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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四章 雪天盘账

    办公室内的炉子里,柴禾烧成火红的木炭,劈啪作响。

    二麻子裹着军大衣,斜躺着小憩。

    徐庆端起茶缸,喝了两口热茶后。将烟一掐,心中思绪纷杂。

    下了雪,再让二麻子下乡去收猪,怕是不容易了。

    乡下的道路本来就不太好走,再加上这雪,更是让人寸步难行。

    除非往后遇着好天,路上的雪消融,地面也晒干,才能再去。

    只不过,这样一来,收猪上就要耽误不少时间。

    但这是没法子的事情。

    即便是在后世,国内经济已发展的相当不错,可有些地方的农村道路,没经过水泥铺面,不管是走路还是开车,都仍要小心翼翼。

    而在这年头,乡下路面几乎全都是土路,就更加困难了。

    好在饲养车间内的猪,还有三十多头,撑上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

    徐庆之前没着急忙活地拓展猪肉的销售渠道。

    一方面是因为养猪的人少,收猪是个难题。

    另一方面,也是提早就考虑到了入冬之后的情况。

    眼下只供应红星轧钢三厂和五厂,两个厂子,每天出六百斤猪肉,大钱是一下挣不上,但能保持肉联厂的正常运转,不至于说,猪肉供给上出现问题。

    像城里国营的几个肉联厂,背靠国家,经营出现状况,就算是关停一段时间,也无所谓。

    反正有国家兜底,怎么着都成。

    但徐庆自个开的肉联厂,是私营性质,个人厂子。

    哪敢随便关门歇业。

    一旦关停,想要再重新运转起来,那耗费的成本可就大了。

    再者,他就靠肉联厂和粮站维持生计,养家糊口。

    手底下雇了一大帮人,全都指望着他吃饭。

    更是不敢跟国营的肉联厂比。

    坐在办公桌前,徐庆将这几个月的账目,仔细盘点了一下。

    粮站的营收不错,每个月最少能赚小一千。

    抛去各项开支和成本,平均下来,还能盈余四百多块。

    相比去年,是少了些。

    但问题是,去年入冬之后,他就停止了让粮站库房那边加工粮食。

    而今年,直到现在,粮站库房那边,老吴带着人还在开动机器,加工白面和棒子面。

    光粮站库房雇的那群工人,每月工资都要大几百块,自然盈余上就看起来没多少了。

    但值得一提的是,今年东单粮站的粮食,几乎没帮国家代售多少,全是自家库房加工的。

    实则细算下来,比起去年,粮站赚的钱要多。

    只是账面上一时间无法体现出来。

    肉联厂是没怎么挣钱,每个月各项支出一抛,只能说略有盈余,也就三百多的净利润。

    只不过两边一加,徐庆每个月能赚七百多块。

    比起在厂里上班,当厂长,可强了太多。

    一个国营厂子的厂长,不管效益好不好,每月到头,拿的是固定工资。

    连徐庆的一半都比不上。

    这也是为啥很多人,在去年观望一整年后,今年按耐不住,选择经商的缘故。

    国营厂子,干多干少,都一样。

    反正饿不着,穷不了。

    当然,也富不了。

    可自谋生计,那就不一样了。

    爱国当红星轧钢厂的五分厂一把手,权力不小,待遇也好,但小半年时间的工资,也没当大哥的徐庆高。

    只不过,徐庆虽然每月挣的不少,但眼下,他手头却没多少钱。

    主要是今年摊的本钱多。

    家里前几年攒的积蓄,为了开办肉联厂,全都花光。

    七月多的时候,他跟二麻子下乡,既要收猪,又要收粮食。

    还借了不少钱。

    虽说其中一部分是大院的人主动借的。

    可总归还是得给还不是。

    剩余的是老丈人和小舅子,以及二弟,三弟,妹妹,几家凑的。

    这些日子,他给大院一大爷易中海,还了一千,三大爷那边的一千,也还掉了。

    老丈人马国华那边,徐庆目前还了一半,还剩一半。

    傻柱和许大茂的,都还没来得及给。

    爱国和丰铭、晓雅那边,徐庆倒是问过弟弟妹妹好几次,可没一个说,着急用钱。

    徐爱国一句话:“大哥,当年咱家日子是你撑起来的,我跟丰铭,晓雅,都是靠着您挣得那几十块工资,拉扯大的,我那五百,是我和我媳妇,给您与我嫂子的!”

    徐丰铭更直接了当,“大哥,咱们是亲兄弟,什么借不借的,我的钱,就是你的,大哥您拿着随便用。

    当年咱家日子还不算好的时候,我和晓雅上高中那会儿,还时不时朝你要零花钱,现在想起来都挺不好意思的,我是没打算让您和嫂子再给我。”

    徐晓雅坐在一旁,连声应道:“就是嘛,大哥,我二哥,三哥说的,也是我的意思。”

    徐庆心里感动,弟弟妹妹的话,让他心里热乎乎的。

    但他知道,一码事归一码事,当年是当年,现在他们都长大了,各自成家。

    尽管没说分家,可妹妹晓雅嫁出去了,组建了家庭,有她自己的光景。

    爱国和丰铭,也早陆续成家。

    他这当大哥的,不至于说,从弟弟妹妹身上占便宜。

    何况,他只是暂时有些拮据而已。

    坐在炉子上的烧水壶,不断冒着白色热气,发出哨子似的声响,徐庆从椅子上站起身,拎起烧水壶把滚烫开水,灌进暖壶后,去食堂大灶上的水瓮内舀了凉水,然后重新放在炉子上。

    随后,趴在办工作前,捏着铅笔,轻轻拨动算盘,继续算账。

    半响后,徐庆望着最后得出的数字,身子往后倚靠,不禁哑然失笑。

    算来算去,他今年是穷光蛋一个。

    挣的钱是不少,可全都用来发工资,以及交税等,开销掉了。

    再就是给老丈人和一大爷,三大爷他们又还了不少。

    最终他手里有的钱,就仅仅是眼下身上揣的六百多块。

    而这其中,有五百多是要过两天上邮局汇到乡下公社,让二爸帮忙看着给收猪的家户开的猪钱。

    本来明天二麻子下乡,顺便就能把猪钱给开掉,

    奈何,今天下了雪。

    二麻子明天下乡的事,就只能泡汤。

    下午五点多,徐庆走出办公室,瞧着漫天的雪花,还飘个不停,思索片刻,让肉联厂的工人,与粮站库房的。都早早下班。

    下雪天,回城的路不近,还是冬季,天黑的早不说,又加上天空阴沉着。

    趁着还尚且有亮儿,他让其他人走后,与二麻子俩人,也朝城里回去。

    二麻子前些日子受伤的脚彻底好了,蹬着自行车,与徐庆并排在满是雪片的土路上,晃晃悠悠地回城。

    “庆子,今儿下了一天的雪,明天我下乡的事.”

    二麻子身上裹着军大衣,头戴倒栽绒的军帽,嘴角叼烟,一边骑车,一边时不时嘬口烟,朝徐庆问道。

    徐庆摩托骑的跟早上前来时一样慢,侧目朝二麻子道:

    “麻子哥,明天你不用下乡。”

    “庆子,那上次哥们我收猪的猪钱,可还没给那些村民。”

    “知道,”徐庆双手捏着摩托车车把,望着满是车辙印的路面,“麻子哥,我今天中午时候,都考虑过,猪钱过两天我上趟邮局,直接汇到公社,我二爸取了钱,他看着一给,你就别冒雪下乡去了。”

    二麻子脸冻的通红,军大衣和头上的帽子都落了一层雪,听见徐庆全都想到,把嘴角的烟头一吐,任由其被地上的雪掩埋,咧嘴露笑道:

    “庆子,哥们在你这干,真是舒坦,虽然总要下乡,忙起来有时候连顿热乎饭都吃不上,但哥们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够意思,给哥们我开的工资,都比咱们以前三厂里当车间主任的工资高,待会儿回了城,咱哥俩找个地儿,哥们我请你喝一顿。”

    徐庆微微低着脑袋,防备迎面飘来的雪片落进眼睛,转头看向身边的二麻子道:

    “麻子哥,你媳妇同意吗?”

    二麻子身板一挺,撇嘴道:“嗐,庆子,咱是爷们,哪能让媳妇管着,我外面喝酒,回到家,我媳妇她敢说个啥?”

    突然刮起一阵寒风,将雪吹的在空中不断飘摇,二麻子忙低下头,猫起腰,脑袋歪向徐庆,闭住口鼻。

    等风从身边吹过后,二麻子才喘着气,呼吸急促道:

    “庆子,不是哥们在背地里说闲话,就你们院的阎解成那小子,脑袋被那于莉拴在裤腰带上,真是给咱们爷们丢脸!

    挺大个人,一点主见没有,啥事都听媳妇的,也是遇到你脾气好,仁义、仗义,又上过学,有文化,有素质。

    要是碰上跟我一样,没读几天书,还暴脾气的,就前几个月那档子事,早把他***腿打断了,让他丫的一天到晚没事闹!”

    徐庆没搭话,静静听着。

    二麻子双手扶着自行车把,双脚用力蹬着脚踏子,眼神瞥了眼荒凉的四周,呼了口气道:

    “庆子,你听哥们一句,你们院的阎解成跟他那俩兄弟,你就甭拿他们当人看,连自个父母的钱都想方设法的算计,咱给他们留啥面子,该动手揍,就直接揍,那种人脸皮厚的跟鞋底子一样,没羞没臊的,打了也就打了,怕他干啥!”

    徐庆依旧没说话,风又从西边呼呼吹来,雪花被裹携着,疯狂在天上打转。

    二麻子的话,徐庆清楚,点点头笑了一下,

    如果他是二麻子,动手没问题。

    可他不是。

    再说,打并不能解决问题。

    况且三大爷两口子也住在大院里。

    大院的众人也都看着。

    一旦动手,影响后果,他得掂量。

    当然,不是说不能或不敢。

    而是,成年人解决问题的方式,动手算是最没办法的办法。

    就依他如今所处的高度,有的是法子对付阎解成两口子,以及阎解旷那两兄弟。

    只是,他还出手,二弟爱国和三弟丰铭,就把阎解成三兄弟和于莉收拾了一番。

    让阎解成三兄弟跟于莉,都背了处分。

    而这,比动手打,可要来的更能让他们吃苦头。

    所以,事情就先这么搁着,往后阎解成要是还敢在闹。

    那绝不会手软。

    该给三大爷两口子的面子,他算是给了。

    也就不会再有下次一说。

    郊外路上的雪没人扫,下了几乎一整天,堆积下厚厚一层,徐庆和二二麻子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到城里。

    而这时的天色,漆黑一片,徐庆看着二麻子道:

    “麻子哥,要不今儿就算了,雪还一直下,天这么黑,路灯也比平时早早亮起,咱俩早点回家,哪天不下雪,咱哥俩再找个地儿好好喝一顿。”

    二麻子跨坐在自行车上,停在马路边,掏出烟递给徐庆,皱起眉,抬头望着黑咕隆咚的夜空落的雪花,挠头琢磨道:

    “庆子,那就下次再说,今儿确实不大合适,我真怕我回家晚了,我闺女跟我儿子朝我埋怨。”

    “麻子哥,那你早点回去。”

    徐庆笑着说道。

    二麻子应声嗯道:“庆子,哥们我就先走了,你要不去粮站那边接你媳妇,就也早点回家歇着。”

    “好。”

    徐庆说完,掏出打火机,点着刚接的烟,伸手朝二麻子挥挥手,等其走后,发动着摩托,沿着行人匆忙的街道,拐上了前往东单粮站的路口。

    今天下雪,他确实得去粮站那边接一下媳妇。

    另外,他还得见妹妹晓雅一面。

    中午时候,李国华给他打了通电话。

    他借国华的外汇券,被妹妹和妹夫悄摸地给还了。

    他当大哥的,怎么着也要对妹妹说道两句,感谢的话铁定没有,‘失落"一番是必须的!

    昨儿丰铭在大院里,偷偷帮他给许大茂还了六十九块外汇券。

    今天,妹妹跟妹夫就有样学样,这不是存心让他这当大哥的过意不去嘛。

    丰铭还好说点,但晓雅嫁出去了,家里这边的事,真不能让她分担。

    建军倒是没啥,可建军的父母,徐庆不熟,谁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往后对晓雅心生芥蒂。

    他都好长时间没过去妹妹住的部队大院转转了。

    父母不在,晓雅出嫁在外面,他这大哥,总不能说,不管不问。

    就一个妹妹,哪能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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