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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雨中迷雾之亲朋好友

    5月的雨,说来就来。一大早,父亲便去二叔家,让二叔开车送文妮去考场。文妮本是不想让父母之外的人知道她考教师证的。结果没想到的是,老天爷不给面儿啊。

    一个重点院校本科生毕业后没有很好地安身立命,辗转一年又回老家考一个前途未卜的证书的时候,文妮是既迷茫又沮丧。二叔开车送她,父亲也一起,如此兴师动众的,让文妮受宠若惊,而又顾虑重重。

    从小到大,在各个方面,文妮都不属于出类拔萃的类型。然而她的求学之路却看起来是如此的顺顺利利、稳稳当当。一路走来,每个阶段都是前期不温不火、中期稳扎稳打、后期瞬间突破、最终超常发挥,意想不到的结果让文妮的老师、同学、亲朋好友甚至自己都惊讶、欣喜不已,除了她的父母。

    是的,他们从来没有因为文妮这些意想不到的成果表现出异样,如同他们从来没有期望一样。如此,文妮也从来不会去想自己的所作所为能让父母骄傲,只是希望与他们之间没有拘谨、约束,有着正常的亲子关系,偶尔那么一瞬间高看一下自己,她就觉得付出的努力值了,但是这些从来没有。

    父母的关注点从来不在她的学习上,对她的成绩也是不在意的,不去关心、不去打听、不去奔走、不去操办、不去承担。文妮的那些超出了他们预期的表现,貌似也不是他们所期待的,自然也就没有让他们多么的惊喜,倒是更像是一些禁锢和累赘。只是事情自然而然地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使得他们不得不去承担已经明确了的义务。

    文妮不能想象是什么样的生活环境和经历造就了他们如此的心态,看似顺其自然,随遇而安,实则让人感觉如此冷漠,不能明白这是他们超凡脱俗的淡然还是因为超出了他们认知的无措,以至于由他们演绎的现实在文妮看来就只有一些斤斤计较、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在上学的时候,母亲说已经工作了的文娇挣得钱已经还完了家里所有的欠债;她下地干活,母亲会说她连个锄头都挥不动;她在寒假无所事事的时候,母亲说高三的堂妹正在努力学习;她熬夜看书,一大早就会被母亲吼叫着喊起床;她出门母亲嫌她不着家,她在家的时候又说她不爱见人……那表情、那语气,不只是简简单单地抱怨、唠叨,而是真的透着一股嫌弃。

    在父母的眼里,文妮似乎已经成了好吃懒做、一无是处的代名词。他们一直嫌这嫌那,却从来不给她指出一条明路;他们总是把没钱挂在嘴边,不曾知道她一直竭力地控制着花销并兼职赚钱——做服务员刷盘子甚至被要求陪客吃饭、做家教忍受着小男孩的调皮,挨了家长一巴掌,虽然是家长无心打在了她的手上;他们更不会关心文妮熬夜看的书都是借来的,她只是想尽快看完还回去,好再借新的。

    在家里文妮努力靠近父母,下地干活、做饭洗碗、收拾屋子……希望获得他们的认可,在外面她努力学着独立,为以后融入社会做着准备。但是她所做的一切在他们眼里貌似总是不够的,从来没有改变她在他们心目中的印象和地位,也从来没有改变她在家里的处境,几乎每个寒暑假,家里都充斥着争吵和翻脸。

    文妮深深地知道她没有长成父母希望的样子,她也一直搞不清楚父母到底是希望她成为什么样子。

    随着年龄以及学识的增长,文妮与父母的观点越来越相悖,矛盾和冲突也越来越激烈。他们从来不会教她该做什么,该如何去做,而是只会对她的所作所为指指点点,文妮也就只能是“破罐子破摔了”。她期盼着却又害怕回家,她渴望亲情而又恐惧横眉冷对,她自卑、她小心翼翼、她穷……如此苛刻的情境和遭遇,让文妮逐渐收起并掩灭了刻在骨子了的那份傲气,慢慢地沉浸到了泥土里。

    手机震动,是周琳发来的短信:“考得怎么样?”

    “还不错,不是双百,八九十分也没问题,你呢?”文妮回复道。

    “我考得很不好,估计都过不了了。”

    文妮笑了笑,继续回复道:“你都没怎么看书,看吧,老天是公平的,不付出哪里有回报啊。”

    周琳是文妮高三的同桌,比文妮大一岁却参加了三次高考,最后一次复读来到了文妮所在的班并成了文妮的同桌。

    周琳在家排行老四有三个姐姐,据她说她是她们姊妹四个里面成绩最差的,因为三个姐姐都很优秀,都是重点本科或研究生学历,致使她一直不能心安理得去上个专科,因此接连复读了两年。

    作为家里的老小,虽然仍是个女孩,周琳还是备受关注和爱护的,生成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性格,温和又开朗,还非常大方。每次假期结束后返校,她总是大包小包好吃的带到学校,毫不吝啬地分给文妮。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用真心和热诚暖化了文妮的心,成为了文妮高中时代唯一可以交心的朋友。

    “你都过了一本线,为什么不报一本学校?”周琳拿着文妮的志愿单,不解地问道。

    “就过了一分,好专业肯定录不上,我还是去二本学校学个好专业吧。”高考报志愿,文妮毫不犹豫地报了省内的经济学院和财政学院的金融学、会计学专业。

    “试试嘛,一本和二本差距还是挺大的。”周琳翻着志愿填报指南,开始给文妮参谋起来。

    文妮将信将疑,但考虑到周琳毕竟有多年的高考及填报志愿的经验,说的话也未必没有道理,于是便在周琳的一通劝说和帮助下,稀里糊涂地选了省师大的几个专业。不仅如此,最后周琳还潇洒地帮文妮勾了那最重要的一笔——服从调剂,如她所愿,她们又成了校友。

    当然,这次周琳还是考得不理想,上了三本。很多次,文妮跟她开玩笑地抱怨:“你是不是蓄谋已久的?是不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都是因为你,我上了一个四年都没能进入状态的专业,毁了我的一生,你要对我后半辈子负责……”

    大学期间,她们虽然没有亲密无间,但是遇到关乎人生的大事,总会不约而同地联系、请教、商量。比如,毕业前她们相约一起留在济城,比如,工作一段时间后,同样不如意的她们又相约一起考教师资格证。

    回到家,妈妈正在包饺子。文妮放下背包洗了手,便坐下来擀起了面皮。不怎么插手这种事的父亲见状竟然也坐了下来帮忙。

    文妮知道父亲不是因为她不常在家,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想跟她拉拉家常,而是关心她今天的考试,探探她的口风。

    妈妈率先打破了沉寂:“今天考得怎么样?”

    文妮不假思索地说道:“没问题,肯定能过的。”

    “说话就没数,前几次考试也是自己感觉良好,不一样也是没考过。”母亲嘴里嘟囔着,虽然声音不大,但语气硬得像一块石头,每个字都像是被击碎的石子戳入了文妮的心窝,激起一股热血涌向文妮的头顶。

    母亲说的是毕业前文妮考会计从业资格证的事情。大学四年文妮一直处于迷茫的状态,因为专业是被调剂的,更是自己完全陌生又提不起兴趣的领域,以致于她一直进入不了状态。

    文妮不能接受浑浑噩噩但又无所适从,或是寄托或是排遣,便开始自修自考起第二专业—会计学。没有钱上培训班,她便自学,如此在大学毕业前倒是也考过了几科。

    临近毕业,舍友说她要进银行,需要有会计从业资格证。文妮没有舍友那么强大的背景关系,自考专业课程也没有全部修完,但考虑到多个证也可以为择业多一份筹码,便同舍友一起开始自学考证。

    财会在文妮心中的印象和地位如此根深蒂固,不只是因为这类专业是跟钱打交道的,更是因为她的奶奶。奶奶不知多少次地拉着长调在文妮耳边念叨,如同念经一般:“村西头树根家的那个二闺女,是个会计,别看长得不出挑,现在可厉害了,整天坐着飞机到处去,半边脸的胎记都治好了。”于是乎,从来不认识的树根家的二姑娘便成了文妮的偶像,每每处于职业迷茫期,奶奶那颤抖的声音就会在她的耳边响起。

    会计证要考三科,其中会计基础和职业道德看书做题就可以,另外一门是会计电算化,需要电脑操作。

    自学的时候文妮只用自己的电脑下了个软件对着书本做了简单练习,没有接触过考试系统,也忽视了很多细节,导致考试的时候一点击“开始考试”她就蒙了,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文妮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提示,大脑一片空白,瞬间热血上流,头脑发热,满脸涨得通红。想到考前自己与一个考生交流,得知今天来参加考试的基本都是在北海商业学校会计专业的中专生,如今他们都在专心致志地操作答题,而自己宛如一个被提着线的木偶,正当表演的时候,线竟然断了。

    逐渐地,电脑屏幕上的那些文字变得狰狞起来,舞动着、嘲笑着。文妮既紧张又懊恼又羞愧,深深地自责为什么要来这里接受这种羞辱。文妮瞬间恼羞成怒,奋力起身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考场。

    如此,会计证一同会计学第二学历随着文妮的毕业、工作都不了了之。

    母亲的直言不讳,瞬间刺痛了文妮的伤疤,对文妮她从来都是这样的口无遮拦。即使文妮相信母亲只是想提醒自己说话行事要严谨、不要轻出狂言,但文妮的内心依然无法释怀,谁能理解她极力维护的那份自尊被一次次伤害后重新拾起时的艰难和恐慌?

    文妮顿时也口不择言地针尖对麦芒起来:“哪里有好几次,不就是那一次吗?不知道不要胡说,这次我要是考不过,我就不姓付了。”

    文妮虽然也不是大喊大叫,但语气也是咄咄逼人的,屋里顿时鸦雀无声。瞟着父母惊愕的表情,文妮顿时又后悔和自责起来,因为她的内心深处不愿意接受父母对自己的挑剔,同样刻在骨子里的思想观念让她也不能容忍父母被责备,更何况这一切都是起源于她自己。

    文妮与父母之间没有爱的表达,亦没有道歉的意识,所以也就没有了说不清的爱与恨、道不明的对与错。沉寂持续了3秒钟,爸爸又开始揉起了手中的面团,妈妈开始捏手中的饺子,我也低下头继续擀起了面皮……

    唉,命运岂是你说怎样就怎样的?矛盾和争执不仅是生活的一点调味剂,更是不经意间显露出的命运之表象啊。是的,我早就不姓傅了,或者说我本来就不姓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