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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倔老头唐方

    汪杰把控着距离,不远不近的跟在唐方主任的后面。

    从大会议室出来,唐方主任走的不徐不慢,整个人的状态似乎并没有受到刚刚发生一切的影响,依旧是那么的淡定从容。

    这让汪杰从心底还挺敬佩他的。

    毕竟刚刚老院长赵贵成可是当着全院科主任的面,把他当做鸿门宴上的正菜烹煮。

    换做是其他暴脾气的老主任,估计都能在大会议厅里和赵贵成直接撕起来。

    可唐主任却四两拨千斤,完全没有把老院长赵贵成的话放在心上,内心的气度和格局可见一斑。

    “这还真是不容易,一般来说年龄越大的医生越容易钻牛角尖,在这个行业上深耕了大半辈子,却被人指着鼻子质疑能力,这种情况下还能这么淡定,唐老的境界真是深不可测。”

    汪杰默默跟在唐方身后,看着对方迈着沉稳的步伐,心里犹豫着自己还要不要继续跟下去。

    可就这么一个愣神的功夫,唐方的身影突然闪进了行政楼里一间教研室内,汪杰分明注意到,一直表现的云淡风轻的唐主任,最后的步伐好像有点踉跄?

    这一刻,汪杰突然想到了徐国强最后严肃的表情,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赶紧快步跟了上去。

    教研室的房门虚掩着,汪杰不假思索的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脸痛苦捂住心脏,整个身体依靠在墙上,正在试图缓缓坐倒在地上的唐方主任。

    “唐主任你没事吧!”

    汪杰赶紧冲过去一把扶住唐方,当他握住对方的手时,才发现刚刚一直云淡风轻,迈着稳健步伐的唐方,手心早已经汗津津的,还在微微颤抖着……

    “啊这……”汪杰顿时有点懵住了。

    但很快,汪杰就反应了过来,沉声询问道:“唐主任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唐方大口喘着粗气,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依靠在汪杰身上,声若蚊呐道:“正气亏虚,寒邪内阻,痰浊、瘀血、气滞、寒凝痹阻心脉……”

    汪杰又是一懵,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唐方见汪杰这个反应,连着喘了好几口气,然后又说道:“冠状动脉粥样硬化,心肌缺血,左前降支狭窄75%,放了支架。”

    汪杰这下子瞬间就听懂了,赶紧扶着唐方躺在用于教学的床上。

    教研室里就有吸氧的设备,汪杰拉了个吸氧管给唐方戴上,氧流量开大,气泡瞬间在氧气瓶内沸腾起来,湿化后的纯氧被源源不断送往了唐方缺氧缺血的心脏内。

    同时教研室里也有一些急救的药物,汪杰翻找了一通,找到了几颗硝酸甘油,确定没有过保质期后,也给唐方喂了一粒。

    做完这一切,汪杰拿出手机,准备呼叫支援,可唐方这时候却一把抓住了汪杰的手:“不,不要!”

    “不要?”汪杰一愣,但随即又明白了唐主任的意思,考虑着这种时候不能再刺激对方,汪杰无奈只好缓缓放下手机。

    不过好在很快,唐方痛苦的表情就稍微缓解了一些,整个人渐渐平静了下来。

    看着满头大汗,好像死里逃生后的唐方,汪杰顿时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忍不住眼角微微抽搐,瞬间明白了徐国强刚刚严肃表情背后的深意。

    “这个小老头,真是倔啊……”

    唐方明显不是世外高人,事实上这世上又怎么会有清心寡欲的人呢?

    有人的地方就有欲望,有欲望就会滋生执念,这是谁都无法避免的。

    干了大半辈子的工作被人质疑,唐方表面看起来好像丝毫不在意,可背地里早就被气得半死!

    硬撑着走了几步路,就实在走不动了,可小老头脾气倔的不行,竟然躲在教研室里不想被人发现。

    汪杰心里忍不住一阵后怕,还好徐国强了解唐方的脾性,让自己一路跟着他,不然这小老头真要是一个人在教研室里出了什么事情,估计等凉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唐方这时候渐渐缓了过来,抬头看着汪杰愣了几秒钟道:“你是急诊科的那个医生,叫……”

    汪杰赶紧接话道:“我叫汪杰,徐主任让我陪着您一起回去的。”

    “徐国强吗,有心了。”唐方此时又恢复了之前云淡风轻的模样,只不过他的白发白须都被汗水浸湿,看起来有些狼狈。

    汪杰还是有点不放心,建议道:“唐主任,我还是带你去心内科看看吧,稳妥一些。”

    唐方却想也不想便摇摇头道:“你送我回中医科吧。”

    眼看汪杰还是有些不放心,唐方故意露出‘并无大碍’的笑容道:“我都做了半辈子的中医了,自己的身体难道还调理不好吗,放心,送我回去。”

    汪杰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唐主任的倔脾气他刚刚才见证过,这小老头能听得进自己的劝那才是奇了怪了。

    没辙,汪杰只好塞了几片硝酸甘油放进口袋里,然后提心吊胆的扶着唐方往中医科走去。

    好在唐方年龄虽大,但平时保养确实不错,刚刚还气都喘不来上,走了几分钟后,竟然都想要放开汪杰的搀扶,自己一个人走回去了。

    可这一次汪杰也来了倔脾气,牢牢抓着唐老的胳膊,说什么也不松手。

    唐方这一次倒也没有继续倔了,任由汪杰扶着,他自己则沉默着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眉头下塌,用中医的说法,应该是情志抑郁,肝气不疏?

    中医科的位置很靠近行政楼,处在市立医院一个不引人注意的犄角旮旯里面,三层小楼里,塞满了诸如感染科、中医科、全科医疗等等不被医院待见的杂牌科室。

    环境倒是很优美,绿植茂密,鸟语花香,但本该受益的病人却没几个,汪杰一路走过来,竟然有种医务工作者比病人还要多的既视感。

    这也不怪中医科连连亏损啊,就靠这么几个病人天天喝喝中药、扎扎针灸,怎么可能养活这么多闲的蛋疼的医生护士啊……汪杰忍不住有些牙疼,心想急诊科都这么穷了,不至于还要填补中医科吧。

    安全的将唐方护送到主任办公室,汪杰这才算彻底松了一口气。

    “唐主任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汪杰看到唐方状态已经好转了许多,就准备先一步告辞了。

    唐方此时却有些郁郁寡欢的样子,看来刚刚大会议室内发生的一切不但对他有影响,而且影响还很大。

    听到汪杰的话,唐方抬头看向汪杰:“今天真的要谢谢你了,不然我一个人回来还真有点费劲。”

    汪杰道:“都是徐主任有先见之明。”

    唐方看着气质不凡的汪杰,又想到刚刚对方沉稳救治自己的画面,沉默了半晌后,突然问道:“你刚刚在大会议室里是不是撒谎了,那几台手术,都是你主刀做的对不对?”

    汪杰挑了挑眉,犹豫了片刻后说:“对。”

    唐方的眼神亮了亮,但随即又黯淡了下去,苦笑着念叨道:“小徐算是找到了一个好苗子,我就没有这么好的命数了。”

    汪杰看出了唐方的不甘和落寞,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就在这时,摆在桌子上的一套似针非针,似刀非刀的器械吸引了汪杰的注意。

    “唐主任,这是什么?”汪杰突然问道。

    唐方一愣,顺着汪杰的目光看去,当他看到那些似针非针,似刀非刀的器械后,眼神中立刻流露出了一种自豪的奕奕神采。

    “这是小针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