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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沉眠

    灰白色的天空,被无尽的乌云掩盖,大雨滂沱而下。

    那两道猩红的光柱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场又一场的爆炸。

    少年即是灾难,身前的所有的光子枪,反途径大炮,辐射车全部化成灰烬随着雨水的冲刷而流入地下。那些武装人员逃的逃,散的散,恐惧是赶羊人手里的枝条,催促着他们逃离。

    城市变得安静,唯有雨水哗啦啦地下个不停。

    少年拖拉着囚笼车,向前走去,前路却被贝拉挡住了。大雨中,贝拉带着苓水药病院的所有病人尽数下跪,额头磕进了雨水之中,用低沉的声音向少年抛出了一个问题。

    “您要去哪里?”

    少年抬头看向天空的雨线,露出黑沉的脸以及臃肿的眼袋,他太累了,应该休息了。从公司逃亡到阿齐纳海湾,从阿齐纳海湾漂泊到贫民窟,从贫民窟再到苓水药病院......

    但在休息之前,他还不能离开,他要埋葬她们,至少得有一个坟作为他醒来时能够祭奠的地方。

    “我要休息。”

    贝拉惶恐地看着少年,那是一张美丽的脸,但是脸上却沾满了雨水和泥浆,她双手张开,不舍地说道:“你救了我们,但您休息了,我们会没了方向......”

    “做你们想做的,想要找的人,信徒是自由的。”少年侧过脸庞,拉着囚笼车向外走去。

    所有人缓缓站起,漆黑的双瞳恢复为原本的清澈明净,为首的贝拉左手揪着右手,右手揪着左手,双眉像是拧紧的小草绳,朝着少年离去的背影高声呢喃道:

    “所有人等着你......”

    大雨之中,人们颔首低眉,面对少年远去的方向沉默不语。浑浊的雨线彻底地遮掩了所有人的面容,肖郁再也看不清楚,一晃神他骤然站了起来,抬头望向最后一块精神碎片。

    ------

    凋零断瓦,残垣败梁。

    大雨似城市的泪水,悲伤不断,雨不停歇。

    坟土之上插了一朵在雨中不断摇摆的小花,少年好不容易将其摆正,它又被雨打偏了,如此少年也不再强求了,缓缓站起身来,看向身后。

    只见一名身穿白大褂的老者打着一把黑色的雨伞,默不作声地站在少年的身前,他已经这样站着长达一个小时了。少年不想理会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踏着泥泞离开这里......

    “你去哪里?”黑伞缓缓上扬,露出张教授的脸庞,此刻他双眉紧皱看向少年,冷声说道。

    “去我该去的地方。”少年瞥眼看向张教授,他此刻十分好奇,旁人见到他都是惊弓之鸟般地躲避,这个老人为什么没有?灰白色的城市已经沦为废墟,恶魔迟早会从中滋生而出,但他却对此没有丝毫的担心。

    “你想死?”张则民的脸色毫无变化,可实际上他的右手紧紧地握着伞柄,出卖了他的面相。

    少年没有回答。

    难道他不想死就可以不用死了吗?张则民的问题令少年觉得有些可笑,可笑之余他并不在乎自己身为降灾途径者是否会因为能量过载而死去,而是思考他活着的意义。在他看来,他有多种办法,多个理由死去,但活着的理由却少的可怜。

    因为他,妹妹死在了与他交谈的马路中央;唐堂死在了为他争取逃跑机会的路上;杨芷也不会因为他的事再去那个令她讨厌的诊疗室,他们一家也不会就这么死去;而他也没有保护好那些不厌恶他的人。

    而他作为走上降灾途径中另外一条路的残次品却没有办法保护他们,惩罚这一切罪恶的判决只有死。

    而活着的理由了?那些造成所有他在乎之人死去的罪魁祸首,将他的身体随意摆弄,走上这条路的人,他还没有一刀一刀的杀了他们。

    但他终归是要死去的,他每一次降灾就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去,但不降灾的他自己便会死去,他选择了后者,他已经没有精力折腾这些了。如果有一个词语来形容,那便是万念俱灰......

    “你死了,她们也就这样死去了,你甘心吗?”张则民再次问道,他自顾自地伸出手触摸落下来的雨,自我叹道,“很多错,看似错的是人,但也是身处社会中的人,身不由己。只有你活着,你才能改变它......”

    “来到这里,你也应该知晓我是降灾,即便我想活,也活不了多久,能量会将我彻底吞噬。可若是我降灾,这个世界也得跟着灭亡。”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雨水混杂在泥土的腥味让他此刻烦躁的情绪缓解了不少,他冷眼看着坚定的张则民,问道:“那么医生,你有针对我的药吗?”

    张则民缓缓摇了摇头,不论是科学的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还是不科学的跳大神,喝黑水,对于少年精神污染都是一种徒劳。然而这个否定在少年看来滑稽可笑,忍不住的他张开双臂狰狞地轻笑着:

    “哈哈哈!哈哈哈!”

    这多么可笑,一个陌生的人莫名其妙地来到你的身旁,想给你希望,但其实他自己对此无能为力。强者的善意是令人唏嘘的怜悯,弱者的善意却好似没有......

    “但心病从来不用药医。”张则民依旧平静,少年的笑容并没有搅乱他的情绪,他的镇定就像是一块石头,镇住了他狂乱的笑容。

    少年没有再继续笑,而是冷冷地盯着张则民。

    “我将让你的意识陷入沉眠,这个时间不会固定,一年,两年或者更久,这取决于那个想让你醒来的人给你造成了怎样的精神冲击。”

    “在这段时间里,你会做一个梦,梦中的时间不等于现实的时间,梦中的人是你现实世界里出现过,但已经不存在了的人。在梦中,你体内的能量将会成为你不同人格的一部分,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因为能量膨胀而死亡。”

    “不同人格的复苏将会使你的意识重新复苏,当然人格的复苏在前,你的意识复苏在后。但......”张则民扶了扶眼镜,给刚燃起希望的少年再次闷头棒喝,“但是你只有三年的时间,在三年的时间里,你需要自己找到能够平衡各种力量的科技。”

    “你在骗我?”少年顿时扼住了老人的喉咙,黑色雨伞陡然滚落泥泞之中。

    “咳!咳!没有骗你,这样的科技已经存在了......”少年骤然松开张则民的喉咙,等待他继续说。而喘着粗气的张则民佝偻着腰,扶着大腿终于缓过气来,在茫茫大雨中,再次说道,“只是该技术并不成熟,你所沉眠的时间就是等待它沉眠的时间。”

    张则民看向满身潮湿的少年,雨水已经将两人的衣服浸透。他重新扶了扶眼镜,轻声说道:“怎么样?是生是死,全由你的决定。”

    少年看向张则民,伸出的手掌骤然握紧滴在手心里的雨水,他缓缓举起手臂,再将手臂从他的面前缓缓落下,只见灰白之色迅速包裹了他的全身,一只灰白色的触手怪物出现在张教授的面前。

    “现在了?”

    张教授被吓了一跳,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外,这名少年不仅是第四途径者,更是第四途径当中的另类,归属于堕化列的【灾灵】。不对......张教授看得更仔细了,目光不断移动在那些漆黑触手,凶神恶煞的面相以及那双猩红的眼睛。

    “你是......”

    张教授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心悸,言语已经不能自理,愣是半天没有从口中吐出一个字。少年旋即代替张教授说道:“不同于你们所知道的【灾灵】以及【宗罪徒】。”

    少年骤然一抖,一双巨大的恶魔翅膀从他的身后张开,庞大的身躯比起他身后高楼大厦的废墟也不遑多让,他就像是人世间的恶魔正盯着手掌大小般的医师。

    张教授强行稳住自己的心情,但面对庞然大物,他依然控制不了他的情绪。见状,少年收起了自己的原貌,冷声说道:“我是比【宗罪徒】更强的存在,只可惜还没有一个名字。”

    张教授足足花费了数分钟来平复心情,他重新用衣服擦拭着沾满雨水的眼镜,哽咽地说道:

    “更...更强,那也是堕化列,我的方法可以让你重走这条路,至于会不会再次走上堕化列的道路,就要看你自己了。”

    少年的手就像是休克症患者的手,冰凉而潮湿,但内心却像是躁狂症般激动不已,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完全没有必要死去,比起死去,他更想活着。

    要么掀翻改变这个世界,要么和这个世界一起死去。

    “如何做?”

    张教授宽心地松了口气,少年的同意确实让他悬搁一处的心得以放下,随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纸包以及一块芯片。他手举着被塑料膜包裹的芯片,介绍道:

    “这是我和一位已经逝去的朋友共同研究的芯片,能够暂时替代你意识沉眠后的行动。并帮助你摆脱致幻剂的副作用......纸包里的便是致幻剂---LSD。”

    “致幻剂?你认为我是吸食这些东西的疯子?”

    张教授微微一笑,大雨之中的他突然文绉绉了起来:“知道帕斯卡吗?人类必然会疯癫到这种地步,即不疯癫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疯癫。”

    “疯子多了,也就没有疯子了。”

    少年虽然不知道张则民说的哪个人,但是对这句话却十分赞同,因为人类将自己这副躯体折腾到无法折腾的时候,就只能折腾他们的精神了。

    少年没有犹豫,在选择与否都有可能是一个结果的情况下,他选择了拥有更多未知数的一种。他接过了张教授手中的纸包,一把抓起里面红蓝黄...各种颜色的致幻剂,咀嚼着吞入腹中。

    趁着药效没有上来,张教授将手中的芯片贴在了他的额头上,与此同时嘱咐道:“你会活下去的。”

    少年没有回答张教授,只感觉什么东西将自己的肉体拉成了多个部分,手一个部分,腿一个部分,心脏一个部分,骨头一个部分,甚至从虚空中蔓延出无数条手臂从他的大脑中取出什么,又放进去了什么。

    来回多次,带给少年的是最真实的痛感。五马分尸不断地在他的肌肉上,精神上重演着一场又一场的悲剧,而在这个舞台上,只有他痛苦地叫喊着,歇斯底里地叫喊着。

    他的体温骤然上升,在阴冷的雨里像是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他的双瞳像是要碎裂了般,无数密密麻麻的血丝从边缘蔓延到瞳孔,就像是要炸裂的汽车玻璃窗。

    哈~哈~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眼前的事物早已不是什么张教授,不是什么大雨,也不是成为废墟的城市。

    配合着梦幻的犹如来自地狱的呓语,狰狞地山羊头颅用诡异的眼骨凝视着他,扭曲的稻草人不知哪里来的触手托起他惊慌失措的头,拾枝的杂发老人翻开恐怖的眼白恐吓着他,身披阴阳道服的骷髅人在他的脑袋上摇晃着拂尘,背对天灾的法师以一颗炽烈的陨石摧毁了他。

    哭泣,无止境的哭泣------

    癫笑,歇斯底里,犹如疯魔------

    死亡,无数具尸体望着我------

    肖郁眼角莫名的流下了眼泪,四周的混沌中响起了那句熟悉的句子: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哭,无缘无故地哭,在哭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笑,无缘无故地笑,在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走,无缘无故地走,走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死,无缘无故地死,望着我。”

    一切都结束了,少年鬼使神差地举起了右手,做成了一把左轮的模样,然后无声地开枪。

    咚!

    他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