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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江宁在哪儿

    “本官问你,江大人在何处?”

    牟斌看着眼前的汉子,深呼吸了一口气道。

    “我家大人?我家大人在山东时便下了船,走旱路来京了啊。”

    “那你这是?”

    张和一拍脑袋,陪着笑脸道:

    “指挥使不知,这船上装的都是京中各位大人的货物。

    我家大人临出发前,不是运了一批去江南嘛,这些便是运送回京的。

    事关重大,我家大人放心不下,差了下官亲自押送。

    只是明目张胆直接送回京师不大好,便来天津卫停上一停。”

    牟斌沉着脸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本官原本得了江大人官船要在此停靠的消息,才带了人前来迎接。

    见上一见,顺便叙叙旧。

    如今他既然不在,那便罢了。”

    说罢,他便带人转身离去。

    张和站在原地,眼底泛起浓浓的嘲弄。

    而牟斌离开码头后,当即带着上千埋伏的锦衣卫,奔赴京城。

    准备等着江宁身死后,与东厂一齐围剿内厂。

    京城中。

    张升与江宁发生冲突,旋即被他派人刺杀的消息,终是传了进来。

    一时间,朝堂百官无不哗然。

    又属翰林院、御史台等清贵衙门最为义愤填膺,当即就要联名上书参奏江宁。

    内阁首辅刘健府邸。

    六部衙门、都察院、御史台、大理寺等所有朝廷机构的官员,纷纷汇聚于此,一齐商议如何弹劾江宁。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之际,李东阳乘着轿子来了。

    见得他进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围了上去,道:

    “李阁老,这回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饶恕江宁了。

    他暗害张尚书,罪不容诛,十恶不赦啊!”

    “是啊,我等与刘首辅、谢阁老已决议联名弹劾江宁,就差您了。”

    李东阳摆了摆手,道:“诸位莫急,且叫老夫与刘、谢两位大人商议一番。”

    说罢,他便来到了书房。

    “宾之,你可算来了。”

    刘健起身走上前,道:“江宁做下此等恶事,你总不能再视而不见了吧。”

    李东阳捋着胡须,依旧有些犹豫:

    “江宁虽是幸进之臣,可我观其非是如此心胸狭小之人,不大像是会因为些许口角,便刺杀朝廷大员的人呐。”

    谢迁叹气道:

    “如今说这还有什么用处?天下人皆以为是他做的。

    现在外面群情激愤,恨不得撕碎了江宁,我等三人又能如何。

    还不是要被滔滔大势推着走,一道向陛下弹劾他?

    刘健又道:

    “我们不是没怀疑过这是东厂所为,由此嫁祸江宁。

    可如今局势,却是经不起同时对付内厂和东厂的折腾了。

    是以,我们必须先剪除内厂这个心腹大患,日后才能徐徐对付东厂与司礼监。”

    李东阳沉默良久,终是点了点头。

    紫禁城,御书房内。

    朱厚照看着如小山一般堆积的奏疏,直恨不得将它们一把火烧光了。

    上面全都是弹劾江宁、弹劾刘瑾与谷大用等人,请求处置的内容。

    “八虎八虎,莫不是朕终日与一群老虎相伴么?!”

    朱厚照捏紧了拳头,口中低声喝道。

    几个伺候在旁边的内侍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

    “陛下,三位阁老送来了一份奏疏。”

    一个内侍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朱厚照接过,随手打开看起来。

    登时便惊了。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姓,就占了奏疏大半地方。

    三位阁老、六部、六科、五寺、翰林院、都察院等等,几乎所有官员一个不落的都在上面署名了。

    朱厚照咬牙切齿地将奏疏狠狠砸在地上。

    “为何如此,为何如此!

    江侍读,刘瑾、大用他们有什么错!

    朕只是想玩一会儿,又有什么错!”

    发泄了一通后,他颓然地坐到了龙椅上。

    即使他再少不更事,也知道面对整个朝堂所有官员的联名上书,必须要做个决断出来。

    不然,这个朝廷怕是要空了。

    就在这时,谷大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悄悄回头看了眼殿外影影绰绰的几道身影,他“噗通”一声双膝跪地道:

    “老奴谷大用,参见陛下。”

    朱厚照双目赤红地抬起头:“是你啊,起来吧,不必多礼。”

    瞧着他这副模样,谷大用走过去道:

    “陛下又在为朝政发愁了?

    说起来,陛下自登基后,便很少再见到往日太子时的笑颜了。

    唯有近来兴建了豹房玩耍,才重新高兴了不少。

    可现在又是这副愁容,老奴这心里啊,实在是难受得紧啊。”

    说着,他又跪了下去,竟是涕泗横流起来。

    见他模样,显然是真情流露。

    “老奴身为陛下随侍,应当是哄陛下开心的,怎得反倒说起这些伤心事,叫陛下难过。

    真该死啊!”

    谷大用当即一边哽咽,一边“咚咚”磕起头来。

    很快额头便红肿了一块,甚至不停往外渗血。

    朱厚照见此,神色为之动容,也是流下了泪水。

    “快起来,快起来。”

    他亲自扶起谷大用,猛地一拍桌子道:

    “这些群臣真是可恶,你们不过就是陪朕玩会儿,怎得就祸国殃民,侵害社稷了!

    江侍读也是,对朕忠心耿耿。

    下江南那么会儿功夫,就为朝廷铲除了两个奸贼,大大有功,他们视而不见,还说他是擅权的权臣!简直岂有此理!”

    谷大用闻言,停下啜泣,问道:“陛下,可是朝堂又出了什么事情?”

    朱厚照拿起那本奏疏:

    “你瞧瞧,那些人竟联名上书参奏江侍读和你们。

    满朝文武一个不落,他们是要逼宫么!”

    说罢,他又恨恨地拍了下桌子,声音震天响!

    谷大用细细瞧了一眼,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陛下,陛下啊!老奴,老奴怎得就成祸国佞臣了呢!”

    他当即跪俯在地,哇哇大哭。

    御书房外。

    正堆在一起偷听的刘瑾、马永成、张永等七人闻听这一切,是心惊肉跳。

    前番江宁秘密回京,想法子找了马永成,坐上他的轿子偷偷进了宫,将这一干人等都聚在一块儿说了此事。

    可他们非但不信,还心存幻想。

    直到现在亲耳听见,这才意识到江宁跟他们说得并非虚言。

    那群掉书袋的文官,真要置他们于死地啊!

    众人齐齐对视一眼,旋即跪伏在地,一路爬了进去,在朱厚照面前又哭又嚎,打起了感情牌。

    向来重情的朱厚照哪禁得起这个,当下也是大哭了起来。

    张永见此,趁势道:

    “陛下,您可曾想过,宫里头的事儿,怎得外面的群臣,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都是因为东厂和锦衣卫沆瀣一气,受了外廷的指使,将消息源源不断传给他们。

    这才有了今日胆大包天的逼宫之事。”

    马永成附和道:

    “正是啊陛下。

    不止如此,范亨公公还经常让奴婢将宫里采买的东西,去告诉外边的群臣。

    他们这是在染指内帑啊!”

    马永成与江宁是有嫌隙,可如今两人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那自然是帮着说话了。

    这是在救江宁,更是在救他自己。

    随着八虎你一言我一语的上眼药,朱厚照终是怒了。

    “好胆!朕看他们才是祸国殃民的东西,统统该死!

    大用、刘瑾,你们都说说,朕该怎么对付他们!”

    刘瑾大喜,连忙道:

    “陛下,厂卫本就是陛下手中利刃,用来监察百官,手中权力尽是来自陛下。

    如今他们不听话了,裁撤也不过是陛下一道旨意的事情。

    老奴以为,把他们全部撤职查办才是好!”

    朱厚照闻言,不由得有些犹豫了。

    “可那些人实在太多了。

    若是群臣真辞了官,朝堂怎么办?

    还有那司礼监的王岳,提督了三大营,手中有兵,如何能轻易拿下?”

    “陛下勿忧,江大人早已得知了京中乱像,已是连夜回京,进宫来啦!”

    “果真?”

    朱厚照惊喜道:“江侍读在哪儿?”

    这时,殿外突然闪进来一个人影,身边还跟着苗逵。

    “江,江侍读?”

    朱厚照擦了泪水,看清模样,忍不住颤声地唤了一句。

    “臣江宁,拜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