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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刺杀

    王府内,某处隐秘地下空间。

    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微微弓着背,缓步走下斜长幽深的阶梯,周围岩石壁上镶嵌着一颗颗硕大的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白光,将这地下通道照的朦胧亮。

    王府大总管来到一面巨大血色水晶壁前,抬手有节奏的敲了敲,三短一长。

    然后恭声道:“公子,客人已经过百人,其中识字者七十二人,有习武修炼者四十五人,其中十三人与护卫发生过冲突,均已被制服。”

    “而且,属下发现乌九魔将也藏身在这群人之中……”

    “乌九?他果然没死。”

    水晶壁后,有人惊诧说道,这个声音年轻爽朗,却隐隐透着些中气不足。

    “他似乎身受重伤,导致未能发现属下,也可能是已经发现了我却假装没发现,这几日一直不表露身份,而且举止十分可疑,似乎在暗中寻找着什么。”大总管回答道。

    “一路隐藏身份可能是为了躲避追杀,可是已经到了我家为什么不表明身份?是觉得王府不安全?还是怕将危险带给我?难道是魔王有所察觉,派他来暗中调查……”公子寻思着。

    “还有一个年轻女子自称是您表妹,一直吵嚷着要见您,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个青年,气度不凡,二人现在被安排在了西南独院,好生伺候着。”大总管接着道。

    “那二人的名字、出身是?”

    “女子叫朱萸,修罗城一个普通富商家的三小姐,还真是您的远房表妹,青年叫罗斗,也来自修罗城,具体身份不明。”

    “修罗城,姓罗,难道是修罗道弟子……”

    “他们没说是何事要见我吗?”

    “没有,说要见到您才肯说。”

    公子想了想,吩咐道:“带我去见一见他们,如果无异常,今晚的仪式按照计划举行,加派人马,再提高警戒,不要让任何人离开朱仙镇,现在还不是暴露秘密的时候。”

    “是,属下告退。”大总管鞠躬行礼,出了地下密室。

    ……

    第四日傍晚,府中客人一如既往地被叫去赴宴,天空乌云沉沉,偶尔有闷雷声响起,已经断断续续下了五天雨了,看样子今晚还要再下一场大雨。

    方白以为会像往常一样,收拾了下,跟着小丫鬟去往宴客殿。

    他今天穿着穿着一个黑色斗篷,戴着黑色手套,将自己包裹的严实,长刀插在腰带上隐藏了起来。

    衣服是他给钱让丫鬟帮忙置办的,钱是摸来的那两个钱袋里的碎银。

    小丫鬟也发现方白只是衣着怪异,看起来不像好人,实际上却是个非常亲善礼貌的年轻和尚,还是哑巴。

    来到宴客殿,方白发现今天这大殿周围多了很多红衣护卫,个个目光警惕,气势凌厉。

    二管事在门口亲自相迎,安排道:“大家请进,稍后大总管和世子来了,你们心中的所有疑问都会解开。”

    方白点头见礼后走进殿内,里面闹哄哄的,有人礼貌地就坐,还有不少人依然沉迷在壁画中,着了魔似的。

    这人一旦多了,势众了,就不怎么觉得害怕了。

    都想着堂堂王府,一镇之主,应该不会拿这么多人怎么样。

    等客人尽数到齐后,丫鬟开始轮流上酒菜,二管家在门口恭敬行礼道:“恭迎世子殿下,总管大人。”

    大殿外响起爽朗的笑声,笑声过后,便是一张笑脸出现在大殿门口。

    来人走进殿内,边走边说道:“冒昧请各位来府内盘桓了数日,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虽然大家都没见过朱公子,但来人那份“我就是主人”气度,让人立刻意识到这就是那位朱八公子,强行邀请并软禁自己的人。

    朱八身后紧跟着大管家,此人面白无须,一袭紫袍,龟背蛇腰,膘眼如刀,让人看着便心生畏惧。

    所有人起身相迎,礼貌见礼。

    有人迫不及待问道:“朱公子客气了,不知将我等软禁在贵府,所谓何事?”

    方白看着这位大名鼎鼎的朱八世子,男生女相,面白不见瑕疵,红衣青纱,穿的像只花孔雀似的甚是妖艳,只是这身子虚浮,一副肾虚体弱的样子。

    心想这人私生活太节不制了,也不知糟蹋了多少年轻貌美的女子,虚不死你。

    朱八目光环视,脸上笑容热情大方,朗声道:“那我就开门见山说了,想必大家都已知道,这殿内墙壁上记载的正是血魔道无上传承“滴血重生”之法,诸位背井离乡,一路逃亡至此,风雨飘摇,朝不保夕,我请各位来府做客便是为了赠大家这乱世保命之法。”

    这一番话说完,所有客人皆错愕当场,只觉得世间之离奇荒诞莫过于此。

    朱八路过方白身边时忽然停住脚步,转头看来一眼,与方白目光对视。

    这一眼意味深长,似乎有无数莫名的含义在眼中闪烁。

    方白被这家伙一眼看的心乱如麻,神魂不定。

    什么意思?他认识我吗?

    “朱公子是在跟我等开玩笑吗?”

    “这真的是滴血重生大法?”

    “不会是假的吧?”

    质疑声充斥大殿,所有人的目光紧紧盯着朱八,神色紧张矛盾,既是期许又是害怕。

    朱八走到主位前,转身正色说道:“功法千真万确。”

    “就算是真的,可你为什么会让我们看?肯定有什么目吧。”

    “是啊,为什么?这没道理。”

    朱八伸手示意道:“大家请坐,听我细说。”

    看着众人陆续坐下后,朱八开口道:“如今魔域,王朝分崩离析已有三十年,我身为王族子弟,自然有平息战乱,驱逐外敌之心,今日赠大家这血魔道传承,其目的自然是希望各位能念此恩情,将来有成后就算不助我也不要与我为敌。”

    “可这是血魔道的不传之秘啊,要是知道了有人偷练,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追杀。”

    朱八闻言,哈哈笑道:“就算你们不练,血魔宗知道各位已经看过,甚至记了下来,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清理的。”

    “你!你……这是在害我们。”一个女人指责道,想到可怕的后果,不由看了看自己的孩子。

    “这可是多少人做梦都不敢奢望的天大机缘,怎么会害你们呢,再说,血魔宗最恨的该是我这个罪魁祸首吧。”

    “小兄弟?你难道不想修炼吗?”朱八笑着问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眼睛充满渴望和对未来的幻想,他不理解有什么好怕的,大声回答道:“想。”

    “哈哈,果然是好男儿!”

    朱八目光环视,扫过所有人,认真道:“那么,在座的各位,你们想修炼吗?敢修炼吗?”

    “不想修炼的就可以离开了,只是,出了这个大殿门就忘了此事吧,万万不可对外人提及,小心惹祸上身,自取灭亡。”

    人群一阵骚动,“滴血重生大法”,魔域六道之一,血魔道千万年久盛不衰的根本传承,这样的诱惑,真的摆在了眼前,有多少人能拒绝得了呢?

    是勇于面对未知危险,还是继续过自己平凡的生活。

    或许修炼了,命运从此就不一样了吧。

    管他是不是正规途径得来的。

    众人心中巨浪滔天,浪头是飞天遁地,逍遥世间,寿元漫长,浪底是为了一日三餐奔波劳碌,受到压迫欺负无力反抗,很快变老死去。

    终于,有人站起身拱手告辞,像连锁反应似的,陆陆续续十多人向大殿外走去,有人头也不回,有人脚步迟疑,方白注意到共有六人走着走着心生后悔,又回到了座位上。

    朱八看着离去人的背影,摇头叹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后悔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人生百态,追求不一,纵然再怎么诱惑,每次或多或少都有离去的人。

    “朱公子,那些离去的人可能已经熟记滴血重生大法,他们不仅可能会暗中修炼,还会传给亲朋好友。”有人提醒道。

    也许自己都没察觉到,留下来的人不少已经自觉和朱八站在了同一阵营。

    “无妨,这些我知道,趋吉避凶,乃人之本能,滴血重生功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修炼的。”朱八不以为然地说。

    “这滴血重生法,炼一身之精血,逆生命之规则,没有极高的天赋和悟性,就算知道原理法门,终其一生都难以入门。”

    “诸位之中有半数以上没有习武修行的经验,一些人甚至都不识字,正常情况下能入门的怕是寥寥无几。”

    众人面色沉重,如遭重击,脑海中不切实际的幻想一一破灭,但又觉得本应如此,这等逆天之法要是容易修炼才怪。

    不识字的人面露羞愧,下意识的、认命了似的低下了头,只是那心底,却有什么像野火一样燃烧着。

    朱八笑了笑,缓和了下沉重的气氛,继续说道:“诸位既然留了下来,我自然会有所帮助,不识字的人可以在本镇的朱雀学府免费识字读书,如果愿意,我会亲自为你们筑基入门。”

    话音落下,人群立刻炸锅,有人甚至激动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

    “筑基入门?传闻顶级的传承功法、神通仙术都是由师门长辈直接筑基入门的。”

    尹秋水目光灼灼看向朱八,含着几分疑问,几分不敢置信,还有一分莫名的情绪,说道:“为他人筑基入门,至少得金丹境界的修为才能做到吧?”

    朱八微笑点了下头,然后站起身来,一股庞大压抑的气势从他身上升腾而起,冲出大殿,无限拔高,就这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身体周围忽然凭空燃烧起血色光焰,形成一个椭圆形的蛋形护罩,然后他的身体缓缓飘起,立在虚空。

    凭虚御风,护罩化虹,星海飞驰,金丹境界。

    朱八站在虚空,身上宽松的红衣青衫无风飘荡,周身血色火焰熊熊燃烧,长发飞舞,容颜俊美妖艳,似孔雀开屏,将大殿内的所有光华色彩都夺了去。

    方白目瞪口呆。

    这是神仙啊!!

    这怎么可能?这还是人的身体吗?人真的能拥有如此的力量?

    “这,这……怎么可能……”所有客人震惊失色。

    自从朱八现身,三言两语间便让众人的心就跟蹦极似的,忽高忽低,一次比一次地震撼,看着朱八此刻宛如神魔临世的样子,普通人哪见过如此场景,一个个颤抖着,口不能言,有几个人甚至跪了下来,顶礼膜拜。

    朱八收敛气息,散去异象,轻轻飘落回地上,说道:“我修炼的也是滴血重生功,已经是金丹境界,所以,愿意让我为你们筑基入门的请上前来。”

    “我愿意。”

    立刻就有人急切说道,快步向朱八走去,来到主座位三米处站好排队。

    “我也愿意。”

    “我也是。”

    尹秋水拉着尹老爷和王夫人,后面跟着尹长天和刘管家,而他家的丫鬟仆人比他们更积极,早就挤了靠前去。

    这短短时间里,他们的心态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也不想继续当低贱下人了,如果尹老爷愿意,他们就想留在朱仙镇识字读书,努力修炼神功,如果尹老爷不愿意,那就先忍着,等修炼有成……

    很快,大部分人都上前排队,只留下两个青年男女和方白站着没动,吸引了不少探寻的目光。

    这两个年轻男女衣着精致富贵,腰间佩剑,似乎师出名门,见过大场面,看向朱八虽然神色敬畏,行为举止依然不见慌乱,坦然得体。

    方白站着没动却是因为他听不懂这个世界的话,一直在观望揣摩。

    此时见大家都激动上前排队,神色期待,似有好事发生,他也动身向队伍走去。

    跟随大流,往往是正确的选择。

    然而就在他迈步走动的时候,两道目光从远处射来,一道目光凛然迫人,另一道目光如刀般锐利,方白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被这目光穿透了。

    顺着感应看去,一道目光是朱八的,另一道目光是紫袍大总管的,目光接触的瞬间方白心神大颤,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我就是穿着怪异了点而已,至于这么关注警惕吗?

    难道他们真的认识我这具身体?可这目光却分明含着不解和警告。

    方白根本不敢对视,被两人犀利目光逼的停住脚步,看着前面的队伍,心中忐忑不安,不敢上前。

    眼见方白站着不动了,朱八收回了目光,大总管还盯着看,身体微动,已经快要忍不住过来了。

    朱八看着排好队的人说道:“各位放轻松,稍后我会分化出一丝精血融入你们心脏血脉,这样你们在修炼时,这丝精血会引导你们自身的血液安全蜕变,当全部蜕变换血完成后,就修炼成了滴血重生功的第一幅图,也就完成入门了。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人大声回答。

    回答过后,有人提出心中担忧:“您这丝精血对我们身体有危害吗?会不会产生后遗症什么的?”

    朱八回答道:“非但没有危害,反而大有裨益,金丹境界修炼者的精血对普通人来说好处太多了,哪怕只是一丝,也能大幅提升纯化你们的血脉,而且这丝精血会向指路明灯一样在修行过程中为你们指明安全的方向。”

    朱八顿了顿,没有说接下来的话,那就是滴血重生功一百零八幅图,每一张图都是血脉的一次蜕变,这种蜕变凶险万分,充满未知,而且不可逆,若是没有更高境界者的引导,大概率会在突破时血脉变异奔溃,最后身死道消。

    “若再无疑义便做好准备吧。”

    朱八说完伸出右手,食指竖于胸前,凝神调动自身气血,指尖上缓缓渗出血迹,然后凝聚成一大滴血。

    这滴血与常人的血不同,看上去非常浓郁,纯粹,像一颗红宝石停留在他的指尖,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逼出这滴精血后,朱八本来本来肾虚体弱的样子又虚了一分,脸色更加苍白。

    众人的目光被这滴血深深吸引,看着这滴精血不断地分出细丝,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将着滴血从朱八指尖吹的掉下去。

    队伍边上,一个身穿布衣的男子紧张似的握住了身边儿子的手,男子约四五十岁,胡子拉碴,容貌沧桑憔悴,鬓间头发已经白了大半,他腰带上固定着一把破剑,剑柄已经生锈,没有缠任何防滑之物,剑鞘就是两片竹子绑在一起,简陋之极。

    儿子看上去十五六岁,也紧抓住父亲的手,小脸粗糙,目光紧张。

    很明显二人家境贫寒,他们这样的举动也和周围很多人一样,毫不起眼,但是,父亲的另一手此时却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随意,自然,像是紧张后习惯的动作,轻轻扶在了腰间破剑的剑柄上。

    朱八将指尖的这滴精血分离成上百细丝,然后翻手一拍,将这上百血丝射向队伍每一个人胸口。

    绝大部分人视力都没捕捉到这血丝飞来的痕迹,无知无觉,血丝已经没他们入心脏,呼吸间就已融入血脉。

    “呼……”

    朱八徐徐呼出一口长气,心神放松,闭眼调息。

    队伍边上,那位身着布衣面容沧桑的父亲,本来随意搭在生锈剑柄上的手,忽然用力握紧了剑柄。

    就在朱八闭上眼的瞬间,整个大殿随着他眼皮的落下,忽然暗了一下。

    就像所有的灯火忽然齐齐闪了一下似的,与此同时,一道剑光从这位父亲的腰间灿烂而起,辉煌耀眼!

    剑光乍起,如天际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绽放出无与伦比的光辉,瞬间刺向朱八!

    光到,剑意到,剑气到。

    朱八精神突然刺痛,身上猛地弹出血色光焰护罩,还未等凝实,灿烂的剑气光柱已经刺到。

    金丹境界的护体气罩支撑了不到半个瞬间就被洞穿,朱八神色惊恐之极,拼命地扭动身体,想要避开心脏要害。

    “噗!”

    一声细微的声音打破了宛如时光迟缓下来的静谧,剑光消散,大殿内光亮恢复如初,朱八的胸口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狭窄血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