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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人不如畜生

    齐司妙坐在车里远远看着白天的独栋小楼,纵使离得足够远,里面有多喧嚣她都通过视觉感受到了,楼下要账的供货商还是一簇接一簇,远看跟长在地里的韭菜似的,厚厚一层,透过窗户上钉木板的缝隙能看到人与人推搡的影子。

    唉!

    齐司妙重重叹息,让她不高兴的还有昨晚,在白灯家闹得太晚了,失去了吃掉孟晓洋的机会,吃头羊崽子而已,有这么难吗?她决定午饭就去羊肉馆了。

    忽然,齐司妙的眼神扫到独栋小楼的屋顶,她忽地坐直紧盯那里,一个人影一马当先跑上了房顶,但他的步子踉踉跄跄,越靠近房顶边沿跑他的速度越慢,而身后一队人也跟了上来,前面的人没有停下,虽然放慢了步子,但他还是一步步地走向屋顶的边际。

    齐司妙下意识地跳下车往楼前跑,等她站在人堆中时,房顶那人一只脚已经悬在空中,材料部的楼并不高,她听得见楼顶有人在劝着“不要跳”“万事好商量”“命要紧”……可同时她也清清楚楚听到楼下围观的人自下向上喊着“跳啊”“跳下来都有钱收”……

    “闭嘴!”齐司妙大吼,“那是人,活生生的人!”

    “谁把供货商当人?日盛才没这好心眼儿,我们要债的都是畜生!死一个能救一群人,那就死一个!”有人扯开齐司妙,还指着她威胁道,“你别多事儿,日盛必须付出代价!”

    “他为什么要跳楼?”齐司妙拉住身边的仰着头的人问。

    那人也顾不得别的,木讷地注视着楼上:“不给钱就死,死了总能给点儿了吧,当是丧葬费也行。”

    齐司妙脑海中炸雷般轰的一声,她想冲进楼,却发现门被木板堵住了。她跑回车里从工具箱取出一把大号老虎钳,回来时她脱下外套遮住自己的脸用钳子敲碎了木板最稀疏的一扇玻璃窗。

    齐司妙用力砸着,喊道:“帮忙啊!让我进去!”

    又有人拉住她问:“你是谁?”

    齐司妙一滞,右手用力,拔出老虎钳举起来对着众人,她瞪着一个个疲惫不堪却浑身戾气的要债人一字一顿地宣布:“我是材料部代理总监,齐司妙!”

    听到材料部的总监出现,人群攒动往齐司妙身边挤,看着比昨晚还像丧尸围成一样的激愤人群,她心慌得快要跳出来,这时楼上的人失去平衡身体猛地晃了晃,楼顶传来尖叫的惊呼,齐司妙身体一凛,对围上前的人喊:“让我先上去,你们的法子不管用,我不管你们怎么商量的,命换不来钱!”

    “那就能换什么就换什么!搞出人命,不信日盛还能好!”人群里传出丧失理智的叫喊声。

    齐司妙不知该怎么跟这些人解释,她不信能进入供货名单,和房地产打交道的人会不知道在地产这块众所周知的灰色地带里,人命并没有想象的重要,他们明明都知道,却还要用命一搏,不是被逼到绝境的人做不出来这种事。齐司妙打眼望去,估算面前大约三四十个人,是日盛供货商中极小一部分存在,他们这群人不用费脑筋都知道,一定和范家乃至日盛的各种人脉都搭不上关系,只是最底层的一批小商人而已。

    可无论什么人,都不能随便用命做赌注,齐司妙继续砸着玻璃,外面的木板被敲掉,里面的木板也同时落地,她这才发现里面有人也在帮她撬着被供货商从内部封住的窗户。

    “拦住她,让老陈跳!”人群中有人扯住齐司妙的衣服。

    混蛋!她回身一钳子砸到对方肩上,那人痛喊一声后退。见齐司妙真的动手,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但也只是短短一刻,接着激动的供货商再次向她扑来。

    一只手从窗户里伸出来,一个圆脸的年轻女孩儿地拽住齐司妙的手说:“齐总,我是材料部内勤,这里交给我,你快上去劝劝老陈,他最可怜!”

    齐司妙跳进办公室,冲出门的瞬间回头看,内勤的女孩儿已经将门在她面前锁死,里面传出她抵挡人群的声音:“集团能派齐总来就是为大家解决问题的,你们等等看,她会给大家解决问题的……”

    这当头齐司妙已经没有任何个人的想法了,她顾不得恨贯昭,顾不上想张宏是不是有阴谋,顾不住埋怨钱湘怎么这么久还没把调她走的事情和范逸浓谈稳妥,已经箭在弦上,她今天要是挡不住老陈,别说她还有没有脸在日盛待,她根本都出不了材料部的门就会被早计划好闹事的供货商先撕碎!

    踏上电梯的时间里,齐司妙看着厢体里镜中的自己,灰头土脸,脖子上还有被玻璃划伤的血痕,骂自己:“你可真贱,别人躲都躲不远,你逞什么能?”

    但电梯门打开,看到天台上胡子拉碴,老实本分的老人跨坐在房檐上,她瞬间觉着自己上来得对!

    随着一声“齐总来了”,劝着老陈的工作人员呼啦啦迎着齐司妙跑到她身边。

    “报警了吗?”齐司妙问最近的人。

    “报过了,警察和消防马上来。”身边的人回答,接着介绍,“老陈本来不算是咱们集团的供货商,但是当时建御苑小区的时候缺了一批急用的涂层原料,就从老陈那调了一小批,因为是应急,货量不大,所以前期的招标流程都没走,后续才补了些手续,结果集团就以各种手续不全的理由压着老陈的货款。”

    “压了多久?多少钱?”

    “一百万,到现在为止,超过应付期14个月了。”

    “一百万,就要跳楼?”齐司妙记得,上个月老范董送出去了一个玉镯子就价值八十万,她看着骑坐在房沿上一语不发的老陈,眼眶红了,她问,“他的诉求是多少?应该不是一百万吧?”

    “三十万。”身边的人回答,“他说老家的房被泥石流冲了,想要一部分钱回去把房子重建起来。”

    齐司妙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区区三十万,就要赌命了?

    “疯了!都疯了!”齐司妙一把擦掉眼泪,三两步跑到老陈身边,说,“叔,下来,你家的房我给你盖!”

    老陈木讷眼神闪出一丝微弱的光,转瞬即逝,他摇了摇头:“老总,我不是要饭的,我只要自己的钱,我是来讲理的,我不是混眼子,我是明白人,为啥明白人生生被逼成了混眼子?”

    “叔,你别被人利用了,不是说你们情况相同就都值得信,你死了他们活着,你用命换他们拿钱,不是这个道理。”齐司妙对第一个上天台的人是老陈而不是别人深表怀疑,他年纪最大,人又老实,这样的人最容易成为“同盟”里被推上试验台的“死士”。利益场中的人没有敌我之分,敌对方和站在同一阵线的人本质没有区别,只要牵扯利益二字,谁都不可信。

    老陈摆手:“没人利用我,是我活不起了,如果我的死能让老板们发发善心把盖房子的钱给我,就足够了,其他人要是也能拿到几个子儿,就当是我做个好事。”老陈说着话,站起来,他问齐司妙,“闺女,我能信你吗?这次我总能拿到钱了吧?”

    齐司妙的视线随着老陈站立仰起,从下往上看,老陈的头顶在蔚蓝的天空中,他扭头望天,侧脸说不清是希望还是悲怆。

    “别跳……”

    齐司妙呢喃的声音微弱,连自己都听不清,擦干的眼泪再次留下,这一瞬,她看到了也曾站在高高的人端,顶着蔚蓝天空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