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了之
按照羊皮纸地图的指示，他们很快就穿过了庞大的城镇，站在无法看见一栋房子的旷野之上。
流火之原。
一片草色的普通平野，有风带过零星的火光，落在微颤的草叶上，却没有燃烧，而是旋转着降落，然后慢慢熄灭。
“诺里斯，这个是什么？”
塞缪尔循着飘散的火光走过，在那灼热灰烬的尽头，是一团红色的不明物体。
红色的，球形的，跳来跳去的，顶上有火的，很像史莱姆的。
“砂之史莱姆，火系的。不过比起史莱姆我更好奇您为什么连这个都不知道。”诺里斯看了塞缪尔一眼，后退了一步。
“说起来，六大系指的是水，火，电，土，风，木，对吗？史莱姆的分类也应该是这样的，应该吧……”塞缪尔低着头，自语着。
“您在说什么呢，这玩意儿是很有攻击性的，并且群居，我觉得现在应该快跑。”诺里斯撩拨了一下挡在眼前的头发，转过身疾步向后走。
“可是贤者的位置就在前面。”塞缪尔抬起头，看着毫无遮挡的平野于天边伸展的尽处。
“您是火系的吧，如果要硬打拼火力也不是不行，但是估计这里会烧成一片，也过不去。”诺里斯回过身。
“诶，说起来，你的属系和技能是什么啊？”塞缪尔转头，好像发现了什么。
“中阶法师，没有媒介，风系的特殊分支造物系。”诺里斯尽量压制住想要溢出的郁闷。
为什么会被停职，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为什么会和这个家伙组队，而且这个家伙还连砂之史莱姆都不知道。
但他还是，挡在了我的面前……
诺里斯想尽量用“塞缪尔很好”的想法掩盖那些感情，却再一次被劝退了。
“我是火系中阶法师，没有媒介。”塞缪尔这样说。
中阶。
每次和他一起出任务的，保护他的，可是高阶法师啊……
真是，太差劲了。
看来他是继承了菲泊斯人特有的分支，也就是基于基础魔法的特殊技能，而且，还是造物系……
据伊俞记载，这个世界发现的造物系分支法师，就仅仅两个人而已……
尽管诺里斯低着头，塞缪尔还是感觉到了那种从空气中溢出的嫌弃和不耐烦。
“中阶……很弱吗？”试探着问。
“不弱。但是和我以前的队友一比就很……正常。”诺里斯用与往常一样波澜不惊的语气回答者不失礼貌的得体话语。
根据塞缪尔九年义务教育的完美水平，正常表义指与常人的情况相符，深层义指队友都很逆天第一次遇见这么拉的。
“夸得好刻意啊……”塞缪尔摸摸鼻梁，尬笑了一下。
“等等，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诺里斯上前，目光汇聚到张开的手心。
塞缪尔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
“等等，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诺里斯看向自己纹路清晰的手。
抽取任务的机制是通过伸手直接调取属系阶段以及技能，然后抽取最复杂却有办法完成的任务来进行考核，那么这两种属系的搭配一定是有办法可以过关的。
中阶法师确实不弱，可以把流火之原连着全部砂之史莱姆以及一会儿要去见面的贤者先生一块烧掉，而贤者的房子附近如果不想被烧掉的话一定会有屏障，也就是说有屏障的话就不会被火波及到，如果是这样的话，再加上风系的造物分支——
“请问您可以探测到流火之原上有没有人为制造的魔法屏障吗？”
塞缪尔闭上眼，微微灼热的气息朝四周缓慢地扩散。
“有，位置和贤者的房子是重合的。”
很好，一切都过于合适了。
诺里斯脱下那件雪白的披风，抽出别在内袋里的一把短刀。
那是一把年代久远的佩刀，奇怪的是，身为元首的带刀侍卫，那把短刀上却不见一点血腥，干净得好像只是一把装饰品。
他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单手持刀，将披风高高抛向空中，在落下的一瞬飞快地连斩几刀，披风瞬间裂成微薄的碎块，又被细不可查的气流汇入手中。
在那一瞬塞缪尔好像只看见一个纯白的虚影，像是快燃尽的蜡烛的火光那样缥缈不可触碰。
“接下来请您开启能做到最高等的魔法防御屏障。”诺里斯转过身，好像这样显示出迅疾的刀法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好……”塞缪尔开启了屏障，并且对诺里斯像客服一样的说话方式表示无语。
事实证明，真的就像伊俞所写的原文一样，是人是鬼都在秀。
在最强的屏障里也能感受到那是强大的气流裹挟着青草和飞虫以及披风的碎片向四周散去，诺里斯站在向四周放射风浪的中心，半长的银发随着气流的方向飞舞。
在狂风之中，他带着浅淡绿色的眼睛才从习以为常的低头遮掩中显现出来。
那些强风掀翻了不少砂之史莱姆，紧接着，就连着没有被波及到的同伴一起聚集过来，将两人围在中间，散发出灼灼热浪。
你在做什么啊诺里斯现在这个情况要死了哦？
“如果我没记错，火系有一个可以大面积灼烧的中阶技能，现在用，请不要说多余的话。”
语毕，他自觉地开了屏障，抱着手等着，垂下眼斜看向塞缪尔。
你在干什么啊诺里斯现在这样的话也是会死的哦？
真不愧是原著角色，真离谱啊。
但塞缪尔还是伸出手，用另一只手轻轻按住手腕，那是像即将喷涌而出的火焰一样跳动的脉搏。
他吞了吞口水，慢慢抬起手，自身体里喷涌而出的是一股又一股熊熊烈火，仿佛是温热的涓涓细流从鲜活的心脏汇聚到指尖，又像是脑中的思绪被慢慢剥离，最终汇聚成了在苍穹之下碧草之上燃烧的——
燎原之火。
砂之史莱姆融成岩浆，混进了赤红的火焰之中，碧草化作黑灰，在热浪里飘散。在二人眼前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无法进退，只能等待火焰慢慢侵蚀屏障，与一切一同化作灰烬，或是等待暴雨来临，将这场人为的灾难冲刷殆尽。
“你真的只是中阶法师吗……”诺里斯似笑非笑地摇头。
他解开屏障，微微张开双臂，好像感觉不到燃烧与疼痛，半闭着眼一步步向前迈去。
突然，他猛然睁眼，四方的气流又夹带着什么向心口汇聚，塞缪尔感受到那样强大的飙风竟然小心地避开了他，朝着诺里斯的方向汇聚。
火焰在风中渐渐消失，这时塞缪尔才看清楚，风中的东西是那一件披风的白色碎片，慢慢向诺里斯的掌心聚集，迸发出一如诺里斯给人初印象那样的刺目白光。
碎片以原来的样子交融，回到了原来的样子，落在诺里斯的手心。
这就是造物系，能够找回所有碎片，修复全部死物。
当炫目的白光消散时，塞缪尔甚至可以想象出伊俞会用多么华美的文字来描写这仿若神明的白衣少年，但他从没有想过，那些文字在身临其境时会那么让人怀念。
诺里斯舒了一口气，然后若无其事地抖了抖披风，将它披在肩上。
望着眼前焦黑的土地，塞缪尔哑然失笑。
“第一次合作，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确实，团灭对您来说真是再简单不过了，我只是负责清理了战场而已。”诺里斯用一贯的谦逊语气道，却隐隐生出一股嘲讽之意。
和诺里斯说话，就好像在和一个人工客服说话一样啊……
塞缪尔干笑两声，向着贤者的位置迈出步子。
贤者的房子因为有屏障周围没有受到波及，草还保持着原来的青绿颜色，但也因为没有散去的热浪而有些蔫头耷脑，远远看去就像沙漠里的一块绿洲，孤独又有点好笑。
感受到访客，屏障自动退开，两人走上前去，诺里斯打掉了塞缪尔想要直接拧开门把的手，轻轻敲了敲门。
可能是声音太小，贤者没有听到，门却自己打开了。
那是一个套着一件白背心穿着短裤光着膀子露着脚丫的年轻男人，看到门口的人错愕地跳下椅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套上了陈旧的黑斗篷，再端坐在桌前。
“咳咳……我是流火之原的贤者。找我有什么事吗？”
经过一番操作后，二人站在室内。
像异世界一贯的套路，贤者的房间内也是木桌木椅，一本泛黄的大部头书上搁着一支羽毛笔，平放在桌上。在桌子的旁边，还长着一棵不明所以的植物，它像极了杰克的魔豆，只是开着十字形大朵的白花，仿佛就要生长到云中去。
一只留声机在放着一支老歌，发出吱吱呀呀的杂音，桌上还有半块干瘪的苹果，贤者看着那块苹果错愕了一瞬，然后快速回归话题。
“所以，找我什么事？”
“我们是冒险者协会的面试生，这次的任务是向您讨要一个故事。”诺里斯在塞缪尔要开口时捏了一下他的手，然后抢着把话说完。
“哦哦，原来是来白嫖我的占卜啊……”贤者若有所思，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也不介意，因为环境太恶劣这里已经好久没人来了，当然，现在更恶劣了。”
贤者将头转向窗外被烈火烧得所剩无几的草，发出一声冷笑。
两人略带窘迫，站在一旁，心虚地对视一眼。
“多谢您的协助。”诺里斯还是微微鞠躬。
“不用谢，不过少年啊，”贤者用手指向诺里斯，“说的就是你，为什么要低着头？”
塞缪尔看向诺里斯，诺里斯下意识后退几步。
“他的习惯。所以您可以开始占卜了吧？”塞缪尔向前一步。
“好好好，现在的小孩真是……”贤者啪一声关掉了留声机。
塞缪尔一手扶额：“您也没比我大几岁吧……”
“废话真多。”贤者拿起水晶球，双手在光滑的球面上摩挲着。
“那么，让一切开始吧……”
水晶球发出柔和的光芒，书上的羽毛笔摇摇晃晃漂浮起来，泛黄的陈旧书页飞快地翻动着，贤者的黑袍仿佛也在那一刻变得光彩夺目。
最终，羽毛笔落下，书停在一处。
贤者深吸一口气，撕下了那页书，将它折叠起来，递给塞缪尔。
“回到组织后，在登记处说明这次的任务，然后把这个交给二楼任务处的干部。”
“啊，好……”塞缪尔接过纸条，装进里衣的衣袋里。
“那么少年人，慢走啊——”贤者向着推开门的二人招了招手。
流火之原俨然一片焦土，有些不忍直视。
不知不觉已经是夜晚，两人的长靴带起有些焦味的尘土，向着前方的城镇行去。
“你为什么要跟在我后面，我们可以并排走的。”塞缪尔回头看向诺里斯。
“是……”他跟上来，没走几步就又退到后面去。
“这样的位置很奇怪诶……”塞缪尔继续回头看。
“对不起，这个恐怕是我的习惯了……”诺里斯的语气不再毫无波澜，而是有些动摇和颤抖。
“我不是这个意思……”塞缪尔有些手忙脚乱。
完了完了，把人家弄难过了啊啊啊……
“不过今天的星星，很好看呢……”塞缪尔移开话题抬起头，在空无一物的平野没有什么东西遮挡，天上有星云在缓缓流转。
这是他第一次那么认真地看过如此美好的星空，在前生，他是一个没空看星星的备考生，再后来到了医院，高楼和窗帘的遮挡以及漫天深红的光污染让他看不见什么星空。
而在这里，群星璀璨。
“是呢……”诺里斯抬起头，拨开额发。
塞缪尔转过脸去，看向他鲜少露出的绿色双瞳，那干净的青碧中倒映着星辰和黯然的苍穹。
在他们走后，贤者并没有马上脱下黑斗篷，而是打开靠电系魔法运作的留声机，靠坐在椅子上，手指摩挲着木质扶手。
在并不清晰的音质中，依稀可以听出那是一首年代久远的歌。
【雪银湖畔的少年啊
是四月的苜蓿花
我会把一切赠于你
待到时间重叠在一起
等太阳和月亮重叠
等冰雪和候鸟重叠
你会走过暮春的石板桥
付给岁月三枚金币
你说远方太远你去不了
我说归乡太近却回不到
顺着溪流走到尽头
你用叶片折只蝴蝶
你说你会带它回家
而我启程去往远方
雪银湖畔的少年啊
你是我的苜宿花
在雪银色湖畔开放
在远方和故乡开放】
一曲终了。
“啪”
他关上留声机，点燃一盏油灯。
流火之原。
一片草色的普通平野，有风带过零星的火光，落在微颤的草叶上，却没有燃烧，而是旋转着降落，然后慢慢熄灭。
“诺里斯，这个是什么？”
塞缪尔循着飘散的火光走过，在那灼热灰烬的尽头，是一团红色的不明物体。
红色的，球形的，跳来跳去的，顶上有火的，很像史莱姆的。
“砂之史莱姆，火系的。不过比起史莱姆我更好奇您为什么连这个都不知道。”诺里斯看了塞缪尔一眼，后退了一步。
“说起来，六大系指的是水，火，电，土，风，木，对吗？史莱姆的分类也应该是这样的，应该吧……”塞缪尔低着头，自语着。
“您在说什么呢，这玩意儿是很有攻击性的，并且群居，我觉得现在应该快跑。”诺里斯撩拨了一下挡在眼前的头发，转过身疾步向后走。
“可是贤者的位置就在前面。”塞缪尔抬起头，看着毫无遮挡的平野于天边伸展的尽处。
“您是火系的吧，如果要硬打拼火力也不是不行，但是估计这里会烧成一片，也过不去。”诺里斯回过身。
“诶，说起来，你的属系和技能是什么啊？”塞缪尔转头，好像发现了什么。
“中阶法师，没有媒介，风系的特殊分支造物系。”诺里斯尽量压制住想要溢出的郁闷。
为什么会被停职，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为什么会和这个家伙组队，而且这个家伙还连砂之史莱姆都不知道。
但他还是，挡在了我的面前……
诺里斯想尽量用“塞缪尔很好”的想法掩盖那些感情，却再一次被劝退了。
“我是火系中阶法师，没有媒介。”塞缪尔这样说。
中阶。
每次和他一起出任务的，保护他的，可是高阶法师啊……
真是，太差劲了。
看来他是继承了菲泊斯人特有的分支，也就是基于基础魔法的特殊技能，而且，还是造物系……
据伊俞记载，这个世界发现的造物系分支法师，就仅仅两个人而已……
尽管诺里斯低着头，塞缪尔还是感觉到了那种从空气中溢出的嫌弃和不耐烦。
“中阶……很弱吗？”试探着问。
“不弱。但是和我以前的队友一比就很……正常。”诺里斯用与往常一样波澜不惊的语气回答者不失礼貌的得体话语。
根据塞缪尔九年义务教育的完美水平，正常表义指与常人的情况相符，深层义指队友都很逆天第一次遇见这么拉的。
“夸得好刻意啊……”塞缪尔摸摸鼻梁，尬笑了一下。
“等等，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诺里斯上前，目光汇聚到张开的手心。
塞缪尔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
“等等，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诺里斯看向自己纹路清晰的手。
抽取任务的机制是通过伸手直接调取属系阶段以及技能，然后抽取最复杂却有办法完成的任务来进行考核，那么这两种属系的搭配一定是有办法可以过关的。
中阶法师确实不弱，可以把流火之原连着全部砂之史莱姆以及一会儿要去见面的贤者先生一块烧掉，而贤者的房子附近如果不想被烧掉的话一定会有屏障，也就是说有屏障的话就不会被火波及到，如果是这样的话，再加上风系的造物分支——
“请问您可以探测到流火之原上有没有人为制造的魔法屏障吗？”
塞缪尔闭上眼，微微灼热的气息朝四周缓慢地扩散。
“有，位置和贤者的房子是重合的。”
很好，一切都过于合适了。
诺里斯脱下那件雪白的披风，抽出别在内袋里的一把短刀。
那是一把年代久远的佩刀，奇怪的是，身为元首的带刀侍卫，那把短刀上却不见一点血腥，干净得好像只是一把装饰品。
他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单手持刀，将披风高高抛向空中，在落下的一瞬飞快地连斩几刀，披风瞬间裂成微薄的碎块，又被细不可查的气流汇入手中。
在那一瞬塞缪尔好像只看见一个纯白的虚影，像是快燃尽的蜡烛的火光那样缥缈不可触碰。
“接下来请您开启能做到最高等的魔法防御屏障。”诺里斯转过身，好像这样显示出迅疾的刀法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好……”塞缪尔开启了屏障，并且对诺里斯像客服一样的说话方式表示无语。
事实证明，真的就像伊俞所写的原文一样，是人是鬼都在秀。
在最强的屏障里也能感受到那是强大的气流裹挟着青草和飞虫以及披风的碎片向四周散去，诺里斯站在向四周放射风浪的中心，半长的银发随着气流的方向飞舞。
在狂风之中，他带着浅淡绿色的眼睛才从习以为常的低头遮掩中显现出来。
那些强风掀翻了不少砂之史莱姆，紧接着，就连着没有被波及到的同伴一起聚集过来，将两人围在中间，散发出灼灼热浪。
你在做什么啊诺里斯现在这个情况要死了哦？
“如果我没记错，火系有一个可以大面积灼烧的中阶技能，现在用，请不要说多余的话。”
语毕，他自觉地开了屏障，抱着手等着，垂下眼斜看向塞缪尔。
你在干什么啊诺里斯现在这样的话也是会死的哦？
真不愧是原著角色，真离谱啊。
但塞缪尔还是伸出手，用另一只手轻轻按住手腕，那是像即将喷涌而出的火焰一样跳动的脉搏。
他吞了吞口水，慢慢抬起手，自身体里喷涌而出的是一股又一股熊熊烈火，仿佛是温热的涓涓细流从鲜活的心脏汇聚到指尖，又像是脑中的思绪被慢慢剥离，最终汇聚成了在苍穹之下碧草之上燃烧的——
燎原之火。
砂之史莱姆融成岩浆，混进了赤红的火焰之中，碧草化作黑灰，在热浪里飘散。在二人眼前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无法进退，只能等待火焰慢慢侵蚀屏障，与一切一同化作灰烬，或是等待暴雨来临，将这场人为的灾难冲刷殆尽。
“你真的只是中阶法师吗……”诺里斯似笑非笑地摇头。
他解开屏障，微微张开双臂，好像感觉不到燃烧与疼痛，半闭着眼一步步向前迈去。
突然，他猛然睁眼，四方的气流又夹带着什么向心口汇聚，塞缪尔感受到那样强大的飙风竟然小心地避开了他，朝着诺里斯的方向汇聚。
火焰在风中渐渐消失，这时塞缪尔才看清楚，风中的东西是那一件披风的白色碎片，慢慢向诺里斯的掌心聚集，迸发出一如诺里斯给人初印象那样的刺目白光。
碎片以原来的样子交融，回到了原来的样子，落在诺里斯的手心。
这就是造物系，能够找回所有碎片，修复全部死物。
当炫目的白光消散时，塞缪尔甚至可以想象出伊俞会用多么华美的文字来描写这仿若神明的白衣少年，但他从没有想过，那些文字在身临其境时会那么让人怀念。
诺里斯舒了一口气，然后若无其事地抖了抖披风，将它披在肩上。
望着眼前焦黑的土地，塞缪尔哑然失笑。
“第一次合作，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确实，团灭对您来说真是再简单不过了，我只是负责清理了战场而已。”诺里斯用一贯的谦逊语气道，却隐隐生出一股嘲讽之意。
和诺里斯说话，就好像在和一个人工客服说话一样啊……
塞缪尔干笑两声，向着贤者的位置迈出步子。
贤者的房子因为有屏障周围没有受到波及，草还保持着原来的青绿颜色，但也因为没有散去的热浪而有些蔫头耷脑，远远看去就像沙漠里的一块绿洲，孤独又有点好笑。
感受到访客，屏障自动退开，两人走上前去，诺里斯打掉了塞缪尔想要直接拧开门把的手，轻轻敲了敲门。
可能是声音太小，贤者没有听到，门却自己打开了。
那是一个套着一件白背心穿着短裤光着膀子露着脚丫的年轻男人，看到门口的人错愕地跳下椅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套上了陈旧的黑斗篷，再端坐在桌前。
“咳咳……我是流火之原的贤者。找我有什么事吗？”
经过一番操作后，二人站在室内。
像异世界一贯的套路，贤者的房间内也是木桌木椅，一本泛黄的大部头书上搁着一支羽毛笔，平放在桌上。在桌子的旁边，还长着一棵不明所以的植物，它像极了杰克的魔豆，只是开着十字形大朵的白花，仿佛就要生长到云中去。
一只留声机在放着一支老歌，发出吱吱呀呀的杂音，桌上还有半块干瘪的苹果，贤者看着那块苹果错愕了一瞬，然后快速回归话题。
“所以，找我什么事？”
“我们是冒险者协会的面试生，这次的任务是向您讨要一个故事。”诺里斯在塞缪尔要开口时捏了一下他的手，然后抢着把话说完。
“哦哦，原来是来白嫖我的占卜啊……”贤者若有所思，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也不介意，因为环境太恶劣这里已经好久没人来了，当然，现在更恶劣了。”
贤者将头转向窗外被烈火烧得所剩无几的草，发出一声冷笑。
两人略带窘迫，站在一旁，心虚地对视一眼。
“多谢您的协助。”诺里斯还是微微鞠躬。
“不用谢，不过少年啊，”贤者用手指向诺里斯，“说的就是你，为什么要低着头？”
塞缪尔看向诺里斯，诺里斯下意识后退几步。
“他的习惯。所以您可以开始占卜了吧？”塞缪尔向前一步。
“好好好，现在的小孩真是……”贤者啪一声关掉了留声机。
塞缪尔一手扶额：“您也没比我大几岁吧……”
“废话真多。”贤者拿起水晶球，双手在光滑的球面上摩挲着。
“那么，让一切开始吧……”
水晶球发出柔和的光芒，书上的羽毛笔摇摇晃晃漂浮起来，泛黄的陈旧书页飞快地翻动着，贤者的黑袍仿佛也在那一刻变得光彩夺目。
最终，羽毛笔落下，书停在一处。
贤者深吸一口气，撕下了那页书，将它折叠起来，递给塞缪尔。
“回到组织后，在登记处说明这次的任务，然后把这个交给二楼任务处的干部。”
“啊，好……”塞缪尔接过纸条，装进里衣的衣袋里。
“那么少年人，慢走啊——”贤者向着推开门的二人招了招手。
流火之原俨然一片焦土，有些不忍直视。
不知不觉已经是夜晚，两人的长靴带起有些焦味的尘土，向着前方的城镇行去。
“你为什么要跟在我后面，我们可以并排走的。”塞缪尔回头看向诺里斯。
“是……”他跟上来，没走几步就又退到后面去。
“这样的位置很奇怪诶……”塞缪尔继续回头看。
“对不起，这个恐怕是我的习惯了……”诺里斯的语气不再毫无波澜，而是有些动摇和颤抖。
“我不是这个意思……”塞缪尔有些手忙脚乱。
完了完了，把人家弄难过了啊啊啊……
“不过今天的星星，很好看呢……”塞缪尔移开话题抬起头，在空无一物的平野没有什么东西遮挡，天上有星云在缓缓流转。
这是他第一次那么认真地看过如此美好的星空，在前生，他是一个没空看星星的备考生，再后来到了医院，高楼和窗帘的遮挡以及漫天深红的光污染让他看不见什么星空。
而在这里，群星璀璨。
“是呢……”诺里斯抬起头，拨开额发。
塞缪尔转过脸去，看向他鲜少露出的绿色双瞳，那干净的青碧中倒映着星辰和黯然的苍穹。
在他们走后，贤者并没有马上脱下黑斗篷，而是打开靠电系魔法运作的留声机，靠坐在椅子上，手指摩挲着木质扶手。
在并不清晰的音质中，依稀可以听出那是一首年代久远的歌。
【雪银湖畔的少年啊
是四月的苜蓿花
我会把一切赠于你
待到时间重叠在一起
等太阳和月亮重叠
等冰雪和候鸟重叠
你会走过暮春的石板桥
付给岁月三枚金币
你说远方太远你去不了
我说归乡太近却回不到
顺着溪流走到尽头
你用叶片折只蝴蝶
你说你会带它回家
而我启程去往远方
雪银湖畔的少年啊
你是我的苜宿花
在雪银色湖畔开放
在远方和故乡开放】
一曲终了。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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