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普罗维登斯
清早，安娜早早就收拾好了一切，今天她要去游乐场附近，进行一次通灵训练，不仅是为了提升自己的通灵能力，更是为了了解当年关于游乐场的故事，安娜哼着小曲背上包包，兴致勃勃地打开了门，突然玛佩尔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你要去哪里，安娜？”
安娜耸耸肩，在手机上写下“散步”两个字，发送给玛佩尔，玛佩尔看了一眼手机，接道:“我很遗憾的告诉你，也许你现在并不能去散步。”
安娜歪歪头，表示疑惑，玛佩尔似乎有些忍俊不禁，说道:“你已经忘记了吗，你今天要去看心理医生，今天是周日。”
安娜转过头暗骂了一句，这件事早就被她抛之脑后了，上星期和那位心理医生聊了一次，感觉并没有什么显著的效果，一周过去安娜只记得他那一头白毛和帅气的脸庞了，安娜叹了口气，又放下了背包，乖乖等玛佩尔送她去诊所。
那家诊所还是一如既往，安娜环顾四周，今天的人也不少，和她差不多大孩子就有好几个，玛佩尔咨询了前台，之后就有一位护士领着安娜走进了一间诊室，房间的装潢很简单，一张办公桌，桌子后面有书柜，还有两张沙发，一个巨大的沙盘以及一个沙袋。奥德里奇·瓦西姆就坐在里面，长长的白发扎在脑后，修长的手指翻弄着病例，在听到敲门声后缓缓抬眼，他用手推了推眼睛，然后缓缓站起来，朝安娜笑了笑，招呼她过来坐下。
“好久没见了，最近感觉怎么样？”奥德里奇笑了笑，声音非常温柔，他拿起两个本子，一本拿在手里，另一本递给了安娜，本子很薄，被卡在垫板上，安娜翻了翻，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你可以把回答写在上面，这是我的私心，手机屏幕太小了，你知道的，我是近视眼。”奥德里奇笑道，食指轻轻敲了敲眼镜腿，“而且你可以在上面随便写写画画，有助于我对你的治疗。”
安娜轻轻点了点头，拿起卡在垫板上的铅笔，在本子上画了一只小鸟，奥德里奇问她画了什么，她就乖乖展示给奥德里奇，奥德里奇看了一眼，在本子上写了些什么，然后问道:“陪着你来的是你婶婶对吧，你婶婶平时是不是总管着你，很不喜欢对吧？”
安娜吃了一惊，写道:“是的，我知道她是为我好，但是我希望能自由一点。”然后她在句尾画了一个哭脸，奥德里奇轻笑了一下，说道:“是的，大人总是这样，我小的时候很喜欢吃糖，但是我的父亲禁止我吃糖，甚至会因为我偷偷吃糖打骂我，但是这依旧改变不了我喜欢吃糖的习惯，后来我牙坏了。”安娜没忍住笑了出来，虽然不知道这个故事是真是假。她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糖盒，写道:“所以这些糖其实是给你自己准备的吗？”
奥德里奇耸耸肩，接道:“大部分病人都不会吃，所以还不如我来吃。”说着，他伸手去拿了颗糖，迅速塞进嘴里，说道:“希望你不会介意。”
安娜摇了摇头，伸手也去拿了一颗。
“那么，我们要进入正题咯。”奥德里奇笑了一下，“最近有没有出现失眠的情况呢？”
安娜点了点头，视线从奥德里奇身上挪到了桌子上，似乎只要一眼她就会被奥德里奇看穿，反正PTSD是假的，有些情况告诉他也没关系吧，安娜想着，用手里的铅笔在纸上不停地画着短线。
“没关系，我看你精气神挺足的，看来和朋友相处的还不错？”奥德里奇说道，“你婶婶跟我说你交了新朋友，这是很好的开始，证明你也希望自己能走出来。”
安娜没有再说话，奥德里奇见她不说话，就继续问道:“说说你的新朋友吧，她是什么样的人？”
“是他们。”安娜写道，“他们都有各自的特点，我很喜欢他们。”
奥德里奇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惊讶，他点点头表示赞许:“这证明你很厉害，你在努力的适应环境，有很多经历创伤的孩子并不希望快速融入社会。除了他们，你在学校里还有其他人际关系吗？”
安娜微微向后靠，整个人都靠在了沙发背上，她看着自己下意识画在纸上的斯兰达，然后迅速把它涂黑，她在学校里没什么人际关系，一是身份有碍，二是她的过去让同学们都对她避之不及，不好的流言有时候也会钻进耳朵，朋友们是她的保护伞，维克托经常会为这件事为自己打抱不平……她再次抬眼看向奥德里奇，奥德里奇只是很认真的看着她，眼神很温柔，似乎对于他而言，等待一个回答的时间可以很长，安娜另翻了一页，写道:“没有那么多人际关系，我有这几个朋友就够了。”
奥德里奇点点头，在本子上又写了几个字，然后他再次开口道:“如果不喜欢现实生活，那和我聊聊你的梦吧。”对话过程中，安娜已经换了好几个姿势了，似乎什么姿势都让自己很难受，她在沙发上动来动去，安娜并不想谈论自己的梦，这几个星期里她总是会梦到那座诡异的城市，天地上都散布着怪异的建筑，数不清的黑色柱子插在天地之间，天空散发着诡异的暗红色光芒。她还常常梦到父母，他们站在黑暗里，安娜总是追不上他们。
“有没有梦到过车祸呢？”奥德里奇问道。
安娜摇了摇头。
“嗯……会梦到父母吗？”奥德里奇一边写一边问。
“会，他们站在我前面，很近，但是追不上。”安娜写道。
“除了父母还会梦到别的吗？”奥德里奇接着问道。
“一个可怕的地方。”安娜写道。
“能够描述出来吗？”
“……天空是红色的，建筑长得都很奇怪。”安娜写道。
奥德里奇点了点头，在纸上又写了几句话，随后他看了看手表，说道:“时间走的真快，那么剩下的流程等到下个星期再进行吧，辛苦你了，安娜塔西亚小姐。”奥德里奇站起身，从安娜手里接过本子，安娜在本子上写了一句“谢谢”，奥德里奇打开门，接道:“别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接下来我要和你的婶婶聊聊，你可以先去休息区坐一会儿。”
奥德里奇叫了一位护士，护士领着安娜去了休息区，又将玛佩尔带进奥德里奇的办公室。
“她的情况怎么样？”玛佩尔问道。
“有些焦虑，有没有抑郁还不好说，后续带她做些检查吧。”奥德里奇翻动着安娜写过的本子，“她的防御性很强，透露给我的东西很少，而且她一直在刻意回避车祸的事情，她总是做梦，梦到父母，但并不是车祸，就意味着她将自己的梦包装了起来，让现实看起来没那么可怕。”
“她在和我交流的过程中将注意力集中在纸上，她很聪明，这样可以逃避我的引导，如果没办法对我放下戒心的话，后续治疗可能要试试催眠了。
“我的建议是开点药，至少让她的睡眠得到保证，而且你可以给她适当自由，她并没有到迫害自己的地步，所以让她独立一点也许是好事。”
玛佩尔点了点头，她的眉头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她指了指奥德里奇手里的本子，说道:“我能看看吗？”
“当然。”奥德里奇将本子递给玛佩尔，“手写文字和手画图画能表现的东西远比手机打出来的要多的多，如果可以的话，让她养成写日记的习惯是最好的。”
“但日记是个很隐私的东西……”玛佩尔为难的说道，“她是个个性很鲜明的孩子，自主性很强，这种隐私性的东西，她就算是写了也不一定会拿出来。”她叹了口气，看得出她对照顾安娜十分的苦恼，奥德里奇笑了笑，接道：“没关系，女士，她会慢慢改变的，先给她开点药吧……”
十分钟后，玛佩尔终于走出了诊室，她手里拿着奥德里奇开好的药单，安娜皱了皱眉，心想婶婶一定是觉得自己得了精神病，这么快就要药物治疗了吗，玛佩尔见她脸色难看，就安慰她道：“没关系亲爱的，只是安眠药，医生说你的症状没那么严重，只要先保证睡眠就行。”安娜轻轻点了点头，跟着玛佩尔上了车。
“医生说你可以试试写日记。”玛佩尔说道。
“要给他看吗？”安娜写道。
“嗯……我想是的。”玛佩尔说道。
“那我不写。”安娜写道，她的表情十分认真，眼神里还有一丝生气，玛佩尔笑着摇了摇头，接道：“当然，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和他说了，你要慢慢对他放下戒心，他是个很好的医生。”
安娜没再说话，生活的压力很大，她不知道该怎样和婶婶沟通，学校里发生的事她通常都会告诉古斯塔瓦，她小心翼翼的瞟了婶婶一眼，她正在认真看着前路，安娜对婶婶并没有太多印象，但是自从她们住在一起之后，安娜觉得婶婶真的憔悴了不少，她小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假装小憩。
回到家中，玛佩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从一本厚厚的笔记本里面翻出来两张崭新的票根，她递给安娜，安娜仔细观察着，上面印着梵高的《星空》——这是一场梵高的画展门票。
“这是同事送给我的，我对艺术品没什么兴趣，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场展览要办三个月，你可以在闲暇时间约你的朋友一起出去。”玛佩尔笑着摸了摸安娜的脑袋，安娜皱了皱眉，写道:“你之前还因为我想去朋友家而生气。”
“是的，我知道你一直在纠结那件事，你明白的，亲爱的，我只是太担心你了。”玛佩尔露出了愧疚的神色，“亲爱的，只要你答应我不会让自己受伤就好。”
安娜点了点头，露出了甜甜的笑容，玛佩尔轻轻捏住她的肩膀，笑道：“我记得你要出去散步？注意安全。”
安娜回到房间，将装着附魔书的包重新背上，对着镜子重新整理了自己乱糟糟的棕红色长发，拍拍自己的脸蛋，做了一个深呼吸，和婶婶告别后就出了门。
“紧张吗，这是你第一次进行正常的通灵。”古斯塔瓦悄然出现，他揉了一把自己暗红色的头发，张望着四周。
“有点，但是我更期待。”安娜耸了耸肩，“希望以后能多做点这些事，让我忙一点吧，我不想闲下来。”闲下来会让安娜想到爸爸妈妈，想到如果他们还活着，现在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古斯塔瓦轻轻拍了一下安娜的肩膀，他正在酝酿一些安慰的话语，这些天里他的词汇已经匮乏了，安娜在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很消沉，让他觉得她会不会突然就不想活了，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嬉皮笑脸的出现，然后说点心灵鸡汤，虽然安娜似乎已经对此免疫了，但每次还是会认真听完。
“听我说……”古斯塔瓦刚开口，就被安娜打断了。
“古斯塔瓦，我很好，真的。”安娜的眼神透露着惊恐，“你的鸡汤很不错，但我已经喝饱了，真的，谢谢你，但是别开口。”
“好的，我只是想安慰你，让你不那么消沉。”古斯塔瓦说道，他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只手无足措的伯恩山犬，他挠了一下头，和安娜拐进了一条小巷子，安娜拿出附魔书，凭借着记忆再次来到了“传奇宇宙“游乐场。白天来到这里就不如晚上阴森了，安娜也更清楚地看清了游乐场的样子，没有了黑暗包裹的游乐场显得十分脆弱，设施通通残破不堪，似乎很快就要倒塌变成废墟了。安娜捏着自己的帆布包的包带，看了一眼古斯塔瓦，问道：”我们在哪里进行？“
”最好是在游乐场里面，但是我认为里面不安全，那我们就在附近的树林里找个空地好了。”古斯塔瓦环顾四周，然后指了一下左手边的树林，安娜点了点头，跟着古斯塔瓦走进了树林。两个人穿过几片灌木丛，勉强找到一片小小的空地，只够安娜一个人坐下，古斯塔瓦站在灌木丛里面，靠着树，感慨这里就跟那个游乐场一样缺少打理，他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安娜就乖乖坐下，拿出附魔书，放在腿上，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然后闭上了眼睛。
地上出现了金色的法阵，安娜的嘴里念念有词，附魔书开始不停地翻动，最后停止的一瞬间，安娜睁开了眼睛，她的眼里没有瞳孔，整个眼眶发着淡金色的光芒。在安娜的视角中，她已经置身于游乐场中，周围是欢声笑语的游客，只不过他们就像幻影一样微微晃动，看来通灵的状况并不是很稳定，安娜向着人流涌动的方向看去，那座巨大的马戏团帐篷上包裹着彩灯，看起来熠熠生辉，翻涌的人群像海浪一样流动，穿过安娜的身体，安娜跟着人群，走向了那座巨大的帐篷，帐篷里的观众席座无虚席，没能进场的游客只能发出惋惜的声音，在门口不停地张望着，安娜露出好奇的神色，她走到舞台中央，看着台下神采飞扬的观众，那些孩子眼里面迸发出强大的生命力，他们又笑又闹，对这个充满神奇的地方感到新鲜和好奇，就连无趣的大人，在这里似乎也回到了年少，和他们的孩子一起期待着这场充满魔法的表演。
安娜转身走向后台，看到了传闻中那位“空中的阿芙洛狄忒”，她金色的头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一双蔚蓝的眼睛仿佛天底下最清澈的湖水，她十分高挑，粉色渐变蓝色的紧身衣衬托出她优美的曲线，她的面前站着一个男人，与她相比，他就像一只小老鼠，他有些驼背，脸上有没刮干净的胡茬，眼神涣散，充满绝望。
“听着，伊莉莎……”男人神色紧张，他伸出手想去抓住伊莉莎的手腕，却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收回了手，伊莉莎笑的很灿烂，她将手放到胸前，声音轻柔:“莱迪，没关系，我知道你总是在担心这里会倒闭，不要紧的，我不会让它关门大吉，这里就像我的家一样。”
“可是，伊莉莎……”莱迪面露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当他再次想抓住伊莉莎的时候，伊莉莎已经掀开幕布，走进了灯光里，台下呼声一片，安娜被伊莉莎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吸引，再次转头时发现莱迪已经不见了。安娜皱了皱眉头，走进了后台，未上场的演员们在后台窜来窜去，动物们也显得十分急躁，安娜走了一圈，也没有看到莱迪的身影。
“都给我动作快点！‘传奇’要是倒闭了，你们都没饭吃！”一个尖锐又苍老的声音从安娜的身后传出，一个矮小的老头子穿过安娜的身体走到了演员们面前，他穿着一件燕尾西装，手拄拐杖，五个手指上都带着宝石戒指，他的脸上满是褶皱，嘴角下撇，眼尾低垂，看起来十分刻薄，他的样子让安娜想起了《圣诞颂歌》里的老头斯克罗吉。这个人应该就是老莱迪了，他和儿子长得倒是挺像，脾气反而天差地别。
安娜正想着，舞台那边缺传来一阵骚动，安娜跑到了舞台下，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伊莉莎躺在舞台中央，身下是鲜血一片，她的脖子被扭断，整个人就像一个没有骨架的洋娃娃，安娜抬头看去，原本应该挂在上空的绳索断掉了，安娜走到伊莉莎身边，她的嘴巴微张，还有鲜血从嘴角流出，蔚蓝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上空，安娜感到一阵反胃，她的思绪又被拉回了车祸发生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得不稳定，安娜闭上眼，反复深呼吸，她快速地跑出了帐篷，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当她冲出帐篷的一瞬间，她看到了小莱迪正站在门口，脸色惨白，他疯狂揉搓自己的脸，然后跑到了一旁的小型帐篷里。安娜立即追了上去，这个小帐篷似乎是仓库，里面存放着各种道具，木箱一个个地堆叠在一起，安娜站在一个木箱旁，看到莱迪站在仓库中间四处张望。
“你，你安排的事情我已经做完了，你在哪里？”莱迪声音颤抖着说道。
“咯咯咯，太好啦，你真是好孩子。”一个稚嫩的童声从黑暗中传出，一瞬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安娜的脚底直传头顶，她一步一步慢慢地移动着，终于看见了黑暗中的影子——那是一个小巧的洋娃娃，她蓄着及腰的黑色长发，微微发卷，身穿白色洋装，袖子和领口缝着蕾丝花边，金色的大蝴蝶结绑在胸口，帽子上别着白色山茶花，她的眼睛是金色的，正在直直地盯着莱迪。
“答应你的钱一分也不会少，愿星辰庇佑你。”洋娃娃发出声音，她并没有张开嘴巴，眼睛也一眨不眨。
安娜歪了歪头，凑近端详了一下这个精致的洋娃娃。切，原来是个录音洋娃娃，安娜想着，撇了撇嘴，她转头看向莱迪，这家伙似乎被吓得不轻，整个人缩成一团，比前面更像一只老鼠，他战战兢兢地开口道:“这块地我已经答应卖给你们了，你们不会再找我的麻烦了，对吧？”
“当然，普罗维登斯从不违背诺言。”洋娃娃说道，“但是，还有一个麻烦……”
“什，什么？你不是说已经，已经可以放过我了吗？”莱迪脸色更加难看，他的情绪似乎马上就要崩溃了，洋娃娃发出“咯咯咯”的笑声，用一种惊人的速度冲到了莱迪面前，莱迪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洋娃娃又说道:“你根本就不是这块地的主人！你的承诺没有用，除非‘传奇’真正属于你了，我们才会放过你……”
普罗维登斯……安娜仔细琢磨着这个名字，游乐场并不属于莱迪，因为老莱迪才是游乐场的主人，难道老莱迪的死根本就不是意外？当她再次望向那个洋娃娃时，周围的环境似乎开始扭曲，后续他们的讲话变得越来越模糊，安娜慌张地四处看着，她试图跑出这个帐篷，但是步伐越来越缓慢，身体重的就像陷入了沼泽。
“安娜！”
“安娜塔西亚！”
在一阵呼唤后安娜猛的睁开了眼睛，她正躺在古斯塔瓦的怀里，周围是一片灌木丛。
“有人来了，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古斯塔瓦轻声问道，抬手将安娜抱起，迅速地跑出了树林。
几分钟之后，凯撒三人进入了树林，巡视一圈后，克里斯汀再也忍不了了，她翻了个白眼，说道:“主教的破仪器到底行不行，这哪里有人，我怎么没看见？”
“……真是奇怪，上次也是这样。”赫尔曼挠了挠头，“会不会和上次是一个人？”
“是不是枢机主教说的那个红毛小丫头？”克里斯汀接道。
两个人七嘴八舌地说了一路，凯撒眉头紧皱，他盯着眼前的一片灌木丛，开口道:“你们能不能安静一点，现在就算是个聋子在这里，听见你们的声音，也早就跑了。”
“地上有痕迹，她应该刚刚才离开。”凯撒蹲下身，用手摸了摸地上被压扁的草丛，“还是温热的，她刚刚就坐在这里。”
“她没事坐在草丛里干什么？”赫尔曼困惑道。
“不清楚，最近警惕点，枢机主教的意思是要活捉她。”凯撒缓缓站起身，望着黑暗的树林陷入了沉默。
安娜耸耸肩，在手机上写下“散步”两个字，发送给玛佩尔，玛佩尔看了一眼手机，接道:“我很遗憾的告诉你，也许你现在并不能去散步。”
安娜歪歪头，表示疑惑，玛佩尔似乎有些忍俊不禁，说道:“你已经忘记了吗，你今天要去看心理医生，今天是周日。”
安娜转过头暗骂了一句，这件事早就被她抛之脑后了，上星期和那位心理医生聊了一次，感觉并没有什么显著的效果，一周过去安娜只记得他那一头白毛和帅气的脸庞了，安娜叹了口气，又放下了背包，乖乖等玛佩尔送她去诊所。
那家诊所还是一如既往，安娜环顾四周，今天的人也不少，和她差不多大孩子就有好几个，玛佩尔咨询了前台，之后就有一位护士领着安娜走进了一间诊室，房间的装潢很简单，一张办公桌，桌子后面有书柜，还有两张沙发，一个巨大的沙盘以及一个沙袋。奥德里奇·瓦西姆就坐在里面，长长的白发扎在脑后，修长的手指翻弄着病例，在听到敲门声后缓缓抬眼，他用手推了推眼睛，然后缓缓站起来，朝安娜笑了笑，招呼她过来坐下。
“好久没见了，最近感觉怎么样？”奥德里奇笑了笑，声音非常温柔，他拿起两个本子，一本拿在手里，另一本递给了安娜，本子很薄，被卡在垫板上，安娜翻了翻，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你可以把回答写在上面，这是我的私心，手机屏幕太小了，你知道的，我是近视眼。”奥德里奇笑道，食指轻轻敲了敲眼镜腿，“而且你可以在上面随便写写画画，有助于我对你的治疗。”
安娜轻轻点了点头，拿起卡在垫板上的铅笔，在本子上画了一只小鸟，奥德里奇问她画了什么，她就乖乖展示给奥德里奇，奥德里奇看了一眼，在本子上写了些什么，然后问道:“陪着你来的是你婶婶对吧，你婶婶平时是不是总管着你，很不喜欢对吧？”
安娜吃了一惊，写道:“是的，我知道她是为我好，但是我希望能自由一点。”然后她在句尾画了一个哭脸，奥德里奇轻笑了一下，说道:“是的，大人总是这样，我小的时候很喜欢吃糖，但是我的父亲禁止我吃糖，甚至会因为我偷偷吃糖打骂我，但是这依旧改变不了我喜欢吃糖的习惯，后来我牙坏了。”安娜没忍住笑了出来，虽然不知道这个故事是真是假。她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糖盒，写道:“所以这些糖其实是给你自己准备的吗？”
奥德里奇耸耸肩，接道:“大部分病人都不会吃，所以还不如我来吃。”说着，他伸手去拿了颗糖，迅速塞进嘴里，说道:“希望你不会介意。”
安娜摇了摇头，伸手也去拿了一颗。
“那么，我们要进入正题咯。”奥德里奇笑了一下，“最近有没有出现失眠的情况呢？”
安娜点了点头，视线从奥德里奇身上挪到了桌子上，似乎只要一眼她就会被奥德里奇看穿，反正PTSD是假的，有些情况告诉他也没关系吧，安娜想着，用手里的铅笔在纸上不停地画着短线。
“没关系，我看你精气神挺足的，看来和朋友相处的还不错？”奥德里奇说道，“你婶婶跟我说你交了新朋友，这是很好的开始，证明你也希望自己能走出来。”
安娜没有再说话，奥德里奇见她不说话，就继续问道:“说说你的新朋友吧，她是什么样的人？”
“是他们。”安娜写道，“他们都有各自的特点，我很喜欢他们。”
奥德里奇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惊讶，他点点头表示赞许:“这证明你很厉害，你在努力的适应环境，有很多经历创伤的孩子并不希望快速融入社会。除了他们，你在学校里还有其他人际关系吗？”
安娜微微向后靠，整个人都靠在了沙发背上，她看着自己下意识画在纸上的斯兰达，然后迅速把它涂黑，她在学校里没什么人际关系，一是身份有碍，二是她的过去让同学们都对她避之不及，不好的流言有时候也会钻进耳朵，朋友们是她的保护伞，维克托经常会为这件事为自己打抱不平……她再次抬眼看向奥德里奇，奥德里奇只是很认真的看着她，眼神很温柔，似乎对于他而言，等待一个回答的时间可以很长，安娜另翻了一页，写道:“没有那么多人际关系，我有这几个朋友就够了。”
奥德里奇点点头，在本子上又写了几个字，然后他再次开口道:“如果不喜欢现实生活，那和我聊聊你的梦吧。”对话过程中，安娜已经换了好几个姿势了，似乎什么姿势都让自己很难受，她在沙发上动来动去，安娜并不想谈论自己的梦，这几个星期里她总是会梦到那座诡异的城市，天地上都散布着怪异的建筑，数不清的黑色柱子插在天地之间，天空散发着诡异的暗红色光芒。她还常常梦到父母，他们站在黑暗里，安娜总是追不上他们。
“有没有梦到过车祸呢？”奥德里奇问道。
安娜摇了摇头。
“嗯……会梦到父母吗？”奥德里奇一边写一边问。
“会，他们站在我前面，很近，但是追不上。”安娜写道。
“除了父母还会梦到别的吗？”奥德里奇接着问道。
“一个可怕的地方。”安娜写道。
“能够描述出来吗？”
“……天空是红色的，建筑长得都很奇怪。”安娜写道。
奥德里奇点了点头，在纸上又写了几句话，随后他看了看手表，说道:“时间走的真快，那么剩下的流程等到下个星期再进行吧，辛苦你了，安娜塔西亚小姐。”奥德里奇站起身，从安娜手里接过本子，安娜在本子上写了一句“谢谢”，奥德里奇打开门，接道:“别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接下来我要和你的婶婶聊聊，你可以先去休息区坐一会儿。”
奥德里奇叫了一位护士，护士领着安娜去了休息区，又将玛佩尔带进奥德里奇的办公室。
“她的情况怎么样？”玛佩尔问道。
“有些焦虑，有没有抑郁还不好说，后续带她做些检查吧。”奥德里奇翻动着安娜写过的本子，“她的防御性很强，透露给我的东西很少，而且她一直在刻意回避车祸的事情，她总是做梦，梦到父母，但并不是车祸，就意味着她将自己的梦包装了起来，让现实看起来没那么可怕。”
“她在和我交流的过程中将注意力集中在纸上，她很聪明，这样可以逃避我的引导，如果没办法对我放下戒心的话，后续治疗可能要试试催眠了。
“我的建议是开点药，至少让她的睡眠得到保证，而且你可以给她适当自由，她并没有到迫害自己的地步，所以让她独立一点也许是好事。”
玛佩尔点了点头，她的眉头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她指了指奥德里奇手里的本子，说道:“我能看看吗？”
“当然。”奥德里奇将本子递给玛佩尔，“手写文字和手画图画能表现的东西远比手机打出来的要多的多，如果可以的话，让她养成写日记的习惯是最好的。”
“但日记是个很隐私的东西……”玛佩尔为难的说道，“她是个个性很鲜明的孩子，自主性很强，这种隐私性的东西，她就算是写了也不一定会拿出来。”她叹了口气，看得出她对照顾安娜十分的苦恼，奥德里奇笑了笑，接道：“没关系，女士，她会慢慢改变的，先给她开点药吧……”
十分钟后，玛佩尔终于走出了诊室，她手里拿着奥德里奇开好的药单，安娜皱了皱眉，心想婶婶一定是觉得自己得了精神病，这么快就要药物治疗了吗，玛佩尔见她脸色难看，就安慰她道：“没关系亲爱的，只是安眠药，医生说你的症状没那么严重，只要先保证睡眠就行。”安娜轻轻点了点头，跟着玛佩尔上了车。
“医生说你可以试试写日记。”玛佩尔说道。
“要给他看吗？”安娜写道。
“嗯……我想是的。”玛佩尔说道。
“那我不写。”安娜写道，她的表情十分认真，眼神里还有一丝生气，玛佩尔笑着摇了摇头，接道：“当然，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和他说了，你要慢慢对他放下戒心，他是个很好的医生。”
安娜没再说话，生活的压力很大，她不知道该怎样和婶婶沟通，学校里发生的事她通常都会告诉古斯塔瓦，她小心翼翼的瞟了婶婶一眼，她正在认真看着前路，安娜对婶婶并没有太多印象，但是自从她们住在一起之后，安娜觉得婶婶真的憔悴了不少，她小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假装小憩。
回到家中，玛佩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从一本厚厚的笔记本里面翻出来两张崭新的票根，她递给安娜，安娜仔细观察着，上面印着梵高的《星空》——这是一场梵高的画展门票。
“这是同事送给我的，我对艺术品没什么兴趣，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场展览要办三个月，你可以在闲暇时间约你的朋友一起出去。”玛佩尔笑着摸了摸安娜的脑袋，安娜皱了皱眉，写道:“你之前还因为我想去朋友家而生气。”
“是的，我知道你一直在纠结那件事，你明白的，亲爱的，我只是太担心你了。”玛佩尔露出了愧疚的神色，“亲爱的，只要你答应我不会让自己受伤就好。”
安娜点了点头，露出了甜甜的笑容，玛佩尔轻轻捏住她的肩膀，笑道：“我记得你要出去散步？注意安全。”
安娜回到房间，将装着附魔书的包重新背上，对着镜子重新整理了自己乱糟糟的棕红色长发，拍拍自己的脸蛋，做了一个深呼吸，和婶婶告别后就出了门。
“紧张吗，这是你第一次进行正常的通灵。”古斯塔瓦悄然出现，他揉了一把自己暗红色的头发，张望着四周。
“有点，但是我更期待。”安娜耸了耸肩，“希望以后能多做点这些事，让我忙一点吧，我不想闲下来。”闲下来会让安娜想到爸爸妈妈，想到如果他们还活着，现在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古斯塔瓦轻轻拍了一下安娜的肩膀，他正在酝酿一些安慰的话语，这些天里他的词汇已经匮乏了，安娜在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很消沉，让他觉得她会不会突然就不想活了，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嬉皮笑脸的出现，然后说点心灵鸡汤，虽然安娜似乎已经对此免疫了，但每次还是会认真听完。
“听我说……”古斯塔瓦刚开口，就被安娜打断了。
“古斯塔瓦，我很好，真的。”安娜的眼神透露着惊恐，“你的鸡汤很不错，但我已经喝饱了，真的，谢谢你，但是别开口。”
“好的，我只是想安慰你，让你不那么消沉。”古斯塔瓦说道，他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只手无足措的伯恩山犬，他挠了一下头，和安娜拐进了一条小巷子，安娜拿出附魔书，凭借着记忆再次来到了“传奇宇宙“游乐场。白天来到这里就不如晚上阴森了，安娜也更清楚地看清了游乐场的样子，没有了黑暗包裹的游乐场显得十分脆弱，设施通通残破不堪，似乎很快就要倒塌变成废墟了。安娜捏着自己的帆布包的包带，看了一眼古斯塔瓦，问道：”我们在哪里进行？“
”最好是在游乐场里面，但是我认为里面不安全，那我们就在附近的树林里找个空地好了。”古斯塔瓦环顾四周，然后指了一下左手边的树林，安娜点了点头，跟着古斯塔瓦走进了树林。两个人穿过几片灌木丛，勉强找到一片小小的空地，只够安娜一个人坐下，古斯塔瓦站在灌木丛里面，靠着树，感慨这里就跟那个游乐场一样缺少打理，他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安娜就乖乖坐下，拿出附魔书，放在腿上，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然后闭上了眼睛。
地上出现了金色的法阵，安娜的嘴里念念有词，附魔书开始不停地翻动，最后停止的一瞬间，安娜睁开了眼睛，她的眼里没有瞳孔，整个眼眶发着淡金色的光芒。在安娜的视角中，她已经置身于游乐场中，周围是欢声笑语的游客，只不过他们就像幻影一样微微晃动，看来通灵的状况并不是很稳定，安娜向着人流涌动的方向看去，那座巨大的马戏团帐篷上包裹着彩灯，看起来熠熠生辉，翻涌的人群像海浪一样流动，穿过安娜的身体，安娜跟着人群，走向了那座巨大的帐篷，帐篷里的观众席座无虚席，没能进场的游客只能发出惋惜的声音，在门口不停地张望着，安娜露出好奇的神色，她走到舞台中央，看着台下神采飞扬的观众，那些孩子眼里面迸发出强大的生命力，他们又笑又闹，对这个充满神奇的地方感到新鲜和好奇，就连无趣的大人，在这里似乎也回到了年少，和他们的孩子一起期待着这场充满魔法的表演。
安娜转身走向后台，看到了传闻中那位“空中的阿芙洛狄忒”，她金色的头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一双蔚蓝的眼睛仿佛天底下最清澈的湖水，她十分高挑，粉色渐变蓝色的紧身衣衬托出她优美的曲线，她的面前站着一个男人，与她相比，他就像一只小老鼠，他有些驼背，脸上有没刮干净的胡茬，眼神涣散，充满绝望。
“听着，伊莉莎……”男人神色紧张，他伸出手想去抓住伊莉莎的手腕，却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收回了手，伊莉莎笑的很灿烂，她将手放到胸前，声音轻柔:“莱迪，没关系，我知道你总是在担心这里会倒闭，不要紧的，我不会让它关门大吉，这里就像我的家一样。”
“可是，伊莉莎……”莱迪面露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当他再次想抓住伊莉莎的时候，伊莉莎已经掀开幕布，走进了灯光里，台下呼声一片，安娜被伊莉莎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吸引，再次转头时发现莱迪已经不见了。安娜皱了皱眉头，走进了后台，未上场的演员们在后台窜来窜去，动物们也显得十分急躁，安娜走了一圈，也没有看到莱迪的身影。
“都给我动作快点！‘传奇’要是倒闭了，你们都没饭吃！”一个尖锐又苍老的声音从安娜的身后传出，一个矮小的老头子穿过安娜的身体走到了演员们面前，他穿着一件燕尾西装，手拄拐杖，五个手指上都带着宝石戒指，他的脸上满是褶皱，嘴角下撇，眼尾低垂，看起来十分刻薄，他的样子让安娜想起了《圣诞颂歌》里的老头斯克罗吉。这个人应该就是老莱迪了，他和儿子长得倒是挺像，脾气反而天差地别。
安娜正想着，舞台那边缺传来一阵骚动，安娜跑到了舞台下，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伊莉莎躺在舞台中央，身下是鲜血一片，她的脖子被扭断，整个人就像一个没有骨架的洋娃娃，安娜抬头看去，原本应该挂在上空的绳索断掉了，安娜走到伊莉莎身边，她的嘴巴微张，还有鲜血从嘴角流出，蔚蓝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上空，安娜感到一阵反胃，她的思绪又被拉回了车祸发生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得不稳定，安娜闭上眼，反复深呼吸，她快速地跑出了帐篷，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当她冲出帐篷的一瞬间，她看到了小莱迪正站在门口，脸色惨白，他疯狂揉搓自己的脸，然后跑到了一旁的小型帐篷里。安娜立即追了上去，这个小帐篷似乎是仓库，里面存放着各种道具，木箱一个个地堆叠在一起，安娜站在一个木箱旁，看到莱迪站在仓库中间四处张望。
“你，你安排的事情我已经做完了，你在哪里？”莱迪声音颤抖着说道。
“咯咯咯，太好啦，你真是好孩子。”一个稚嫩的童声从黑暗中传出，一瞬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安娜的脚底直传头顶，她一步一步慢慢地移动着，终于看见了黑暗中的影子——那是一个小巧的洋娃娃，她蓄着及腰的黑色长发，微微发卷，身穿白色洋装，袖子和领口缝着蕾丝花边，金色的大蝴蝶结绑在胸口，帽子上别着白色山茶花，她的眼睛是金色的，正在直直地盯着莱迪。
“答应你的钱一分也不会少，愿星辰庇佑你。”洋娃娃发出声音，她并没有张开嘴巴，眼睛也一眨不眨。
安娜歪了歪头，凑近端详了一下这个精致的洋娃娃。切，原来是个录音洋娃娃，安娜想着，撇了撇嘴，她转头看向莱迪，这家伙似乎被吓得不轻，整个人缩成一团，比前面更像一只老鼠，他战战兢兢地开口道:“这块地我已经答应卖给你们了，你们不会再找我的麻烦了，对吧？”
“当然，普罗维登斯从不违背诺言。”洋娃娃说道，“但是，还有一个麻烦……”
“什，什么？你不是说已经，已经可以放过我了吗？”莱迪脸色更加难看，他的情绪似乎马上就要崩溃了，洋娃娃发出“咯咯咯”的笑声，用一种惊人的速度冲到了莱迪面前，莱迪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洋娃娃又说道:“你根本就不是这块地的主人！你的承诺没有用，除非‘传奇’真正属于你了，我们才会放过你……”
普罗维登斯……安娜仔细琢磨着这个名字，游乐场并不属于莱迪，因为老莱迪才是游乐场的主人，难道老莱迪的死根本就不是意外？当她再次望向那个洋娃娃时，周围的环境似乎开始扭曲，后续他们的讲话变得越来越模糊，安娜慌张地四处看着，她试图跑出这个帐篷，但是步伐越来越缓慢，身体重的就像陷入了沼泽。
“安娜！”
“安娜塔西亚！”
在一阵呼唤后安娜猛的睁开了眼睛，她正躺在古斯塔瓦的怀里，周围是一片灌木丛。
“有人来了，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古斯塔瓦轻声问道，抬手将安娜抱起，迅速地跑出了树林。
几分钟之后，凯撒三人进入了树林，巡视一圈后，克里斯汀再也忍不了了，她翻了个白眼，说道:“主教的破仪器到底行不行，这哪里有人，我怎么没看见？”
“……真是奇怪，上次也是这样。”赫尔曼挠了挠头，“会不会和上次是一个人？”
“是不是枢机主教说的那个红毛小丫头？”克里斯汀接道。
两个人七嘴八舌地说了一路，凯撒眉头紧皱，他盯着眼前的一片灌木丛，开口道:“你们能不能安静一点，现在就算是个聋子在这里，听见你们的声音，也早就跑了。”
“地上有痕迹，她应该刚刚才离开。”凯撒蹲下身，用手摸了摸地上被压扁的草丛，“还是温热的，她刚刚就坐在这里。”
“她没事坐在草丛里干什么？”赫尔曼困惑道。
“不清楚，最近警惕点，枢机主教的意思是要活捉她。”凯撒缓缓站起身，望着黑暗的树林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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