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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杨庄战役

    彼时的七团团部里,杨德彪独自一人坐在会议桌上,香烟抽完一根又一根。

    虽然七团来井镇时间也不短了,队伍也由原来的一千残兵扩充到现在的两千新兵,可在面对马占荣的二团时依旧顿感无力,毕竟对方不管人数和武器没有一样是输自己的,再加上他现在有厌战情绪,不想把这些新兵这么快送上战场。

    “团长......”徐剑宗突然出现在门口。

    “你来了,坐吧。”

    “祸是我闯下的,就让我去顶罪吧。”

    杨德彪怒拍桌子,上面的水杯被震得跳了起来。

    “你怎么顶?你有什么资格?你徐剑宗什么时候成这怂样?老子告诉你,杨德彪的兵只有战死,就没有认怂的!他不是要打吗?那咱就奉陪到底,谁敢说一个不字,老子第一个突突了他。”

    “团长那接下来我们......”

    “跟他打,你立即召集一营的人马火速赶往杨庄布防,一定不能让他们越过这道防线。”

    “是”徐剑宗眼神坚定的看着杨德彪。

    回到营地,徐剑宗半个小时不到就召集了全营七百号人,作为七团的主力,人数是最多的,装备也是最精良的,就连指挥官都是全团最优秀的。

    他站在队伍的前方给大伙儿训话,李帆与乔仁站在他的左右两边。

    “一营的弟兄们,在井镇这么些日子闷不闷?”

    “闷”底下一片喧哗声。

    “现如今有人来找我们的麻烦,让我们去给他们送钱送礼,这弟兄们能干吗?”

    “不能,打死也不能干。”

    队伍里突然走出来一位体型魁伟,长相敦厚的男子,他举起手里的大砍刀。

    “营长,俺跟随你这么长时间,还就没怂过,以前没有,现在更没有,咱一营就没有孬种,要钱没有,要命随时奉陪!!!”说罢,将大刀掷于地上。

    “好......好”底下的人纷纷附和。

    “说得好,这位兄弟上前一步。”徐剑宗一手掌心向下,由外向内挥动,示意让他过来。

    那名男子也丝毫不怯场,大步向前走去,徐剑宗一手搭在他肩膀上。

    “你叫什么名?今年多大了?”

    “营长,俺今年30了,叫李大虎,你叫俺大虎就行。”

    徐剑宗使拳打在他胸膛上:“好,是个打架的能手。”

    李大虎被他上级这么一夸,嘴都合不拢了,在一旁憨笑。

    徐剑宗下达了团部的作战命令后,开始出发奔向杨庄。高沛这个家伙本来是不想去的,自从上次在上海带了个娘们(小云)回来,他都很少再出去,这次还是徐剑宗与乔仁把他捆上车才带出来的。

    “剑宗,快把我放了,我自个能走,我真的不跑。”

    徐剑宗躺着马车上,闭着眼睛哼着歌,没有理会他。

    高沛又看向乔仁与李帆:“乔仁,快给我松松绑,勒死我了,快啊,李营长......”

    “害,我上辈子造的什么孽,摊上你们两个没心肝的玩意?”

    徐剑宗瞥了一眼他:“你放心,到了自然有人给你松绑。”

    1930年冬,徐剑宗带领他的一营驻扎进了杨庄,在村子前方修筑了防御工事。此时天空飘起了雪,如鹅毛从天空飘飘洒洒,落在阵地上,看上去一片洁净。

    乔仁几个正躲在战壕里烤火,双手不停的来回搓动。

    “这么冷的天气打什么仗?在家里多暖和啊,偏要来受这个罪,还有你乔仁,剑宗欺负我就算了,你狗日的也不知道帮帮我,还合起伙来整我。”

    “行了高沛,我发现你小子咋这么能贫呢?全营都出动了,你不来?这像话吗?让团长知道肯定饶不了你,把你弄过来是为好,别一天天就知道埋怨这个埋怨那个的,有能耐你现在回去!!!”

    高沛虽然现在还是一肚子火,不过面对这俩兄弟他是什么招也没有,最多也就是发发牢骚。

    一只手正比划着前方,是徐剑宗在阵前观察敌情,他趴在沙袋上用望远镜观望着前面。

    “打听清楚对面什么情况了吗?”

    “营长,敌人在我们阵前投入了两个营的兵力,估计在一千两百人左右。”

    徐剑宗皱眉注视着前方:“这是一场硬仗啊......”

    突然一声炮响,张舟一个侧身把徐剑宗扑倒,他晃了晃脑袋,躲进战壕里,掏出驳壳枪,对着前方点射了两下,张舟也甩出身后的步枪打了起来。

    “兄弟们,来活了,给我打!!!”

    片刻,双方进入了一场激战,听到动静,后边的李帆、乔仁带着增员部队也赶了过来,只有高沛一人死活赖在火炭旁,不愿意过来。

    不过这时候徐剑宗已经顾不得他了,他命人把歪把子扛上来,自己要使它。

    他摸着那把花大价钱买来的歪把子,脸上不禁大笑。

    “哈哈哈......今天老子要好好伺候你们,把子弹都给我上全了,今天要打个痛快。”说着,就扣动扳机对前面一顿扫射。

    看着敌人几个几个的倒下,他再也无法按捺内心的兴奋,对着上前方大笑。

    “过瘾啊,给我接着打!!!”

    猝然,一颗炮弹在他身后炸开,把他震得趴在了阵地上方,李帆他们看见立马慌了,快速将他拉了下去,不停拍打他的脸,过了没一会,徐剑宗才缓缓睁开双眼,他茫然的看着几人。

    “你们干嘛呢?”

    乔仁侧躺在阵地边:“你可吓坏我们了!”

    徐剑宗眨了眨眼睛晃晃脑袋,说道:“没事没事,我没事,接着打。”

    战斗持续了大约两个时辰,阵地上的战士累得已经挪不动腿了,都倚靠在战壕边上休息。

    徐剑宗仰头朝天一动不动:“老李,这一仗咱伤亡多少?”

    李帆拿出揣在口袋里的本子翻了起来:“刚刚统计了,这次我们减员大概一百人,四十阵亡,六十来个负伤。”

    “对面呢?”徐剑宗有气无力的说着。

    “我估计跟我们差不了多少。”

    “那不行,咱人比他们少了一半,伤亡跟他们差不多肯定挺不了多久的。”

    “那能怎么办?”

    徐剑宗侧脑袋看着他:“你不是军事教官吗?这办法得你想!”

    李帆白了一眼他,也跟着躺了下去,没有再吭声,所有人都静静闭上双目,一动不动的竖卧在阵地上,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尸体呢!

    不知过了多久,天逐渐黑了下来,徐剑宗梦到敌军再次发起进攻,猛地睁开双眼,眼前的是高沛,他正坐在自己身旁,高沛递给他一根烟。

    “你这个兔崽子跑哪去了?”

    高沛没有说话,而是傻笑着什么,徐剑宗坐起身,吸了一口烟。

    “你也就在我手底下,这要搁别人身上你小子早被毙上十回八回了!!!”

    李帆与乔仁也凑上跟前,几人坐在一块有说有笑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活跃许多,直至夜深方才散去。

    徐剑宗回到战地指挥所,点起油灯,几人坐在灯光微弱的油灯旁商议着什么,徐剑宗托着腮帮子,凝视着前方,旁人的交谈声好像对他并没有影响。

    “啪”的一声,徐剑宗的手敲在桌子上,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徐剑宗则露出得意的笑容,他环视所有人后说:“我有办法了。”

    “噢!你有什么办法?”

    高沛嘴角一咧,轻快的说了一句,很显然不相信他,那副嘴脸就像是在看别人笑话一般啊。

    看着徐剑宗迟迟不开口大家也都急了,李帆也表现出一脸厌烦。

    “老徐你别卖关子了,在坐的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主意但说无妨!!!”

    “我们这次可以给他来个迂回包抄”徐剑宗说话时还不忘在桌子上一顿比划。

    李帆听了这话立马变得严肃起来:“详细一点!”

    “大家看过来,我们可以这样,分出一部分兵力,绕到敌人后方,然后主力撤出现在的阵地上,撤离之前把所有的炸弹都布满在这,等待敌军以为我们都撤了,会自动进入我们的阵地,到那时我们再前后夹击,打他个措手不及,怎么样?”

    徐剑宗嘚瑟的看着所有人,不过除了李帆其他人也都没反应过来。

    “老徐,你这样做太过冒险了,主意是不错的,不过你要考虑到我军的人数问题,就我们这点人根本无法对敌人形成合围,如果敌军死战不退,你知道我们要面临的问题吗?”

    李帆一本正经的与大家说着,手指还不断敲打在桌子上,高沛看他们说得云里雾里,不自觉的问了一句。

    “敌军死战我们会怎么样?”

    “倘若真是那样,那我们不仅会丢掉现有的阵地,还将会有一半的弟兄送命!!!”

    听到这,在场的人被惊得心里犯起了嘀咕,乔仁站起身,打破了这个紧张的氛围。

    “剑宗啊,你这个法子刚刚李副官也分析了,确实太冒险了,我们还是在商量商量吧。”

    即便是众人反对,徐剑宗内心也没有丝毫改变,他也跟着起身,神情庄严肃穆。

    “我知道大家担心的问题,其实这个事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我还是觉得有实施的可能性,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现在面对的敌人跟我们打这场仗,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要钱,而不是拼命,他们根本不会也不可能跟我们死磕,所以我这个主意还是值得考虑一下的,毕竟像现在这样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徐剑宗略带威严的说完一番话又坐了回去,从口袋掏出香烟抽了起来,在场的人都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这也可以说明他们默认了徐剑宗的想法,因为此时的他们也不可能想出更好的法子。

    徐剑宗办事效率也是够快的,当我就执行力了这人计划,他首先派高沛和张舟带一队人马连夜穿过敌方阵地,负责扰乱敌人的后方,他自己则是带领剩下的人撤出阵地。

    “高沛,这次给你个立功的机会,以后可别说我不照顾自家兄弟,不过你小子最好老实点,再给我整幺蛾子,别怪我不留情面!!!”徐剑宗临走前还不忘找到高沛叮嘱一番,最后还在他胸口来了一拳。

    高沛一把拨开他的手,扭头就走,嘴里还叼着一根烟,表现得很是惬意:“行了,娘们唧唧的,我走了。”

    第二日凌晨,高沛等人已经赶到敌人后方,趁天还未亮,他们躲在后面的树林里眯了一会儿。徐剑宗这边早早就离开了阵地,躲在后面的一个小山坡上,走之前把手雷之类有杀伤力的东西全留在阵地上。

    “呵......就咱阵地上那些个家伙,够他们喝上一壶了!!!”乔仁看着正前方邪魅一笑。

    天微微亮,二团想来个出其不意,给徐剑宗他们这边放了一炮,结果一点反应也没有,派人过来查看才发现徐剑宗部队早已撤走了。

    也许是因为作战经验不丰富的缘故,他们想也没想就冲了上来,试图想追击徐剑宗的一营,他们不知道其实他们想找的人就在对面的山坡上,就在半数敌人完全进入阵地的时候,突然一声枪响,子弹打在一根引线上。

    片刻,阵地上一阵阵轰隆隆的爆炸声响起,士兵们被炸得人仰马翻,鲜血犹如鹅毛一般四处飞溅,徐剑宗这边趁着敌人慌乱之际,对着他们一顿扫射,不过敌人援军来得倒是挺快,一波又一波的冲到一营原来的阵地上。

    处在敌后的高沛正盯着敌人的一举一动,倘若敌人向前方阵地派兵那便是他们动手的时候。

    “连长要不咱先打他一轮?”张舟举着枪凑到高沛身边。

    “不行,敌人不去增员我们绝不可冒进,这是命令!”

    高沛不同意提前战斗,这可把张舟急得抓耳挠腮,那顶军帽脱了又戴,戴了又脱,给他紧张的满头大汗,就担心着徐剑宗他们呢。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徐剑宗这边越打越激烈,敌人把仅有的几门大炮都架上了,战斗场面变得异常的混乱,伤亡人数也急剧上升。

    “他奶奶的,高沛这个混蛋在搞什么鬼,现在还不开打,这家伙要再不动手,我们就完了啊剑宗......”乔仁手持一把驳壳枪,躲在掩体后面时不时开一枪。

    “老李,我军伤亡情况怎么样?”徐剑宗打着枪呐喊道。

    “我军伤亡惨重,现在能战斗的兄弟只有一百来个了,恐怕撑不了多久!!!”

    徐剑宗气的抡起拳头重重打在一旁的掩体上。

    二团这边的两个营眼见对面快撑不住了,意图想一举歼灭徐剑宗,开始从后方开始调人。

    躲在后方的一伙人再也按捺不住了,高沛还没下令,张舟就要开打,霎时间,双方激战起来。

    很显然,对面不可能撑的了多久,只能从前方抽调兵力回来,徐剑宗这边的压力减小了不少。

    “快看敌人开始撤退了,看来高沛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弟兄们,是时候了,把阵地给我拿回来,冲啊.......”徐剑宗站起身,挥出一把大刀。

    徐剑宗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冲下山去了,有人举着枪,有人扛着刀,一窝蜂朝敌军杀去,场面顿时变得混乱不堪,两军阵前厮杀起来。

    很快,敌军就慌乱逃窜回去了,因为他们根本没想跟谁拼命,他们是能打就打,打不了自然要跑,没多会儿阵地就回到一营手里,他们迅速重新布防,以防敌人趁其不备再次冲杀过来,不过这次他们很显然高估了对面的敌人......

    前方阵地已经停止了进攻,压力自然就来到了高沛这边。

    “敌人增员部队已经过来,看来剑宗他们已经脱险了,张舟,准备撤退,不要恋战。”

    “连长,要不咱再顶一会,我担心营长他们还没打退敌人,我们贸然退兵这样风险会不会太大!!!”

    “顶你个头,没看见对面火力这么猛?剑宗他们肯定是把敌人赶了过来,我们再不撤就走不了了,听我命令,立即撤退!!!”高沛气愤说道。

    “连长你先撤吧,给我留几个兄弟,我断后!!!”

    高沛窜到张舟身旁,掏出一根烟怼进他嘴里,又给他点燃了香烟,拍了拍他肩膀就快步走开了。

    “好样的,记住别恋战。”

    “张舟呢?”高沛回到阵地上徐剑宗看见他开口第一句便是询问张舟。

    “兄弟站在你眼前也不关心一下?上来就问张舟。”高沛气馁的说。

    “别打岔,你小子还用得着我关心吗?我不关心你也死不了,张舟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

    “我下了撤退命令,他自个要留在后面断后,我可没逼他啊!!!”

    徐剑宗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顾不得跟高沛多说什么了,甩出裤腰带的手枪气冲冲的就走了。

    “大虎,跟我走!!”

    张舟等人在敌人的火力压制下,很难抽开身,这回是想跑都没得跑了,眼看身边的弟兄一个个倒在他面前,他才感觉到懊悔,真不应该恋战,应该早早的离开,那样就不会有这么多弟兄白白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