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君:熙照

    元熙昭生在雨后初霁，天光大昭的时候。

    母后这样告诉她。

    那一天前一直飘着细细密密的春雨，直到皇后临产雨才间歇，皇宫内外好说奉承话的都互道此大吉之兆，皇宫内的产室，却是一片死寂。

    皇后诞下了一名女婴。这对此处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个噩耗。

    皇后虚弱地看着稳婆怀中孩子，泪水泉涌，不知道是身体太痛还是心里太悲。

    皇后有孕的消息在第一天就世人皆瞩。对于一个已经对当今的混乱荒唐绝望的人来说，继承人的孕育是王朝新希望的开始。

    也是皇后新的希望的开始。在这个荒唐的后宫中的寄托。

    周围的相伴她一路到今日的庄姑姑沉默地聪稳婆手里接过了婴儿。

    身后走出的劲瘦的黑色身影如影般飘忽了一下，一声沉沉的刀剑刺破米袋的声音后，是涓涓的水声——血，缓缓浸透了那几个中年女人的衣襟。

    几个与死去的那几人相似的人也从黑暗中走出，开始把身上的黑色衣服换成宫装。

    皇后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过一会会有人将一名男婴送来，然后代替她的孩子，接受帝国储君该承受的一切。没有人会知道这一切，这是辜家家主在得知她怀孕后就开始布置的，几乎已经是滴水不漏的周全。

    但是自她发现自己怀孕起，她也想了日日夜夜，关于自己的，关于自己孩子的。

    那个最开始走出的黑影走到了皇后面前，“娘娘，小皇子还要等一柱香才能到。”皇后这处的光线更加明亮，所以黑影的长相身形一下就被照亮，他露出和皇后相似的眉眼。是皇后的胞兄。

    皇后瞪着自己的眼，通红的眼眶的泪虽然流着，但没有将她眼中的痛苦遮掩。“哥哥。”

    辜源看着自己的妹妹，没有像儿时将泪水涟涟的她拥抱起，让她伏在自己的肩上大笑。自先帝一道圣旨将辜家幼女封做当时的九皇子妃后，他甚至连用手抚摸妹妹的头的动作也不该有了。

    天家威严，不容分损。

    但他将妹妹的手捧起，做出服侍态，回道，“臣在。”

    “那是我的孩子。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皇后盯着兄长的眼睛，“我要将她亲自抚养长大。”

    辜源面色一冷，下颌收紧：“不行，父亲已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你要如何同家里，同众臣，同世人交代！”

    那些人，与我何干！皇后在心中呐喊。但是她却揪紧了辜源的手，悲声道:“难道你要看着你的亲外甥女死吗！”

    “父亲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安排好了一切？就像我一样！”她的声音像是在呜咽，让辜源僵停住了。她却没有继续发泄，急促道，“你以为她能活下来吗？刚刚那些嬷嬷，还有等一会送那孩子进来的一众人！父亲说斩草除根，斩草除根！说有人家收留她，会好好照料她！但是，难道留着她，”她望着姑姑怀里紧紧抱着的孩子，“会比她从来不存在这个世上，要更保险吗？”

    辜源的心咚咚、咚咚地跳着，看着妹妹眼里的血丝，和睫毛上混着汗的泪。他想到妹妹出嫁前那一天夜里，也是这样的悲。

    况且这是他妹妹的孩子。

    “……”我们要违抗父亲的命令吗?辜源脸上的肌肉，却放松了。

    皇后看向庄姑姑，那个中年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辜源的身后，手中的刀在示意下悄无声息地滑回袖管内。

    皇后说，“我会好好保护她。”也是保护好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