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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诽谤龙帝

    黎出了酒家,继续向内城走去。

    小道两旁有一排排平层砖瓦房安静如夜,青瓦上染了层层泥土,显然常年无人清扫,几个拐角遇到的行人也匆匆离去。只有往里面走,遇到些酒家才能说说话,才知道咸阳城哪有活跃的人。

    昏昏沉沉的模样让人没有好的心情,黎出店后就一直保持漠然的神情,目不斜视的朝内城走去。他们需要在宵禁之前找到住处。

    向平三步并作两步,时跑时走的跟在后面,终于像是鼓起勇气,抬起了那把一尺短剑,“恩公大人,这把剑您拿去用吧。”

    是那把蒙郭送给他的短剑。“不必了,自己用吧。”黎的神色不变,或者说,他总给向平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是,恩公大人。”

    “以后把前面两个字去掉,叫后面两个字。”

    向平一愣,“是,大,大人!”

    黎停了下来,他动了动鼻子,通过气味寻找人群聚集的地方。

    一面说道:“以后跟着我,不再回到你家了,可能忍受?”

    “啊?只要,来年给父亲母亲上柱香……”

    黎没有回他的话,他找到了可能居住的客栈。

    他大步向前,向平急忙跟上。

    “大人,刚才那位将军说我命不久矣……我,如果死了,就不能服侍大人了吧……”

    黎嘴角一抽,“你是想说,你还不想死。”

    向平害羞的一笑,不见对死亡的害怕,或许他心里清楚自己在黎身边,还不会死。

    “等我查清楚暖雪的事情,会教你一些方术,保你性命无碍。”

    向平连连点头,高兴的咬着嘴唇,又疑惑道:“大人不是武士吗,怎么会方术?”

    黎忍住不笑,“谁说剑客不会方术?就连始皇帝也会方术。”

    “哦!那我以后也是方术士了诶!”

    向平心思乎的雀跃起来,寒毒伤过的脸色也微微一红。

    若有若无的尸臭又一次传来,黎转头向远方眺望,但这次他不再过去。

    心中推算。“暖雪只进咸阳城,一旦落入地面消失不见,故而人们接住暖雪抱着不放,一旦放弃便前功尽弃。”

    “横财之下必出亡命之徒,高官厚禄更让天下人疯狂追随,咸阳城官民再多,也经不住暖雪的寒冷。”

    想到这般,黎将之前向平孕育一天的暖雪取了出来。

    温暖的气息从雪花那传递出来,但放着雪花的掌中心却寒冷异常,暖雪吸收着黎手掌的热量并想得到更多。

    黎任由它吸食,寒冷很快从掌心传递到整条手臂,不过一刻便达到胸膛和其他四肢,直至大脑都觉得有冷气钻进去。

    他细细体会这种寒冷,比之泰山上刺骨的寒风,这种冷更带着某种意志的体现,就像有人拿着刀叉在刮他的骨髓,当着面挑出他牙齿内的神经。

    “大人!这样光明正大的孕育暖雪,会被坏人抢走的。”

    向平小声提醒着。

    黎将心思从暖雪收回,果然感觉到若有若无的目光看向这边。

    可黎不了解,问道:“怎么抢?”

    “趁您坚持不住的时候,冲过来砍断手掌再交给其他人抱着。”

    黎听的一惊,“是了,换人抱雪,承受的时间不长,一样能孕育。”他一顿,问道:“有人抢过你的?”

    向平连连点头,“我家每天落下来的那一片都被别人拿走了,因为我母亲和我都太瘦弱,倒是没人逼我们抱住雪。”

    如果有人带着咸阳的暖雪出城,逼迫他人抱雪,不断交换抱雪的人,就能孕育长时间的暖雪,最终又送回咸阳,换取莫大的赏赐。

    如此大的利益,绝对有人铤而走险,况且迎雪进爵制不像军功爵一般严格,毫不体恤真正的抱雪者,谁手中有雪,谁就升官发财。

    黎想到这般才明白,“难怪咸阳城人丁稀少,原来都在城外。”

    终于走进一家还算兴旺的客栈,上下三层的高楼尚有客人出入。

    酒楼的小厮一见到门外的生人,当即热情来迎,现在客人稀缺,无论吃喝住店都是半价。

    黎暂且就在此地住下,向平享受了三日的手掌推拿,脸色渐渐好转,换了一身束衣后,总算有了健康的模样。

    三日后黎带着向平去到内城旁边一家巨大的酒楼。

    这家酒楼也是三层,中间通达,从底部修起一座雕梁画栋的矮山直戳房顶,酒楼就是围着这假山建造,桌椅也绕着圈排列。酒楼巨大宏伟,内里装饰精心挑选,映照的金碧辉煌,是城内属前的酒楼。

    方术士大会虽在三楼召开,但整个酒楼都被侯景包下。

    他是侯生的同门且同胞师弟,在咸阳权势滔天。

    大会尚未开始,黎与向平坐在一层靠窗的角落里,耳边稀稀疏疏声议论不绝。

    场内大部分人都带着面罩,显然不想被人认出或是认出他人,咸阳城最近诡异的氛围让这些不可一世的方术士也有些提心吊胆。

    黎本想带上面罩,但一想到自己身边跟个醒目的萝卜,不管如何打扮,两人必被认出,不若光明正大好了。

    参加聚会不做遮掩,如同锦衣夜行。

    一个瘦瘦高高的马脸男子出现,他轻轻靠近黎,并大手按在向平头上。黑色的面罩只遮得住他小半张脸,高耸鼻梁和小巧的双眼露在外面,神秘兮兮。

    “这位公子,我有一卷残,残,残卷房中术,专门与幼童双修所用,可比肩祖龙帝那卷。”

    黎右手摸着酒杯,左手按着长剑,神色揶揄,“房中术我不感兴趣,但我听过袖里乾坤这门仙人神术,还有扒手最厉害的妙手空空,不知你这乾坤布里是神术还是扒术……”

    “哼,嗯?”

    马脸人神色一变,正想走,却不知何时被黎抓住腰带,他动弹不得,保持半蹲半起的怪异姿态。

    “您是高手,不管这妙手空空还是我这乾坤布里,甚至那袖里乾坤都比不过您的天眼呐~”

    他别扭的求饶,黎听的一笑,“被人抓到,不交出点东西就想走?”

    马脸人连连点头赔笑,挥袖间与黎的掌心一碰,一朵鲜艳的雪花交给了黎。这才挣脱了他浑身解数都睁不开的手。

    原来这家伙练的是方术中的乾坤布里,也称布里乾坤,意为连乾坤都可以“不理”,可“不理”乾坤而拿走别人的东西,甚至不算是偷。

    这是妙手空空的祖法,寻常盗贼见到他都要磕头认祖。只不过遇到了黎。

    黎看着窗外,与向平说道:“方术士里也有偷摸之辈,你日后可不要学他们。”

    “好,好。”向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嘴里塞满了吃的,呜呜的答话。

    那施展乾坤布里的马脸男,不断游走在各个方士之间,频频得手,大袖中不知藏了多少宝贝。

    但也有失手的情况,他在三楼处失手了两次,每次都要交换出与他准备偷的东西相当的物品,否则按规矩就要被揭发出来,可能当场就要被打死。

    他刚才想偷黎的暖雪,所以被识破之后必须送出一片暖雪。

    黎盯着这个家伙,顺着他的路线发现了几个高手。

    其中坐在矮山另一侧,独享窗边一桌的一个胖子,脖子及四肢上都带着一金光闪闪的圆环。

    他练的是二等方术中排名第十九的天罗环,这方术属于外家方术,没有心法。

    本是由女人练就,因为女子在舞蹈的过程中突然将金环套在他人头上,出其不意!可操纵对方的身体,或是直接割下四肢及头颅。

    端的是邪性可怕,但他是个胖子,反倒让其他人放松了警惕。不过黎知道,这天罗环在胖子手中会是另一幅残暴场面。

    那胖子好似一个圆球,光秃秃的脑袋,袒胸露乳,只穿着宽大的兽皮裤。他大马金刀的坐在木椅上,双腿大开,右手撑在右腿上,左手捏着两根筷子夹菜,滑稽的模样令对桌三个男子嗤笑不断。

    黎为他们的死亡举动摇头。

    另一个高手在二层楼,坐在靠假山的一侧,那里能看清二楼以下的一切。

    穿着粗糙的麻制衣裤,蓬头乱发,身形消瘦。正面无表情的猛灌酒,有一年没喝过的痛快感觉。

    从远处看他实在像是骗吃骗喝的乞丐,但他脖子上三寸宽的喉结使人不敢轻视,甚至看一眼都害怕。

    黎瞥了眼,这家伙练的是喉中针,二等方术中排名第八,可谓天下暗器的祖宗,只要这个人出现,一定要留心他的喉结,每一次鼓动都可能带走一条人命。

    三楼以上,咋咋呼呼,与二楼一楼的安静截然不同,大概除了坐在假山最上方的候景,其他人都不足为惧。

    那候景始终盘坐在假山最上方的玉桥上,让所有人都看得到他。

    他闭着双眼等待夜晚到临,随意披散的长发落在素蓝的长袍上垂至腰间,几丝黑发盖住双眼皮上的伤疤,从远处看不出年岁,但他必定常年吸食丹气,面色苍白泛绿。

    咋呼的三层楼不知论到了何处,竟有人来到假山上,一屁股坐在候景下方,抬手就挥,张口就骂。

    那人提着酒壶,衣衫不整,狂叫道:“天杀的嬴政!竟然叫我去给他暖那恶雪,大家都知道啊,常人抱雪三日必死!他,竟叫我抱整整二十一天!”

    “二十一!!天啊!”

    又有人从三楼探出头来,悲痛道:“那不是人能做到的!那是让李唤兄去死啊!”

    “不只是李唤,我等有谁不受这屈辱!”

    “真是毫不看重我等方士,竟叫我们做那样卑贱的活!”

    “是啊,是啊!”

    不断有人从三楼出来,越叫越是张狂,越来越口无遮拦。

    “让那该死的徐福老儿来!也抱不住二十一天!”

    静,有人不明不白参与其中骂起了徐福,黎移了目光看去,全场都保持安静。

    那修炼天罗环的胖子停下筷子,轻轻擦了擦嘴;修炼喉中针的怪人停止了灌酒,耸了耸喉结。向平都意识到了不对,半张着嘴巴不敢动。

    之前还辱骂龙帝不休的人安安静静,如看死人的眼神看向那人,没有一点喝醉的样子。

    那人双眼一滞,缓缓转过头来,才发现山上的人从不同位置冷冷盯着他,全场竟只听得见他自己的心跳。

    “大胆!”

    玉桥上盘坐的候景轻喝一声,左手挥出,长袖如电般卷去又收回,只听见一声闷哼,那人变成了喷泉,滋的满山血水。

    随后候景又闭上双眼,坐在他下方的李唤又喝醉般狂叫道:“道友们都知道!常人根本抱不住暖雪,一天还能活,三天必死,五天,是放进鼎中一边煮一边抱着!”

    “只有我们方士!能抱住七天以上!大高手们,真正的大高手们,能抱十四日已是极限,再敢抱,那都是用本源,用命!”

    他顿了顿,声音突然低下,“就连徐福真人都说。连他都只能抱二十一日。叫我等不要逞能。”

    突然又大声道:“所以!!嬴政这是用我们方士的命,替他铸仙基啊!”

    随后,刚才呼应他的一批人又疯狂的回应,对祖龙帝的不敬即便不能传进禁宫,也至少传出酒楼。

    黎忍不住挠了挠耳朵。

    “烦请几位莫要再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