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神人从来不足畏，凡人从来不可轻
【我叫李姝，今年十六岁。】
【在这十六年中，我每年都会做一个梦。】
【梦里面，纷纷扬扬的大雪飘舞不止，我站在高逾万仞的关隘上，俯视着下方数以亿万计、衣衫褴褛的愤怒百姓。】
【他们像是汹涌的狂海怒潮般奔腾呼啸而至，将关隘摧毁，将我和身后连绵的宫殿撕成粉碎。】
【每当这时，我就立刻会战栗着从噩梦中惊醒。】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阵阵迷茫，我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站在那座关隘上，为何不是那些愤怒百姓中的一员。】
【因为我出生在贫苦农家，我的父母都是农民，我知道他们和村子里的百姓的生存处境，是何等的艰难。】
【他们若是揭竿而起，奋起反抗这个不公的世道，我一点都不会感觉意外，而且我也愿意跟随他们一起。】
【天神历一万三千三百零一十八年，一个大雾尚未消散的清朗早晨，一切都变了。】
【马蹄声踏碎了清晨的静谧，数百名骑着骏马的黑甲武士来到了我家门口。为首一名英姿勃发的青年女子翻身下马，单膝跪倒在我的面前。】
【她说，殿下，我们来接您回宫。】
【我不知所措的回头看向父母，却看到他们不知何时也穿上了盔甲，更换了装束。脸上原本那副老实巴交的神情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狂热和激动。】
【他们同时单膝跪地，对我说，殿下，我们回宫。】
【我终于醒悟了，为何在这十六岁的岁月里，父母极少让我干农活，而是用更多的时间，教我读书识字，练习礼仪，学习权谋。】
【母亲郑重地将一枚小巧玲珑的鼎状吊坠，挂在了我的脖子上。她说，这枚吊坠是我身份的象征，就算是死，我也不能将它丢弃。】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这枚吊坠，是神族十大神器之一的天龙鼎。】
【而我，则是神帝流落在民间的私生女。】
【这十六年来，我的父皇从未想起过我来。但是现在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我，不但要接我回宫，还要将帝位传给我。】
【马车动了，我即将离开生长了十六年的小山村，我掀开窗帘想要最后再看一眼这个地方，却骇然发现，村子里火光冲天，哭喊声阵阵传来。】
【我大吃一惊，立刻就要跳下马车去查看，却被母亲紧紧攥住了手腕。】
【她的目光冷漠坚定。】
【她说，那些贱民的存在，只是为了掩饰殿下的身份。如今殿下已然回宫，那些贱民便没了存在的价值。而殿下早年蒙尘的经历，不应被任何贱民知道。】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山村在我的视线里越来越远，只留下一道道袅袅的黑色烟雾，我忍不住痛哭失声。】
【从那一刻起，我知道自己没了父母，我的父母变成了忠心耿耿地陪伴了我十六年的秦叔、秦姨。】
傍晚时分。
车队在一座悬崖边停了下来。
“殿下，下车歇息会吧。”
“按照路程推算，此去神京，我们尚需一个月时间。”
秦姨率先跳下了马车，挑起车帘，扶着李姝的右手帮她走出车外。
侍立在旁的女骑士，立刻细心地为她披上了一件貂皮大氅。
晚风骤起。
李姝望着天边的血色残阳，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看到灰蒙蒙的天空笼罩大地，千沟万壑，似从无穷远方奔腾而来。
在更远处，浑浊的大河之水汹涌澎湃，在数百丈断崖猛然跌落，掀起了携带着无数泥沙的浊流，在纵横的山壑间纵横奔突，疯狂寻找出路。
下一刻。
她陡然愣住了。
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身后的悬崖下方，是一座宽阔的峡谷，东西南北相距有十几里之长。
整个峡谷，被不同的颜色分成了截然相反的两个部分。
左边，是一片青黄之色杂糅的辽阔草地，中间孤零零地站着一个人。
右边则是黑乎乎的一片。
她努力地揉了揉眼睛，再仔细地看去，这才发现，右边那黑乎乎的一片，居然全都是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数量足有成千上万。
手里拿着铁锹、锄头、镰刀、木棍、斧子……
但无一例外的是，所有人全都神情麻木，面黄肌瘦，穿得破破烂烂。
四周没有任何人说话，也没有任何一点动静，甚至连风声都没有，空气中充斥着极度压抑的死寂。
她吃惊地望向了身旁众人，却见秦叔投来了温和的笑容，轻声安慰她说：
“殿下勿慌。”
“只不过是一伙贱民作乱罢了。”
贱民作乱？
李姝的心脏，似乎一下子被揪紧了，她想起了自己每年都会做的那个梦。
就在这时，那成千上万的贱民队伍之中，忽然有一面破烂的黄色旗帜，被高高举起。
紧接着。
一个凄厉悠长的吟唱声响起来了：
“发如韭，剪复生……”
成千上万人的声音随之响起，由弱变强，由杂乱变为整齐：
“发如韭，剪复生……”
听到这吟唱之声，李姝只觉得浑身上下战栗，头皮发麻，每一根头发似乎都竖了起来。
凄厉而悠长的咏唱声再次响起：
“头如鸡，割复鸣……”
轰然巨响紧随其后：
“头如鸡，割复鸣……”
李姝能够听出这曲调的苍凉古朴，更能听出其中蕴含着的无尽绝望和痛楚。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只能紧紧攥住了旁边秦姨的胳膊，这才能勉强站稳。
这时。
那咏唱之人似乎拼尽了全身力气，仰天怒声嘶吼：
“神人从来不足畏……”
“凡人从来不可轻！”
随着这句歌唱，轰然巨响，如同山崩海啸般炸裂！
无数男女老幼，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挥舞着铁锹、锄头、镰刀、木棍、斧子……
像是破堤而出的洪水般汹涌奔腾！
李姝猛然攥紧了双拳。
她回头望去，却见自己身边的众人，秦叔、秦姨，一众甲士，脸上全都挂着不屑一顾、似笑非笑的神情。
虽然不知道众人这副神情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心中却涌出了一阵不快，再扭头看向前方，却见左边那个孤零零的人腾空而起。
数百丈之长的火焰，从他手中生出，然后轰然落下！
一剑光寒，划破天际，呼啸而至！
滚滚巨石从天而降，如同狂风暴雨！
呐喊着冲锋的那一排排的人，像是被割的麦子似的，成片成片地倒下。
李姝蓦地瞪大了眼睛！
只觉得遍体生寒。
浑身上下的鲜血似乎全都凝固住了！
【在这十六年中，我每年都会做一个梦。】
【梦里面，纷纷扬扬的大雪飘舞不止，我站在高逾万仞的关隘上，俯视着下方数以亿万计、衣衫褴褛的愤怒百姓。】
【他们像是汹涌的狂海怒潮般奔腾呼啸而至，将关隘摧毁，将我和身后连绵的宫殿撕成粉碎。】
【每当这时，我就立刻会战栗着从噩梦中惊醒。】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阵阵迷茫，我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站在那座关隘上，为何不是那些愤怒百姓中的一员。】
【因为我出生在贫苦农家，我的父母都是农民，我知道他们和村子里的百姓的生存处境，是何等的艰难。】
【他们若是揭竿而起，奋起反抗这个不公的世道，我一点都不会感觉意外，而且我也愿意跟随他们一起。】
【天神历一万三千三百零一十八年，一个大雾尚未消散的清朗早晨，一切都变了。】
【马蹄声踏碎了清晨的静谧，数百名骑着骏马的黑甲武士来到了我家门口。为首一名英姿勃发的青年女子翻身下马，单膝跪倒在我的面前。】
【她说，殿下，我们来接您回宫。】
【我不知所措的回头看向父母，却看到他们不知何时也穿上了盔甲，更换了装束。脸上原本那副老实巴交的神情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狂热和激动。】
【他们同时单膝跪地，对我说，殿下，我们回宫。】
【我终于醒悟了，为何在这十六岁的岁月里，父母极少让我干农活，而是用更多的时间，教我读书识字，练习礼仪，学习权谋。】
【母亲郑重地将一枚小巧玲珑的鼎状吊坠，挂在了我的脖子上。她说，这枚吊坠是我身份的象征，就算是死，我也不能将它丢弃。】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这枚吊坠，是神族十大神器之一的天龙鼎。】
【而我，则是神帝流落在民间的私生女。】
【这十六年来，我的父皇从未想起过我来。但是现在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我，不但要接我回宫，还要将帝位传给我。】
【马车动了，我即将离开生长了十六年的小山村，我掀开窗帘想要最后再看一眼这个地方，却骇然发现，村子里火光冲天，哭喊声阵阵传来。】
【我大吃一惊，立刻就要跳下马车去查看，却被母亲紧紧攥住了手腕。】
【她的目光冷漠坚定。】
【她说，那些贱民的存在，只是为了掩饰殿下的身份。如今殿下已然回宫，那些贱民便没了存在的价值。而殿下早年蒙尘的经历，不应被任何贱民知道。】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山村在我的视线里越来越远，只留下一道道袅袅的黑色烟雾，我忍不住痛哭失声。】
【从那一刻起，我知道自己没了父母，我的父母变成了忠心耿耿地陪伴了我十六年的秦叔、秦姨。】
傍晚时分。
车队在一座悬崖边停了下来。
“殿下，下车歇息会吧。”
“按照路程推算，此去神京，我们尚需一个月时间。”
秦姨率先跳下了马车，挑起车帘，扶着李姝的右手帮她走出车外。
侍立在旁的女骑士，立刻细心地为她披上了一件貂皮大氅。
晚风骤起。
李姝望着天边的血色残阳，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看到灰蒙蒙的天空笼罩大地，千沟万壑，似从无穷远方奔腾而来。
在更远处，浑浊的大河之水汹涌澎湃，在数百丈断崖猛然跌落，掀起了携带着无数泥沙的浊流，在纵横的山壑间纵横奔突，疯狂寻找出路。
下一刻。
她陡然愣住了。
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身后的悬崖下方，是一座宽阔的峡谷，东西南北相距有十几里之长。
整个峡谷，被不同的颜色分成了截然相反的两个部分。
左边，是一片青黄之色杂糅的辽阔草地，中间孤零零地站着一个人。
右边则是黑乎乎的一片。
她努力地揉了揉眼睛，再仔细地看去，这才发现，右边那黑乎乎的一片，居然全都是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数量足有成千上万。
手里拿着铁锹、锄头、镰刀、木棍、斧子……
但无一例外的是，所有人全都神情麻木，面黄肌瘦，穿得破破烂烂。
四周没有任何人说话，也没有任何一点动静，甚至连风声都没有，空气中充斥着极度压抑的死寂。
她吃惊地望向了身旁众人，却见秦叔投来了温和的笑容，轻声安慰她说：
“殿下勿慌。”
“只不过是一伙贱民作乱罢了。”
贱民作乱？
李姝的心脏，似乎一下子被揪紧了，她想起了自己每年都会做的那个梦。
就在这时，那成千上万的贱民队伍之中，忽然有一面破烂的黄色旗帜，被高高举起。
紧接着。
一个凄厉悠长的吟唱声响起来了：
“发如韭，剪复生……”
成千上万人的声音随之响起，由弱变强，由杂乱变为整齐：
“发如韭，剪复生……”
听到这吟唱之声，李姝只觉得浑身上下战栗，头皮发麻，每一根头发似乎都竖了起来。
凄厉而悠长的咏唱声再次响起：
“头如鸡，割复鸣……”
轰然巨响紧随其后：
“头如鸡，割复鸣……”
李姝能够听出这曲调的苍凉古朴，更能听出其中蕴含着的无尽绝望和痛楚。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只能紧紧攥住了旁边秦姨的胳膊，这才能勉强站稳。
这时。
那咏唱之人似乎拼尽了全身力气，仰天怒声嘶吼：
“神人从来不足畏……”
“凡人从来不可轻！”
随着这句歌唱，轰然巨响，如同山崩海啸般炸裂！
无数男女老幼，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挥舞着铁锹、锄头、镰刀、木棍、斧子……
像是破堤而出的洪水般汹涌奔腾！
李姝猛然攥紧了双拳。
她回头望去，却见自己身边的众人，秦叔、秦姨，一众甲士，脸上全都挂着不屑一顾、似笑非笑的神情。
虽然不知道众人这副神情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心中却涌出了一阵不快，再扭头看向前方，却见左边那个孤零零的人腾空而起。
数百丈之长的火焰，从他手中生出，然后轰然落下！
一剑光寒，划破天际，呼啸而至！
滚滚巨石从天而降，如同狂风暴雨！
呐喊着冲锋的那一排排的人，像是被割的麦子似的，成片成片地倒下。
李姝蓦地瞪大了眼睛！
只觉得遍体生寒。
浑身上下的鲜血似乎全都凝固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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