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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失歌症

    两份大碗米线下肚,李挽澜跟哔哔话别。哔哔不依不饶,要李挽澜带他去商旅学院女生公寓楼下游荡,说不定能偶遇那么一两个同班的女生,只要李挽澜肯开个头互相介绍一番,剩下的交由他来控场即可。

    李挽澜没答应,说晚上自有其他安排,就此别过。

    李挽澜确实有安排。

    上一世,李挽澜大学毕业后进了军营,整天跟一帮大老爷们厮混,无聊得很。军营里少不了要拉歌,李挽澜天生跑调的缺陷藏不住,很快暴露出来,同样被那帮杀千刀的死命讥笑。

    新仇旧恨加一块儿,李挽澜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咬牙从外边购入一把民谣吉他回营,还带着堆吉他谱,稍有空闲,他抱起吉他就弹个不停,立誓要把跑出去的调给拉扯回来。

    别人弹吉他弹的都是伴奏的各个和弦,李挽澜不一样,他只弹简谱,边弹边唱,想努力做到指头弹的和嘴里唱的在一个调上。他认为只要能长期坚持,迟早能唱得出一首中规中矩的歌,可惜收效甚微。

    不过弹着弹着,唱着唱着,李挽澜发现,在生活单调的军营里干这事儿是打发时间的奇招,主要是省钱,不用打游戏氪金,也不用充电影会员,于是一直坚持下来。琴弦换过十余套,歌谱也翻烂十余本。只要找个僻静地方,一杯浓茶一包烟,李挽澜每晚唱着自己喜欢的歌曲,无论跑调与否,总算是个与世界紧密相连的方式。

    那把民谣吉他一直跟着他,走南闯北。吉他表面磨损严重,若小花来军营整理他的遗物,见到这把吉他,一定会哭得稀里哗啦。

    说一千道一万,重点表达一个意思:李挽澜脑子里存着许多尚未面世的好歌,囊括词曲。

    上一世,抛下李大虎和小花为国捐躯,留给他们的却一定是无尽的悲伤。这回李挽澜不打算再从军了,即便他从小在父亲的调教下练就一身过硬的军事技能,最适合报效国家,他也不准备再当兵。

    两世为人,一世已经给了国家,这一世就留给自己,留给身边人罢了。

    大学入学之前,李挽澜在家就偷偷盘算好,要拿这些尚未面世的歌曲挣钱。钱挣到手,才能给身边人提供优质的生活,也是自己将来过日子的有力保障——这一回可别再想领军饷了。

    至于这种行为是否属于盗窃,有没有侵占他人的利益,李挽澜头脑简单,不会去想那么多。

    李挽澜今晚的安排是去一个音乐培训工作室试课。

    找音乐培训机构学习的原因有三。

    一,脑子里存着的歌,李挽澜并不能一个音符不漏地写出简谱,存在有好多模棱两可的地方。旋律就在脑子里,谱子却得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扒出来,不外求点儿扒谱的技巧,光靠自己摸索,耗时耗力,还未必能顺利实现目标。

    二,要真扒出歌曲,李挽澜势必成为词曲作者,还是万众瞩目那一档,学点乐理傍身,备不时之需。否则别人一问自己三不知,逻辑上解释不通。

    三,掩人耳目,主要是掩身边人的耳目,比如爸爸李大虎,哔哔这一伙儿中学同学,朝夕相处的大学同学,等等。有这么个学习的过程,就有托辞,可以告诉大家野鸡变凤凰原因在于这段日子的不懈努力。下午的跑调出丑事件让李挽澜被迫提升知名度,再想掩那么多人的耳目,难度无疑是地狱级。但有这么个学习过程,就有可能性存在,即便概率极小,也总比没有的好。

    李挽澜没敢自投罗网回宿舍去换下军训服,他宁愿带着一身臭烘烘的汗味去试课,也不想面对同班同学看他的诡异眼神。虽说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总有面对现实的时候,李挽澜还是果断选择让这一刀砍得越晚越好。

    实际上,有心要吓华语乐坛一跳的李挽澜之前已经被两个培训机构婉拒。

    音乐培训机构的电话号码在学校各个角落都能轻易找到,而且选择不少。李挽澜挑挑拣拣地联系过两家,一律高端大气,光隔音小教室就各有十多间,其他鼓啊镲啊的硬件设施也体现出浓厚的专业味道。

    但这两个机构里从业的音乐老师显然算不上见多识广,他们被李挽澜已具备的音乐素养轻易震慑,也都完全不认同李挽澜作曲的理想,甚至还苦口婆心地劝告他把力气往别处使,别吊死在作曲这一棵树上。

    当发现李挽澜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倾向,他们出奇一致地开始态度严厉,措辞激烈,说他是各路竞争对手派来的卧底,专职找茬,勒令李挽澜马上离开,千万别再上门。

    好像李挽澜是一坨屎,靠近他都会引起生理不适。

    被两次扫地出门的李挽澜并没有心灰意冷、就此放弃,他锲而不舍联系上第三家,与之约好的试课时间就是今晚。

    这间音乐工作室地处滇省大学北门外数百米的一栋公寓楼内。公寓楼不算新,交房至今已超过十年,因为疏于打理,墙体上左一块右一块的有不少斑驳的痕迹,透出些许颓丧气。电梯运转倒还算正常,只是有点旧了,吱呀吱呀的,通体划痕无数。

    李挽澜对这一间音乐工作室多少抱有些期待,因为与他通话约课的声音清脆甜美,很吸引人,尤其吸引他这种热血澎湃的年轻男性。

    李挽澜暗自幻想过拥有这样甜美声线的姑娘是何等的倾国倾城,但两世为人的经验又告诉他:声音好听的女子往往颜值不堪一击,声音低沉嘶哑的女子反而出绝色的概率更高,就是关了这道门就打开那扇窗的道理。声音既好听,同时又有一副天使面孔的,万中无一。

    李挽澜来到指定楼层的公寓门口,门的一边贴着张小小的工作室铭牌,黑底白字,“灯火阑珊音乐工作室”。确认无误,李挽澜敲门,没一会儿,门向外打开,开门的姑娘明艳动人,恰恰就是那个万中无一。

    她的脸较常人略瘦几分,五官分明,清秀雅致,宛如画卷。身后有公寓明亮的灯光照耀,因背光的关系,她肤色显得略黑,却完全不妨碍肌肤在灯光反射下呈现出诱人的光泽,脸上的细小绒毛也都被一一映照得分外明晰。她身材娇小,勉强一米六的身高,窄肩细腰,身材很是匀称。

    她穿一套米色职业女式西装,收腰,踏黑色粗跟小单鞋,制服的料子轻薄贴身,勾勒出她一身动人的曲线。明明之前有过幻想,到真人当面,李挽澜还是被她出乎意料的姿色震得呆滞了一瞬。快速反应过来,李挽澜结结巴巴地表明身份:“你好,呃…我是…”

    “进来吧,”那姑娘微笑着打断他,温婉道:“看你穿的这身军训服就知道你是谁。”

    说的是普通话,声音比电话里还要好听。

    李挽澜后悔了,就应该顶着冷嘲热讽回趟宿舍,洗个澡,换身顺眼的衣服,不比现在这一身绿油油的强一百倍?

    得怨上一世蛰居简出,不知道学校附近还藏着这么个绝色在深闺。

    屋子不大,进门就是小小的厨房和小小的厕所,剩余面积满打满算二十平方。一把楼梯通向二楼,居然是间LOFT公寓。楼梯正下方是被遮挡的储物间。楼上有何风光,李挽澜看不见,不得而知。

    墙壁上满满地贴着隔音棉。家什不多,一条三人布艺沙发、一张玻璃小方茶几和几把塑料靠背椅,唯一跟音乐沾边的只有一个落地乐谱支架,上面支着本翻开的乐谱。

    没有电视没有冰箱,连台饮水机都没有。所有陈设的颜色都跟绚烂多彩不沾边,黑白灰,一派凌厉的性冷淡风。

    引导李挽澜在沙发落座,那姑娘拉过把靠背椅,隔着小茶几坐在他对面,顺势就翘起二郎腿。

    “我叫兰珊,兰花的兰,珊瑚的珊,老家普洱,”她率先介绍自己,“今年艺术学院弦乐系刚毕业的应届毕业生,嗯,优秀毕业生。主修小提琴,吉他也不在话下。这里是我个人经营的音乐工作室。”

    “兰老师好。”李挽澜彬彬有礼地打招呼。

    兰珊拿秀气的手掌朝李挽澜一摊,李挽澜知道,该轮到他来自我介绍了。

    “李挽澜,木子李,挽救的挽,波澜不惊的澜,春城本地人,滇省大学商旅学院大一新生。您可以叫我篮子。”

    从背箩这个绰号面世以来,除了爸爸李大虎,极少人叫他篮子,在李挽澜的观念里,凡是称他为篮子的都是自己人。

    兰珊微微点头,问:“篮子,你为什么要学吉他?”

    其他两家培训机构的老师没这么直接询问他学吉他的目的。他们先问的都是技术类问题,比如之前有没弹过吉他啊,对吉他演奏有无了解啊,认不认识简谱五线谱吉他谱啊等等。直到他们被李挽澜表现出的音乐根基吓了一跳,才跳起来质问李挽澜为什么找他们来学吉他,他们那不相信李挽澜真想学本事,而不是砸场子烂名声。

    所以李挽澜把兰珊的问题过了过脑子,他迅速决定要实话实说,毕竟,只有说大实话,才能获取更为有效的帮助。

    “我脑子里有些旋律,很好听,”李挽澜放缓语速,娓娓道来,“但我没有合适的方式把它呈现出来,或者把它写下来。所以,我想学吉他,同时学习乐理知识。”

    顿了顿,他又补一句:“我这么说,兰老师您能明白吗?”

    兰珊皱起眉头,没回答他,而是继续询问:“你说的脑子里的旋律,是零零散散的,还是自成体系的?”

    “有零零散散的,也有自成体系的。”李挽澜略做思索,回答她。

    兰珊眉头皱得更深了:“自成体系的旋律?所有伟大的歌曲创作,都是从零散的旋律开始,慢慢构建,逐步完善。你说你脑子里直接有自体系的旋律,这个我没有体会,也不能明白。”

    她这时才回答李挽澜之前的问题。

    见李挽澜呆呆的没任何表示,兰珊接着问他:“这么说你来学吉他学乐理,是想把脑子里的旋律用吉他扒成谱子?”

    李挽澜点点头:“嗯。”

    按理说用钢琴更方便,但是李挽澜从没碰过那东西,学生宿舍也不可能搁下一架钢琴。

    兰珊笑了笑:“行啊,好好学,我很好奇你脑子里的旋律有多好听。”

    她这一笑,李挽澜觉得连空气都仿佛甘甜几分,还带着淡淡的清香。女人的威力啊,有时候真能毁天灭地。

    “知道什么是大调吗?”兰珊问。

    李挽澜摇头。

    “那听说过大调这两个字吗?”

    这回李挽澜点头了,“听说过,C大调D大调什么的,但不知道什么意思。”

    “所以你是乐理零基础了,”兰珊沉吟:“不能首先确定大调,没法扒歌。”

    “我会努力学的。”李挽澜及时表态,实际上他心里也直打鼓,别说什么大调,duoremi有时候都拿不准。

    “吉他弹过吗之前?”

    “弹过。”李挽澜重重点头表示肯定,这个强项啊。

    兰珊打开楼梯下方储物间的门,从里面掏出把古典吉他,递给李挽澜,“你试试。”

    李挽澜当即弹了首《两只老虎》。

    duoremiduo

    duoremiduo

    mifasuo……

    这谱子他记得清清楚楚,没有哪怕一丁点儿模糊。

    曲罢,兰珊被震得目瞪口呆:“就这?这叫弹过吉他?”

    李挽澜一愣,上一世就这样弹了十多年,还边弹边唱,自得其乐,也没觉得有问题啊。

    “吉他也是零基础。”兰珊作出判定。

    兰珊任由李挽澜抱着她的吉他,并没立即收回,低头沉思了半晌,又组织了一番措辞,才小心翼翼地说:“我是这么想的啊篮子,说出来别生气。你看你,乐理零基础,吉他零基础,要想把这两样都学会学好,需要用很长很长时间,钱也得花不少。”

    话明显没说完,但兰珊停顿下来,款款站起,在屋子里踱了好几个来回,才仿似下定了个决心般咬牙继续说:“要不我们这么办——你学习的目的是把你脑子里的旋律变成谱子,可以用来演奏用来唱,简单一点儿,你把旋律用嘴巴唱出来,我来帮你扒谱。你如果担心……”

    “我唱不了。”李挽澜打断她。

    “那就哼,用鼻子哼也行。”

    “哼也哼不了。”

    “为什么哼不了?”兰珊疑惑地问。

    李挽澜摸摸鼻子,有点儿不好意思:“我会跑调。”

    “跑调?”

    “跑调。”

    兰珊发了一阵呆,突然一把夺过李挽澜怀里的吉他,坐椅子上拉开架势:“《两只老虎》,预备——起。”

    吉他伴奏都配上了,摆明的赶鸭子上架,李挽澜心一横眼一闭,跟着吉他伴奏大声唱: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吉他声戛然而止,李挽澜立马闭嘴。

    兰珊恶狠狠地瞪着李挽澜不出声,噘着小嘴,好看是真好看,就是有点儿凶,李挽澜带着欣赏的态度看了一阵,才觉得气氛不对,开始坐立不安,兰珊质问他:“篮子同学,你今天不是来玩我的吧?”

    “呃……”李挽澜脑子一抽,“可以玩吗?”

    兰珊意识到自己的问话产生出严重的歧义,她假咳一声掩饰尴尬,换了个说法:“我的意思是,你今天不是特意来找茬的吧?”

    怎么干这行的都是同一个思路?李挽澜表示很无奈,我只是单纯地渴求知识好不好?古人云,艺多不压身嘛。

    “不是找茬的话,你为什么故意把这么简单的儿歌唱成这样?你解释给我听!”兰珊气急败坏。

    “不是故意的,我天生就这样。”李挽澜努力让自己显得真诚。

    “天生就这样,天生就这样,什么人天生会唱成这样——”兰珊重复李挽澜的回答,她拿不准李挽澜确实是天生跑调,还是假装跑调逗她玩,她急得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言辞。

    毕竟音乐类艺术生嘛,环境就是黄钟大吕,身边哪曾出现过这种五音不全的货色。

    “你——你——失歌症啊你——”她信口开河。

    兰珊突然双目圆睁,整个人一下子绷紧,她被自己的猜测吓住了,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是失歌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