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谈判
夔龙挣不脱玉琮和笼头的束缚，愤怒地一次次撞击着地面，电光火花迸射满窟。骷髅山被震塌了，遍地都是圆滚滚的头骨。
眼看着神兽越来越暴躁，照见却入了魔一般，拉着宛大夫不放。
“我师父是三渡寺的行深法师，您大概没想到吧？毕竟三渡寺离青屏村太远了，这件事也过去太久了。”
夔龙又一次砸向地面，一行人被震得踉跄不已。
李鹤挡在宛大夫面前，陪笑道：“二位，二位，先别管什么法师了。咱先想办法把眼前这位龙大爷安抚住，有什么恩怨等会儿再说成吗？这轰轰隆隆的，你俩想讨论也听不清楚啊。”
照见根本听不进去，一膀子撞开了李鹤。宛大夫面无惧色，仰头看着他。
“我当然记得行深法师，毕竟，被逐迁单的僧人并不多。”
“阿弥陀佛！”
迁单就是佛门中的放逐。一个僧人只有犯了很严重的戒律才会受到这样的惩罚。兔子唏嘘不已，没想到那位坐化的老法师有这样的经历，怪不得照见也这么特立独行。
照见浑身肌肉紧绷，明显是在竭力忍耐。他开口说话，声音里全是隐忍。
“有一对夫妻，妻子生下女儿之后身体就一直很差。丈夫想要儿子，就带着妻子从信阳跑来开封拜观音。拜完以后，俩人请求我师父为他们做个祈福襄灾的法事。法事当晚，三渡寺莫名起火，那对夫妻不告而别。等大火被扑灭，大家才发现我师弟空相也不见了。”
宛大夫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可怜三渡寺偌大一个名刹就这么被毁了。啧啧，行深法师可是出了好大的风头，半个河南都知道是他想露神通，结果失手烧了三渡寺。”
和尚上前一步，黝黑的影子显得无限大，罩住了瘦小的宛大夫。
“我师父是大德法师，知十德行四法，他怎会犯这种错？那时寺里很困难，僧众每日饭食都成问题，那对夫妻给的钱粮足以让寺里度过难关。为了全寺的生计，师父才违逆本心作了法事。一念起，万恶生。师父为那女人号过脉，别说生育，她可能连一年都活不到了，那场法事根本就不该做。所以即使被责罚迁单，师父他也从不为自己辩护。”
“你应该去找当年寺里的方丈，让他还你师父一个清白。你说的这些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根本没去过三渡寺，你找错人了。”
“是吗？那小僧冒昧的问一句，您妻子还好吗？”
这话题转得猝不及防。宛大夫一愣，照见笑了。
“当年您来三渡寺根本不为求子，是为救你的妻子！有种上古邪术能以命换命，只要换命的儿童八字合适，最少能换来三十年阳寿。你假说求子，实际上是为了绑架空相，用他为你妻子续命，对吗？”
李鹤惊呆了：“照见，你在胡说什么？”
照见声音发颤：“那段时间拐卖儿童的事特别多，我和师父一直以为你们也是因为没有儿子才铤而走险的。直到师父去世以后，我在甘南听到了那个传说才知道你是为了救妻子。我想问问，你用空相为妻子续来的这条命，如今怎么样了？你把空相埋在地下松社，每每从地上走过的时候，心里会有愧疚吗？”
李鹤恍然大悟，怪不得照见对沉尸潭那么在意，怪不得他在地下松社那么拼命。原来他以为松社那尸骨是他师弟。
这事儿如果是真的，宛大夫根本洗不白。但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李鹤只能先按住和尚：“照见你听我说，这事儿有点误会——你可能找错人了。”
“不可能。我找了这么多年，只找到了他一个炼师，只有炼师会这种邪术！”
“大哥，炼师这职业是不怎么光彩，但你也不能什么罪过都往他头上推吧？而且宛大夫的妻子早就死了，跟你说的对不上号。”
照见大惊，不可思议地看着李鹤：“死了？不可能！”
“这还能有假？上次我们遇见了他女儿，那姑娘亲口说她母亲的尸体已经在村祠堂里殡了十几年了。要真是用你师弟续的命，那人家现在应该活得好好的才对。”
照见目瞪口呆，李鹤毫不退让，宛老头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夔龙已经开始撞击玉琮了，这仨人还在这里纠缠，兔子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揪住了照见。
“照见你魔障了！你是个僧人，不是警察。空相已经回不来了，你现在这么闹，是要我们给他陪葬吗？”
这话说得照见眼睛发直，终于低了头。
“阿弥陀佛，是小僧……着相了。”
李鹤松了口气，拍拍他：“哥们儿理解你，谁都有心魔，慢慢来。宛大夫，劳烦您把白鹿治好吧，咱们赶紧出去。”
宛大夫没动，只定定地看着照见：“你们还有多少条人命想安在我头上？一气儿都说了吧，别一会儿一个磨磨蹭蹭的。一起说完了我领罪就是。”
李鹤暗暗叫苦：老头这是在赌气了，本来嘛，已经谈妥的事，照见非要来这么一下，想再哄好他可得费点口舌了。
他赶紧陪笑：“您老别生气，和尚是累了耍脾气呢。真没事了，就算有也不管我们的事。您老知道，我是阴阳话事人，不是茅山老道，阴阳宿怨不归我管。我呀，只替委托人平事。多的一步也不会走。”
“之前你不是在查张秀的死因吗？查到什么不如也说一说，今天我心情好，什么罪都能认。”
李鹤赶紧摆手：“咳，我那不是当时不认得您嘛。要知道是您，我绝对不多事。整个青屏村都说您是好人，又仁义又谦和。而且您可是炼师，连夔龙都能制住，怎么会跟张秀过不去呢？肯定是张家做了什么恶事碰到您的底线了。我听说张家一门没几个好人，张老爹活着的时候就是个土皇帝，他那俩儿子也不是善茬。您这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他巴拉巴拉说个不停，什么溢美之词都用上了，还稍带手把张家上下骂了一遍。宛老头虽然耷拉着脸，但脸色倒是稍有好转。
旁边的文子一边躲避地上乱滚的头骨，一边小声跟白鹿嘀咕：“鹤爷从小就这么好的口才吗？说得我都要相信了。”
白鹿摇头：“才……不……是，以……前……特……笨……哎呦……”
一群人正在掰扯，夔龙又一次撞向地面。
突然的冲击让白鹿向后一仰，文子慌忙去抱，俩人一起倒地。兔子跑过来，一手一个把他俩提溜起来。
仨人这么一折腾就给夔龙发现了，它弯下腰，努力把身子朝这边拗过来。
文子大喊：“鹤爷快躲开！”
“小心！”
青色的牛头侧面撞过来，正拍在玉琮上。李鹤护住宛大夫向下扑倒，照见挡在俩人前头挥动念珠去打夔龙。孔雀石念珠打在夔龙宽阔的额头上，激起一道电光。
照见的肩膀炸开一篷明亮的火花，那火星星点点，顺着袖子迅速向下蔓延。兔子飞快地扒掉他的外套往外一甩，秀眼一瞥骂道：“愣着干嘛呢？魔障了？”
照见急道：“别看它的眼！”
晚了。
夔龙一击不中，便拗着脖子瞪视他们。照见是背对它趴着，可兔子和其他人都是面对它的。一瞬间，除了和尚，所有人都不动了。五个人护着宛大夫站成个半圆，木呆呆地望着那双眼睛。
正在焦灼，宛大夫推开李鹤站了起来。
“小心，不要看它的眼睛！”
宛大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高举双手阂目念起了咒语。
照见立刻后撤：“你干什么？”
咒语诵出，那夔龙居然安逸地闭上了眼睛。众人也都纷纷缓过神来，兔子膝盖一弯，跪倒在地大口喘气——刚才，她又听到了那首儿歌。
宛大夫了然似的摇着头：“夔龙的眼睛能坏人心智。你心中的秘密越痛，受蛊惑也就越快。你们刚才都看到了不少东西吧？”
没有回答，所有人都脸色灰败。
老头转向白鹿：“你看见什么了？”
“张……秀……”
宛大夫挥挥手，似乎要把这个名字甩开。
“阴阳话事人，我接受你的条件。我治好白鹿，你们离开清屏村并且永远不提起这里的事。”
李鹤还没从幻像中缓过神，只点了点头表示成交。宛大夫转向照见，轻声道：“别担心，你那件事也会有个圆满交代的。”
直到半个小时之后，照见才明白他说的交代是什么意思。
眼看着神兽越来越暴躁，照见却入了魔一般，拉着宛大夫不放。
“我师父是三渡寺的行深法师，您大概没想到吧？毕竟三渡寺离青屏村太远了，这件事也过去太久了。”
夔龙又一次砸向地面，一行人被震得踉跄不已。
李鹤挡在宛大夫面前，陪笑道：“二位，二位，先别管什么法师了。咱先想办法把眼前这位龙大爷安抚住，有什么恩怨等会儿再说成吗？这轰轰隆隆的，你俩想讨论也听不清楚啊。”
照见根本听不进去，一膀子撞开了李鹤。宛大夫面无惧色，仰头看着他。
“我当然记得行深法师，毕竟，被逐迁单的僧人并不多。”
“阿弥陀佛！”
迁单就是佛门中的放逐。一个僧人只有犯了很严重的戒律才会受到这样的惩罚。兔子唏嘘不已，没想到那位坐化的老法师有这样的经历，怪不得照见也这么特立独行。
照见浑身肌肉紧绷，明显是在竭力忍耐。他开口说话，声音里全是隐忍。
“有一对夫妻，妻子生下女儿之后身体就一直很差。丈夫想要儿子，就带着妻子从信阳跑来开封拜观音。拜完以后，俩人请求我师父为他们做个祈福襄灾的法事。法事当晚，三渡寺莫名起火，那对夫妻不告而别。等大火被扑灭，大家才发现我师弟空相也不见了。”
宛大夫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可怜三渡寺偌大一个名刹就这么被毁了。啧啧，行深法师可是出了好大的风头，半个河南都知道是他想露神通，结果失手烧了三渡寺。”
和尚上前一步，黝黑的影子显得无限大，罩住了瘦小的宛大夫。
“我师父是大德法师，知十德行四法，他怎会犯这种错？那时寺里很困难，僧众每日饭食都成问题，那对夫妻给的钱粮足以让寺里度过难关。为了全寺的生计，师父才违逆本心作了法事。一念起，万恶生。师父为那女人号过脉，别说生育，她可能连一年都活不到了，那场法事根本就不该做。所以即使被责罚迁单，师父他也从不为自己辩护。”
“你应该去找当年寺里的方丈，让他还你师父一个清白。你说的这些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根本没去过三渡寺，你找错人了。”
“是吗？那小僧冒昧的问一句，您妻子还好吗？”
这话题转得猝不及防。宛大夫一愣，照见笑了。
“当年您来三渡寺根本不为求子，是为救你的妻子！有种上古邪术能以命换命，只要换命的儿童八字合适，最少能换来三十年阳寿。你假说求子，实际上是为了绑架空相，用他为你妻子续命，对吗？”
李鹤惊呆了：“照见，你在胡说什么？”
照见声音发颤：“那段时间拐卖儿童的事特别多，我和师父一直以为你们也是因为没有儿子才铤而走险的。直到师父去世以后，我在甘南听到了那个传说才知道你是为了救妻子。我想问问，你用空相为妻子续来的这条命，如今怎么样了？你把空相埋在地下松社，每每从地上走过的时候，心里会有愧疚吗？”
李鹤恍然大悟，怪不得照见对沉尸潭那么在意，怪不得他在地下松社那么拼命。原来他以为松社那尸骨是他师弟。
这事儿如果是真的，宛大夫根本洗不白。但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李鹤只能先按住和尚：“照见你听我说，这事儿有点误会——你可能找错人了。”
“不可能。我找了这么多年，只找到了他一个炼师，只有炼师会这种邪术！”
“大哥，炼师这职业是不怎么光彩，但你也不能什么罪过都往他头上推吧？而且宛大夫的妻子早就死了，跟你说的对不上号。”
照见大惊，不可思议地看着李鹤：“死了？不可能！”
“这还能有假？上次我们遇见了他女儿，那姑娘亲口说她母亲的尸体已经在村祠堂里殡了十几年了。要真是用你师弟续的命，那人家现在应该活得好好的才对。”
照见目瞪口呆，李鹤毫不退让，宛老头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夔龙已经开始撞击玉琮了，这仨人还在这里纠缠，兔子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揪住了照见。
“照见你魔障了！你是个僧人，不是警察。空相已经回不来了，你现在这么闹，是要我们给他陪葬吗？”
这话说得照见眼睛发直，终于低了头。
“阿弥陀佛，是小僧……着相了。”
李鹤松了口气，拍拍他：“哥们儿理解你，谁都有心魔，慢慢来。宛大夫，劳烦您把白鹿治好吧，咱们赶紧出去。”
宛大夫没动，只定定地看着照见：“你们还有多少条人命想安在我头上？一气儿都说了吧，别一会儿一个磨磨蹭蹭的。一起说完了我领罪就是。”
李鹤暗暗叫苦：老头这是在赌气了，本来嘛，已经谈妥的事，照见非要来这么一下，想再哄好他可得费点口舌了。
他赶紧陪笑：“您老别生气，和尚是累了耍脾气呢。真没事了，就算有也不管我们的事。您老知道，我是阴阳话事人，不是茅山老道，阴阳宿怨不归我管。我呀，只替委托人平事。多的一步也不会走。”
“之前你不是在查张秀的死因吗？查到什么不如也说一说，今天我心情好，什么罪都能认。”
李鹤赶紧摆手：“咳，我那不是当时不认得您嘛。要知道是您，我绝对不多事。整个青屏村都说您是好人，又仁义又谦和。而且您可是炼师，连夔龙都能制住，怎么会跟张秀过不去呢？肯定是张家做了什么恶事碰到您的底线了。我听说张家一门没几个好人，张老爹活着的时候就是个土皇帝，他那俩儿子也不是善茬。您这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他巴拉巴拉说个不停，什么溢美之词都用上了，还稍带手把张家上下骂了一遍。宛老头虽然耷拉着脸，但脸色倒是稍有好转。
旁边的文子一边躲避地上乱滚的头骨，一边小声跟白鹿嘀咕：“鹤爷从小就这么好的口才吗？说得我都要相信了。”
白鹿摇头：“才……不……是，以……前……特……笨……哎呦……”
一群人正在掰扯，夔龙又一次撞向地面。
突然的冲击让白鹿向后一仰，文子慌忙去抱，俩人一起倒地。兔子跑过来，一手一个把他俩提溜起来。
仨人这么一折腾就给夔龙发现了，它弯下腰，努力把身子朝这边拗过来。
文子大喊：“鹤爷快躲开！”
“小心！”
青色的牛头侧面撞过来，正拍在玉琮上。李鹤护住宛大夫向下扑倒，照见挡在俩人前头挥动念珠去打夔龙。孔雀石念珠打在夔龙宽阔的额头上，激起一道电光。
照见的肩膀炸开一篷明亮的火花，那火星星点点，顺着袖子迅速向下蔓延。兔子飞快地扒掉他的外套往外一甩，秀眼一瞥骂道：“愣着干嘛呢？魔障了？”
照见急道：“别看它的眼！”
晚了。
夔龙一击不中，便拗着脖子瞪视他们。照见是背对它趴着，可兔子和其他人都是面对它的。一瞬间，除了和尚，所有人都不动了。五个人护着宛大夫站成个半圆，木呆呆地望着那双眼睛。
正在焦灼，宛大夫推开李鹤站了起来。
“小心，不要看它的眼睛！”
宛大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高举双手阂目念起了咒语。
照见立刻后撤：“你干什么？”
咒语诵出，那夔龙居然安逸地闭上了眼睛。众人也都纷纷缓过神来，兔子膝盖一弯，跪倒在地大口喘气——刚才，她又听到了那首儿歌。
宛大夫了然似的摇着头：“夔龙的眼睛能坏人心智。你心中的秘密越痛，受蛊惑也就越快。你们刚才都看到了不少东西吧？”
没有回答，所有人都脸色灰败。
老头转向白鹿：“你看见什么了？”
“张……秀……”
宛大夫挥挥手，似乎要把这个名字甩开。
“阴阳话事人，我接受你的条件。我治好白鹿，你们离开清屏村并且永远不提起这里的事。”
李鹤还没从幻像中缓过神，只点了点头表示成交。宛大夫转向照见，轻声道：“别担心，你那件事也会有个圆满交代的。”
直到半个小时之后，照见才明白他说的交代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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