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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第二夜(下)万字大章

    叮叮咚咚,水流滴落的声音突然在角落中响起。

    这让有所察觉的德莱文和谢非特两人面面相觑。

    “这哪里来的水?”德莱文有些不解,也有些不满,“那些仆从们在搞什么啊?这都还没下雨呢?”

    谢非特却本能的感觉不对。

    而就在他们注意力转移的瞬间,周围的环境已经发生了变化。

    青藤悄悄然爬满石壁,墙角无声无息间遍布斑驳,好似岁月变迁,又好似时光飞逝。

    这让回过神来的两人,皆是神色大变。

    “怎么回事?那个怨灵难道又脱困了?”德莱文愤恨着说,“可恶,我们明明都搞定它两次了,上一次还用了那么大的阵仗。”

    谢非特脸色也不好看,“那个老巫婆每次都说能控制,结果每次都失控。”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出拐角,发现原本站在夏灯门前的巴德利已经消失不见。

    他们对视一眼,脚步匆匆的来到夏灯的房门前。

    德莱文朝谢非特比了个手势,然后一脚踹开房门。

    哐啷一声巨响,两人拔剑四顾,却是一个鬼影都没有看到。

    他们背靠着背,小心地踏入房间,然后慢慢走到窗前,一人警戒的同时,另一人看向了窗外。

    狂风肆虐间,好像确实有着点点异样夹杂在其中。

    德莱文轻声呼唤片刻,却是没有收到回应,“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她监视房间的吗?”

    谢非特也有些不解,不过他也不笨,先前被德莱文先入为主的引入了怨灵脱困的前提,此刻回想起来,他觉得这个判断很不靠谱。

    将这个想法告诉德莱文,德莱文却不解地道:“啊?不是怨灵?那是什么?”

    谢非特提了提白天金克斯的案子。

    “你想说他的同类已经入侵了城堡?”德莱文问道。

    谢非特却是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说,真的不一定是怨灵。”

    “不是就不是吧,问题是现在怎么办?”德莱文有些焦躁。

    谢非特深吸一口气道:“两个办法,要么我们找到莱特...不,老巫婆,要么我们学习前几天的那人,试试看把整个城堡喊醒。”

    想到这里离城堡大门的距离,谢非特想要建议选第二项,没想到德莱文直接说道:“那我们先去侧塔,那边比较近,敲了钟之后我们再偷偷去找老巫婆。”

    似是有些讶异于他的选择,谢非特点点头没有说话,两人快步向着侧塔跑去,中间也颇有默契的警戒着各自的视线死角。

    来到螺旋石梯的顶部,德莱文正要敲钟,谢非特的声音却冷不丁从他身后响起,“你到底是谁?你把德莱文怎么样了?”

    感受着顶在背心的锋刃,‘德莱文’面上诡秘一笑,“喂喂喂,哥你说什么呢?我不是德莱文还能是谁?”

    剑刃刺穿后背,从前胸透出,德莱文口角溢血,他收敛笑容,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身后的谢非特轻声说道:“他从来不是一个胆大的人,面对危险,他只会选择明确的依靠,在老巫婆和来这里敲钟之间,他绝对!绝对不会选择来这里敲钟。”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梗咽。

    “原来是这样啊。”

    ‘德莱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

    “我倒是觉得,他真的很大胆呢;在看到‘你’重伤之后,他甚至敢直接撞墙跳楼,去示警搬救兵呢。”

    谢非特声音微寒,“你是什么时候替换他的?”

    “撒,谁知道?”

    ‘德莱文’这么说着,却是直接一个前冲,脱离了剑刃。

    谢非特以为他要反击,刚刚做好防备,却见身前的‘德莱文’直接冲出了塔楼,跳了下去。

    谢非特神色一变,连忙赶到空窗前,向下望去,漆黑的月色下,他却清晰地看到了一团血肉模糊。

    他意识到问题,“不对不对!这不对!这是幻觉,是不是?”他朝着天空大喊。

    突然,他喷出一口鲜血,低头望去,只见他的胸口,凭空产生了一道空洞。

    视线模糊中,他清醒了过来,回到了现实。

    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力气,只能任凭身体躺倒在地。

    感受着身下蔓延而出的鲜血,他看了看一旁的人影,“没想到居然是你。”

    他没有去问德莱文的下场,因为此刻他们已经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四层的某个偏僻角落。

    这种连自身行为都不受控的情况,德莱文的下场不问可知。

    “我也没想到,第一个能在幻境中摸清自己处境的,居然是你。”夏灯轻叹道,他所制造的精神幻境会随时间加深影响,如果说一开始还能算作清醒梦的话,那么在幻境中滞留的时间越长,他们的理智就越不清晰,如同被蒙上一层又一层的纱衣。

    谢非特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果然是个怪物,莱特还说你的力量不过如此,看来我们都错了。”

    说话间,他的呼吸越来越衰微,很快就气若游丝了。

    “这就是你的遗言吗?”

    夏灯最后道了句。

    他们不知道,夏灯与他们之间的信息差形势,早就在此消彼长之中完成了逆转。

    谢非特没有言语,他微睁着双目,无神的眸子里没有映照出任何人。

    等待片刻,夏灯确认他的灵魂也已消散,才在卫兵匆匆赶来前离开了现场。

    只不过他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转道去往了通向五层的通道。

    来到顶楼的他没有走出石梯,直接就近转到了中心那需要五人合抱的石柱另一面。

    这里有一道小门,里面是直通隆丘山底部的一条快速通道,只在五层和一层建有相应的门户。

    五层是伯爵用来保险的,如果哪一天有人打到了东堡,而他们又无力抵抗,那么伯爵就能通过这道门户将自己身边的人送到隆丘山底。

    那里有着秘密挖通的地下湖,通往东临城外的维罗河,同时也是水源被封锁后,需要紧急用水时的后备选择,这也是在一层修筑门户的原因。

    打开顶楼的小门,三四米直径的空洞中,内壁上满是熔铸的方形把手,能让没太多力气的普通人上下。

    如果是像伯爵那般强大的骑士,不用担心摔伤,就可以直接从中一跃而下,从而快速下到一层或是隆丘山底。

    只是夏灯进到柱子里,却是爬向了上面,由于中央塔楼的顶部是个尖顶,是以向上不过三四米的距离,空间就开始了收束。

    而在那收束的支撑架上,铺着几块宽大的木板,上面还有着一小床被褥。

    自从怨灵妮莉来袭后,夜里他都是偷摸着找到这里来休息的,同时他也把自己出行所需的家底放到了这边。

    点上一早从某个墙上撬来的灯盏,夏灯掀开被褥,灯光照耀下可以看到里面放有一只防水行囊,从位置上看,像是被当做了枕头。

    拉过行囊,夏灯清点着自己出行的准备。

    确认无误后,他从中掏出一件换洗的衣物,把身上的黑衣换了进去。

    穿上更为轻便的白色猎装,夏灯又把十字剑背到了身后,然后他带上行囊,毫无留念的向下跃去。

    因着生物力场可以影响环境对自身的牵引力,夏灯的体重在此时要远比他成为骑士前轻,所以他的动作看起来既轻盈又灵动。

    每跃下一段距离,他就抓住接近的内壁把手,调整方向后再朝着另一侧跃下。

    就这样不停的来回纵跃,转眼的功夫,他就下到了隆丘山底部,扑通一声,落进了水里。

    从水中钻出脑袋,夏灯辨识了下四周。

    由于山底没有被过多的修整,夯实的土壁就这么赤裸的暴露在他面前,只是在那些土壁上,嵌入了许多流光溢彩的晶石,勉强照亮了这山底。

    这是一种叫做发光石的晶矿,只要放在有水汽的地方,就可以发出颜色各异的微弱光芒,算是非常稀有昂贵的晶石了,可在四周的土壁上却到处都是。

    想必绝大部分人冲入这里后,都会想着从那些土壁里取出晶石。

    确认了方位后,夏灯深吸一口气再度钻入了水里。

    咕咚声中,他向着水下的某处空洞游去,不一会儿又从水面钻出,却是已经来到了另一处空洞。

    这里像是一个溶洞,不仅有着更大的空间,地面也不再完全被水流笼罩。

    通过一边的低洼处,夏灯登上了陆地,此时距离东临城外的维罗河还段不短的距离,完全用游的话,太过消耗体力。

    靠近岸边的石壁,夏灯小心的在上面摸索着,很快他摸到了一处空隙,伸手在里面翻弄片刻,便掏出了一根火把。

    接着他又在地面摸索了片刻,一会儿就找到了两块打火石。

    这些都是常备在这里的工具,即便更换,也是仅由伯爵在内的少数几人进行。

    点燃火把,夏灯随意扫视几眼,就要继续往下前走,突然间他瞳孔紧缩,脑袋定在了某个方位。

    走上前,他看着地面生火的痕迹,蹲下身摸了摸那些炭灰,不由得紧皱起眉头。

    “有人来过,就在最近,是莱特吗?”

    原地思索片刻,他还是起身走向既定目标,此行已经注定,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错过今晚,他恐怕很难有机会再活着走出城堡。

    行进了百十米,夏灯暂缓了脚步,看着火光边缘暴露出的一个身影,他缓缓拔出了背后的银剑。

    也不知是被火光惊动,还是被银剑出鞘的声音所扰,那火光边缘的人影返身就嘶吼着,朝着夏灯踉跄冲来。

    见它不似人类的发音方式和奔行动作,夏灯眼神微缩,待发现它的速度尚在普通人的范围内时,他松了口气,接着毫不犹豫的一剑斩下了它的脑袋。

    可还不等他细细查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四周围就接连响起了更多的嘶吼声。

    神情一变,夏灯看着火光边缘侵入的一个又一个的怪异身影,不得不挺身应对。

    这些或是手脚并用,或是左右摇摆的奇怪存在,堆满了夏灯前进的方向,其中有两个甚至直接一跃而起,向着他扑来。

    一道银光十字划过,诸多怪异的身影转瞬就被肢解,当先扑来的两位,更是首尾都被分为了四瓣。

    腥臭的鲜血蹦溅而出,连忙闪身避开的同时,夏灯往后拉开了一段距离,身形碾转腾挪间,剑随身走,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十字剑波。

    如同银光弧刃,把所有冲来的身影全都肢解为了碎块。

    稍微喘了口气,得了空闲的夏灯,终于能够仔细观察这些奇怪的东西了。

    啪啪啪。

    一串掌声忽然从这些怪异身影的后方传来,接着伴随着一点微弱的红芒,一个披甲在身的高大人影慢慢来到夏灯近前,

    “没想到你不声不响的就成为了骑士,这些行尸虽说不堪一击,但他们的爪牙对我们来说还是有着相当程度的威胁的。”

    “行尸?”夏灯闻言,仔细看了看地面一些保留还算完整,甚至还有所动弹的尸块,确认这些怪异的存在确实是人形的,只不过他们全身皮肤青紫,很难让人辨认。

    倒是他们身上的囚服让夏灯想起了什么,“这是那些被妮莉杀死的囚徒?”

    “没错。”那身影平淡地诉说着,“听老巫婆讲,这些行尸渴求着灵魂,只要被它们伤到,见了血,就会产生部分类似于灵魂溶剂的效果,只不过流逝的灵魂会被这些行尸所吸收,甚至让它们恢复部分智慧。”

    夏灯有些惊讶于这些行尸还有着这种能力,“那如果一个人的灵魂全部被行尸吸收,这个行尸会怎么样?”

    那身影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捧腹说道:“也许就像你一样?”

    没想到夏灯却极为郑重地摇了摇头,

    “不,他们和我不一样,灵魂溶剂是为了得到一具干净的躯壳,而不是为了伤害躯壳本身。

    这些行尸,早已死亡的他们,已经不具备庇护灵魂的作用了。

    哪怕最后吸收了完整的灵魂,恐怕也会像用竹篮打水一般,不消片刻,就会流失殆尽,重新恢复成这般模样吧。”

    “短暂的理智恢复,恐怕更像是一场酷刑。”夏灯冷然道。

    对面的身影沉默了,夏灯却继续说着,“你没有偷袭我倒是更让人惊讶。”

    那个身影坦然说道:“它们虽然不会主动攻击我,可我若是靠得太近,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我并不能控制它们。”

    夏灯了然,同时也仔细盯着对方,从他的声音中,他已经听出对方是谁了。

    那是冷酷的将妮莉送上祭坛,并将之钉死在上面的庞加,据说他是当前整个城堡里最强的骑士。

    “他为何会在这里?”

    夏灯不由思索着,同时以灵知之眼查看着对方的信息——

    人物:庞加·索格门

    四维属性:力量:5.1,敏捷:3.2,体质:5.0,精神:1.5

    状态:生命之芽

    描述:快逃吧,傻孩子。

    “居然已经是大骑士了吗。”夏灯紧盯着庞加的讯息,对他的精神和状态格外在意。

    而此刻,这个一手捏着一块发光石,全身都披着厚重铠甲的身影,已经拔出了腰间的阔刃剑。

    “虽然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但你能逃到这里来,可见事情又有变化。”庞加平静说着,“既然如此,就由我亲自送你一程。”

    “未知名的怪物啊,尘归尘土归土吧。”

    说着,他一剑斩出。

    瞬息间,夏灯神色骤变,匆忙挥出一剑。

    轰鸣声中,夏灯挥出的剑波一触即溃,他只能借力飞跃进一旁的湖水里。

    而庞加挥出的那道庞然月刃,却是横跨了十多米的距离,轰得河道对岸的岩壁都产生了些许震颤,轰出了一道米许直径,七八米长,深入尺许的裂隙。

    “怎么可能!这么夸张的剑波!这就是大骑士吗?”

    深入水中的夏灯,借着飞跃的力道滑出一段距离的同时,有些神思不属地想着。

    他的精神幻境应当是可以压制住大骑士的,可受制于自身生物力场的影响范围,在无法接近对方的情况下,他只能被动挨打。

    “必须想办法接近他。”

    这般想着,他却不急着在水里游动。

    “嗯?不出来?你能憋气多久?”庞加说着,又一连斩出五六道剑波斩出。

    因为站位和地面坡度的关系,他的剑波消耗得很快,扩散到河中心时,已经不足以对夏灯所处的位置造成打击了。

    意识到这一点,庞加一跃而起,再度挥出几剑,不在空气中衰减的力道,迫使气流聚集向波刃两侧,形成略带亮度的弧光,斩向夏灯可能存在的位置。

    已经激发了生命种子的骑士,不仅有着在深夜的微光中直视物体的能力,也对光线和明暗更为敏感。

    夏灯感受着身体发出的预警,立即如游鱼般,在水中冲刺开一段距离。

    闷哼一声,他还是背部中剑,一团血花在水中扩散。

    急忙利用力场弥合伤口,夏灯小心地向前游去,找不到机会的情况下,他已经想跑路了。

    山底连微光都没有,无论是夏灯还是庞加,都需要一定的照明才能视物。

    可骑士这种已经掌握有些许超自然力量的存在,无论是视觉,还是嗅觉,亦或是听觉,都比常人要强大太多。

    庞加虽然无法看到夏灯的位置,但他闻到了血腥味,等剑波划过的水流平息下来,仔细倾听也能听到些许异常的水流涌动,两相结合,他却是能判断出夏灯的大致方位。

    感受到他似乎在游向更后方,庞加不由得皱眉,戴着头盔的他看不到面容,出手的频率却更为迅捷了。

    身后划来的剑波愈加频繁,夏灯也多次负伤,以他的生物力场都有些快压制不过来了,可他也只能咬牙坚持。

    “嗯?那是什么。”

    他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团耀眼的光。

    猝然间,犹如狂风暴雨般的剑波连连席卷,夏灯面色一变,却是游得更急更快了。

    又一道锋刃划过他的腰间,伤势再也压制不住,夏灯全身伤口崩裂,血流如泉涌。

    好在,他游到了光芒附近,身后的剑波也适时的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沉入水中,被锁在一具石台上发光的水晶棺,夏灯认出了石台,认出了水晶棺,也认出了水晶棺里的人。

    “妮莉?”

    他从水中起身,看着放置在河边浅滩,遍布神秘魔纹的石台祭坛,和那价值连城,比人还大,绽放着有如太阳般温暖光芒的发光石,一时有些踌躇。

    特别是在发现光芒中那道虚淡的身影,偶尔还会挣动一下眼皮,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醒来的时候,他的心中更是蠢蠢欲动。

    “我劝你不要打它的主意。”庞加靠近说道。

    夏灯没有理会他,他已经知道对方投鼠忌器的理由了,虽然不太理解为什么明明一把银剑都能伤害到的怨灵妮莉这么让他们忌惮,可既然他如此表现,那不利用一番也太可惜了。

    庞加似乎被他的无视给激怒了,声调略高了许多,“你不会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吧?”

    见夏灯自顾自的从行囊中取出伤药涂抹,庞加怒不可遏,就要出手。

    不过他没敢挥出剑波,无论是劈砍还是刺撩,一旦化作剑波就是覆水难收,一不小心就会破坏封印,所以他的打算是贴身,然后一剑制敌。

    可就在他即将发力的刹那,他内心的无名之火,却是突然间被心底产生的某种异样感浇灭。

    庞加冷静了下来,他仔细地看了看不远处的夏灯,想要确认他是否真有倚仗。

    夏灯为什么靠着怨灵的封印就敢无视他的威胁?他是装模作样想要争取时间恢复一下,还是真的有什么杀手锏?

    回想起对方之前狼狈的样子,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庞加感觉到一股不安,他虽然没能发现问题,却已经察觉不对。

    “糟糕,做得太明显了吗。”

    见庞加原本想靠近,却忽然又停下的样子,夏灯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些打鼓。

    “不行,不能让他继续思考了。”

    夏灯决断一下,陡然转身,一拳砸向了晶棺。

    庞加的眼瞳骤然紧缩,想也未想的以更快的速度冲到夏灯面前,想要阻止他。

    只是就在他贴近夏灯身周的刹那。

    蓦的,夏灯砸出的那一拳强行变向。

    顿时关节错位之声响起,夏灯的胳膊脱臼了。

    为了骗过庞加,他出的这一拳是非常认真的,所以想要打断,自然要付出代价。

    闷哼一声,他小心地回过头看向庞加。

    见他一动不动,仍然站得笔直的样子,夏灯赶忙将自己的胳膊重新复位。

    嘎嘣声响起,他冷汗直冒,却是顾不得这些,转而连忙稳定着自己构筑的精神幻境。

    见庞加没有挣脱幻境,夏灯观察着幻境,松了口气的同时,小心翼翼地伸手卸下了庞加的铠甲。

    看着他一头垂到耳边的黑发,无神的碧蓝双眸,胡须刮得很干净却略显冷淡的嘴角,以及一身锁子甲加红色长裤,夏灯直接抽出银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送入庞加颈部,截断了他的脊椎,捅穿了他的脖子。

    鲜血喷溅而出,在夏灯的脸上留下几道痕迹,而庞加也在一阵刺痛中惊醒过来。

    只是他的身子已经软倒在地,脑袋还弯出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

    他看着夏灯,嘴中“嗬嗬”两声,却是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而此时的夏灯已经转过身,重新看向了晶棺,他对妮莉有些想法,只是不是前身的那种。

    虽然他也很同情妮莉,但对这个与他只真正见过两次,一次是被她惊吓追杀,一次还是在灵知之眼记录中的怨灵诞生记,他委实是喜欢不起来,毕竟体验都很糟糕。

    之所以想实现那些想法,想救她,也不过是有利可图罢了,是因为妮莉身为灵体的性质和能力,都很让他心动。

    只是苦于一直不知道她的位置,夏灯才只是做了个预案。

    不过根据当下的情况,他通过庞加对妮莉的态度,产生了诸多疑问。

    以夏灯此时掌握的有关怨灵的知识,他知道怨灵这种形式的灵体,实力区间一般就在三等巫师学徒到一等巫师学徒之间,决计达不到正式巫师的程度。

    拿骑士做对比的话,即便是大骑士,通常也不会是正常三等巫师学徒的对手。

    此前夏灯对怨灵妮莉的判断就是不超过三等学徒,可庞加的态度让他不由得怀疑起这个猜测来。

    好在此时的怨灵妮莉是处于封印中的,这让他不用面对那种可能会比他预计中要糟糕得多的局面。

    看着那通体释放出明黄光芒的晶棺,夏灯揣测着这东西的作用。

    作为祭坛的石台,其上除了制造怨灵的法阵,也有着相应的反制措施,此刻恐怕也正是祭坛上的反制功能封印着妮莉。

    所以这块大的匪夷所思的发光石,又在当中起到了怎样的作用呢?看之前庞加急切的模样,这东西应该在封印中发挥着重要的功能才对。

    由于已经用灵知之眼看过,他确认发光石就只是普通的发光石而已。

    怀揣着这些思绪,夏灯复又看向了晶棺下的祭坛。

    这个长方体的石台虽说在现实里还是第一次看到,但是夏灯已经对其产生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他仔细识别着石台表面,紫色魔纹间的神秘符号,那些魔纹组成的法阵他不是很懂,但是夹杂在其中的这些象征字符,却都是以真灵文的形式刻录的。

    这些符号往往都处在法阵各结构的中心,与法阵的功能息息相关,夏灯在其中就读到了大量具备象征意义的指代性词汇。

    其中就有灵魂、肉体、情绪、精神、魔能等代指,还有着吸收、转换、封绝、压制、反转这类更为复杂的概念。

    这些词汇甚至相互定位各自,以带来更加精确的含义。

    他甚至在其中读到了一段话:

    『以呈上生灵的怨念与憎恶,在灵魂的海洋中制造虚无之泡;以怨憎构筑约束己身之所,是庇护,也是枷锁;愿其中的灵魂永不解脱。』

    夏灯只感觉一阵恶寒,也察觉到如果明了祭坛上所刻录法阵的机理,或许还能解读出更多的词句来。

    确定了单凭自己,已经得不到更多的信息后,夏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灵知之眼上。

    物品:恶欲祭仪

    类别:魔能造物

    效果:制造恶灵/封绝恶灵

    状态:核心组件已破损

    诞生过程:

    功能备注:

    《基础造物学》——艾德大巫师

    《论精神世界的生态圈》——■■■

    《探讨恶灵、魔灵与邪灵的异同》——■■■

    “等等,怎么是恶灵?”

    看着这份信息,夏灯不得不皱起眉头。

    《可悲的灵魂》中,沃克大巫师介绍过幽灵、怨灵、恶灵这三种通常都由人为干涉才得以诞生的灵体。

    其中幽灵最弱,却不会受到负面情绪制约,还有着向圣灵转换的可能。

    怨灵虽然强上许多,可受到的约束同样最大。

    而恶灵,那是最低也有着正式巫师层面的威胁,最高还能达到大巫师程度的危险存在。

    并且恶灵是以憎恶为主体的,它们不会受到负面情绪的干扰,只是产生的一切行为和动机都是为了破坏和杀戮,是以摧毁他人心中希望为乐的邪恶之灵。

    如果这个叫做恶欲祭仪的物品,主要是为了制造恶灵的话,其来历恐怕要比想象中复杂。

    一时间他看着那项诞生过程产生了迟疑,就先加载了《基础造物学》。

    捂着略感眩晕的脑袋,等夏灯再度睁开眼睛,他看着眼前这个造物的眼光又不一样了。

    此时他已经能看出,恶欲祭仪状态上的破损指的是什么了。

    他看着从妮莉半透明的身躯下,所透露的诸多黯淡魔纹和真灵符号,确定了这个法阵在与憎恶相关的阵势上都被精准的破坏和切割了。

    甚至由于过于精准,导致夏灯看着那一小片与周遭和谐相融的空白,还以为这个法阵就是这样的。

    他不由得惊叹,这一手操作真是太丝滑了,感觉比创作《基础造物学》的那位艾德大巫师还要强。

    接着他又看向阵势中有些模糊的部分,判断那里丢失了一个相关符号。

    在重新将法阵整体观察了一遍后,他大致确认了那个丢失的符号,是与法阵的定位功能相关的。

    “嗯?等一下!定位?”

    夏灯挑了挑眉。

    通常来说,光这种现象对人类的意义,都是为了确定被观测者的具体形象和位置,眼前这块发光石的存在是否也是如此呢?

    看着面前那毫无死角的澄澈光芒,夏灯并不怀疑自己的猜测。

    如果只是定位的话,那就对他没什么影响了,夏灯不再犹疑,同时本着物品的诞生过程,应该不会有什么幺蛾子这种朴素想法,他选择了加载相关信息。

    五感扭曲中,意识如同越过了时空的壁垒,走入了某段回忆里。

    “哦呵呵呵,我可怜又可悲的宝贝啊,我一定会杀了那老东西给你陪葬的。”

    白色灯光映照的房间内,一道人影全身都被笼罩在贴身的灰袍里,只露出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

    她一边咬牙切齿地控诉着什么,一边手上动作不停。

    在她的身前,是一座悬浮着的宽大石台,随着人影伸出的苍白细腻的手指不停勾勒,石台也不断旋转着角度,直至一个个节点孔隙被剜出,一条条亮紫色的魔纹被烙印于石台的每一个角落。

    这些魔纹以正圆和椭圆的阵势为主体,辅以三角纹路分切为各个环节,形成层层嵌套的辅阵,最终塑造出一个有着明阵、隐阵、以及一个变阵的主体。

    法阵初步形成后,女巫身上放射出了极为恐怖的气息,周遭的其它事物都开始腐朽和衰败,而石台上的明阵和隐阵则交错亮起,在变阵的作用下相互切换着。

    从中可以看出两个阵势共享着绝大部分魔纹,却又在各自亮起时化作了迥然不同的图案。

    确定法阵运行无碍后,女巫又开始在石台的阵势间,增添具备着指向性的真灵符文。

    构建好坐标系之后,她凭空取出性质各异的种种材料,以法术将之融为一炉,最终得到了一团银白色泽的高热液体。

    接着她将石台整个浸泡在液体中,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液体侵入了石台内部,沿着石台表里相间细密的魔纹收缩,最终凝聚成里外相合的阵势。

    画面破碎,夏灯的意识从场景中抽离,他捂着眩晕的脑袋,休息了片刻才振作起来。

    “倒是比前面两次轻松了许多。”

    这么想着,他已经开始了行动。

    托着石台和晶棺,他走向更深的水区,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后,放下了石台,然后抬起晶棺。

    却发现没有真实形体的怨灵妮莉,被牢牢固束在其中,这让夏灯一阵惊奇。

    虽然已有所准备,可他还是没想到这种现象真的发生在了眼前,这样看来,这种没有死角的光线或许也能起到固定灵体的作用,并不完全是封印的效果。

    只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他脑海中有关灵魂和灵体的知识里并没有相应的记载。

    略过这些暂且无关紧要的想法,夏灯抬起晶棺,在晶棺和石台拉开了一段的间距,又不至于影响石台封印效果的情况下,果断用银剑在石台上的阵势间划动着。

    他需要做的不多,只是想阻断某些辅阵的效用,同时重新启动明阵。

    因为他想要将怨灵妮莉重炼为幽灵,原本按他的想法,他是打算直接打破怨灵周身的力场困缚,然后截胡其中的灵魂,就像他对金克斯所做的那样。

    可庞加的态度又让他顾忌,让他对这种方式不再笃定。

    好在还有恶欲祭仪这个强大的造物,以他此时的认知,却是可以利用这一平台达成自己的目的。

    对石台上的魔纹修修剪剪中,很快他不想要的辅阵一个个都与主阵断开了连接。

    接着,他以精神力引动阵势,启动变阵;用于封绝恶灵的隐阵慢慢黯淡;与之相对,用于制造恶灵的明阵魔纹,则开始逐一亮起。

    法阵图纹转换间,隐阵对怨灵妮莉的封禁作用直接跌落到谷底,晶棺中的妮莉如同活人般眉头耸动着,然后在下一个刹那猛地睁开来。

    瞪得滚圆的双眼,牢牢盯住夏灯,只来得及喊了一句,“你!”

    明阵发动,无形的力场扩散开来,将想要挣脱光束固定的妮莉又按了回去,把她锚定在了力场中心。

    看着她充满恶意的眼神,夏灯却是露出了颇为期待的笑容。

    没有了某些辅阵的作用,原本的明阵产生了如同逆转录的效果,只是其中亮紫色的魔纹上开始伴有一条条粗壮的电弧跳动,那是截断辅阵所产生的能量泄露。

    稍稍远离了祭坛,夏灯紧盯着法阵运转。

    他看到固束着妮莉的晶棺被泄露的能量撕裂,看到妮莉被动地飘飞起来,身上原本层次分明的轮廓和面容也时隐时现,直至彻底失去色彩。

    紧接着,妮莉周身开始不断析出五彩斑斓的乌黑浊流。

    眼看这些浊流打着旋儿倾泄而下,化作片片碎屑,飞舞着消散在空中时,夏灯总算是松了口气。

    而随着浊流的析出,妮莉失去颜色的形象也开始明灭不定地闪烁起来。

    直到最后,她完全化为了一团泛着微光,如同水液般的事物,幸而也只是逆转到了这一步。

    接下来在灵知之眼中看到的,怨灵诞生的最后一幕被重现,只是这一次没有了那些负面情绪带来的产物,形成的虚无力场要弱了太多。

    最终只构建出了一道好似由水光构成的浅影,不过好歹算是成功了。

    在祭坛法阵冒着黑烟停止了运作后,夏灯试探着喊了句,“妮莉?”

    那道浅影似乎动了动脑袋,只是此时无法分辨她轮廓的夏灯,不敢肯定那到底是不是他的错觉。

    “主...主人?”一个糯糯的声音的响起。

    夏灯眼前一亮,问道:“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妮莉怯怯道:“我、我没有给你下毒。”

    夏灯一怔,随即笑道:“我知道的,我...没有怪你。”

    “谢,谢谢主人。”

    似乎是感受到了信任,妮莉的声音也恢复了稳定。

    她动了动,想要靠近夏灯。

    结果这一行为让她发现了自身的异常,她低下头一看,没能找到自己,顿时尖叫一声,崩成了一团。

    她好像晕了过去...

    “幽灵也会晕吗?还是自己把自己吓晕的?”

    夏灯一阵无言,同时还有些麻爪,现在要怎么办?他必须得快点离开啊,还不知道这里的动静有没有惊动上面的老巫婆呢。

    想到这儿,他急忙走上前,试探性地摸了摸那一团浅影,感觉好像和触碰灵魂的差异不大,于是便想利用截取金克斯灵魂的方式将之纳入体内。

    夏灯没想到很自然的就成功了,神色一喜,又连忙抓取了几块晶棺碎裂后的发光石碎片,然后把石台上,法阵节点中镶嵌的魔能石取出来带上。

    做完这一切,最后用手中的十字剑划出了几道银光,将石台完全毁去。

    接着夏灯就急匆匆利用发光石带来的照明,找到既定点位,潜入了水下。

    不提之后会回到这里的老巫婆,是如何暴跳如雷。

    水下的夏灯七拐八绕,游了好久终于感觉到一阵微弱的光芒,他急忙向上游去,不一会儿破水而出。

    钻出水面,湿漉漉的头发犹如海带般紧贴着他的面颊,夏灯在水里扑腾了两下,看着天际破晓而出的晨光,高声的大笑起来。

    即便风雨嚣狂,也无法掩盖那声音中的激动和喜悦。

    他是如此地欢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