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夜深了，这个时候很少有屋子会亮起灯火，大家都已经在忙碌了一天以后，沉沉的入睡了，进入了梦乡。但是在这个曾经的管府田庄，现在的李氏田庄，叶老夫子的屋子里面却是灯火通明，在一个巨大的木桶周围围满了人，这个木桶里面雾气蒸腾，弥漫了整个房间，虽然没有明火在燃烧，但是门窗都是紧闭，缝隙也用棉条塞的一点缝隙都没有。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是浑身的大汗淋漓，但是他们都还是在憋着气，一次的喘息都不敢有。为了这一天，叶老夫子和李二爷准备了好久，为了寻找几味主药，甚至雇了刀手和药师前往战火纷飞，动乱波及到每一个角落的塞外和中原地区，就在那里，药草严重奇缺的地方，寻找药物，无疑是大海捞针，松树林里面挑刺，无比的艰难啊。为了这次的收集，李二爷是倾尽家财啊，最后甚至还动用了田契，在这样的世道再多的金银也没有田地来的重要啊！谁的手里囤积了土地，这个时候是一厘一寸都舍不得出让的，有价无市。动乱的年代，谁家能产粮食，能护得住粮食，谁就是当地的豪族世家，再多的金银珠宝，再渊博，再怎么的学富五车，也抵不住一口吃下去的饭食，活着才是最为重要的，当李二爷拿出家里三分之一的土地，近五百亩拿出拍卖的时候，整个凤尾坡是挤满了人，周围邻近的村子，乡里，甚至县城的一些大户都是闻声而动，一个凤尾坡小小的村庄居然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李府也是门庭若市，每天都是在接待各方来的客人，打探价格，在这个时节出卖土地，可是少有的事情，周围的乡邻，外来的过客，都止不住打听，李府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大事情发生啊，也没听说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动向，怎么就突然需要售卖最为宝贵的土地了？银钱再缺，花销再大，只要地在手上，缺粮食的时候，那就是聚宝盆，再多的银钱也是会生生不息，源源不断的，这个时候卖了田亩，李二爷也不像如此的不智之人啊，这几年管府在他接手之后变成了李府，过的是颇为兴旺，家财和土地都是在蹭蹭的见涨，就一个儿子，李二老爷也不贪财好色，聚众赌博的，没什么不良嗜好啊？儿子？难道是因为他那个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儿子？很可能是！后来听闻了筹措这笔是为了买药，更坚定了周围的传言，李府的傻公子身子不行了，在筹钱买药治病呢，怪不得这二年大把的银子花出去了，小公子的身影在李家庄是见的越来越少了，原来是病了，传言是越传越热闹，往李家庄聚集的人也是越来越多，甚至都惊动了福安县城的县太爷了，正好叶天化又是李二爷的义子，为了地方的平静，县太爷亲自主持了这次的土地售卖仪式，并当场办妥了割让手续，在自己干儿子的监控之下，李二爷在价格上虽然着急用钱，却也没有被趁火打劫，并没有吃亏，反而是意外之喜，多收了市价的二成。帮忙归帮忙，但是在叶天化看来自己的干爹花这么大的代价，陪着自己的爷爷一起发疯殊为不智，匹夫之勇，在这个乱世能如何呢？看家护卫，数十人之敌罢了，影响不了整个时局，有这个资财，还不如让自己的义弟好好的读书，实在不行兵法，权谋深研下去，在将来也是个有用之身。一身的武艺，将来真的去做个兵勇吗？上阵砍杀，难免有个损伤意外什么的，李家就这一根独苗，义母当年可是费尽了心力要这个孩子，有什么闪失，如何是好呢。但是拗不过众人，也就顺着他们，了了他们的心思，帮他们多争取些银钱。还好事情还算是顺利，药物基本也就凑齐了，但是为了更好的激发李凤栖的血气运行，叶老夫子觉得还需几条五十年以上的黄龙血最为保险（粗壮的黄鳝在当地也被成为黄龙，巨补）。所幸的是在青龙江附近这样的活物并不缺乏，只不过五十年以上的，还要几条，就有难度了，为此李二爷亲自出动了，在聚集了方圆百里十几位捕捉黄鳝的高手，甚至连叶老夫子也跟着去了，虽然身子不行了，还有些功底，在捕捉年老成精的黄鳝时候，说不定能帮得上忙。寻找着每一个老久无人关注的旧泥塘，蹲在烂泥地里一寸寸的摸索洞口，不足年份的，看上去再是粗壮，也随手扔掉，引起不了大家伙的兴致，要是换在平时，早就回家收拾了下酒了。就这样的坚持不懈的找了一个多月，有几次甚至踩进了沼泽地，多亏夫子的轻身功夫还没落下，这才一次次的转危为安，终于凑齐了数量。今天管小姐也跟着丈夫来到了这里，看着木桶中面色血红的儿子，眼中饱含着泪水，许久没有见儿子了，尤其是这样的近距离的看着儿子，儿子的面孔所包含的痛苦和坚持，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感同身受，毕竟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这几年，丈夫一直不怎么愿意带自己来看孩子，给的理由总是那句，没到时候呢，这个时候你不合适去看他，每次都是自己的老母亲催促，他才肯把孩子带回来，这孩子每次回来的神色总是那么的疲惫，但是他的面孔又是充满了坚持。想说什么心疼下孩子，却又被他那乐观的笑容和丈夫的暗中阻止给劝退了。就这么的，总是害怕和孩子越来越生疏，和丈夫的争吵也是越来越多，但是每次他总是闷声不语的，随着我抱怨，但是就是坚持的不让我多见孩子，我也明白，他是知道我有多心疼孩子的，怕的是我舍不得，会发生慈母多败儿的事情来，老太太也是几次要过来，甚至还偷偷的准备好暗地里过来看看孩子，但是还是被他发现给阻止了。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才知道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儿子多么的不容易，也知道这场修行是需要付出的多少。

    小莲别过头，看着自己的弟弟二牛一脸羡慕的看着李凤栖，有时候也幻想着自己的弟弟能有这样的一天，自己的弟弟从小就羡慕李凤栖可以这样的被支持着修习武艺，他从小就对读书没什么兴趣，但是他也知道，这样的机会自己是不会有的，修习这样的武艺需要付出的代价不是他们这样的家庭能够具备的条件，所以知足常乐是二牛的性格特征之一，因为李凤栖他有了学习武艺的机会，每一次夫子在院子里教导李凤栖的时候，他都在边上静静的看着，虽然夫子没有专门的教导他什么，但是也没有驱赶他，让他在边上自己的悟，能够学进去多少就看他自己了，所以他很珍惜每一次的机会，努力的听懂，努力的记住夫子和李凤栖说的每一个字，有时候夫子朝着他看了一眼，说了几句话稍微的指点一下，能让他高兴的好几天睡不着，尤其是李二爷在有一天给他也带来了一匹小马。之后每次练习马术的时候，他也会跟着了，最后去凤尾坡，青龙江，夫子和李凤栖二个人的身后会多了一道身影。小莲很感激，自己在这里，弟弟成长了很多吗，学习了很多，很可能将来会走上另外一条不一样的路，原本农家子弟注定好的守着薄田过日子的人生发生改变，不管是好是坏，但是注定不再会庸庸碌碌了，不再除了一日三餐之外，还可以有更好，更高的追求了，自己的父亲，自己亦是如此，自己学会了织布，学会了分辨和采摘草药，学会了一些简单的文字，能够看懂一些书本上的意思，还会了一些医术，可以帮助叶婶出诊，帮着李凤栖包扎，熬制药物，自己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是这么的有作用。每次看到李凤栖的面孔都会有不一样的发现，他的面孔线条越来越清楚了，每一根线条就像是被刀刻的一般，也越来越像个大人了，个子都快赶上夫子了，鼻梁越来越清晰了，眼眶好像有点陷进去了，叶婶说那叫深邃，听了自己有点脸红了，一个小孩子的面孔要观察的那么仔细！哎，说人家还是孩子，自己还比他小大半年呢！每次他逗自己让叫哥哥，自己就是不愿意，好像斗气一般，虽然每天在一起都是平平淡淡的，但是每次他出去，总会是不自觉的想。今天是他重要的日子，夫子说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好久，他爹李二老爷连自己家里的地都给卖了，有一次父亲跟着东家来的时候偷偷的告诉自己。（听惯了叶老夫子他们称呼李二爷东家，小莲也形成了这样的习惯，虽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的照顾，女孩子家脸皮薄，不好意思显得亲近，还是保持点距离显得自在些）。看着他的样子，知道这个时候他很痛苦，应该也很吃力，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在心里默默的支持他，当叶婶的手抓住自己的时候，好像有了借力的依赖，牢牢的抓住，这才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紧张。

    静坐在药液的木桶里，李凤栖觉得自己浑身发涨，发烫，皮肤好像快要裂开似的，体内充斥着无数道热气，在他的身体内乱串，每股气流钻进血脉的时候，都是无比的胀痛，好像要撑开自己的经脉。夫子告诉自己，玄武堂的筑基是以内气为主，和一些大部分的门派锻体的方法不一样，他们是由外入内，保证了外体的坚固，才慢慢的锻炼内息经脉。而玄武堂不是，是由内及外，通过内息的锻炼，运行经脉，增强皮肤的密度，来锻炼外体，一旦筑基成功，不仅仅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让自己的功力和身体得到了长足的进步，并且自己今后的修炼速度还会加速，而且和别人练习武艺具备明显的外部特征不一样，玄武堂的功法具备隐蔽性，返璞归真，和普通的外形没什么大的区别。木桶里的药性随着水蒸气的浓郁，越来越多的沁进自己的皮肤，渗透到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心跳也是在不停的加速，气息给自己增加的压力也在无极限的突破自己的承受能力，可以感受到脑门的汗水在一遍又一遍的清洗着自己的脑门。自己也在克制着自己在加剧的急躁，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停引导着一股股的热情在自己的筋脉里有序的流动，把它们引导到丹田附近，然后加快内息的速度，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着玄关，打通丹田，扩充的自己的气海，随着自己在丹田周围的筋脉一次次的被冲击扩展，一次次的冲破了封堵，被疏通开来，李凤栖知道，当这些都被完成的时候，自己就好比水流被泥沙封堵阻碍了好久的一条条河道被清理了开来，然后一条条的支流可以流通，汇集成江河，冲击入海口，一旦万流归海，那么将会面对的是另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