦，她抿了抿嘴角，意犹未尽。
许烨笑了笑，道：“若是你还想吃的话，我便再去买一串。”
紫裙少女倒也不客气，点了点头，说道：“这次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很想知道，糖葫芦这种人间美食是怎么做出来的。”
许烨颔首，与云汐月一同前往。
二人来到梁老伯所在摊位的街巷，还有几丈之距，他俩便看见那里聚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把梁伯的小摊围了个水泄不通。
许烨心中有些高兴，想着老伯真是生意兴隆呢。
云汐月也在心中嘀咕：“这么好吃的糖葫芦，买它的人果然很多。”
但两人穿过人群，走近一看，皆是瞳孔一震。
只见一个身躯佝偻的小老头，痛苦地蜷缩在一张老旧木桌旁满是灰尘的地上，浑身伤势鼻青脸肿，血渍浸红了破旧长衫，怀中却是死死抱着一个被砸烂的小木箱子。
在他身旁不远处，那个原本插满糖葫芦串的稻草架子也倒在地上，糖葫芦串落得到处都是，被人踩得稀碎。
许烨赶忙跑过去，扶起梁老伯，强行压制着心中的愤怒，问道：“梁伯，你怎么样？这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干的？”
梁老伯见来人是许烨，他麻木空洞的眼神中有了一点光，苦涩地笑了笑，却是老泪纵横，泪花在眼眶中不停打转。
许烨和云汐月一左一右，扶着身躯佝偻的小老头，少年认真地说道：“梁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跟我说，我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但梁老伯始终没有回答，在许烨的一再询问下，小老头终是开口说了一句：
“阿烨，我想回家。”
平乐镇的百姓大多是世代居住于此的土著，白丁俗客，布衣芒屩，鲜有修仙问道之士。
人族与妖族的止战之约，使得平乐镇的百姓得以休养生息，百年间的和平，也让此地渐渐繁荣，八街九陌，车水马龙。
平乐镇的一处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芒种烈阳的金光铺洒在红砖绿瓦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的繁盛景象，又增添了一些意境。
“阿烨，这次下山，打算玩几天啊？”街边卖糖葫芦的小贩，一边递给少年一串冰糖葫芦，一边憨厚地笑着说道。
“梁伯，此次下山，我估摸着得需些日子，才能回去。”
梁老伯闻言一喜：“如此甚好。阿烨，那你可得来咱家里坐坐，小老头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得好生款待你一顿。”
“梁伯，我这回要出远门，只是路过平乐镇，不会在此久留。”
许烨从袖中掏出两文铜钱，笑着给到梁老伯手中，但老伯想着少年以前帮他断腿的儿子接过骨，却是怎么也不肯要。
许烨给了几次都没给出去，干脆把铜钱放在老伯的老旧木桌上，转身就跑。
梁老伯看着少年远去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旋即将两文铜钱捏在指尖，观摩了一下，正欲放进桌下的箱子里，但忽的耳畔传来一阵让他胆寒的声音。
“哟，梁老伯，生意不错嘛。”
一个脸带刀疤的年轻男子，一把抢过老头手中的铜钱，把玩两下，便揣进自己衣兜里。
梁老伯颤颤巍巍，挤出一抹笑容，恭敬道：“祝大人，小的不知大人要来，有失远迎。”
见老头卑躬屈膝的模样，刀疤男子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自顾自地从稻草架子上扯下一串糖葫芦，咬下一口，旋即满脸嫌弃地吐了出来，把那串糖葫芦也扔在地上，狠狠踩上两脚。
“真你娘的难吃！梁老四，难怪你一而再，再而三拖欠市金，这破玩意儿猪都不吃！”祝姓男子指着老头鼻子，大怒道。
梁老伯看着自己精心制作的糖葫芦被人踩在脚下，顿时心如刀绞，却敢怒不敢言，反而低头附和着。
“大人教训的是。”
刀疤男看着老头这副软柿子任人拿捏的废物模样，顿觉无趣，但想着老头家里那俊俏的小闺女，便又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罢了罢了，梁老四，你今天把拖欠的市金交了，小爷就不再为难你。”祝姓男子眼珠一转，故作大度地说道。
梁老伯唯唯诺诺：“大人，不知小老儿欠了官府多少市金？”
男子伸出两指，仰头道：“不多，也就一贯另二百文。”
“什、什么？”梁老伯瞪大双目，难以置信地看着刀疤男，他颤抖着双唇，说道，“大人，不是一天二十文钱吗？小老儿这个月摆摊也就十天，应该是二百文才对啊。”
刀疤男大笑一声，道：“二百文，乃是本金，一贯钱，那是你拖欠市金的罚息。”
梁老伯闻言瘫软在地上，就像是萎掉的茄子一般，他一天卖糖葫芦至多赚不过三十文，除去高昂的市金，所剩仅有十文钱，有时还颗粒无收。
如今欠下官府如此之巨的市金，就是把他剖心挖肝，卖了换钱，也值不了这个数。
刀疤男将他扶起，笑道：“诶，梁伯，你这是做什么？”
“大人，小老儿当真是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梁伯，拿不出钱，咱可以想办法嘛。”
“办法？”
祝姓男子整理了一下华服，派头十足，道：“本官乃是平乐镇里正——常大人属下，专管这八街九陌的市金收取，若是你我成了一家人，那这罚息也就免了。”
梁老伯闻言一怔，旋即一把推开他，气得浑身发抖：“祝青山！你居然打我家小女儿的主意，她还未到及笄之年，你个禽兽！”
祝青山脸色一黑，阴冷道：“找死！”
……
街头一地，紫裙少女指着手中的一串糖葫芦，茫然地问道：“这是什么？”
自小生活在宗门的少女，并没有见过人世间的烟火气，即使外出历练，也是去危机四伏的荒山野岭，自然不知道这类街头小吃。
许烨没想到云汐月的见识还不如他，顿觉这位仙子姐姐就像一个憨憨，但他还是耐心解释道：“这叫糖葫芦，一种知名小吃。以前我每次下山，小雅都会闹着让我买来带回给她。”
云汐月哦了一声，盯着糖葫芦观察半晌，方才微微张开小嘴，咬了一口，细细品味一番，旋即笑眯着眼睛，道：“小烨，这糖葫芦真好吃。”
许烨摸了摸后脑勺，笑着说道：“汐月，你喜欢就好。”
云汐月噗嗤一笑，将糖葫芦递到许烨面前，轻声道：“诺，你也尝尝吧。”
“我不喜欢这个。”
云汐月的一双美眸中透着疑惑之色，不解道：“为什么？糖葫芦很好吃呀。”
“酸酸甜甜的，不是我喜欢的口味。”
“那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咸的。”
“咸的？”云汐月暗自嘀咕一声，旋即记在心中，想着将来有机会，便做给小烨吃。
不多久，云汐月便吃掉了一整串糖葫芦，她抿了抿嘴角，意犹未尽。
许烨笑了笑，道：“若是你还想吃的话，我便再去买一串。”
紫裙少女倒也不客气，点了点头，说道：“这次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很想知道，糖葫芦这种人间美食是怎么做出来的。”
许烨颔首，与云汐月一同前往。
二人来到梁老伯所在摊位的街巷，还有几丈之距，他俩便看见那里聚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把梁伯的小摊围了个水泄不通。
许烨心中有些高兴，想着老伯真是生意兴隆呢。
云汐月也在心中嘀咕：“这么好吃的糖葫芦，买它的人果然很多。”
但两人穿过人群，走近一看，皆是瞳孔一震。
只见一个身躯佝偻的小老头，痛苦地蜷缩在一张老旧木桌旁满是灰尘的地上，浑身伤势鼻青脸肿，血渍浸红了破旧长衫，怀中却是死死抱着一个被砸烂的小木箱子。
在他身旁不远处，那个原本插满糖葫芦串的稻草架子也倒在地上，糖葫芦串落得到处都是，被人踩得稀碎。
许烨赶忙跑过去，扶起梁老伯，强行压制着心中的愤怒，问道：“梁伯，你怎么样？这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干的？”
梁老伯见来人是许烨，他麻木空洞的眼神中有了一点光，苦涩地笑了笑，却是老泪纵横，泪花在眼眶中不停打转。
许烨和云汐月一左一右，扶着身躯佝偻的小老头，少年认真地说道：“梁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跟我说，我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但梁老伯始终没有回答，在许烨的一再询问下，小老头终是开口说了一句：
“阿烨，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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