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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我的队友没一个正常的

    只是,罗保国的腿比预想的要麻烦。

    麻烦,不是说这腿已经严重到不能要了。

    虽然罗摩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截肢嘛。

    但医生说不用。

    折腾了十多天,红山城所有医院都去看过了,检查了各种项目,甚至看了神科,虽说找不到病因,但医生都说不用截。

    至少从表面上来看,这腿还达不到那个程度。

    没有表面创伤,骨头也是好的,未发现癌细胞……所有检查数据都支持这个结论。

    骨科老专家们都信誓旦旦跟罗摩保证:你爸这腿啊,能治。

    问题是你特么倒是治啊。

    但既然这么多专家,连神科医生都说能治,罗摩也不是非要坚持截肢。

    万一截错了呢。

    但他也确实等不下去了,颜屠那边几乎天天打电话催:今年招生大爆,有多达万人报名五道沟职业技术学院。

    要知道,头两年最多也就三两百人。

    这是几十倍的规模。

    可见罗摩这个广告打的有多成功。

    电话里颜屠心情极好,除了催他,就是大笑声不断,导致罗摩和他通话时不得不将话筒拿开二尺远,不然耳朵真能被他那夸张的笑声给震聋了。

    现在那边面临的问题是许多学生家长坚持要见罗摩,如果罗摩这个高考状元不去,那这个狗技校说不定就是个大骗子。

    哪怕颜屠把那颗蛋摆在门口了,又反复重播罗摩《焦点直播》的节目,但人家就是不信,一遍挥舞着钞票,一边喊着让罗摩出来。

    状元不出来,我们就不交学费。

    尽管有上万人报名,但其中一大半只是填了表持币观望,罗摩不去,他们就“不见兔子不撒鹰”。

    对此,罗摩也能理解。

    毕竟孩子上学的事哪个家长能不慎重,都去读技校了,显然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赚那点学费肯定不容易。

    无形中,他感受到了一些压力。

    怎么看,这好像都不是一个广告的事,难道还要自己做售后?

    我没说什么不靠谱的吧?

    蛋,是活的,颜屠的身份也没问题,其他的我应该是没承诺什么吧。

    那就交钱啊白痴,我只是一个壳值不到一百的神科落榜生……

    罗摩心中腹诽,颇有些惹火烧身之感——希望这件事不会闹出什么妖蛾子吧,颜屠这家伙最好是给力点。

    他不知道的是,《联邦焦点直播》这档节目会重播,而且不止一次。

    毕竟这个年代的电视节目很匮乏,一些热点节目会被各城邦电视台接连转播,导致只要换个台就能再看一次。

    现在正值高考、录取、大学开学季,罗摩参与的这一期《焦点直播》非常受欢迎,在全联邦各城反复播送……

    一遍又一遍啊!

    有些人甚至将其当喜剧节目在看,尤其是罗摩一口气做广告报电话的那个片段还被截取下来,在网络上流传,成了搞笑名场面。

    白塔镇主街上,满头花发的老乞丐从商店门前走过,橱窗电视里罗摩正在舌战群校长,一脸激昂……

    “高考状元去技校?”老乞丐有些不可思议。

    “哈哈哈,这小子真可怜啊,堂堂高考状元壳值还不到一百,要是壳值能送,把我的壳值送你又如何?”老乞丐摇头晃脑,啧啧连声。

    谁能想到,他这个浑身臭烘烘的老乞丐,当年是某支大足球俱乐部有名的“黄金右脚”,壳值高达二百五,“远远”超过高考录取线。

    带着强烈的优越感,老乞丐摇了摇手里的易拉罐,里面还有半下啤酒,他也不嫌弃,扬起头咕嘟嘟就开灌。

    猛然,他停了下来。

    半响后,他一瘸一拐地倒退回去,站在橱窗前死死盯着罗摩。

    他当年考上了大学,但那时候高考制度刚刚恢复,因为家庭背景的原因没有通过。

    这是多少年来一直压在心底的遗憾。

    “我老乞丐,也有一个读大学的梦想啊!”他喃喃自语。

    如果当年考上了大学,他就不可能去踢球,更不可能参与赌球,也不会被人打断腿……

    他要是个神科,谁敢这么对他!

    “技校,交钱就行,不用考啊,有活蛋,有名师,连高考状元都去了……不知道我行不行?”

    老乞丐双目猛然射出贼亮的光芒。

    他已经年过半百,这个年纪考大学是不指望了,但去技校应该……似乎……没问题吧?毕竟技校是不限年龄的,学费也就几千块钱,这点钱他还是有的。

    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因为,以前没有高考状元去技校啊!

    “老乞丐,快滚,别站在门前影响我们做生意!”店里一个漂亮的售货员走出来,嫌弃地冲他喊叫着。

    老乞丐点头哈腰地往前走去,越走越远,一肩高一肩低,像个受伤的螃蟹。

    忽然,他飞起一脚,将手里那个易拉罐踢上天空……很高很高!

    “嗤!”售货员扫了扫门前老乞丐站过的地方,轻蔑地看着他的背影,鄙笑一声。

    砰~~

    忽然,一只易拉罐从天而降,直直砸进她前面的墙壁里——

    喀嚓嚓一声,商店的门脸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缝隙,吓得售货员尖声大叫起来!

    而再看老乞丐,他已经像个兔子一般飞快跑远,很快成了一个小黑点,瘸掉的右腿竟丝毫不影响其速度。

    首都阿拉莫一间私人精神病院里,穿着蓝白条纹的小女孩蹲在独享的29寸大彩电前面——这家精神病院就是为她开的,独享一台大彩电很正常。

    她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年纪,瘦得像一个垃圾堆里捡出来的残破玩偶。

    房间门口,端庄高贵的少妇扶着门框,用充满责备又略带希望的目光看着旁边的白发医生:“洛夫先生,你确定她有所好转?”

    “放心吧夫人,这次绝对的……”

    话未说完,便被怒气冲冲的少妇生硬打断:“每次你都这么说,但实际上却是越来越糟糕,天啊,我都快疯了……”

    “夫人,这几天你有听过她神经质的尖笑吗?有见过她残忍虐杀小动物吗?有半夜被她趴在床头一瞬不瞬盯着看吗……至少这一周,她和一个正常的孩子没区别!”

    “这……但是……,你管这叫正常孩子?”少妇用力捂住额头:“以前她偶尔还能说句话,可这两周来我都没听她说过一个字,就每天蹲在电视前……该死,这个《焦点直播》有什么可看的!”

    “夫人,我向您保证……”

    “不要再保证了,你拿了我那么多钱,如果再没有效果,我要到医师协会去告你!”

    “不要啊夫人,您至少……摸摸她,真的,我向您保证……好吧,我不保证了,但是我试过了,真的没问题!”

    “真的?”

    “绝对的!”

    少妇望着三丈外的小女孩,想着出生以来从未如此安静的女儿,那认真、甚至有些温婉宁静的小脸,心中久匿的母爱再也无法克制,脸上惊惧的表情随之淡化,取而代之的是渴望和跃跃欲试。

    她没有别的奢望,只想拥她在怀,轻轻拍拍她的背,吻吻她的额头。

    少妇在医生的鼓励下,终于鼓起勇气一步步向女儿走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一米,两米,三米……真的可以……

    眼看就要走到女儿身后,她已经张开了双臂,眼中母爱泛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忽然,她发出凄惨的嚎叫,全身剧烈抖动起来,仿佛触到了电门,开始冒烟,头发也一根根冲天而起,眼白向上翻动。

    而比外在更可怕的是,此时,她的精神世界里一片漆黑,巨大的光斑中心,一个小女孩站在一摊血肉模糊的尸体前面。

    她回到了小时候。

    这不是一种感觉,而是和现实毫无二致。

    那是她尘封在心底最悲伤的往事——宠爱的小花狗被汽车碾压而过,就在她面前,化成一摊碎肉,鲜血和内脏溅湿了她的纯白连衣裙,染红了她的脸,弄脏了她的头发……

    那种湿黏黏的感觉,还有那痛失所爱的悲伤……几乎将她心脏撕裂。

    她想要抱起那滩尸体,却又无从下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哭喊着,大叫着,在崩溃疯狂的边缘。

    “夫人夫人!”直到医生隐隐约约的声音将她唤回。

    少妇已经完全无复之前的端庄高贵,狼狈得仿佛一个刚刚经历过战乱又惨遭接连侵犯的妓女。

    “我,我,我要杀了……”

    “怎么会这样,不能够啊……夫人我懂,不用你动手!”医生悲壮地向小女孩走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剧烈抖动,全身冒烟,卷曲的白发全部被拉直,变成了一个刺猬。

    而在精神世界里,他成了一个小男孩,被一群大孩子围在中间,用力弹着二弟……

    片刻后,两人再次出现在房门口。

    少妇抽抽搭搭地哭着,无力道:“老天啊,我该怎么办?她不说话,没表情,每天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雕像,一眼都不看我,仿佛我不是她的妈妈……”

    “重度孤独症的孩子是这样的,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您家族那颗神卵灌注后,她形成了领域,每个人接近她都会被引导向自身内心深处最黑暗阴冷的部分……”

    “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吗,她都快十二岁了,也没法上学,每天在家里这样虚度,等我们死了之后她可怎么办?”

    “所以要生个二胎……”

    “哦老天,你住嘴吧,万一……唉!”

    “不会的,二胎大概率是正常的,不会也这样,夫人你怎么也得要冒一次险,不然以后谁来照顾她呢?就算不为她,樊家那庞大的家业谁来继承?你们年老之后……”

    少妇看着一动不动蹲在电视面前的女儿,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忽然说道:“她现在这么安静,会不会是因为这个电视节目?她很少请求我什么,这次竟然会要求我把节目录制下来整天从早看到晚,你说她看这个干什么?”

    “呃……夫人你想多了,孤独症病人是没有共情能力的,尤其是这种重度自闭……

    他停了下来,楞楞地看着缓缓转过头来的小女孩。

    “4009238……咯咯咯……!”小女孩指着电视里停顿的画面,咯咯咯娇笑起来。

    不是像以前那种吓死人的笑,而是非常“正常”的小女孩天真的笑。

    一时间,白发医生和端庄少妇都有些惊呆。

    “我……要……去……那里!”她一字一顿地说着。

    电视画面正是这节目的高潮部分——罗摩报电话。

    “那里?是哪里?”少妇迷茫地看着医生。

    “好像是五道沟职业技术学院。”

    “什……什么沟?”

    “五道沟!”医生这些天被动和小女孩看了很多遍节目,自然不会搞错。

    “技校?”少妇用力皱眉。

    “夫人,现在能去个学校就不错了……”医生劝道。

    “技校里不都是混混吗,万一欺负……”

    “那也得能靠近她啊。”医生抓了抓刺猬头,摸了摸电焦的脸皮,疼得直抽冷气。

    “倒也是!”少妇吐出一口黑乎乎的焦糊渣滓,嗓子剧烈咳嗽了两下。

    ……

    白羽神学院校门口,年近半百的中年妇女用力抓扯着自己的头发,怒其不争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她嘴巴大张着却无法发出声音,似乎被气的说都不会话了。

    好半晌,才怒吼出来:“你就是我的噩梦!”

    少女不安地扭了一下身子,头低低的垂下。

    “这次真是破了记录了,开学三天就被开除。我说你就不能控制一下自己,管住你那双爪子?你看看你同龄那些同学,人家都已经毕业工作,有的考研考博了,还有的甚至结婚孩子都生出来了,你呢,你除了把我气个半死你还干了什么?非要彻底送走我?”

    “我……我不想的,它自己……”少女伸出双手,三角眼闪出悔恨、痛苦、怨怒、纠结……等诸般负面情绪,似乎想把手伸进嘴里吃掉。

    “退一万步讲,你实在忍不住偷东西,你特么别被人发现也行啊。我也没那么高尚的道德要求了,我求求你,哪怕做个垃圾,也讲点质量——你说你跑去人家墓园偷骨灰盒,你偷点什么不好,你偷那个干嘛?周围一圈圣骑士看守……”

    “那是圣骨……”

    “我圣你奶奶个腿…”妇女照着女儿头上胡乱拍打,和刘秀英不同的是,她不打脸。

    少女捂着头,熟练地蹲在那里接受物理教育。

    妇女出了一顿气,蹲在马路涯子上号啕大哭起来:“我犯了什么错啊,老公不要我,女儿惩罚我,老天爷啊……”

    “妈,我不考大学了。”少女帮她擦眼泪。

    “你不考大学你能干啥?你真以为你装嫩就真嫩了?你都二十四了,人长的可丑,还没胸没屁股,又不会讨好男人……”

    “我去技校!”少女被打击的体无完肤,强打精神指向校门口为新生播放宣传片的电视。

    那些社团干部可能无聊了,正换着节目看,此时正重播着《焦点直播》。

    校门口一片欢乐,里面罗摩正在报电话。

    “4009238……”大学生们一起跟着念,嘻嘻哈哈。

    “你去技校就不偷了?”妇女又要过来打。

    “至少不会开除!技校只认钱的!而且就算开除也不损失啥!学门技术养活自己总行了吧?”少女自暴自弃地说着。

    “夭寿啊,你个作死的没良心啊,壳值那么高,又那么聪明,每次被开除,每次都能再考上神科名校,最后却要沦落去技校,你咋这么不要脸呢……”

    “我再不要脸,也没他不要脸,人家可是状元!”少女指着电视里的罗摩,莫名心情好了一些。

    “这……”妇女顿时呆住了。

    云岛。

    又双叒叕一次,云岛本界高考考生全军覆没。

    “就是针对我们!”落榜生们在教室里愤怒嘶吼。

    “壳值低也怪人家?”

    “所有人,没一个壳值过一百的,这是命!我们就应该迁出云岛,这鬼地方绝对被诅咒了,不是人呆的!”

    “放屁,本来就不应该设什么‘壳分数’,不然的话,我们六百分以上的就好几个,去圣山、剑湖这些名校都不成问题。你们还不明白吗,今年壳分数进一步上调,不就是因为我们云岛高中今年考的好吗,往年还能依靠保送,今年是彻底堵死所有的路径了!”

    “没错,就是这样,不然他们会连状元都放弃掉?不就是为了让我们无话可说吗!”

    “这帮狗日的,我们要是去闹,他们绝对拿这个当借口,连状元都一视同仁,何况你们……这怎么破?!”

    所有人都看向教室里那台破破烂烂的14寸老电视,此刻《焦点直播》节目中罗摩正在报电话。

    “再这样下去,我们全都废了!”

    “联邦那些人,就是在逼我们云岛,如果我们不迁出,以后所有的资源都不会给我们!”

    “迁出,迁出!早就该迁出了!”

    “你走啊!”

    “你怎么不走!”

    “是你先说你要迁出的!”

    “呸,你以前不也说过……”

    “我说有什么用,那个小兔……小公主不开口我有什么办法……”

    在一片争吵声中,无臂的少年默默离开,嘴里喃喃念叨着:“一群白痴,就知道嘴炮,4009238,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