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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我一直都知道

    “啊!”楚若梅惊叫着从梦中醒来。

    她梦见病床上的曼淑君苦苦哀求,满手是血的死死地拉住她的手。

    “求求你,救救我。”

    “救救我的孩子。”

    她坐起身子看了看身侧,泛着银光的真丝床单上空荡荡的,如文还是没有回来,寂静漆黑的家里只有她一人。

    她抬头看向窗外,中秋的月亮硕大明亮的挂在天际。

    深夜十一点,刚回到宿舍的南希的电话铃声响起,她瞥了一眼,是妈妈打来的,便紧攥着手机踱步来到了女生公寓的露台上。

    接通电话,听筒里传来了妈妈一如既往的温柔的声音。

    “希希,上次多亏了你给你弟弟改写的论文,提交上去,那门功课的教授让他通过了。他还有一门功课需要提交仿真实验……”

    电话那端绵绵不尽的絮语。

    “好,没问题。妈,你最近心脏还好吗?”等到电话那端终于说完,南希想起今晚碰见的陆医生。

    “心脏还好,就是最近睡眠不太好,总是噩梦缠身。”妈妈似乎轻轻地叹了口气。

    末了,妈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温柔地提醒,“希希,今天中秋节记得吃月饼。”

    南希紧握着手机的手指僵了僵,停顿片刻,“妈妈,我谈恋爱了。”

    “他叫杰森,比我大七岁。”

    “我想绣一只小龙送给他。”南希想起,唐大师说的那句,属龙和属猪很配哦。

    楚若梅放下电话,亮起卧室灯,戴着老花镜,伏在案台上,左手拿着绣盘,右手拿着针线如蝶在花中飞舞般,灵巧地穿梭。家里有老式的上海“蝴蝶牌”缝纫机、绣花机,可楚若梅坚持一针一线的手工缝绣。

    她在绣苏绣,苏绣按观感分可分为单面绣、双面绣,按针法可分为乱针绣、平绣。年轻时的她,女红了得,曾经为如文织过毛衣,又或者给家里的墙壁挂上精心绣制的匾额。

    楚若梅的针线活手艺很好,穿针显得十分熟练,在南希很小的时候,她曾柔声教导,“想让线穿过,就不能猛戳,但也不能过轻,这是禅学问题。”

    每当她一针一针的穿针引线时,是最静心的时候。

    可今天,她的心不平静了起来,长久以来她所伪装的岁月静好的安宁生活,不过都是虚幻的一触即破的假象。

    她将银针穿过绣盘,墨绿色的丝线缠绕,在绣盘上打了一个死结。

    “他叫杰森,比我大七岁。”

    “我想绣一只小龙送给他。”

    如果南科出生的话,应该也这么大了吧。

    那一年,刚怀上头胎的楚若梅很欣慰,算了算临盆日期,正好可以生一个龙宝宝。

    如文还和她商量,出生的宝宝就叫南科,取名讲究大俗即大雅。

    “我自己文化不高,希望咱们的宝宝以后能成为一个科学家。”

    南如文抚摸着她的稍稍隆起的腹部,动作是那么的轻柔。

    可一切都改变在那个夜晚。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面色如纸般苍白的曼淑君,心脏怦怦跳,浑身像是僵硬了一般。

    楚若梅从NJ市属医院仓皇逃离回家,心神不宁,脚下一滑,重重摔倒在地。

    她失去了她那尚未出生的孩子。

    孩子没了,是报应,是罪有应得。

    楚若梅被送去了附近的医院休养,她躺在病床上,胆战心惊地待了三天,这三天里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一丝的风吹草动。

    人们都说楚妈妈很温柔,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个在外人的眼里看起来温柔的好妈妈,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

    恍惚中,手指抖动,针扎进了指尖,一颗血珠冒了出来,紧接着血水一滴一滴地源源不断地渗了出来,染红了刺绣上的一片绿,她叹了口气。

    那些时刻想要藏匿的陈年往事,像长年腐烂的果肉,掀开干枯皱巴的果皮,内里爬满了蛆。

    胸口紧接着又是一阵刺痛,她拧着眉头,放下针线,用力地捶了捶胸口,心脏近日已越来越痛。

    如果这是天意,我也认命,一个犯下无法弥补的过错的罪人,也许只有在死去的那一刻,才会得到内心真正的安宁。

    挂断电话,南希久久地坐在露台上,黑漆漆的铁栏杆上缠绕的牵牛花已经开始凋落,只剩下光秃秃的绿梗如同尖刺。

    “啊……最近睡眠不太好,总是噩梦缠身……”

    噩梦缠身……

    是因为那个秘密,良心不安,才无法安然入睡吧。

    南希的手抚上牵牛花的绿梗,坚硬的梗刺扎在指尖,刺痛感让她的麻木逐渐清醒。

    没有月光的露台上,她的身体蜷缩在那一角,昏暗笼罩着她的脸庞,看不清表情。

    她一直都知道。

    妈妈是个杀人犯。

    房间里,奶奶秀峮在低低地说着什么,妈妈在一旁疯了一般地嘶喊。时年五六岁的南希抱着美少女战士水冰月的瓷雕站在门口,透过微微裂开的门缝,她看见妈妈的脸上布满狰狞与痛苦,全然没有了以往的温柔。

    “曼淑君的死,跟你我都脱不了关系!”

    小小的她,站在门外,害怕地后退了两步,手中的瓷雕掉落在地,“哗啦”一声,瓷雕在清脆的地砖上碎裂成片。

    房间里的两人都迅速转过脑袋,看见南希满脸惊慌,两手不知所措地攥紧裙角,她们面面相觑。

    当秘密被人知道的时候,它就不再是秘密了。

    从那以后,她就被送回了老家。

    雨后乌云散去,挂在天上的满月又升高了些,一幢白色的单身公寓楼下伫立着两个男人的身影,他们互相沉默着面对面站立,似乎谁也不肯让步。

    桂树上的雨珠一滴滴地下落,打湿了他们的头发。

    杰森先开了口。

    “你怎么回来了?”

    四年前,陆易托他父亲——NJ市属医院陆院长的关系,从NJ市属医院调任到BJ市属医院的心血管外科,在那年刚迎来的盛夏之际,突然提出了离职,离开了国内,赴往新加坡继续求学。

    陆易此刻脸上的自信与优越,一如十三年前的那个夜晚。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较量对决,从来都是无声的。

    那时,面对眼前的陆易,杰森低下了头,自卑感的袭来,像是一瞬间被人把脑袋闷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