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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凭我这剑,可否

    春雨如丝,细如牛毛,春风拂过,扯起桃花片片。

    刘方志和陈正平未撑伞,也未带随从,只是行走在这绵绵小雨之间。

    “老师,今日道宫来人,提及过陆寒...”

    陈正平微微一怔,脑海里蓦然浮现那个惯于惫懒的笑脸。

    对刘方志摆了摆手,陈正平道:“无妨...”

    春雨阴晴总归不定,见雨越来越大,刘方志驻足,在小铺买了两把竹伞;却只打了一把,随在陈正品身后,替老师撑起来。

    头顶的春雨蓦地没了,陈正平微一抬头,见到这学生被雨水打湿的笑脸。

    熟悉的笑容中,多了些岁月的痕迹,恍惚间,他想起了当年的他。那时候的他们,决然行走在那条铺满青石砖的甬路。

    一时之间,陈正平恍若隔世。

    “老师,可想清楚了?”这一路上,刘方志想了许多,终究是在临近杨府时忍不住开口。

    作为半个经历者,他自然是清楚多年前那事的,正因为此,他才能理解老师这些年隐姓埋名的原因。

    陈正平没有说话,只微一点头。

    刘方志也再没有多话,只一声轻叹消散在这春风春雨之中。

    再一抬头。

    杨府...到了。

    .........................

    知府亲临杨府,这是刘方志上任后的第一次。

    知府刘方志乃京翰四年的进士,而整个大周官场都明白,京翰年间的进士意味着什么。

    清流之官,是断然不会与后宫有所牵连。

    而如今,刘方志宁可舍了这清流的名声,也要同师傅走一遭。

    入得大门,进入厅堂,便有小厮奉上茶水。

    一位管家模样的精瘦老人上前道:“请二位稍坐,因少爷之事,老祖宗连日未能合眼,今日少爷醒了,老祖宗方去歇了一会。”

    刘方志只轻一点头,然后眼神扫向陈正平。

    陈正平拿起茶盏,温和道:“无妨,老人家体弱,我们候着便是...”

    精瘦老人眼眸中略过一丝异色,又认真看了看二人。

    堂堂一府牧首,竟隐隐以这中年书生为尊?

    中年书生放下茶盏,面色深沉。

    杨家待客的厅堂颇为宽敞,小厮丫鬟更是殷勤有礼,茶水热了几番,便是点心也换了好几轮,但杨家老祖宗依然没有露面的意思。

    堂外,天色已然慢慢昏沉了下来,便是刘方志,此刻面容上都有些难掩的怒色,但陈正平依然淡定自若的模样,自顾自喝着茶水。

    .....

    忽然,有一个高亢的女声传来:“老祖宗...到!”

    只听得“咚、咚、咚”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位杵着一根龙头拐的老妇人,由丫鬟扶着走了过来。

    花钗冠、两博鬓,一席青色翟衣——杨家主母今日竟着朝服而来。

    二人面对杨家老祖宗,郑重施礼。

    虽一身华服、满头的金钗,依然遮掩不住杨家老祖宗皱纹下的疲惫。

    “刘大人,当真是稀客...不知今日到访,所为何事?”

    “回夫人话,本官今日轻装简从,却是随师傅而来...”

    “师傅?”杨家主母早有猜测这自诩清流的刘方志会有哪些言语,唯独没料到是这个回答。

    杨家老祖宗将视线投向那個清朗儒雅的中年书生。

    陈正平再施一礼,朗声道:“见过老夫人...我今日来,却是为了陆寒...”

    “谁?”

    “我的学生,陆寒。”

    “你是谁。”

    “郭北县县学夫子,陈正平。”

    杨家老祖宗浑浊的眸子中看不出任何神色,她只是轻轻问了一句:“你可知你那学生做了什么?”

    “回老夫人,知道...”

    “既然知道,那你又为何而来?”

    陈正平没有看那老妇人,只端起茶渣,吹去茶水上的浮沫,淡淡道:“我想请老妇人撤了状纸。”

    “你想要老身不去找那书生的麻烦?”

    “回老夫人,是的。”

    “你想要老身放过一个差点要了我孙儿命的人?”

    “回老夫人,是的。”

    让堂堂一位大周一品诰命夫人,放过一个差点杀了至亲的人?

    让差点失去嫡子的杨家,不去追究那书生的麻烦?

    这与当众践踏杨家的脸面,又有何异?

    便是厅堂内的丫鬟小厮们也是倒吸凉气、静若寒蝉,不敢有丝毫动作——只怕所有人都觉得这书生疯了。

    如此荒谬的言语,偏生这个中年书生的口吻是这般云淡风轻。

    “刘方志,这便是你带过来的人?”杨家老祖宗怒极,龙头拐沉重地撞到地面上,“若你不是望州知府,老身今日非要乱棍将你二人打出去!”

    “荒唐...”再转头看向那中年书生,杨家老祖宗的眼眸中浮现一丝厉色,道:“你究竟是何人...胆敢在老身面前如此狂妄...”

    陈正平笑容不变,只轻叹一声,然后轻声道:“老人家,您真是老的了,便是我也不认识了...”

    “在下...郭北县学夫子。”

    “陈正平。”

    中年书生盯着杨家主母的眼眸,一字一句道。

    杨家主母眼中忽地一愣,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再细细看那张脸孔,恍惚间,她心中尘封的记忆一点点被破开。

    眼前的面孔与记忆中那些浩荡的往事牵连起来,终于,她想起来了。

    “你...你是陈用修...”杨家主母苍老的面容上满是震惊之色。

    陈正平放下茶盏,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笑容:“老人家终于记起来了。”

    是啊,毕竟这些年过去了,那个太康八年进士甲等第一,那个簪花踏马朱雀街的状元郎,也终究难逃岁月的消磨。

    “伱居然还活着...”杨家主母竭力压住心中的惊骇,再联想到多年前关于眼前这中年书生的传闻,此刻的她,也不得不动容。

    随后,这个一世都在权力漩涡里打转的老人,心中陡然涌现了一个更可怕的问题:

    此人还活着...陛下...知道吗?

    陈正平深深看着老人的眼睛,缓缓道:“如今我为郭北县夫子,陆寒是我的学生,希望老夫人高抬贵手,且饶了这少年。”

    杨家主母的脸上阴晴不定,她满是皱纹的手摩挲着龙头拐。

    良久,老人才缓缓道:“他伤了我孙儿。”

    “陆寒是为了保护一个女娃,”陈正平的声音中听不到任何的情绪,“若真的扯那干系,即便到了御前,恐怕也是老夫人您那孙儿的错。”

    听到“御前”两字,老人的眼皮一紧,冷声道:“你在威胁我?”

    “我在与老夫人讲道理罢了...毕竟前日您那孙儿干的事情,许多士子皆是亲眼所见。”

    杨家主母沉声道:“那我孙儿伤了,又有谁给我一个道理?”

    陈正平叹了口气,许多年前他就见识过这老人及其家人的手段,这也是当年他力劝当时刚登基的陛下远离杨家的原因。

    庸庸世间,有人钻进钱眼,也自然有人钻进权眼。在这等人心中,诸如大周律法和人间道理之类自然轻如鸿毛。

    许多年前,他陈正平便明白了。

    于是,陈正平再开口道:“如果我非要老夫人听我这道理,又当如何?”

    杨家主母神色一寒,冷声道:“陈用修,二十年过去了,今非昔比....老身想问你,凭什么?”

    凭什么?陈正平哑然一笑。

    罢了,既然用我的道理讲不通,那便用你们的道理罢。

    陈正平手指微收成指,轻叩桌面,只听得一阵淡淡的嗡鸣——他身后包袱中蓦地飞出一柄剑。

    这是一柄样式颇为质朴,甚至有些粗糙的剑,就像是路边铁匠铺子里随手可得的那般。但那剑鞘却十分华丽,繁密的雕金花纹上,镶嵌一块红色的宝石。

    “锵”一声。

    长剑无人控制,却忽然出鞘而出。

    恰在此时,杨府中那精瘦的管家瞳孔猛然一缩,然后骤然跳出,一双大手袭向陈正平。

    陈正平未有动作,手指再轻轻一叩,那精瘦管家便闷哼一声,飞出数丈远。

    空中,长剑微鸣,轻轻颤抖着,似乎是为这许多年的尘封而委屈不已。

    “御剑术!”老妇人脸上满是骇然...和恐惧。

    陡然间,这老妇人忽然想起许多年前的那桩悬案,以及随即消失于朝堂之上的陈用修。

    “你...是你...”老妇人枯树皮一般的手指着陈正平,颤抖不已。

    陈正平蓦然起身,长剑随身飞舞,在空中挽出几道圆月般璀璨的剑花,瞬间拍飞扑上来的几名护卫。

    明月清辉之下,清风舞动;剑气纵横之中,烛火摇曳。

    陈正平鬓角白发被空中紊乱的气息勾了起来。

    他轻轻一声叹息,开口道:

    “凭我这剑,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