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卜神问鬼
带上那松动摇晃的木门之后，王树人快步追上了大伯，边走边问道：“他拿出来的那个白色的圆形牌子，是什么东西？”
王志豪轻叹道：“那就是道碟。”
原来这就是道碟。
所谓道碟，是道教制作的，证明道士身份的标志。但道士地位尊崇，哪怕在修士老爷中，也属于是上流，王树人虽然早就听说过有这个东西，今天还真是头一回见。
不过，一位道士，怎么就沦落到这步田地了？那逼仄的一条小店，估计村长家的大黑看到了，也得连连摇头。难道说，和那“十一年前的卷宗”有什么关系吗？
王树人抬眼看了大伯一眼，直觉他现在心情不大好。王树人知道现在不是时候，没有再问卷宗的事情，而是记在了心里，默默地赶路。
日头正暖，渐渐地，能听到鸟鸣。而大约有两丈（注1）高，饰以彩画的城门已然在望。
城门大开，不断地有背着箩筐，拎着包袱的乡下人走进来——王树人突然发觉，其实乡下来的人和城里的住户，区别是如此的鲜明，以至于叫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他们的脚步总是急，衣裳总是旧，裤脚往往还占着些泥土。他们喜欢低头看路，只有一些半大的孩子，会伸着头四处张望。
王树人忽然伸出手掌，看着因为积年劳作，变得深刻而粗糙的掌纹，一时间晃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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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婆住在李家村，却不姓李。她虽然叫玉芹，但也不姓玉。
她没有姓。
王树人当时听说她没有姓的时候，也感觉到十分的奇怪，人怎么会没有姓呢？
母亲解释说，女人被丈夫休了，娘家又不要她的话，就没有姓了。但王树人再追问她为什么被丈夫休了，娘家又不要她的时候，母亲总是讳莫如深。问得急了，就推脱说不知道。王树人也问过那些玩伴，他们大多都没听说过玉芹不姓玉这件事。
随着时间流逝，后来王树人也承担了家里务农的压力，常常累到浑身脱力，躺在床上把眼一闭，天就亮了。衣服什么的忘了脱，也是常有的，哪还能想得起来这事呢？直到今天，站在神婆家的门口，这才解开了记忆的尘封。
王志豪敲了敲门，屋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女声：“请进。”
王志豪于是推门而入，王树人也紧随其后。
这屋子还真是不小，仅仅他们所在的大厅，就已经是纵有一丈多，横约两丈宽的大屋。而周围开了七扇门，除了一个大门之外，起码还有六间屋子。真是好大的房子，他之前以为他们村长家的那个房子就已经很阔气了，没想到这间房子还要大上许多。
屋中的布局也很是复杂，一眼不能尽收。不过这么大的一间屋子里，居然只有一扇矮窗，显得整个环境十分的黑暗。
而王树人走进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对面的墙上，那装饰豪华的神龛。不止这神龛镀上了金边，就连那供奉在神龛前的烛台，都是金灿灿的。神龛中供奉的，一位有七只手的怪异神像。而那位脸上爬满了皱纹的神婆，正坐在神龛旁的太师椅上，用浑浊的眼球直直地看向他们。
等走在最后的郑思博也进入了房间，神婆拨弄了一下手边的香炉，缓缓开口说道：“几位大人此次前来，是有公干。”
“不错。”王志豪仍然是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在过年之后，你去过城里吗？”
神婆又拨弄了一下手边的香炉，有袅袅的烟气从中飘出来。令王树人感到奇怪的是，这屋里也没有什么风，但是烟气从香炉中飘出来的时候，居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在半空中拐了几个弯，像是在描摹一个不知有什么意义的符号。
“去过。”神婆的声音显得缓慢而悠远，如同梦呓。但这种语气并不让王树人感到厌烦，反而觉得十分亲切，像是家中长辈一样的和蔼。他不禁想，倘若他有祖母，大约也是这样说话吧。
王志豪的语气也不复之前的强势，他稍微放缓了语速，解释道：“城里最近发生了一个案子，上面的大人们都非常重视。有人说，你在那里动过手脚，所以，我需要了解你近期去城里都做了什么。”
神婆闻言，轻轻一叹道：“我这个老家伙，也不会什么别的手艺，去城里，不过是为了帮帮那些可怜的人罢了。未曾想竟然受到了这种诬陷？哎——”说着，她露出怒容，语气也随之加重：“这是谁说的？难道是看我没有靠山，就如此栽赃？简直欺人太甚！”
“是莫问符店的店主。”王志豪刚说出口，就自知失言，连忙话锋一转道：“这不重要，你仔细说说，你去城里几次，怎么帮的那些可怜人？”
“只去了两次。”神婆的声音又恢复了最初的缓慢和悠远，语调并没有什么起伏，在场的三人却都全神贯注地听着：
“第一次去是快元宵节的时候，花家的老太太想她的丈夫了，请我去给她的丈夫招魂。可惜呀，她丈夫的魂儿走的太远了，招不回来。第二次是给城东头儿的那个许兆光的老婆接生，正月二十六去的，我记得很清楚，生了个大胖小子，足足有七斤二两呢！”
说着，神婆皱纹交错纵横的老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慈祥的笑容。她笑着拨弄了一下手边的香炉，似乎在为新生命的降临而喜悦。
城东头儿？
王树人看向她慈祥的，心说这是巧合吧，毕竟城里的居住区也只有东坊和西坊，碰巧去了东坊一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况且如此慈祥和蔼的一位老人，怎么会是凶手呢？
但不知为什么，明明已经问得很清楚了，大伯还是坚持询问道：“那你有没有见过卖酒的老田头儿？”
“没有。”神婆拨弄着香炉，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王志豪点了点头，大手一挥道：“走吧，回县衙。”
出了神婆宽阔但有些阴暗的大屋，王树人发现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阴了下去。明明来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却已经看不到太阳了。不过他也没有在意天气，只是跟着大伯朝县衙的方向走去。
王志豪轻叹道：“那就是道碟。”
原来这就是道碟。
所谓道碟，是道教制作的，证明道士身份的标志。但道士地位尊崇，哪怕在修士老爷中，也属于是上流，王树人虽然早就听说过有这个东西，今天还真是头一回见。
不过，一位道士，怎么就沦落到这步田地了？那逼仄的一条小店，估计村长家的大黑看到了，也得连连摇头。难道说，和那“十一年前的卷宗”有什么关系吗？
王树人抬眼看了大伯一眼，直觉他现在心情不大好。王树人知道现在不是时候，没有再问卷宗的事情，而是记在了心里，默默地赶路。
日头正暖，渐渐地，能听到鸟鸣。而大约有两丈（注1）高，饰以彩画的城门已然在望。
城门大开，不断地有背着箩筐，拎着包袱的乡下人走进来——王树人突然发觉，其实乡下来的人和城里的住户，区别是如此的鲜明，以至于叫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他们的脚步总是急，衣裳总是旧，裤脚往往还占着些泥土。他们喜欢低头看路，只有一些半大的孩子，会伸着头四处张望。
王树人忽然伸出手掌，看着因为积年劳作，变得深刻而粗糙的掌纹，一时间晃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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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婆住在李家村，却不姓李。她虽然叫玉芹，但也不姓玉。
她没有姓。
王树人当时听说她没有姓的时候，也感觉到十分的奇怪，人怎么会没有姓呢？
母亲解释说，女人被丈夫休了，娘家又不要她的话，就没有姓了。但王树人再追问她为什么被丈夫休了，娘家又不要她的时候，母亲总是讳莫如深。问得急了，就推脱说不知道。王树人也问过那些玩伴，他们大多都没听说过玉芹不姓玉这件事。
随着时间流逝，后来王树人也承担了家里务农的压力，常常累到浑身脱力，躺在床上把眼一闭，天就亮了。衣服什么的忘了脱，也是常有的，哪还能想得起来这事呢？直到今天，站在神婆家的门口，这才解开了记忆的尘封。
王志豪敲了敲门，屋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女声：“请进。”
王志豪于是推门而入，王树人也紧随其后。
这屋子还真是不小，仅仅他们所在的大厅，就已经是纵有一丈多，横约两丈宽的大屋。而周围开了七扇门，除了一个大门之外，起码还有六间屋子。真是好大的房子，他之前以为他们村长家的那个房子就已经很阔气了，没想到这间房子还要大上许多。
屋中的布局也很是复杂，一眼不能尽收。不过这么大的一间屋子里，居然只有一扇矮窗，显得整个环境十分的黑暗。
而王树人走进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对面的墙上，那装饰豪华的神龛。不止这神龛镀上了金边，就连那供奉在神龛前的烛台，都是金灿灿的。神龛中供奉的，一位有七只手的怪异神像。而那位脸上爬满了皱纹的神婆，正坐在神龛旁的太师椅上，用浑浊的眼球直直地看向他们。
等走在最后的郑思博也进入了房间，神婆拨弄了一下手边的香炉，缓缓开口说道：“几位大人此次前来，是有公干。”
“不错。”王志豪仍然是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在过年之后，你去过城里吗？”
神婆又拨弄了一下手边的香炉，有袅袅的烟气从中飘出来。令王树人感到奇怪的是，这屋里也没有什么风，但是烟气从香炉中飘出来的时候，居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在半空中拐了几个弯，像是在描摹一个不知有什么意义的符号。
“去过。”神婆的声音显得缓慢而悠远，如同梦呓。但这种语气并不让王树人感到厌烦，反而觉得十分亲切，像是家中长辈一样的和蔼。他不禁想，倘若他有祖母，大约也是这样说话吧。
王志豪的语气也不复之前的强势，他稍微放缓了语速，解释道：“城里最近发生了一个案子，上面的大人们都非常重视。有人说，你在那里动过手脚，所以，我需要了解你近期去城里都做了什么。”
神婆闻言，轻轻一叹道：“我这个老家伙，也不会什么别的手艺，去城里，不过是为了帮帮那些可怜的人罢了。未曾想竟然受到了这种诬陷？哎——”说着，她露出怒容，语气也随之加重：“这是谁说的？难道是看我没有靠山，就如此栽赃？简直欺人太甚！”
“是莫问符店的店主。”王志豪刚说出口，就自知失言，连忙话锋一转道：“这不重要，你仔细说说，你去城里几次，怎么帮的那些可怜人？”
“只去了两次。”神婆的声音又恢复了最初的缓慢和悠远，语调并没有什么起伏，在场的三人却都全神贯注地听着：
“第一次去是快元宵节的时候，花家的老太太想她的丈夫了，请我去给她的丈夫招魂。可惜呀，她丈夫的魂儿走的太远了，招不回来。第二次是给城东头儿的那个许兆光的老婆接生，正月二十六去的，我记得很清楚，生了个大胖小子，足足有七斤二两呢！”
说着，神婆皱纹交错纵横的老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慈祥的笑容。她笑着拨弄了一下手边的香炉，似乎在为新生命的降临而喜悦。
城东头儿？
王树人看向她慈祥的，心说这是巧合吧，毕竟城里的居住区也只有东坊和西坊，碰巧去了东坊一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况且如此慈祥和蔼的一位老人，怎么会是凶手呢？
但不知为什么，明明已经问得很清楚了，大伯还是坚持询问道：“那你有没有见过卖酒的老田头儿？”
“没有。”神婆拨弄着香炉，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王志豪点了点头，大手一挥道：“走吧，回县衙。”
出了神婆宽阔但有些阴暗的大屋，王树人发现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阴了下去。明明来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却已经看不到太阳了。不过他也没有在意天气，只是跟着大伯朝县衙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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