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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终

    两人回到住所,正要商讨着何时出发,毕竟方才枯说了,下界有他们的机缘与一个至关重要的人。刚坐定,却见怀中的未名鉴抖动了起来,似要挣破束缚,去寻找某方向的某个东西。赵如青将它掏了出来,却见此时它发着月白色的灵气之光,辨不清这灵气的属性为何,好似就是至纯的、没有杂质与元素的灵气。

    它朝着一个方向涌动,赵如青随着它的涌动找去,找到一半,仿佛笃定了什么似的,出了卧房的门向着书房直奔而去,未央赶忙跟上,却见那鉴抖动地愈发剧烈,而赵如青手上拿着一颗残破的眼珠,那眼珠瞳孔呈血红和酒红变幻晕染之色,其后布满血丝,仿佛仍在流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划痕,早已失去了生机却还像个标本似的并未腐烂。眼珠的右边缺失了一大块,像是被打掉的,边沿还朝左延申出道道裂纹,裂纹中漆黑暗沉,又向左转变为小缝隙,贯穿了整个眼珠。

    “这是我第一位师尊死前留下的宝物,是其长子的左眼,经过千年的淬炼,已是帝器。”赵如青看着放在一起一同使劲聚拢的两件宝物,只得将它们贴在一起,果然一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后来,他为了寻求突破,而孤身去闯荡极北之地。在刚突破帝境后,被一股不明力量袭击,失去了肉身。而这宝物也因抵挡那力量,而被破坏,吸收了那力量中的邪气之后,便由青色变为赤色了。”

    赵如青的第一位师尊体内残存着凤凰血脉,在凝聚魂灵时还凝聚了凤凰本体,人称九凤圣人。在同辈中是无敌的存在,短短三千年间便突破至生死境。

    “这宝物也有久远时日了,你师尊生前你还只有半点大吧。”未央好奇问道,莫非赵如青于娘胎中便能认识此等人物?

    “非也,他死后,魂魄向四周飘散,飘向冥界,”赵如青解释,“据他说,冥界本就是集结天地自然鬼气,也就是阴气而生的死人度化之所,可以将其想象为一个意境,少有人可以逃脱那天道枷锁的束缚,而帝境,是可以感受到仙界的存在、知晓仙界的大致面目的,所以有时甚至可以逃脱。”

    未央听了,只觉得更加快乐。方才纠结的“道”,此时却在偶然间有了眉目——这世界上,天地间是有虚幻之物的,或者说,那是存在于天道的东西,更为高级而飘渺。不似人类,已有了意志,成了肮脏的、可以感触现实之物,必须要尽可能吸纳现实,方能破茧而出,超脱于世界。而未央在盲目地破茧时,得知了茧外是有由意境而生的、生死无关的物品的,他逐渐开始窥探到天道的隐约样貌了,他也逐渐意识到这世界最终会化零,零是一个代表着无尽和荒凉的数字,它是一个,它是一个总体。但神仙又是什么另类的东西,他来不及考虑。仙界会不会也是一种境界与意象?

    自然,他只是隐约冒出了些思路与灵感,他不能将它们表达而出,也不可将它们梳理出一个大概,那想法,与一个感觉和体验相似。而赵如青却已理清了这些思路,所以在与未央论道时总能略胜一筹。

    那些感觉很快地来去,未央又专心听赵如青讲话。

    “所以我师尊的一抹灵识便降在了我家,我家世代炼丹,有一大阵,是集结万千丹药滋养而成,他便在此住下了。”

    “后来呢?”未央凑得赵如青近了些,更加好奇。

    “后来他教导我修行,再后来我家惨遭灭族,大阵破碎,只留些残兵败将,如此苟延残喘。他便也不见了。”

    “哦,”未央意味深长地望向赵如青,坦率道,“原来是被灭族了啊,好的,怎么灭的我不感兴趣,我相信你也不感兴趣吧。我只是觉得我二人境遇终于有些相似之处了,挺好的。”说罢,俏皮地一笑。

    “这眼珠借我看看呗,”未央不待赵如青同意,便抢过宝物,拿在手里掂抛了几下,觉着比普通眼珠重了五六倍,大小却是正常的。

    他放在手中把玩,毫不在意是否会摔了、不小心砸坏四周的东西。到底是年纪小,久久混迹于市井间,又或许从小生活在孤独中,却自认有着值得信赖的人,浑浑噩噩,所以容易对人产生信任感。才不过几天,赵如青便被他判定为“好友”,是可以毫无保留分享和大闹、是可以小心翼翼地探索对方更深处的柔软复杂的思想的至交了。未央不觉得自己太过草率,只觉得赵如青给他的感觉极其特殊,似乎是可以当交心的朋友,以及一同辩论修行的知己,且暂时可以给自己无限的依靠。这或许便是两位绝世天骄所独有的默契——命运,会让他们在合适之时相遇相识。

    赵如青看他研究的开心,便不打扰,只稍作提醒:“别忘了明日的第三关。第三关乃是考验天赋,需进行感悟,对你也是极有好处的。”

    “你猜我为何定要去会武?”未央问道。

    “你这么一说,我到也不解了,”他原本以为未央只是争强好胜,便没有多想,如今,经过几日的相处,再一回想,发现确实有些说不通,未央虽好胜、虽疯狂,但他还是有着理智和温柔的,也有软弱的一面,并不是愚蠢到不将天地放在眼里。

    “你想要会武的奖励?想要引起长老的注意,获得资源?”

    “你自己猜的两点,你信那个。”未央笑着反问一句。

    “前者,你不会求人。”

    “对,我要至宝阁中的一件名为竺链的宝物。”未央道。

    最后一关了,此关综合前两关的分数排名,只有前五十之人参加。而霍尘和未央因为第一关的缘故,虽在第二个中一个表现不佳,一个没参加,却还是挤入了第四十一和四十七。

    广场中央静静地站着一只细颈瓶,似是玉制成,却又比玉显得更为闪亮、坚硬,而没有玉的通透,年代久远,雕花繁琐,却只由青黄色的绿和平和的竹叶般的浅绿构成,透光却发出满含春意的淡粉色,绿色交织间,隐约透露橙色和褐绿色的深层纹路来,延绵整个瓶子,似是点缀的花叶。

    整个瓶子,不知雕刻的是什么,只是见一团团纹路,整个画面显出淡冶、明亮、生机、微冷、清新与泥土的朴素气息和春花的繁华、娇嫩之味道。因过于晶莹,让人第一眼望去以为是半透明的,虽带着春日之气,那瓶子却没有纯真、开朗、可爱的胶状质感,而是带着钢铁的坚毅、强烈光芒,更增悦动之感。

    春为山笑,夏为山滴,秋为山妆,冬为山眠。

    那瓶子名为山笑,所绘,正是对于春天的感受,对整个春日独有的蓬勃气息所做的道的感悟。

    而此关,便是要感悟此细颈瓶,感悟深与否决定着分数。

    五十人坐定,树荫遮挡了阳光,虽有微热之感,但很快便被心的静与凉压倒下来。此关为期七日,如七日感悟不出任何东西,便淘汰。而相应地,会选出十名进行最终决赛。

    对于感悟,未央对自己很有信心。他所领悟的知识虽总体比不过别人,但他毕竟是天才,有能力轻松探寻某些真相和深层之物,所以坚信可以碾压那些依靠经验之人,而且别人固然比他所知的广和清晰,但他所感悟之物,不知比旁人深了几倍。

    他坐定了,赵如青也坐定了,开始感悟。这次,没有人围观他们,山笑本就不是什么人都能感悟出来的,虽然山笑在圣器中算是顶级的了,而长老们也不屑于去感悟一个小小的圣器。

    赵如青望着那只细颈瓶,只觉那图画彰显了春的凌乱、新生和愉悦。一切都是新生的!陈旧在褪去,和新融合成了温和的、娇嫩欲滴的美。他的眼追随着那些线条,那线条忽聚忽散,变幻万千,仿佛描绘出了春的每一面貌。春的花、初融的雪水、枯叶和芽交织的古木、暮春那幽深清澈而繁荣爽朗的气息,尤其是被鲜嫩绿叶包裹的透着丝丝冷气的瀑布。赵如青已经有一种意境——毁灭意境,他出于本能地想要在地面上划出一道裂痕,炸毁漫山的桃花。他猜测少女和少年定会在山间、江南别院雨后潮湿的草丛中嬉戏,于是他便要将这些年轻人的肉体划出一道道血痕,他想象着血液化成溪流,歪歪扭扭地流淌,在春的暖阳下闪耀着暗沉的光。

    他砍下他们的臂膀,挖出那双满是灵动的眼,拿在手中把玩,然后一把捏爆,血水和肉沾满了手。他们哀嚎着,最后失去了哀嚎的力气,便永远地沉默于青绿的、沾满露水的草中、湿漉漉的屋檐下,桃花落在他身上,枯叶又来掩盖了他,他的血迹干涸于地,将小草残忍地固定住。瀑布用力地砸在水中,水花不停地舞,位于不透阳光的密林深处,回荡着巨大的冲击性地水声,也不知巨树的纹路间是否沾了它的一滴水。又是雨季,天空暗沉无比,落于小谭内,水流匆匆,血被雨浇活了,结束了长久的凝固,向着远方流去、流去,汇入了朗朗瀑布中,远处的线条勾勒出温和的璀璨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