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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取名赤雪

    却说韩刍夫自廷尉司出来之后,经不住南宫莲月的一再央求,只得回定王府上暂时住下了。

    这定王府本就没有留着他的住处,南宫莲月有意将弟弟的偏堂让与他住,话还未出口,便被他回绝了。

    如此,只好委屈天佑,将自家住处腾出来,至于他自己么,只得去和府丁们挤一挤了。

    三月未见,那人却消瘦成那般模样,定然是吃了不少苦,南宫莲月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免不得又将不说实话的天佑奚落了一番。

    “好你个天佑,定是我平日里太过纵容你了,竟也敢拿胡话来糊弄我。”

    “郡主息怒,天佑也是不想让郡主担忧,我猜,韩将军也是这心思呢。”

    “照你这么说,倒是我不领情了,辜负了你二人的这份苦心。”

    “天佑不敢,不过,韩将军身子向来硬朗,只需将养几日,便就好了,郡主也无需担心。”

    “嗯?只需将养几日么?”

    “哦...不...不是,将养的日子越长才越好。”

    话虽如此,还不出半月,韩刍夫便不顾南宫莲月的一再挽留,执意回了掌马院去。

    脱去了掌马政令的官职,便就做个寻常马夫。

    其他马夫业已知晓,他们那个还没做几日的韩政令是因着得罪了大将军,才有此遭遇,私底下都议论纷纷,这下,他是再也娶不到定王府里的那位郡主了,一个个摇头叹息间,竟颇有惋惜之意。

    入了秋,便是百花凋零的时节。

    君兰殿外的贴梗海棠枝头上已然是一片萧条之姿,前几日,芳琴姑姑已差人去奉来了几盆菊花,白若雪,赤如虹,开的也是争奇斗艳的,只是,站在庭前的少女却全无欣赏之色。

    “姑姑,依朕所见,这龙爪菊虽开得盛,却不如野外乡间的小野菊来的娇俏烂漫呢。”

    “陛下,那野菊乃粗陋之物,哪里登得上大雅之堂,陛下贵为天子,这龙爪菊才衬得出您的威严。”

    赫羽心有不满,嘟着一张小嘴说着,“赏花而已,哪里又有这么多的理了。”

    芳琴姑姑闻言笑道,“我看陛下是觉得这深宫乏味了罢。”

    少女娇羞一笑,也不否认,“还是姑姑最懂我的心思。”

    “今日是重阳,方才禁军来报,陛下派去的礼数,均已送到一干老臣的府邸了,众人纷纷感念皇恩浩荡呢。”

    “这都是怀信公教我做的,有他老人家在,我这岁数再长,心思怕也都是长不了的。前次若不是他老人家教我变着法儿的安慰舅父,韩将军是必死无疑了,郡主那处,我又该如何交代。”

    “大将军也是为了大局着想,陛下休要怪他狠心。”

    “我自然知晓舅父的心思,只是,如今我南宫家人丁稀落,我又怎能忍心坐看着再少一人。”

    芳琴姑姑看着秀眉轻蹙的少女,知她重情,只是,到底是做个多情的帝王,还是做个寡义的君主,实在是这世间最难决断之事。

    “陛下,后花园里菊花开得更好看,姑姑陪你去走走?”

    “不了,我知姑姑今日要去净禅寺为逝去的双亲念经祈福,怎可耽搁。”

    “这等小事,有劳陛下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幼时的我总是想溜出宫去玩,哭着闹着央求姑姑带着我一块去那净禅寺,说要去瞧瞧那寺里的和尚,被母后好一顿打。”

    芳琴姑姑闻言,不禁掩嘴嗤笑道,“那陛下今日可还想去瞧瞧那和尚?”

    “姑姑又取笑我了。”

    赫羽低首下去,模样甚是乖巧。可看着芳琴姑姑前脚出了这君兰殿,后脚便不安生了,悄声招来福海,一张小脸半是俏皮半是神秘。

    “朕要去趟掌马院,你随朕一道。”

    “陛下,掌马院乃是污秽之地,去那里作甚?”

    “朕吩咐韩将军为我养马,总得去挑上一匹罢。”

    韩刍夫自回到这掌马院,业已过了数日。

    虽不再领着政令一职,但是碍着定王府的面子,更因着鲜卑人围城那晚,不少人的性命还是因他捡了回来,再加之朝廷也还未派来新的掌马政令,众马倌还是以他马首是瞻的。

    辰时过半,马倌们添完第二道草料,空闲下来,便又聚在一起说道开了。

    “听说,今日圣上给了王公大臣们不少赏赐,掌马政令好歹也是正四品,这韩政令若还在位,也得有他一份呢。”

    “胡说,重阳敬老,韩大哥又不老,陛下何以给他赏赐。”

    “韩大哥此次得罪的是大将军,若不是陛下旨意,他还能活着,说起来,这还不是天大的赏赐吗?”

    “听说,那日韩大哥可是举着一把弩生生对着大将军的胸口,逼着大将军收回了追兵的,如此滔天重罪之下都能活命,这在大凉可算是第一人了。”

    “传闻定王府里的那位郡主也是哭哭啼啼的去求了圣上好几回,要说这人,艳福真是不浅。”

    “可惜啊,不留在定王府里享福,偏要来到这又脏又臭的地方与我等厮混一处,也真是个怪人。”

    “咳,还不是为了躲着那多情的郡主,换成我啊,干脆从了得了。”

    众人闻言,均是笑的前仰后合的,全然没注意到,一个身着黄衫的少女正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那少年往前一走,眉宇间颇有气势。

    “这里可有一个养马的名唤韩刍夫,我家主子找他。”

    众人循声望去,只一眼,便就呆了,还道是九天玄女下凡来了。

    那定王府里的郡主已然是明艳不可方物了,眼前少女却是更加的灵动婉转,华贵无双。

    “有有有,小姐请随我来。”

    韩刍夫正于后院中饮马,那马通体黝黑,只额间一绺白毛,正是他平日里的坐骑。

    这马生于北疆,在南疆跟着主人一起被羁押了三个月,也受了不少的罪,往日里油亮的毛色已然黯淡了不少,四蹄间也消瘦了许多。

    韩刍夫一门心思都在马的身上,待闻得细微的脚步声,那少女已在眼前了。

    “韩将军,你对这马倒是体贴的很。”

    韩刍夫望了望身旁笑意盈盈的少女,也只是一眼,便又专心伺候起他的马来。

    “陛下来此所为何事?”

    “我吩咐将军伺候我的马,可做好了?”

    “韩某一直在此,只是陛下未曾派马过来。”

    赫羽小手一指,天真说道,“就这匹了,这便是我的良驹。”

    “此马是韩某的坐骑,请陛下另觅一匹。”

    “哦?你的坐骑?它可有名字?”

    “白霜。”

    “好听,它多大了?”

    “七岁。”

    “是将军将它养大的?”

    “不错。”

    “如此,那我也不好夺人所爱,请将军为我另选一匹好马,嗯,也要看着这般精神的。”

    赫羽说完,便抬脚往马厩走去,方才走了几步,群马便都低鸣起来,再往前走几步,那些马竟然都跟怕了她似的,不安分地躁动起来。

    “韩将军,它们莫非知道我的身份,怕我?”

    “陛下身上有异香,让它们慌了神。”

    赫羽见对面的男人盯着自己的腰间看着,知他何意,低头便将系在腰带上的朱色香囊摘了下来,拿到眼前细细把玩起来。

    “韩将军是说这个?这是今春采的海棠,姑姑晒干碾碎了,为我缝了这个,我可喜欢啦,上朝的时候都不离身,不曾想,这些马儿却不喜欢它。”

    “陛下志趣风雅,旁人无力附庸。”

    赫羽闻言,便觉这话听着怪怪的,好端端的人,怎么和马相提并论了呢。

    不过,此人行事向来毫无章法可言,也不计较他言辞有失,当下便将手中之物递了过去。

    “此物暂且先放于将军处。”

    话音落了许久,却见那人毫不理会,只得沉声补充了一句,“这是皇命。”

    韩刍夫闻言,只得伸手将香囊接住,顺势塞进了怀里,这贴梗海棠的香味虽浓烈,倒是有几分让人心醉的绵醇馥郁。

    “韩将军,那日鲜卑人追着你我二人,我骑在那马背上,只顾着逃命去了,今日无人碍我兴致,我倒是要好生学学如何骑马。”

    “陛下年岁尚小,且是女子,与这等顽劣畜生相处,不妥。”

    “哪里不妥了,前些日子征兵,好些新丁还不及束发之年,便就到了沙场上去,古时更有女子替父从军之典故,我身为一国之君,若是连马都不会骑,岂不是要惹人笑话了。”

    “陛下若是想出宫赏玩,自然有禁军一路随行,何须来此处?”

    赫羽被戳中心事,小脸一红,垂下双目轻声嗔道,“禁军规矩才多,我若是与他们同行,还不如乖乖呆在宫里头自在呢。”

    韩刍夫看着眼前少女低首摆弄衣角的娇憨模样,哪里有半点女君的威严,不由得莞尔,大步走进马厩之中,不一会儿便牵出一匹小马出来。

    “此马方满两岁,还未认主,陛下骑着它,倒也不费劲。”

    赫羽欢喜之极,走上前去,围着那小马仔仔细细看了一圈。

    见其通体赤色,竟找不出一根杂毛出来,一双眼睛生的乌黑,看到自己,丝毫不惊,想必平日里也是得了悉心照料,一身油亮细腻,让人忍不住便要伸手去摸上一摸。

    “我也要给它取个名字...赤雪,如何?”

    韩刍夫闻言颔首,眉宇间颇有赞许神色。

    “好名字。”

    赫羽将一只小手搭在马颈上,轻笑起来。

    “韩将军,从今往后,这便是我的坐骑赤雪,我要你好生照看它,不许有人欺负它,也不许有马欺负它,它若有碍,唯你是问,嗯?”

    “诺!”

    赫羽抬起脚尖,试着爬上马背,虽模样不甚雅观,却还是教她兴奋不已。

    那马仰头嘶鸣一声,也不挣扎,只甩甩脑袋,口鼻之中发出一阵阵低鸣,惹得少女掩着小口大笑起来,便觉得自从父皇归天之后,她已许久没有今日这般开怀了。

    “韩将军,教我骑马吧。”

    “今日不成,韩某还有要事在身。”

    “那是何事?我教旁人替你去做。”

    “此事别人替不了。”

    赫羽低首看着站在地上的男人,面露几分不解来。

    不管是往日里万千宠爱的公主,还是今日高高在上的君王,这满朝上下,宫里宫外,何人见了自己不是上赶着的往前凑,唯独此人,倒是将自己当成个麻缠似的,能甩多远便甩多远,不禁心生执念来,张口便斥一句,“即便你今日是有天大的事,也得先将朕伺候好了。”

    四目相对,男人剑眉微张,隐隐已有怒意。

    少女也不服输,下巴扬着,一双杏眼赌气似的圆睁着,眉宇间三分刁蛮,更有七分不怒自威的气度。

    她是当今圣上,大凉女君,她本就是不须惧怕任何人的。

    韩刍夫暗叹一声,移开双目,终是淡淡道了句,“陛下想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