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晚安
第一次那么狂喜。
如同见到举世的珍宝，那么璀璨，那么珍惜。
只隔了一层薄薄的镜面。只隔了十年。
和他的每一个字句都是最大的幸福，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冗长的沉默。
于是他又不顾身体的反对，把那些小时候各种冒险的“英勇事迹”讲了一遍。还有冒险里美丽的景色，那些珍贵易碎的时光。那些被珍藏进岁月的间隙里，被埋葬太久不见光的故事。
主角都是两人，一人是他，另一人是他朋友。
“然后——对，我那个朋友，和我约好一起去了那片森林。”
“我俩最天不怕地不怕了，也不信里面的鬼神。”他垂眸，看不见神色，语言却是愉悦的语调。
“不得不说，这最后一次旅行，真的很好……真的很好。”
好轻的语调。
『为什么是最后一次？』
无心的一句话如同利刃一下子扎入了骤然收缩的心脏，流出剧痛的灵魂。
伤疤被撕开，露出里面没有恢复而是腐烂生蛆的烂肉。
张开了口——却没有声音发出。被什么无形的剧痛扼住了喉咙。
不敢面对。
“……”
“……*****……你想出来吗？”
镜中人歪了歪头，道：『想。』
想。
想出来，看看你说的世界。
想出来，认识你那位朋友。
想出来，亲手写出你我的名字。
想出来，就可以在你流泪的时候，帮你擦掉眼泪。
想出来。
“……我有点累，等会给你讲噢。”
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然后用低得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道。
“对不起。”
宛若叹息。
到时间了。他费力捏着手指，挤出一滴血液，刚刚才发觉自己早没痛觉了。
今天的午夜，*****可以出来了。然后他们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是改变一切的日子。
『……他？』
『你很紧张……面色也不好。嗯……我出来，你会不高兴吗？』
看着镜中人疑惑夹着失落的表情，他舔了舔手指，露出一个好久没出现的笑容。“怎么会～我可没有理由不高兴呢。盼这天你我都盼了很久了！”
暖棕色碎发被不存在的风吹起，嘴角是好看的弧度。
『……嗯。』
听见那不安的回答，他很想挤出一个笑，试了几遍，终究没能做到。
时间在煎熬里缓缓推行。
直到午夜那一刻，新生那一刻。难以判断准确时间，但是他的目光寸步不离地守着镜面。
一秒，两秒。
第三秒，他感觉到有什么正在慢慢离开自己的身躯，正在艰难地、丝丝缕缕地被抽离。
寒冷从头到尾严严实实地裹住了他。
接着是剧烈的痛苦占据了所有神经，蔓延到每一根血管，灼烧的剧痛一下子击穿了他。
灵魂一刹那被冷水浇灭一样，身躯却被地狱之火反复折磨。
咬住牙齿。疼痛在寒冷的侵袭下显得没有那么难以容忍了。
就在这么极端的撕裂感下，他对着镜子那边的*****扯出一个微笑。
“……*****，我许愿了哦。”
在极致的痛苦下，语调微微颤抖。
【那么愚蠢的愿望】
“我的愿望是……”
“我的愿望是……”
好小好小的声音如同梦呓，他把那个在自己心底埋藏太久的愿望道出。
“*****……你听到了吗……”
“*****，我好冷。”
终究没有回应，他哆嗦着缩成了一团。
“喂……还不出来。”
“我都要死了……你怎么还不出来。”
含糊颤抖的语调慢慢崩散，却咬牙切齿着要吐字清晰。
“……告诉我，你原谅我了吗？”
心脏随着话语坠落进悲哀的湖泊。
“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
“求求你告诉我……”
“我没有丢下你……”
“不是我……”
直到生命尽头都在呐喊着。
都在撇清自己。
【杀人犯】
“我不是……！”
声嘶力竭。
歇斯底里。
所有解释的话语，随着眼泪溃不成军。
有滚烫的火焰在眼眶里，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如同蚂蚁在啃食他的肉骨，碾碎了所有意识，痛不欲生，却还强撑着不让自己发出惨叫。
不想如此狼狈地被他看到。
此刻居然又梦见了那年森林里，他们紧紧挨在一起的模样。
灼热的火焰灼伤了他们的眼，剥夺着他们最后的希望。
跳动的火苗，恣意地爬上了全世界，带走了所有色彩。
高温把不敢落下的泪水蒸发，是凌迟的绝望，包裹着两个男孩。
然后他走了那条路，让另一个男孩走了右边的路。
右边那是死路——他本来应该记得的，可是却忘了。于是他走了左边。
一路满目疮痍。
直到扑身入那冰凉的水，却又在溺死前挣扎爬上那艘船。
另外的男孩呢。
他去哪了。
【他死了，被你害死的】
原谅我好吗？
求求你原谅我——原谅我啊！！！
想听见那句话。
想听见那句话。
想听到。
想听到想听到想听到想听到想听到想听到想听到……
执念，又一次组织起所有消散的意识。
接着迷迷糊糊间，又一次看见镜子上泛起的诡异的光，让人不寒而栗。
“……”
“喂……”告诉我，那句话。
“*****……”你再不出来我就永远不和你说话了。
奋力地用手抓住凹凸不平的地面，向那一处角落里，几乎成了最后的希望的——那一点儿光。
那面镜子。
血色突然蒙住视线，意识到了什么的他急促地就要重复一遍那问句——
“你……”原谅我了吗？
啪啦啦。
有什么碎了。
话语终究没有说完，姿势凝固了片刻，少年只是在一声毫无意义的呼唤后没了声息。
他还是没有听见那句话，没有，没有，没有——再也没有。
再也不会有。
“原谅我。”他忘记了这么说。
『我原谅你了。』
自无边的黑暗中走出，不眠的亡灵，执念的化身。
他轻轻将尚有体温的他拥入怀，伸手拭去他眼角的泪。
『我原谅你了。』
这是少年最想听见的一句话，却再也听不见了。
完成愿望的代价是生命。
封闭房间里，一地的黑色斑迹，是阵阵浓郁的铁锈味充斥着空间。火柴棒撒了一地，很不显眼的一把小刀被丢到角落里，能维持基本生命的一袋袋营养液和针管等混在一起。
所有的物品被蒙上一层尘埃和血色。
空气里只有腐烂的气息。
一个少年，用七七四十九天，以每天在脖子上划一刀这样的方式自杀了，或者说，是最后那天晚上发觉那个人终究不会出来时绝望地给了自己致命一刀。
在在一面蒙上血色的镜子前。
“他一直幻想自己有很重的病……虽然他很健康……还一直说着‘*****，原谅我吧’这样的话。可能是年幼时那场烧死他玩伴的火给他的打击太大了。”
身后私语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这个少年。
“……同名而已。”沉默了一会，Flame轻轻伸手抚上镜面。他的脸被映出。
“走吧。”
“……以及，我帮他转告的——他亲口说过。我最后说一次，他告诉我，原谅你了。”
“晚安。”
如同见到举世的珍宝，那么璀璨，那么珍惜。
只隔了一层薄薄的镜面。只隔了十年。
和他的每一个字句都是最大的幸福，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冗长的沉默。
于是他又不顾身体的反对，把那些小时候各种冒险的“英勇事迹”讲了一遍。还有冒险里美丽的景色，那些珍贵易碎的时光。那些被珍藏进岁月的间隙里，被埋葬太久不见光的故事。
主角都是两人，一人是他，另一人是他朋友。
“然后——对，我那个朋友，和我约好一起去了那片森林。”
“我俩最天不怕地不怕了，也不信里面的鬼神。”他垂眸，看不见神色，语言却是愉悦的语调。
“不得不说，这最后一次旅行，真的很好……真的很好。”
好轻的语调。
『为什么是最后一次？』
无心的一句话如同利刃一下子扎入了骤然收缩的心脏，流出剧痛的灵魂。
伤疤被撕开，露出里面没有恢复而是腐烂生蛆的烂肉。
张开了口——却没有声音发出。被什么无形的剧痛扼住了喉咙。
不敢面对。
“……”
“……*****……你想出来吗？”
镜中人歪了歪头，道：『想。』
想。
想出来，看看你说的世界。
想出来，认识你那位朋友。
想出来，亲手写出你我的名字。
想出来，就可以在你流泪的时候，帮你擦掉眼泪。
想出来。
“……我有点累，等会给你讲噢。”
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然后用低得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道。
“对不起。”
宛若叹息。
到时间了。他费力捏着手指，挤出一滴血液，刚刚才发觉自己早没痛觉了。
今天的午夜，*****可以出来了。然后他们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是改变一切的日子。
『……他？』
『你很紧张……面色也不好。嗯……我出来，你会不高兴吗？』
看着镜中人疑惑夹着失落的表情，他舔了舔手指，露出一个好久没出现的笑容。“怎么会～我可没有理由不高兴呢。盼这天你我都盼了很久了！”
暖棕色碎发被不存在的风吹起，嘴角是好看的弧度。
『……嗯。』
听见那不安的回答，他很想挤出一个笑，试了几遍，终究没能做到。
时间在煎熬里缓缓推行。
直到午夜那一刻，新生那一刻。难以判断准确时间，但是他的目光寸步不离地守着镜面。
一秒，两秒。
第三秒，他感觉到有什么正在慢慢离开自己的身躯，正在艰难地、丝丝缕缕地被抽离。
寒冷从头到尾严严实实地裹住了他。
接着是剧烈的痛苦占据了所有神经，蔓延到每一根血管，灼烧的剧痛一下子击穿了他。
灵魂一刹那被冷水浇灭一样，身躯却被地狱之火反复折磨。
咬住牙齿。疼痛在寒冷的侵袭下显得没有那么难以容忍了。
就在这么极端的撕裂感下，他对着镜子那边的*****扯出一个微笑。
“……*****，我许愿了哦。”
在极致的痛苦下，语调微微颤抖。
【那么愚蠢的愿望】
“我的愿望是……”
“我的愿望是……”
好小好小的声音如同梦呓，他把那个在自己心底埋藏太久的愿望道出。
“*****……你听到了吗……”
“*****，我好冷。”
终究没有回应，他哆嗦着缩成了一团。
“喂……还不出来。”
“我都要死了……你怎么还不出来。”
含糊颤抖的语调慢慢崩散，却咬牙切齿着要吐字清晰。
“……告诉我，你原谅我了吗？”
心脏随着话语坠落进悲哀的湖泊。
“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
“求求你告诉我……”
“我没有丢下你……”
“不是我……”
直到生命尽头都在呐喊着。
都在撇清自己。
【杀人犯】
“我不是……！”
声嘶力竭。
歇斯底里。
所有解释的话语，随着眼泪溃不成军。
有滚烫的火焰在眼眶里，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如同蚂蚁在啃食他的肉骨，碾碎了所有意识，痛不欲生，却还强撑着不让自己发出惨叫。
不想如此狼狈地被他看到。
此刻居然又梦见了那年森林里，他们紧紧挨在一起的模样。
灼热的火焰灼伤了他们的眼，剥夺着他们最后的希望。
跳动的火苗，恣意地爬上了全世界，带走了所有色彩。
高温把不敢落下的泪水蒸发，是凌迟的绝望，包裹着两个男孩。
然后他走了那条路，让另一个男孩走了右边的路。
右边那是死路——他本来应该记得的，可是却忘了。于是他走了左边。
一路满目疮痍。
直到扑身入那冰凉的水，却又在溺死前挣扎爬上那艘船。
另外的男孩呢。
他去哪了。
【他死了，被你害死的】
原谅我好吗？
求求你原谅我——原谅我啊！！！
想听见那句话。
想听见那句话。
想听到。
想听到想听到想听到想听到想听到想听到想听到……
执念，又一次组织起所有消散的意识。
接着迷迷糊糊间，又一次看见镜子上泛起的诡异的光，让人不寒而栗。
“……”
“喂……”告诉我，那句话。
“*****……”你再不出来我就永远不和你说话了。
奋力地用手抓住凹凸不平的地面，向那一处角落里，几乎成了最后的希望的——那一点儿光。
那面镜子。
血色突然蒙住视线，意识到了什么的他急促地就要重复一遍那问句——
“你……”原谅我了吗？
啪啦啦。
有什么碎了。
话语终究没有说完，姿势凝固了片刻，少年只是在一声毫无意义的呼唤后没了声息。
他还是没有听见那句话，没有，没有，没有——再也没有。
再也不会有。
“原谅我。”他忘记了这么说。
『我原谅你了。』
自无边的黑暗中走出，不眠的亡灵，执念的化身。
他轻轻将尚有体温的他拥入怀，伸手拭去他眼角的泪。
『我原谅你了。』
这是少年最想听见的一句话，却再也听不见了。
完成愿望的代价是生命。
封闭房间里，一地的黑色斑迹，是阵阵浓郁的铁锈味充斥着空间。火柴棒撒了一地，很不显眼的一把小刀被丢到角落里，能维持基本生命的一袋袋营养液和针管等混在一起。
所有的物品被蒙上一层尘埃和血色。
空气里只有腐烂的气息。
一个少年，用七七四十九天，以每天在脖子上划一刀这样的方式自杀了，或者说，是最后那天晚上发觉那个人终究不会出来时绝望地给了自己致命一刀。
在在一面蒙上血色的镜子前。
“他一直幻想自己有很重的病……虽然他很健康……还一直说着‘*****，原谅我吧’这样的话。可能是年幼时那场烧死他玩伴的火给他的打击太大了。”
身后私语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这个少年。
“……同名而已。”沉默了一会，Flame轻轻伸手抚上镜面。他的脸被映出。
“走吧。”
“……以及，我帮他转告的——他亲口说过。我最后说一次，他告诉我，原谅你了。”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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