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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格物

    那是酷夏的一夜,满天星星就像是一颗颗米粒晒在空中,鸡笼里的鸡望着头顶上空晾着的“米粒”,自嘲道:“那是谁家的吃头呀,你就是谝我们也不去吃。”于是鸡窝里的鸡一个个挤在一起抱成了团。一旁的黄狗看着鸡们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便斜了它们一眼,说道:“你想吃得有那个能耐。”

    有道是,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可阿愚家里的情况却格外特殊,阿愚奶奶把鸡窝狗窝盖成了对门邻居,不想打交道不想添乱都不成。鸡喜欢白上打鸣或讴歌,黄狗对主子是忠诚的,于是一到了晚上,狗便担任起看家护院的责任。俗话说,一狗吠影,百狗吠影。它们一呼百应,群声而攻之。阿黄是主人对黄狗的昵称,此时,阿黄也抬着头望着银灿灿的饭食,涎水溢出了嘴角,于是“汪汪汪”地冲着夜空里的星星叫着,叫一阵,觉得不甘心,再叫一阵,觉得得不到空葛佬的,便再叫一阵子。毕竟,初生狗崽不知天高地厚,阿黄用心良苦,叫得口干舌燥。阿黄是主人从邻村一亲戚家要来的,浑身黄毛打着卷,两只圆圆的黑眼睛就像是镶着的宝石泛着亮泽的光,一跑起路来,晃悠悠,颤巍巍,只要跟上主子,他就总是献殷勤,主人叫打滚,它就打一个全身挨地滚,主人让它打能能(俚语踮起脚尖而立),它就后脚点地跳跃着,且舞动前面两个爪子对主人边作揖边点头。不仅如此,它还张着嘴耍着舌头且玩出了不少花样。

    随着阿黄对着天空星星叫得拾荒了,这才垂下头不甘心地抱怨道:“我要是长上翅膀了飞吃到不可!”

    三两只鸡看到对门邻居如此不甘痴心妄想,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阿黄正还没有好气受,便“汪汪汪”地咆哮起来,主人赶紧出来上前并制止阿黄道:“小乖乖,你吃不愁,穿不愁,你还有什么牢骚要发泄?”

    一只芦花鸡向主人反映,阿黄净想着一些高不可攀的事情,主人家,一到晚上空中晒米的时候,阿黄就像上天把米吃掉。俺们说,主人家不时也给咱们吃米饭,你怎么还有非分之想?你听阿黄说嘛,得不到就是最好的。

    主人问阿黄是不是这么回事,阿黄塌眯着眼噘着嘴不悦地点了一下头。主人俯下身来,对着阿黄劝说道:“甭说你够不着,我也无能为力,只能望‘米’兴叹。再说,你认为的吃头,那根本就不能吃,再说那东西大的不得了,你真是痴心妄想,蚂蚁缘槐夸大国,自不量力。”

    初生的阿黄这才明白,所谓的无知者无畏,只是一时的逞强好胜,要不是主子对自己耳提面命生动具体述说根由,那不止还要死掉多少脑细胞,蚕食心灵还会继续进行。

    一个盛夏的夜里,有一老一少在房顶上纳凉,老的是奶奶,少的是孙儿。

    “蓝卧蛋,晒白米,鸡不啄,狗不理。”一个老奶奶问身旁的孙子道,“奶奶给你泼的这个谜是说什么了?”

    阿愚忽闪着大眼睛,嘴里嗦着一根手指头,痴痴地望着星空,他想了一会,便看着奶奶说道:“奶奶,你说的这个谜语是不是指天上的星星呢?”

    奶奶兴奋地说道:“阿愚说对了,可你是怎么想出来的?”阿愚歪着小脑袋说,蓝卧蛋,就是说蓝蓝的天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鸡蛋,夜空里满天星星,在人们看来就像是一颗颗米粒晒在空中。那么高的星星,那么大的天,要是让狗鸡去做,只能是可望不可即。这几句话,出自一个十来岁孩子的口中,作为奶奶,高兴地抚摸着孩子头并啧啧称赞道:“阿愚没有白看书,也没有白听故事。”

    阿愚小时候颇受家风影响,这是一个书香门第家庭,根据其家谱记载,世世代代就与书结缘,并在各领域颇有建树。

    相传其老祖宗叫郝隆特别喜欢读书。用学富五车形容并不具体,因为郝隆读书是把书读到了肚子里,吃进了脑子。那一年的七月七日,郝隆模仿富有之家晒绫罗绸缎的行为,搬了一张床到日头坡底下,仰面袒腹而卧。路人见状遂上前问其故,郝隆用手抚摸着又大又圆流的大肚子,说道:“我正在晒我肚子里的书呢。”

    后来,人们根据这个故事,得出了成语“袒腹晒书”,并把七月七日这一天称为“晒书节“的由来,这还是郝氏“晒书堂”堂名的来历。

    阿愚奶奶喂养的鸡,基本上一只鸡一天下一个鸡蛋,平常都是喂些粮食籽,或是菜菜活活的,再拌上一些麸皮,还没有把料槽填好,笼里的几个鸡便你挤我夯,锛喳木(俚语,啄木鸟)似的“嘚嘚嘚”地啄将起来。

    尤其是到了秋天,阿愚便利用休息时间跟随去地里干活的父母,大人干田间活,他却在菜畦子地里捉土蛰(蟋蟀的俗称),这时候,土蛰在菜园子里兴风作浪,肆意毁坏蔬菜,吃的肚大腰圆,长得胖胖大大。阿愚曾经生吃过,土蛰腿肚子上的肉咸卟济的,吃起来津津有味。他去地里时总是手里提留着一个空玻璃瓶子,回来时装了满满一瓶子土蛰。他把土蛰往院里一倒出来,院里的鸡见状便“丢丢”地跑过来,面对地上活蹦乱跳的土蛰,这几只鸡各显其能,进行一一点啄,一啄一个准。

    收秋之际,大人们在地里刨玉秫秸,阿愚在大人屁股后面捉虫子,其中就有地蹦子,俗称四大蹦:蚰子、扁担、土蛰与蚂蚱。阿愚在离离原上草中间,觅得一虫便把右手弄成凹状,然后一扑一个准、带来的器皿装满了,他就采下场草圪节,并用它穿过虫子后颈,有时,他忙活下来能捉好几嘟噜地蹦子。

    阿愚喂鸡时,便跟着奶奶对鸡梳念道:“你们爱吃的吃头弄回来了,吃可以随便吃,可你们之间不要为这打架膈气。谁要是不听话,我就饿着谁,眼气谁,听到了吗?”

    鸡听罢,便一个个点着头,只等主人发放吃头。

    阿黄一看,觉得不公平,主人应该一视同仁。阿愚也学着奶奶对阿黄梳念道:“我先给鸡说过了,你自己吃要礼让,不要倚强凌弱随便掐拔鸡。”

    阿黄抬着头一眼不眨地盯着主人训话,随即打着能能用两个前爪握成拳头给主人行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