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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

    空气变暖,蝴蝶飞舞。和蝴蝶一道,飞舞起来的还有蚊子。

    当安怜走近雪伊家道场的时候就听见屋子里的嘻嘻哈哈。

    怎么,你们这么早就来了。

    我们昨晚就在她家睡的啊。

    羡慕吧,嫉妒不。

    韩冬,你也是?

    对呀。

    你们在挤眉弄眼的肯定不是。即使是,也只有睡猪圈的命。

    你个鬼,

    花生不要乱扔,浪费粮食可耻。安怜顺手捡起地上的花生。

    有种别跑。

    有种别追。哈哈哈。

    安怜你怎么知道我家的。你之前又没来过。

    在马路上就听能见一群鹅一样的笑声,这还用说嘛。所以韩冬之前来过。

    对呀,咋滴。

    所以我们出去谈谈。来场男人之间的对话。

    P哦。小不点,还男人。

    难道你忘记了班主任说的话吗。

    人还没有爆竹长。

    说的就是你们。

    所以,你真的是寻着笑声找来的。

    村子就这么点大,当然喽。更当然的是,安怜肯定不会说他每周三、五放学回家,路过的时候,都会望着马路这边的村子走。每周日上学路过的时候也是如此。他更期盼的是有一次,哪怕只是一次,他走到她村口的时候,她正好从那条林荫道里走出来,可他只是路过。他也不会说有一次凌晨4点多,他就翻出宿舍楼,跑到她村里,漫无目的地找,直看到有一户人家的房间里亮起了灯,他断定那是雪伊的家。然后在屋子前方角落的一颗梧桐树下面守着。他守到了公鸡的打鸣,守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守到晶莹的露珠滑出叶片,但没有守到她。李洋洋和周紫风怎么还没到。

    应该快了吧。

    他俩家比较远。

    雪伊家也是一栋二层楼的房子,不,是她叔叔家。正面和侧边都贴了白色的瓷砖。坐北朝南,一楼也是分为东西两间房。正厅墙面上的对联也是“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中堂也是一幅伟人的像。用红线连成的五角星裱着。左侧有一道门,通往后面厨房。旁边是一个长案台。案台上也放着开水瓶和一台有些废旧的米黄色录音机。右侧是有一张老爷爷的遗像。遗像前有一个罐头瓶。瓶子里面充满了沙,沙上还留有几根烧完的香炷。案台下是一张红漆的八仙桌。桌子两旁各放一张有靠背的大椅。也是红漆的,厅子里的木质沙发,凳子都是。好像专门为新婚的人准备的。

    突然几个拉长音的叫喊声传来:林雪伊郑双霜

    一听就是周紫风的声音。

    林露苏灿

    这俩人真是够了。

    我们不回应就是了。他们喊破喉咙都没用。

    李洋洋都被他带坏了。

    不嫌丢人么。

    太丢人了。丢到家了。

    真的,没人认识他们。

    在别人村里大喊大叫的什么话。

    反正我不出去。

    这件事也就周紫风干的出来。

    你俩去。

    为啥是我们。

    刚刚说好的爷们儿呢。转眼就忘记了。

    好好好。我们去,我们去。

    真是的,你们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所以,你那次来雪伊家干嘛。

    没干嘛,就串个门。

    继续说。

    好嘛,之前不是有一段时间苏灿突然不理我了么,我来问问雪伊,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然后呢。

    并没有。她说想知道直接问本人去。我哪敢啊。

    好吧,幸苦你了。小师妹真的是。

    你别忘了,花蝴蝶不喜欢追命,喜欢铁手哦。

    得了吧,你就。在我这找安慰。

    你看,前面那两个傻孩子。

    还那样自以为很帅地抖腿。

    嘴里叼着根草,他以为他是周润发吗。你看他头上,肯定又喷了摩丝。

    你俩这是干嘛呢。

    表演牛吃草哪。

    怎么出来接驾的是你们。她们人呢。

    在人家村子里这么喊,不嫌丢人啊。

    沿着这条小路直接走进去就是了,都不知道多走两步。

    找多麻烦,这一喊不就解决了吗。

    告诉你,她们可嫌丢人了。你俩悠着点。

    进门的时候,肯定会使绊子。

    要不我们先玩会儿吧,等她们气消了再进去。

    还玩。

    那就真的是去吃饭了。

    如果你能承受得了继续玩,然后再去吃饭的下场。我不介意你再玩会儿,哪怕玩一整天都行。

    那,她家有大人在不。

    目前没看到。

    她奶奶在的。

    要不我们买点东西过去。

    看在东西的份上,是不是下场会好点。

    像大人一样,懂礼是吧。

    对呀对呀。

    我觉得不一定。这样子会把事情搞得更复杂。可能会下场更惨。

    也是,估计这样,我们今后没法再去谁家吃饭了。

    再说了,你们有钱吗。

    我有1块钱。

    2块钱。

    1块钱。

    5块钱。加在一起都买不到一人一个苹果。

    买几包辣条总是够的。

    你敢现在买辣条拿过去。

    得,还是去乖乖受罚吧。

    谁觉得自己帅,谁就走前面。

    我怂,我丑。

    我也丑。

    大师兄责无旁贷。

    二师兄请上前一步走。

    你俩真是够了啊。

    反正你们最帅。

    风萧萧兮易水寒……

    不对不对,应该是大风起兮云飞扬……

    到家里他们便诧异了,韩冬随口说道,咦,客厅里怎么没人。

    他们之前都坐在这吃零食呢。

    肯定躲在某个地方,给我们来致命一击。

    她们这点伎俩。

    不然我们就这样坐着。她们肯定会出来的。

    这样不好吧。我去后面的看看。她们在不在。

    你小心哦,那个门后面,那个门,肯定有人。

    没人,后面是厨房。我听到她们的声音了。应该是在厨房帮忙。

    你确定。

    走,去看看。得和奶奶问好。

    咦,她们真没有躲在门后面唉。

    你以为我们会像你们一样幼稚吗。

    幼稚鬼。

    奶奶好。奶奶好。

    嗯,你们好。都是我家雪伊在学校里玩的好朋友吧。

    嗯。是的。奶奶。

    好。好。

    你们去玩吧。别呆在厨房了。你们也是,不用这样假惺惺的。朋友来了就要好好在一起玩。都蹲在厨房碍手碍脚的。走,走。

    好好好。您说了算。

    那我们先出去了,奶奶。

    嗯。去吧。

    你家没什么好玩的吗?

    有呀,这个呀。你长得真可爱呀。说着把两个巴掌贴在韩冬的脸上。使劲地揉了揉,再捏了一下,才放下来。

    突然这样子干嘛。我不喜欢你。

    咦,你的脸怎么变黑了。

    黑?不是红?

    是呀。

    你确定。

    李洋洋,你看看我的脸是黑色还是什么颜色。

    哈哈哈,你的脸怎么变黑了。

    你的也是,别笑,越笑越丑。比包青天的脸还黑。

    所以。把你的手给我看看。

    你确定要看。

    确定。

    苏灿,你来。把你的手给他看看。

    所以,你们也要看喽。

    嗯。这是案发现场。你们的手就是证据。

    来来来,你们排排站好。

    1,2,3。

    啪,从上嘴皮,到鼻子,再到额头。都被盖住了。

    你们。

    看到了吗。

    没有,我闭眼睛了。

    你们看到没?

    一样。

    可是我吃到了。嘴皮里全是。火霉的味道。好苦。呸呸......

    所以她们把灶台里的火霉都抹来了。

    你们。啊啊啊。

    你们……说着把双手往脸上使劲抹了抹。又是一阵打闹。

    来,我脸在这,给你。左边还是右边。还是两边都要。

    她白皙的左脸上,一点点红豆倔强地站着。

    好,火霉的事儿暂时不追究。可你们吃我们豆腐的事儿怎么算。从小到大还没给人摸过脸。

    你们小时候不知道给多少人摸过了。还豆腐。连渣都没有。

    我说的是长大了,长大了。

    老师都说了你没有筷子长,还长大。

    你们,真的是。够了啊。

    好,好,好。说着韩冬抬起左手,用食指在苏灿的右脸上划一下,再用右手食指在她的左脸上划了一下。然后用两个食指,同时在她鼻尖上点一下。苏灿的眼睛越睁越大,表情越来越僵,像个门神。嘴里数着1,2,3,4。韩冬的眼睛倒是越眯越小。最后再用手掌在苏灿的脸上轻轻一拍。5,6。

    快跑。哈哈哈。

    快跑呀。老虎追来了。

    ……

    绕着村里的人家,跑了几分钟之后,突然一个小女孩窜出来,站到安怜的面前说,你是不是安怜。我知道你的秘密哦。还有你的,你的,你的。你们的,我都知道。你是谁。问姐姐们就知道喽。喏,她们快过来了。快跑,快跑。不行。她双手张开,像节栅栏。我还知道姐姐们的很多秘密,你们想不想听。并不想。你们再跑。跑回家得了。你个小不点。就是个小鬼子。嘞嘞嘞……

    你们要干嘛,做人不要太过分哦。

    你这副模样真可爱。

    快去塘里,把脸洗了。

    真的。

    这么好。我怎么不敢相信。

    今天阴天,也没太阳啊。

    那你们说,去不去洗,甘不甘愿受罚。

    去,去,去。

    甘愿,甘愿。

    洗好了就来我们面前站好。好好受罚。

    真是的,刚刚一团雾气抹黑的,怎么让人大展身手。

    太丑了,还恶心。

    刚刚你们抹了我们六下,我们也不占便宜。也抹六下,还给你们。

    最多就三下。你们之前在我们脸上也抹了好几下,抵消了。

    你确定,要不要我重新数给你们看。

    好吧,好吧。随便。行了吧。免得说我们小肚鸡肠。

    那你是说我们斤斤计较喽。

    没有没有,你们慷慨激昂,义薄云天。

    好了,正好六笔。不准擦掉。

    你们是不是在我脸上写了王八两个字。

    你们互相看看就知道了。哈哈哈。

    哈哈哈。真漂亮。

    这是绝作。

    走了,走了。我们回家。

    让他们在风中凌乱会儿吧。

    如果把夏天的阳光和冬天的雨交织在一起,会不会也有彩虹呢。安怜莫名其妙地想着。书上说太阳距地球一亿五千公里。妈妈说到外婆家就两公里。家树哥说太阳离我们很远很远,远到就连我们现在感受到的太阳光都是几天前的。他还说,我们就这样一直生活在过去里。今天的阳光很烈,天很蓝,天上的云很轻。之前家树哥在这样的天气里和他讲过一个词牌名叫“浣溪沙”,他说云是纱,风是浣纱人……

    我想跳到塘里去。

    我也想。我们就假装不小心掉进去了。一出来,脸上这些恶心的东西就全没了。我不会游泳。

    何必要跳下去呢。把脸洗干净,然后在身上洒点水不就得了。我们就说衣服被晒干了。

    这样太假了。会挨打的。

    那也一样。

    一片翠绿的樟叶在空中翩跹地旋转地向池塘飘去,撞到水面的时候,颤开了三圈波纹。

    你们还杵在那干嘛。菜都凉了。

    走走走,正好我们可以去厨房,找奶奶告状去。

    快跑啊。啊啊啊啊......

    疯子。

    他们风风火火地跑回雪伊家,路过道场的时候瞥见她们在跳皮筋。嘴边唱着。编、编、编花篮,花篮里面有小孩,小孩的名字叫花篮……他们l连招呼都没打,一股脑地冲进厨房里。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都容光焕发。在睫毛搁浅的水珠里太阳光折射出一弯弯彩虹的世界。

    哟,你们洗心革面,准备重新做回我们的好姐妹了。

    快,让开,让开。我端不起了,水盆快要掉下来了。安怜端着一盆墨汁般的脏水,跑似地向她们那边走去。

    你再过来,你再过来,你再过来。她们一边吼着一边往旁边撤。

    安怜径直小跑着。水盆一倾,水“啪”的一下,把她们刚刚跳皮筋的地方都热黑了。水盆依旧抓在手上。

    幼稚。

    嫌弃。

    安怜你过来一下。

    干嘛。安怜双手拿着脸盆护在身前。盆口朝外,黑水还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

    你脸上没洗干净,我来帮你擦一下。你以为我想干嘛。

    真的。

    吃饭啦。孩子们,吃饭啦。

    走,走,吃饭啦。

    开始还不觉得,现在肚子饿死了。

    去两个人把案台下的桌子搬出来,把凳子摆好。

    我们去厨房端菜。

    林露一手端一盆菜到大厅看见韩冬他们已经在桌子边坐好,露出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哟,你们还真当自己是客人了。座上宾。要我们伺候是吧。

    我们都把几个大位置留给你们了好吧。

    还不快去厨房端汤、盛饭、拿筷子。

    他们哧溜一下就起来往厨房走去。可端着饭回来的时候发现女生们已经拿着筷子开吃了。

    咋。

    别那么一副怨妇出嫁的表情。

    菜都端完了好吧。

    真想往你们饭碗里啐一口唾沫。

    没事,我们不嫌弃。快,把饭盛给我们吧。

    双手奉上来。不客气。

    真行啊你们。都不让奶奶坐上位吃饭的。

    我们早说了,还等你来瞎操心。

    奶奶说了,让我们吃的自在,她去喂鸡食了。

    喏,喏,就是这只鸡。

    还有蛋汤,有碎椒炒蛋。

    正在下蛋的鸡,就为了你们,哼。

    好,好。以后我们去雪伊家串门给侄子带礼物的时候就不用带别的,带鸡蛋就好了。

    看我不把你的头当鸡蛋一样敲碎。

    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说着给夹给他一块超大的四四方方的红烧肉。肥的。

    桌上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奶奶端着饭从厨房那边走出来。

    奶奶来这边坐着吃,我吃完了。

    不用,不用,你们慢慢吃。我在这边夹点菜就行。家里不还买了饮料么,你咋没拿出来。

    是哦。尽跟他们斗嘴,忘了。

    不用了,不用了。

    我们都吃饱了。

    喝了好多汤。把汤都喝完了。

    奶奶说,喝汤好,喝汤好。多喝点汤好。

    那就不拿了。

    我家雪伊承蒙你们一直以来对她的照顾。

    没有,没有。我们互相照顾。

    你接话接的倒是挺快。和你有关系吗。你照顾啥了。

    看在奶奶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

    你们之间应该是相互喜欢的吧。要不然关系怎么这么好。

    没有,没有。我们怎么可能相互喜欢。

    谁喜欢他呀。

    就是,看那怂样就来气。

    来,比划比划。

    没有相互喜欢。怎么能成为好朋友呢,

    这会儿大家突然都不接话了。奶奶接着说,倒是希望你们能一直这么好下去。不管将来怎么样了,希望你们以后见面也像现在,保持这种美好的氛围。

    一定的,一定的,

    你们以后也要多走动走动。不要让过去的岁月只留在过去。更不要让现在的人,成为过去的人,

    好的,奶奶。

    一定的,奶奶。

    你们吃好了就下桌去歇着吧。

    要不要给你们泡杯茶呀。加茶叶还是加糖。

    就不能糖和茶叶一起加吗。

    你能耐。来端茶。

    下午我们干啥。

    等会儿,收拾完碗筷后就随便出去转转呗。

    外面的太阳那么毒。

    也没有你的嘴毒。

    小心等会儿我用唾沫淹你,我告诉你。

    来呀,来呀。说不定你的唾沫能让被吐那块皮肤凉快一秒呢。

    人至贱则无敌。

    你赢了。

    正午外面出奇地热,太阳直勾勾地照着,像恶魔盯着你裸露的灵魂。没有一丝风。天空很蓝,几朵不成形的云,没有飘,只是在缓慢地消散。走在路上,布鞋底反馈出大地的热度。后脖颈断断续续地传来一丝丝刺扎地灼痛。不知名的鸟儿还在吱吱地叫。

    安怜道,不行了,我快要被晒晕了。

    我也差不多。感觉眼前有一颗颗金灿灿地小星星在不停地闪啊闪地。

    前面有口塘。我们去塘边树荫下待会儿呗。

    走,走,走。

    快点去洗把脸。

    池塘不大,水也不是很清,靠近塘坝的地方长着茂盛的水马齿苋,还有些浮萍和它们簇拥。那是鱼藏身的好地方,也是下钓钩的好地方。池塘靠近村子的一侧用几块长长的麻石条摆成三层梯状的坡几,以方便村里人取水用水。麻石条上散放着几块光滑的大理石,是奶奶们洗衣的地方。最下一层被淹在水里,上面布满了青苔。

    洗完脸之后,感觉自己活过来一点点。周紫风道,不行我要坐下来。头有点晕。

    不然你刚刚是死去的哦。

    咦,你说要是有人白天死了,黑白无常怎么来收他的魂魄啊。白天不是没有鬼的么。

    肯定是前一天晚上就把他的魂魄收走了。

    可能白天的时候,他的魂魄还在他世间游荡,到晚上才被收走。

    黑白无常才不是普通的鬼呢。他们是当官的,是捉鬼的,是神仙。别的鬼不行,他们肯定可以白天出来。

    好了,打住。谢谢你们让我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我都准备坐下来把脚伸进水里了,要是被鬼拉下去了怎么办。

    没事,白天没有鬼的。

    可是水里黑啊。淹死鬼很可怕的。

    根本没有鬼的,好不。你看我。脚都伸下去了。很舒服啊。还有,都能看到自己的脚了,怎么算黑。

    你的嘴怎么一直张着。

    屁股烫着了。不行不行,石头太烫了。

    没事,坐一会儿就好了。

    我先浇点水上面,等会儿坐。

    韩冬照做着,不禁大喊:哇,好舒服啊。

    他们并排坐在麻石上,草鞋、布鞋和袜子脱在一侧。把脚丫子伸进构树倒印的水面,水纹一圈圈地消散。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经由树荫折射到脚丫子上,斑驳的明橙色亮光在水里倒显得有些可爱。

    你看,你脚边有好多小鱼在游。

    好痒,好痒。我感觉它在啄我。

    你那边也有好多。

    你们又在细细默默地搞什么鬼名堂。我们感觉现在很舒服,不要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哼。

    小看人,真的是。

    我们说去折几根柳枝来,放在水里面,放在脚边,更有那个啥……老师讲诗词的说啥来的。

    意境。

    对,更有意境。你以为我们只会“咚”地一声,水花四溅呢。

    你们肯定是这么想的。

    你看,你脚边那条鱼。金红色的,好漂亮。

    要不要把它捞上来,用小瓶子养着。

    不行,不要。我怕它明目张胆地死在我手上。我受不了这个。之前我家有一只狗,放学回家,它总是往我身上扑。早上上学的时候还把我送到校门口,然后自己回去。没过两个月,回家发现,它没了。

    这柳枝上有好多小水牛啊,再来几个多抓几只回去。

    周紫风,你倒是穿个鞋子过去呐。脚不硌的吗。

    我穿布鞋来的。不硌。我都敢光脚在大马路上跑。

    走,走,走。

    你个女孩子家的,跟来干嘛。我们抓过去给你们玩就是了。

    我们要自食其力。还不知道到时候你们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呢。

    我们是那种人吗。再说了,我们有那实力嘛。完全是被欺负的命好吧。

    李洋洋问雪伊,你怕不怕。

    我都没见着,怎么知道。

    他们一道来到韩冬身边,他左手拿着几根带叶子的柳条和竹条,右手抓着一只小水牛。安怜看到的时候不禁哆嗦了一下,不过没人发现。

    这颗柳条上有一只,隔壁也有,那株千年矮上也有一只。别的地方你们再看看。我把这些拿过去给她们,再去捡几根绳子过来。

    林露有些畏缩地道,把你手上的水牛给我看一下。

    喏,给你。

    是让你给我看,不是让你给我的。她吓得往后跳开。

    你看嘛。

    咦,它好可爱啊。黑色背上的白色斑点也很漂亮。那嘴也好可爱。咋感觉有点愣头愣脑的。林露说着准备用手去接韩冬手上水牛头上的两根长长的触角上的一根。

    你可别这样抓。它是会飞的。我之前不知道,抓着它的一根触角,它突然一下飞转到我的手指上,下去就是一口。给我咬的——立马把它摔在地上,一脚踩死——破皮出血还不算什么,直接肿起来了,有一块红烧肉那么大。给我疼的哟。

    所以,可爱的外表下藏着的都是狠毒。

    比如你自己。

    我可爱就行了,哼,懒得和你们吵。

    你看,把它硬硬的外壳掀开,里面有个透明的翅膀,把这个撕掉,它基本上就飞不起来了。但是以防万一,你还是得一起抓着它两个触角,贴着头抓,就保准没事了。

    嗯。

    你好好拿着啊。我就不管了啊。

    说着韩冬手里拿着枝条向她们走去,林露也往回走。

    你正好回去的的,把枝条也一起带回去。省的我来回跑。

    不行,我手里拿着它就够了。

    韩冬径直跑去找绳子了,林露还在小心翼翼地走着,另一只手似托非托地架在身体前。等安怜找到绳子,还抓了一只水牛,其他人也一只手抓一只水牛往回走。林露也就先一步到达。手上抓着水牛,楞楞地站在她们身后。

    干嘛,想我们夸你啊。

    林露的眼睛一亮。

    门都没有。这都是我们玩厌了的东西。

    来,把你手上的给我。

    林露颤颤懦懦地递过去,郑双霜直接伸出手用大拇指和食指夹住水牛的背,就拿走了。留下一片哄堂。

    哼,你个死东西。

    来,给你们一人一根绳子,绑住牛角,省的跑了。

    它会划水么。

    放下去你就知道了。

    还真可以。你最棒了。

    它们在水里拼命的游,拼命的游。有的还不时地展开那被撕掉内翼的翅膀,游出的不过是一根绳子的距离。

    李洋洋说,要不要去拿点纸来,折船。

    你真的是,童心大发是吗。

    我还是小孩,好吧。

    好,我去拿纸。

    我陪你一起去。

    拿一本自然书来就行。自然书的纸最好了。我用自然书折的纸包和别人去打,每次都会赢。

    我也是,我也是。

    我觉的自然书折的纸船,可以漂到对面去。

    还漂到对面。能漂出这片阴影就不错了。

    等会儿来比赛。

    比就比,谁怕谁。

    你看,对面还有人打水回去用。要是别人在我们这边打水,用的不就是我们的洗脚水么。

    这有什么,我奶奶每天早上还在塘里洗尿桶呢。照样有人在洗衣服,洗菜,打水。

    我们脚下这些鱼,将来也会上到别人家的饭桌上么。

    肯定的喽。

    在塘里洗尿桶,塘里的鱼还更肥一点呢。

    想想都恶心。

    没学过周敦颐的那首诗啊。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池塘里的水是活水。

    没事,我奶奶说了,这是自然的循环。人不也都是畜生变的么。

    我觉得我们家小水牛在水里泡久了,会死的。

    没事,它在被抓住的那一刻就已经判了死刑,只是秋后处斩而已。

    可是我不想它现在就死,死了就没得玩了。

    再去抓呗。

    就不嘛。它这样当着我面死了,好像我是个罪人,把它怎么了似的。

    反正老师说了它是害虫,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消灭害虫的。它在我们手上死了也算是我们的功德一件。

    好了好了,我去找点吃的给它们,你帮我牵着。

    林雪伊拿纸回来的时候,安怜离开有一会儿。他们在途中碰到。雪伊果真拿了本自然书,不过有一半已被撕掉。

    这半本书莫不是你从你家厕所里拿来的。

    你家厕所才用这个呢。

    我家用我写完了的作业本。

    你恶心。

    他恶心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咱不认识这人,不跟他说话。

    书页已经被撕开,一张张的分发下去,大家在低着头折自己的小船。折好的时候,安怜左手托着一把桑葚,右手抓着一把桑叶,气喘吁吁地跑来。

    他把紫色的左手和白绿色的右手伸到大家面前说,桑葚一人吃一颗哦,我手太小了。而且还是别人家的,怕被抓到。桑叶也给你们。

    你为什么摘桑叶过来啊,它吃么。

    那你知道它吃什么不。

    不知道。

    桑叶里不是藏有很多像奶一样的东西么。而且蚕也吃这个,吃完还会飞呢。我觉得应该吃。

    给它咬咬就得了。

    好了,我们现在开始比赛船吧。

    先说好,不准把水浇到别人的船里,谁浇了就算谁输。输的人礼拜一上课就要在头上扎两个竖起来的小揪揪。

    那不是龙角么。

    是牛角哦

    这不公平,我们是男生。头可断,发型不可乱

    我们还是女生呢。发型不对,相当于毁容,你不知道吗。

    行,开始。

    一起把船都放在水面,然后用手搅着水,细浪一圈圈地把船送往远方。周紫风却站起来,手里拿着船,使劲往水里一扔,嘴里说着,我这是航空母舰。不到一米就掉下来,船舱朝下地阵亡了。大家哈哈大笑,嘴里不时地嘲讽。没有人和他计较作弊的问题,最后一名非他莫属了。水纹还是把浸泡在水里的航空母舰一点点地往前面怂恿着。其余的小船在微波推涌着不到半分钟的时候就各自偏离了正前方的航道。反正最后一名已经确定了,大家也就哗哗哗地向着船的方向浇起水来。没一会儿就停在塘里不动了,水慢慢地浸湿、分解着。正在他们略觉得扫兴的时候,一只水牛拉着小船往前冲了出去,很快就超越了所有的小船,怎么样,我厉害吧。林露说。一点点朝构树的阴影和阳光的分界限奔去。快点,快点,给我一张纸,我也来。说着又重新折起了纸船,把牵着牛的绳子绑在船头,放到水面。水牛一时感受到脱离控制的快乐,拼命地向前游。或许是时间延长,太阳西斜,树叶在池塘里越走越远。最早出发小水牛游不动了。在岸边人看来很快就要游出阴影区,差点就要成功的时候停住了。岸上的人用石头扔它都不顶用。余下的小牛们也都东倒西歪的在水面上泄了气。大家也都失了玩的兴趣,把脚从水里抬起来甩两下,准备穿上草鞋或者是用裤子把脚蹭干,穿上袜子、鞋起身离开。池塘里悄无声息地卷几圈大的浪纹,纸船飞速地踏浪而行,然后没入水波里,连带水牛一起。

    他们继续追打笑骂地往村子深处走。鞋子拍打在干渴土路上,重叠出一圈圈模糊的脚印,再扬起一层层迷蒙的灰。依稀的蜜蜂在耳边嗡嗡地来去,千年矮上的青绿色的知了还没有长成成蝉的模样,用沙哑的颤抖的鸣叫宣告仲夏将来。太阳光歪了不少,影子没有表情地相互依偎着。前方长满艾草的小径两侧,三三两两的蝴蝶优游地或飞或停。一段长长地轻嘘之后,人声消匿了。一只被太阳晒地发黑的手向瞳孔里白蝴蝶的翅翼靠近。突然间一片欢呼,蝴蝶就像被挣断地珍珠,零乱在空气里摇曳。不一会儿又飞回,欢呼声断断续续。

    再往前走就是学校后山了,我们还要继续吗?

    大家交换着否定的眼神。那就不要了吧。

    走,我们向大马路进军。

    大家纷纷跳进别人家的菜籽地,经由棉花地,高粱地,菜园子,让折翼的蝴蝶在奔跑后的风中搁浅。绕过早稻田,就站住了。

    我们往哪走。

    朝南还是朝北。

    向左还是向右。

    往前还是往后。

    你们好无聊。

    所以跟你在一起才有趣嘛。

    打你我就不无聊了。

    但是我会痛。

    痛,不无聊啊。

    习惯了也无聊。

    那我们回家吧。

    回去干活。

    看书。

    做作业。

    看电视。

    让我们挥泪作别。

    来,撒两滴我看看。

    明天下午见。

    才不要看到你。

    安怜跑向出租屋,他有个疑问。

    家树哥,你为什么最近看到我都不说话啊。只是笑。

    因为无法可说

    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不是,是我自己。某一天忽然发现我对你说的那些,都是别的大人们在我小时候对我说的,而且现在还在继续。那些空洞的,一无是处的,自以为是的,让人反感的。我理解他们,但是我并不会按照他们所说的路子走,我有他们所谓犯错的权利,有走歪路的权利,我不知道那些爱的名义到底是为了满足谁。何况我所说的不一定是你的正途。所以我便不说了,你也有犯错的权利,何况那不一定是错误的。只要你好好过就好。

    可是…..安怜一脸无奈的,只能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