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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梁宁,你也不想……

    “咔嚓!”

    刀光顺着梁宁鬓角斜斜削下,将长条凳从中劈开。

    梁宁失去支撑跌倒在地,这才惊恐出声躲开。

    小头领凝目审视着梁宁,将刀缓缓归鞘。

    这才是最后的试探。

    心神刚松懈下来,突然遇到暴起发难,若有武学在身必定会下意识躲闪。

    这小子被吓得动弹不了,确实不似作伪。

    到此,小头领也打消了最终一丝疑虑,放下心来。

    只是他不知。

    这个慌张小子身后的阴暗角落,他目不能及的层面……

    鬼气森森的杀神,长刀已悄然出鞘!

    梁宁自然看不懂、也看不出这迎面一刀的门道。

    但他只需要动动念头,便能借助阴灵的眼界看清这一切。

    自然不会露出半分破绽。

    “散了吧!”

    挥手遣散了围堵在门口的手下,那差役将门关上,撩起披风。

    在梁宁疑惑中,径直坐在桌上。

    “介绍一下,我姓陆。”

    他用大拇指摩擦着细长刀柄,玩味的注视梁宁许久,缓缓开口:

    “刚才是公事,现在说私事。”

    “梁宁,你也不想被拉去跟死人配了冥婚吧?”

    ……

    ……

    “好好想想,想通明日便拿三十两现银来求我,

    要么……自求多福吧。”

    “那妇人身首分离,死的可惨。你要跟她共度良宵哦,哈哈哈……”

    临走之前,陆头领如此威胁道。

    事情的来龙去脉很简单。

    张屠夫没吃成梁宁绝户,自己反而死了。

    他底下的那些帮工学徒本来以为熬到头了,能分个盆满钵满的。

    却被告知张屠的家产被凶手卷走了大半。

    再加上官家扒去一层,所剩无几。

    跟预期的落差太大,他们自然不肯罢休。

    于是,他们便开始整理一些陈年烂谷子的老账,能捞一点算一点。

    其中自然有梁宁和那胖妇人的“婚约”。

    这临街老宅若是出手,少说也值个三四十两。

    如今这世道,农耕之家束紧裤腰过日子,三五年的也就这么些收入,自然不能放过。

    于是一来二去,折腾出了用“冥婚”来坑彩礼这个看起来极其荒诞,但又行得通的想法。

    人死了≠不能成婚。

    斗不过凶人,惹不起官家。

    还治不住个穷酸病秧子不成?

    不过巧了。

    婚丧嫁娶,需登记造册。

    这档子稀奇事情,托人求情找到陆姓差役头上了。

    兴许是嫌弃好处太少。

    那陆姓头领直接找上门来,办完公事后给了一个选择:梁宁给钱,他平事情。

    免去中间商吞差价,合情合理……

    个屁!

    梁宁耐着性情装了半天孙子,本就心中憋屈。再知道自己被这么离谱的谋算后,更是怒火中烧。

    什么鬼世道!

    穷苦人就合该被层层盘剥?一点儿活路不给的?

    旁观者的眼中,他的处境应当是十分凄惨的。

    穷困潦倒、长病卧床,怕是没少日子好活。

    这宅子,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但这般惨状在别人眼中,反而成了唾手既得的香饽饽。

    张屠夫、肉铺学徒、甚至是为民除害的差役,欺辱霸凌来得更凶!

    一口恶气憋在胸口难受。

    于是,梁宁带着满脸感激之色,送陆头领出门时候不经意提了句。

    “陆爷能保我周全,小民不胜感激,只是张屠夫弟子不乏会功夫的……”

    后者嗤笑,不以为意的拍了拍腰间令牌。

    “你陆爷这位置,至少是中境武者境才能坐的稳当。他们把张屠挖出来当帮手,也奈何不了老子分毫。

    “更何况,老子背后可是衙门!一群贩猪屠狗之辈,也配?”

    道谢,送客。

    目送着差役离开,梁宁眼神逐渐凌厉。

    ……

    ……

    是夜,月黑风高。

    陆仁巡完夜,醉醺醺的与同僚们道了别,一脚深一脚浅的踏进了县衙。

    今晚全部的消费,都是他买的单。

    连吃带喝四两多银子,让他心疼了不少时间。想到明日有笔横财进账,心中这才好受了许多。

    那梁家小子性子怯懦,又是个穷酸书生,经自己那么一吓,事儿就妥了九成。

    掏三十两买平安。

    还是掏三十多两,买跟死人同床共枕的体验?

    相信他还是分得清的。

    盘算一番,陆仁总算畅快了些。

    反正明天就能赚回来,破财就破财了吧,衙门当差不能光靠实力,人情世故也很重要。

    摇摇晃晃走进守值房,他发觉桌案上摆着一份公文。

    稍作犹豫,陆仁最终选择拨旺火烛,撑着眼皮一页页扫去。

    倒不是敬业。

    而是像他这种有点权力的人物,一定要保证自己的消息灵通。这样才能抓住机会,在县老爷们吃剩的残羹剩饭里挑点骨头吃。

    就像这次。

    若不是跟衙里文吏交好,对方把冥婚的事情当笑话讲给他,岂能有这笔横财。

    “唔……哈……”

    打了个哈欠,陆仁将因为瞌睡而渗出的眼泪抹去,压下困意翻阅着。

    ——张屠两人并非利器致死,应当是宗师级的高手内劲凝炼成刃所斩?

    “宗师?他娘的张屠你真是瞎了眼,怎么招惹到宗师身上去了,活该!”

    读到仵作呈报上来的结果,陆仁骂叨了两句后突然一个激灵。

    等等……宗师!?

    是宗师杀的张屠!

    酒意一下去了大半,陆仁只觉莫名寒气从尾椎骨生出,一路朝着心窝四肢涌去。

    他是聪慧机敏之人,轻易就能想到关键。

    武者四关,皮、肉、筋,骨分别对应下、中、上、极四境。渡过四关,打破肉躯极限,于体内养出内劲,则可称宗师,是为破境。

    然而武者修炼之路,一关一堑,其中鸿沟何其渊深。

    他这般大脊如龙、筋似盘蛟的上境武者,越级去袭杀张屠夫都根本用不到偷袭。

    更何况是堂堂宗师!

    自己先入为主,以为凶手顶了天是个中上境的存在,哪敢往宗师身上去想。

    “完了,不会这么倒霉吧?”

    陆仁额头见了汗。

    他分析过,那姓梁的才是最有动机袭杀张屠之人。

    只是梁宁白天的表现太过不堪,完全符合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穷酸,因此陆仁直接从疑犯名单中勾去了梁宁之名。

    但假如,假如他真是宗师……

    那骗过自己不跟玩儿一样简单!

    终于,陆仁的最后一丝醉意也化成了后背的冷汗。

    但凡梁宁身份真的敲定,他绝对会遭大殃。

    张屠夫找上门去,妄图吃人绝户,落得横死下场。

    而自己今天也如出一辙的蠢,居然逼人家卖掉宅子保平安……

    一介宗师蛰伏这么久,所图必然不小。被人三番两次坏了谋划,恐怕……

    酒劲让思路分外跳脱。

    陆仁的猜测越大胆,心中就越害怕。

    甚至开始想到,梁宁会不会斩妖司派来监察妖患的暗线?

    “不行,此事必须禀报知县老爷。”

    平安县的高层里,可有不少比自己所作所为更腌臜的事。

    只要梁宁有半分可能是斩妖司监察妖患的暗线……

    就必不可能活过明天!

    有了计划,陆仁心情稍微轻松了些。

    自己在县衙之中,所住吏舍距离知县宅不过百丈。

    那里可是有不少供奉好手值夜,甚至有宗师之上坐镇。

    凶人胆子再大,总不能……

    脖子上,冰凉的触感传来,陆仁瞪大了瞳孔。

    他丝毫不怀疑。

    只要自己有出声叫喊的意图,那柄横在自己喉上的刀会吞吐出要命的劲芒。

    有些沙哑的嗓音传来,语调毫无波澜,像是经历过许多生死的平淡。

    “总不能这个时辰还要出门吧?陆爷,陆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