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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呼唤(3)哀痛

    骨头!意识到阿金想得到的只是几根无皮少肉的骨头,我将身一纵,跳上草人,再蹦到骨头上,用牙去咬那系挂骨头的绳索。阿金以为我要狗口抢食,将骨头据为己有,嗷嗷叫着冲过来。我从骨头上飞跃而下,迎着阿金冲过去,将要和他对撞时,用力一个侧翻,从狗嘴边飞过。阿金在空中来了一个急转变向,张牙舞爪扑过来。情急之中,我在爪子点地的瞬间,连滚带爬逃向一边。刚停下,阿金就将爪子伸到我的断尾前。要是动作稍慢一点,或者腿爪不是这般有力,或是尾巴完好的话,后果真是难以设想。来不及后怕,顾不上庆幸,我又跳上草人,站在骨头上咬绳索。我当下最紧迫的任务,就是把绳索咬断,让骨头落地,叫阿金不再因为几根骨头而将利齿对准孔老师。然而,可惜的是,绳索太硬,阿金也理解不了我的意图,竟然以为我要抢夺看起来属于他,其实只是用来诱惑他的饵料……

    由讨厌生活到理解生活,由轻视生命到敬畏生命,由游戏爱情到尊重爱情,昭示的不光是年岁的增长,还有生活方式的改变和生命质量的提升。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个体都能日有所进,时有成长的。就比如绳索,虽然经历了风吹雨打,却还没有学会思考,更不用说形成思想了。因为不能理解我的选择,不懂得尊重我和孔老师的生命,不认可小白为爱所付出的努力,它竟然摇头晃脑的,以为自己的特别牢固、异常坚韧值得骄傲。从我这方面来说,既要攻击绳索,又要躲避阿金,难度可想而知。疲惫不堪时,那绳索也只被我咬去一层皮毛。幸好,阿金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瘫在地上吐舌头,满眼里虽然全是仇恨,却也只能发出尖锐、愤怒却又无奈的吼声。

    灯开了。白科推开窗户,呵斥阿金。面对主人,阿金瞬间显出了天生的奴性,夹起尾巴不敢再吠。突然而至的光明,以及随之到来的寂静,让我的头脑瞬间清醒:斗争还要继续,但必须换个思路;放眼全局,不再和一条狗纠缠,才能帮助孔老师摆脱险境。

    离开罪恶之地前,必须安顿好小白。不要说阿金,单是天明之后白科见到小白,他也会流露出十二分厌恶,再踢上一脚的。身为男性,被妒忌蒙蔽了双眼,没能保护好亲爱的鼠儿已属不该,要是再让小白死后蒙羞,我就真的无颜活在世上了。

    小心翼翼地把小白带到一个光明与黑暗交界的地方,泪眼迷离中,我想到了母亲的嘱咐。我和小白商量:“明天早上,和我一起看太阳,好嘛。”小白脸上没有微笑,眼里没有希望,嘴中没有应答。知道再多的努力也不会起作用,我看着小白,慢而有力地保证:“明天早上,我替你看太阳。”泪飞成雨时,我凑上前去,深情地献上平生第一个,也将是最后一个亲吻……

    天要亮还未亮的时候,下起了小雨。星夜微雨,本是夏季最得体的歌咏,星空最温柔的抒情,此时此地,在我眼里却全是悲凉。天以雨为泪,我用泪作语,形式不同,我们诉说的却是同样的哀痛。

    见我泪流不止,仙人球身上的那些刺变软了,问话也轻柔了:“这么伤心,你是受什么委屈了吗?”面对关怀,我的泪流得更快了。鼠标也劝我:“伤心之事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点的。”鼠标这样说,证明他不懂伤痛,不知沧桑——真正的伤痛是不能言,也无需说的。见我一如既往地沉浸在哀伤里,键盘另辟蹊径,向虱子和跳蚤打听:“谁伤了老鼠这颗脆弱的心?”虱子不言,跳蚤不语,他们跟我一样,都沉浸在伤痛中,说不出一个字来。

    “小白是个负心女,”仙人球又恢复了先前的自负,“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傻逼!”虱子喝斥道,“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是你!就凭你这张臭嘴,应该天天喝尿!”“你这下三滥,敢跟我顶嘴,”仙人球怒气冲天,对虱子吼道,“是不是活腻了?”跳蚤表明立场:“虱哥不是顶嘴,是在捍卫真理。”仙人球不屑地看了看虱子和跳蚤,将目光举向屋顶。桌腿不甘寂寞:“这世上的真理,就是你一无所有时,不会再有雌母爱你。”键盘训斥桌腿:“不许诽谤慈母!”桌腿笑了:“我说的不是手中拿着线的‘慈母’,而是指雌的、母的——雌的就是母的,母的就是雌的,合起来就叫‘雌母’。”键盘冷笑一声:“哼,胡编乱造,小心割了你这舌头。”

    因为无舌被割,桌腿并不害怕:“鼠哥被爱情抛弃了,我才对雌母有意见。”跳蚤怒骂:“放屁!”桌腿要反骂时,跳蚤将事情的前后经过,包括小白钻进捕鼠笼,拒绝我去找她,像战士一样牺牲,一五一十讲了一遍,最后总结道:“小白钻进捕鼠笼,绝不是为了那颗花生米。”“我真是瞎了眼。”桌腿开展了真诚的自我批评,“我亵渎了英魂,还以为自己说的只是俏皮话。”“真没想到小白是个奇女子。”仙人球也发扬有错就改的优良传统,将自己的担当彰显出来,“鼠哥,刚才冒犯了你和小白,我现在给你们道歉。至于尿,就不要让我喝了吧。”我想抬起头,接受仙人球的道歉,并请她放心,不会朝她撒一滴尿的,但哀伤依然强力挤压我的声道,发不出一个字来。仙人球分明理解了我的悲伤,变换一个角度劝慰道:“鼠哥,你不应伤心,该高兴才对。小白帮助孔老师,是因为爱你。被爱是生命中最幸福的事情。”

    我知道自己该为小白骄傲、自豪,但伤痛的深渊,不是凭着几句话的力量就能跳出来的。“本家兄长,你现在的任务是擦干眼泪,”鼠标也劝起我来,“像小白那样战斗,助孔老师一臂之力。”至于策略,众兄弟七嘴八舌给我提建议。有的说,应该提醒孔老师,别让阿金看见,或者让孔老师戴上面具,别叫阿金认出来。有的说,要想让孔老师真正安全,就要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比如,将老鼠药叼过去,放到阿金面前,诱他吃,让他一命呜呼。有的说,狗还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没有头脑,只会仗人势,要想釜底抽薪,就要查出阿金的后台,最好一网打尽。大家说得都有道理,可实施起来又都有难度。不光有难度,而且根本就不可能。毕竟,一只老鼠干预人事,比蚍蜉撼大树还要难上亿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