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九重宫阙中

    丝竹管弦阵阵，温软缠绵。

    皇帝斜斜的倚在榻中，瞧着面前的美人舞动着水袖，颇有几分百无聊赖的样子。

    边上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恭恭敬敬地侍候在旁。

    “唔……”皇帝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后面的太监道：“小昭呢？”

    何琪笑着答：“殿下听说是去辽南了。”

    “去辽南了？”皇帝的眼皮拎开了一点，“去辽南做什么？”

    “这奴才哪知道啊。”何琪先赔笑了一番，斟酌着皇帝的脸色，“听人说，也不知是不是真，是去见辽南公了。”

    皇帝斜瞥了他一眼，疑道：“见辽南公便见辽南公，你又何必吞吞吐吐。”说罢又挑眉，“你又听说什么了？”

    “这……”何琪却十分迟疑似的。

    一看皇帝不耐的脸色，何琪砰的一声突然跪下，“陛，陛下！奴才听说，奴才听说——”

    “啪嗒！”桌案被重重一拍。皇帝被他这磨叽的语气烦的够呛，怒道：“说！”

    “奴才，陛下，殿，奴才听朝内有大人议论！辽南公拥兵数万，前些日子已经列兵云州镇，似有反意啊！”

    皇帝昏黄的眼珠抖动，像是被烫到一下。

    他眯起眼，挥退了跪了一地的宫人侍女，又斜倚回了椅座。

    他想到前些日子似乎有人说辽南暴乱？

    好像就在云州周边占了几个城镇。

    嗯，领兵的听说——是太子的人？

    他静了一会，慢慢道：“若是太子是为平反而去，为何朕竟然一点也不知？”

    何琪跪在地上，不语。

    皇帝看不见他的表情，却看他微微颤抖。

    皇帝的面孔笼罩在阴影之下，他说：“太子与辽南公，有多大的交情呢？”

    …………

    辽南

    “殿下。”美丽的青年笑的温文和煦——

    她想，就是有点眼熟。

    如果瞿渠在这，大概会说——与太子殿下的面具，如出一辙。

    “殿下已经知道了吧？”成昀说：“为何臣敢孤身以见殿下。”

    “……”元熙昭看着他，不语。

    成昀微笑的面有些紧绷，他忍不住凑近了少年储君，压着语气里的颤抖，如春柳般的艳色在他的眼底蔓延。

    他温柔道：“殿下真是辛苦。这么多年——还有人知道吗？”

    元熙昭忍不住咬紧了腮帮子，但面色却平静极了，她只盯着他。

    “殿下……”成昀没有什么说的越多容易处于下风的想法。“殿下，殿下不害怕臣吗？”

    他一直笑眯眯地，甚至还歪了歪头:

    “——不怕臣将这个秘密，昭告天下吗？”

    元熙昭突然说：“可是你没有。”她也歪了歪头，“为什么呢？”

    成昀于是问：“殿下觉得是因为什么呢？”

    “按理来说，本宫该唤你一声皇叔？”元熙昭也倾凑了身子，成昀闻到少年诸君身上有一股桂花香气，

    “皇叔不但瞒报辽南赋税，私募金银，召集兵力，意图谋反——又为何敢孤身来见本宫？”

    少年储君抬着头，盯着他的眼：“皇叔既然知道本宫的事，应该也知道，知晓此事的人，已经没有几个活在世上了。”

    “且，成公此时罪证确凿，而本宫已令人传送陛下，就算——”她的眼里倒映着成昀压抑着颤抖的神情，冷静极了:

    “就地格杀——

    “且有法依。”

    像是被冰冷的气势烫到，但元熙昭知道成昀不会——他的语气颤抖莫名，他微笑：“殿下不会杀我，也不敢杀我。”

    是的。元熙昭重新坐直了身子。

    且不说成昀消息从何而来，如果就此杀他，线索斩断，必定贻患无穷；更别说辽南府兵力在张崇钰平乱，将功折罪后暂被交到了辽南知府手里——

    虽然当时她想的是，为了平息辽南府内部、可能会借机爆发的，针对张崇钰为代表的太子派势力的矛盾。

    但是这两天她发现，这个知府也早已经成了成昀的人。

    信息的不对等和兵力控制权的失去，让她陷入了极为被动的局面。

    但是元熙昭说：“纵然不过一死偿尔。”

    她的秘密总有一天会暴露在世人面前。她从来不奢求这种事能够瞒一辈子。

    成昀说：“不，殿下。臣怎敢逼殿下去死呢？”

    他看到元熙昭有点惊讶。

    的确，如果成昀的目的是当皇帝，那只要除掉了她，皇帝子嗣单薄，继承者几乎别无选择。

    虽然其中也有诸多变数罢了。

    那他为了什么呢？

    “殿下，臣是想要帮助殿下。”成昀压低了声音，在外面阴雨的沙沙声中，在烛花的啪啪响中，显得格外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