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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白巫

    晓雨已经感觉到他们的计划了,虽然他没有紊乱,但是也非常支持他们的方法。

    他又见过一次易青青,易青青告诉他,她从来没那么多破想法,想到的都去做了;另外,她还告诉他,前些天她被捕虫游戏吸引过,也差点沉迷于其中,甚至还用了智叟,越用越不爽,她不喜欢那么婆婆妈妈的东西,所以什么也不管,困了,直接狠狠地睡一大觉,醒来该干吗干吗,但是该启用的启用,没什么意识紊乱这一说。

    所以她根本用不上什么“属于自己的方言”。

    但是吴晴吃早餐时的那段胡思乱想,有点让他不安,不仅因为她在那个状态下的过于偏激,更因为她这个状态来得莫名其妙,而且石飞与梦瑶竟然一点都没感觉到她想的是什么。

    她像是进入了一个梦境,梦里只有她与晓雨,她在这个梦中,情绪完全被什么东西引导着,朝向她自己可能的直觉方向滑去,拉都拉不住。

    晓雨现在不敢想太多,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他还要去木州找方玉。

    虽然在照片上见到过,但是第一次真正见到本尊时,海吉亚的打扮还是让吴晴无法接受,特别是那尖顶的帽子与像斗篷一样的外套——夏天竟然穿这样的外套,让人感觉她就是一个女巫,白色的女巫:白皮肤、白手套、白帽子、白外套、白色的平底鞋,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巧的白色小折扇,但是没法看清她里面穿的是什么,感觉应该也是白色的。

    海吉亚比吴晴高一个头,应该有一米八零。

    她与吴晴并排坐在沙发上,依然比吴晴高半个头。

    她手上的小扇子一直在对着吴晴有节奏地扇着,在凉凉的空调间里,送来一阵阵让人舒适的暖风,吴晴有点儿想睡觉,但一直挺直着身子礼貌地与海吉亚对话。

    海吉亚先问了一些日常的小事,再跟吴晴聊了一些学校里的情况,然后又从她的兴趣爱好聊到她的家人朋友,见吴晴一直这么一本正经地端坐着,海吉亚说:“你可以放松一点。”

    吴晴身体不动,只是颈部以上在动地僵硬点头说:“好的。”

    聊了将近一个小时后,海吉亚拿过来一个盒子打开来,里面有一个圆圈,圆圈上均匀地挂着十八条链子,长短并不一致,每条链子下面都有一只挂表,大小也不一样。

    她把它挂在吴晴的面前,然后用扇子猛扇了几下,那些表就开始摇摆起来,它们不光摇摆,还各自以链子为轴心或快或慢地旋转着。

    渐渐地,它们摇摆的节奏清晰起来,像一条首尾相接的蛇在追咬自己的尾巴,那些表旋转着,使它们之间的间隙越来越模糊,吴晴的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但是她感觉到了,海吉亚给她戴了顶帽子,具体是什么样的帽子她不知道,她希望最好不要像海吉亚自己戴的那种尖顶的,更不要是白色的。

    海吉亚又问了她很多话,但是她不记得是哪些话,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答的,她感觉自己的嘴巴在忙着应对海吉亚,意识却像跑进了别人的家里那样,钻进了海吉亚的意识深处,翻箱倒柜地想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些东西长什么样,她自己并不知道,反正就是想找到。

    水木心在走廊边的一个休息区焦急地等待着,林大头请了假在这里陪着她。本来跟在晓雨身边的顾童军现在站在走廊入口,另外还有一个是申文明,看起来不像是护卫,而只是一种仪式。

    没见到迈克尔,她们来的时候楼下就有人领着直接到这里,应该是一切都安排好了。

    “出来了!”大头突然坐直了身子朝走廊那边张望,申文明也转过身朝那边看,顾童军像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转一下。

    水木心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就打算往走廊那边去,但是被顾童军拦住了。

    “因子是个环?看不见的环?哦,最小粒子是个看不见的环,这边是个世界,那边还是?哦不,宇宙浸泡在光子点阵里?”海吉亚是冲出房门的,她在走廊里胡乱地来回踱着,嘴里也是胡乱说着,连水木心都听不懂她说什么。

    “她怎么了?念咒语吗?”林大头也站了起来,走到水木心的身边困惑地看着那边。

    水木心转身重重地砸进沙发里,使劲地摇了摇头,她感觉到了:“完了,精神病人把医生整出神经病了!”

    申文明一听,忍不住笑出了声:“啊?还有这种事?”

    只听海吉亚还在那里念念有词:“自然生命,社会生命,有……,有…,哦,原生生命,加载到自然生命,再加载到社会生命,往回追溯,一直加载,是循环的,加载!加载!”

    当她走到走廊这边还要往外走时,被顾童军拦住了,她转身又往回走:“质能世界只有质能生命,阿塔微子是最小的生命体,周期性,无极态,无量态……”

    水木心等了一会儿,海吉亚还在那里胡言乱语,却不见吴晴出来,她终于忍不住了,起身就往走廊里冲,她要看看吴晴现在怎么样了。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虽然申文明被撞翻在地,但是她并没有冲进走廊半步,就被顾童军单手钳住她的右腕,轻轻一带,把她扔回到沙发上。

    她吃惊地看着这个瘦瘦的高个黑衣人,完全没有想到出手速度这么快而且力度把控得这么稳。

    他是老太太的人,这应该也是安排好的,很明显,强冲是冲不过去的。

    不管吴晴现在什么情况,她也只能这么等着了。

    除了吴晴自己,没有人知道,当那些翻转摇摆的表又一次进入混乱状态时,吴晴已经放弃了他们约定的再次简化为“非触”的“非接触触觉”之外的其它感觉,眼睛像不是她自己的一样,任它跟着那些挂表乱晃,耳朵听见了什么她自己根本就没在意,嘴巴却在很乖巧地配合着耳朵,顺着听到的内容做顺理成章的回答;她感觉海吉亚像一团白雾迷漫在自己的周围,自己却像一只小蜜蜂在这团雾中跳着8字舞,她从这混沌之中竟然找到一个熟悉的信息,一个她从东玄的描述里听到过的信息:

    海吉亚认为基因只是表象,神经系统也只是表象,所以我们生物信息与记忆、意识等,都存在于体外,甚至并不定位。

    它们只是加载到我们的躯体上而已,就像文字,我们不能仅因为从一页纸上读取了文字,就认为文字只能加载于纸张,其实文字本身是独立存在的,虽然你看不见摸不着,必须通过载体才能让你察觉到它的存在并感知它的意识……

    吴晴反复咀嚼着这部分信息,不是为了理解这段话的意思,而是解读海吉亚的意识语言,渐渐地,她似乎明白了,这个被神化的海吉亚,并没有像他们几个人那样,为自己建立一套用于自己跟自己聊天的个人“方言”,吴晴很快就读懂了她的想法、她的心思以及她曾经的一些计划,但是吴晴并未过多去理解,而是一古脑儿过了一遍,然后才像找到了出路一样从那团迷雾里“飞”出来,眼耳鼻口的感觉与她的意识终于统一了。

    但是她还在装傻,并向海吉亚输送着针对性的思想:“生态区位每个物种都生活在自己的感官世界中,人也一样,所以有些人总以为天只有井口那么大,而且还是圆的,而且还未必是彩色的。”

    海吉亚明显感觉到了,她觉得自己被吴晴狠狠地搧了一巴掌,似乎被她嘲笑自己只是龟缩在狭小区域里的微生物,并批驳她的所有理论,认为她的“理论充其量是吃了迷幻药后才具有的想象力的产物,只不过是非常有限的具体信息基础的想象”,说她“自以为有完整的理论体系,其实不过是一个人闷在信息孤岛上想当然的‘井口圆天’黑白素描”,说就算给她一套彩色铅笔,在她眼里依然是灰暗的,根本分不清红橙黄绿蓝。

    吴晴意识里包括她自己的,以及石飞、梦瑶、晓雨的,四个人各自不成体系的对这个世界的宏观与微观的认知叠加在一起,不能自圆其说还个个都像个死循环,每一个都冲击着海吉亚的神经,这是海吉亚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理论,似乎都有道理,却似乎都没有完整的内容——她不认为吴晴他们自己也不能自圆其说,而是认为吴晴意识紊乱了以致自己获取不全面。

    她轮翻解读着这些理论,想通过自己的见解将它们完善,几轮下来,她开始怀疑自己的那套理论了,这个时候吴晴输送给她的多个意识耳光,彻底把她打懵了,海吉亚完全不相信这是吴晴输送给她的,而是上天对她的讯问:

    ——这是你自己知道的还是你以为你自己知道的?

    “这是你自己知道的还是你以为你自己知道的?”她自己也跟着问自己。

    海吉亚回答不了,她已经不知道哪些是自己知道的,哪些是自己以为自己知道的。

    海吉亚用了半辈子费心用神构建的意识理论架构一瞬间就崩塌了!

    她觉得有人在一再否定甚至嘲笑那种认为意识信息仅仅基于一种载体的观念,认为那是新的造神运动的产物,就像仅仅只相信信息载体必定刻在兽骨或龟甲上可以用手触摸来解读一样,这些感觉器官有限的物种以为写到纸上或者皮革上的不可能是文字,用声音传递的更加不是,就因为他们触摸不到,他们自己没进化出眼睛与耳朵就以为别人也不可能有眼睛与耳朵——这明明是海吉亚自己提出来的,只是表达方式改了一点点而已,但是她分辩不清了,因此她非常抵触这种说法,也就因此否定过去的自己,她的信念已经崩塌了,她自己竟然不知道!

    她非常痴迷于自己亲手搭建起来的理论,她自己现在却告诉自己那些全是错的,她依然舍不下,她想尽办法证明自己是对的,但是,她不知道哪个她是对的。

    从这一刻起,她就再没有清醒过。

    顾童军见海吉亚一直在那里疯走胡说,也开始失去了定力,两脚一直在交换位置,终于在再次拦截海吉亚走出走廊之后,示意申文明快去向上汇报。

    水木心见七八个人从专用电梯出来,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就径直冲进宽畅的走廊,把海吉亚团团围住并扶进了那个套房,然后吴晴从那里走了出来。

    “这里,孩子,这里!”明明看到吴晴是朝自己走过来的,水木心依然兴奋地冲到走廊边朝她叫喊,“你没事吧孩子,你没事吧?”

    当吴晴走出走廊时,她一把把吴晴搂在怀里,搂着紧紧地,不停地问:“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吴晴努力地从妈妈的怀里挣脱出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妈妈说:“妈,我好饿,我们回家吃饭吧!”

    林大头在一旁说:“这孩子!这不是家,这是酒店,饿了就去吃,没事,去吃!”

    吴晴看了他一眼说:“大头表叔,这是你家开的酒店吗?我想吃你家的烧鹅。”

    “吃烧鹅,吃烧鹅!叔给你做,你想吃我就给你去做!”林大头向水木心使了个眼色,转身走向了电梯。

    申文明凑过了咕哝了一声:“这病还是不轻,可能治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