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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逃避

    一顿饭下来,指针已滑到了八点。

    萧北辰放下筷子,虽然都是一些很平常的家常小菜,但还是觉得意犹未尽,看着已经光盘的碟子,他不禁思绪繁飞,自从母亲去世后,他就很少吃到这些用家里的盘子装起来的饭菜了,父亲一直是忙于工作,并不是很管他这些,他也并不想让他管着,只能偶尔等到周末大姐下厨,才饱吃一顿。平常时候不是点外卖,就是在学校食堂里吃食堂饭菜,久而久之,似乎吃饭就是为了填饱肚子,并没有其他作用,同舍的几名舍友不少调侃他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吃饭机器。

    他不置可否。

    抬头看向杨墨,发现她正看着自己,不禁一阵尴尬,随即裂嘴一笑,来掩饰自己刚刚的走神。

    “吃完了?”杨墨问。

    “嗯。”萧北辰点点头,末了加上一句,“很好吃。”

    “哦,是吗?”听到饭菜被夸,杨墨突然喜上眉梢,一句不经过大脑的话又猛的蹦了出来,“以后想吃可以提前告诉我,我可以炒给你吃,”待反应过来想要挽回刚刚的冲动时,某人已经神速的道了一声“好,”不留她任何反悔的机会。

    她很后悔,玉姐说他还是个孩子,她现在表示严重的怀疑,明明就是一尊腹黑的大神。

    “这是?”看着萧北辰伸过来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大大的微信二维码,她预感不妙。

    “我觉得我们还是加个微信比较方便,以后我可以在微信上提前告诉你我想吃的菜,当然礼尚往来,我会按餐厅价格进行结账。”萧北辰一本正经地说,丝毫不觉得他这个要求是多么的无礼。

    杨墨有些不知所措——

    虽有不愿,但还是掏出了手机。她还是不懂得怎么去拒绝别人,似乎只要别人给过来一颗糖,她就能忘去刚刚的烦恼,似乎只要别人提一句帮忙,她到最后还是会答应了去。她讨厌这样的自己,从离开B城的那一刻起,她便决定要在心里筑起一层高高的围墙,阻挡那些不熟悉、不喜欢她的人越进来,越进来伤害她。而刚刚,她竟然同意了一个才见过三次面的男生的微信,她暗自责怪自己没有原则。

    只这一转念,杨墨的脸色变冷了下来,道:“萧同学,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学校吧!”

    萧北辰诧异,盯着杨墨冷下去的面孔端详了一会,心想,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于是他道:“对不起,我刚刚太突兀了。”说完他便站了起来。

    杨墨道:“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

    萧北辰眯了眯眼睛,紧锁着杨墨,那双锐利的眼睛,似乎在设法“穿透”她,想分辨出她说的这句话的真假。他绕过餐桌,预要拉近他们的距离,道:“墨,告诉我,你为什么不高兴了?”

    杨墨对他突然的靠近惊的不知道动弹,她脸上还残留着他喷过来的气息,身体本能地朝另一旁移去,还有,他叫她什么?墨,他叫她墨,他竟然这么亲切地称呼自己,还没有哪个男生这样单名叫过她,她很慌乱,不,她不同意,她不同意这个才见过三面的男人这样称呼自己。

    “我没有不高兴,”杨墨慌乱地回道,随即警惕地看向萧北辰,因为他刚刚的动作着实让人想到了登徒子,再次开口送客,“你只是觉得你应该回去了。”

    萧北辰直起腰身,他以为刚刚的相处,杨墨对她还是很有好感的,尤其是他夸她菜炒的好吃的时候,她还邀请自己以后可以再次过来,为此他才敢走到她身边的,可是她现在警惕的眼神明明是把他想成了一个图谋不轨的人,他失落地收回目光,转身走向门口,喃喃自言了一句,“我感觉你不是很高兴。”

    手刚刚碰上手把,身后杨墨的声音传来了过来,“我不喜欢别人这么亲切的称呼我,以后请叫我的全名。”

    萧北辰的背影僵了僵,低声回道:“好,我知道了。”拉开门的瞬间,他本能地再次回头,眼里夹杂着一抹不舍与失落。

    萧北辰走后,杨墨烦躁地走上阳台,趴伏在栏杆上,12月初的夜晚,虽然在南方,空气却依旧是带着寒意的,可她顾不得这些,她脑子现在很乱,她要借助这冰凉的寒风吹醒她的意志。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杨墨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萧北辰,但每个星期天去Enjoylifecoffee却是她雷打不动的行程,因为那句诺言——以后我每个星期天有时间都过来帮忙,因为那个一见如故的萧玉,更因为那一丝她渴望而不曾拥有的温暖。

    正如今天,又是星期天。

    手忙脚乱的帮着萧玉忙完了清晨所有的订单后,杨墨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疲惫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暖暖的阳光隔着窗玻洒射了进来。光与能量穿过她的身体,洒在屋内的地板上,她暖了,屋里也暖了,室内也亮了,窗帘儿上的花纹印在了地板上,“好温暖”,她心里想着。

    突然,一只雪白的瓷杯乍现在她面前,不用想,单闻这香味,她就知道是espresso,睁眼看向萧玉,她笑了。

    萧玉今天穿了一件灰白格子色调的旗袍,配上她纤细的身段,一股浓浓的古典风情在她全身弥漫开来,端坐在杨墨对面的椅子上,笑道:“累着了吧!”

    杨墨抿了一口咖啡说:“不累,还好。”

    萧玉想起萧北辰很久没有来这里了,不禁纳闷,想从杨墨这里套出点话来,道:“阿墨,晚上一起去吃火锅吧?”顿了顿,随即补充了一句,“把阿辰也叫上。“

    听到要叫上萧北辰,杨墨本能的拒绝,“玉姐,我今晚可能没有时间。”又觉得好像理由不够充分,忙补充一句,“明天星期一,我们经理要我做个培训的PPT。”

    萧玉叹了口气,刚刚她只是想确认一下,看来最近阿辰的反常确实和阿墨有关。想起偶尔在周末见到阿辰时,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经常坐在椅子上发呆,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儿嘴角苦笑,一会儿叹气,一会儿踱步,她可不知道她这个弟弟有当演员的潜质,竟然能做出这么多的表情,若非亲眼所见,她是绝对不会相信。

    但她一问他时,萧北辰就立马翻脸,所有的肌肉运动似乎瞬间回到初始状态。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原因,那次在咖啡店里,萧北辰的第一次反常,让她联想到了杨墨,为此她随意的提了下杨墨的名字,谁知萧北辰竟立刻看向她,一脸的认真与严肃,正当她要开口时,他又微微叹了口气,垂着眉梢往房间走去,然后一整天的不出门。

    一定有猫腻,她这样想着,她一定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墨,阿辰他是不是做什么事情惹你生气了呀?”她可不会对着杨墨说是杨墨惹到萧北辰了。

    杨墨楞了楞,难道上次的事情被玉姐知道了?“没有呀!”随即眼神闪躲,“玉姐,你怎么这么问呢?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哦,不是,就是阿辰不是好久没来了吗?我还以为他惹你生气了,然后他就不敢来了呢!”萧玉摆摆手,故作轻松的说。

    “没有的,萧北辰他应该是学校里忙吧!”杨墨松了一口气,心虚地说。

    “我猜也是,阿辰下学期就大学毕业了,大四一定会特别忙。”萧玉把左手肘子撑在桌子上,托起下巴,认同的说道,随即灵光一闪,“阿墨,我等下炒几个菜,你中午可不可以帮我带给阿辰?”

    “带给萧北辰?”杨墨震惊地问,心里疙瘩了一下。

    萧玉见杨墨抗拒的表情,随即决定采取苦肉计,有条不絮地说:“我也走不开,阿辰现在学业忙,又是长身体的时候,周末他一个人在家,又不会做饭,天天就只能吃外卖,你也知道,外卖不知道那些老板们放的是什么油,吃多了对身体超级不好的。”

    杨墨觉得有理,加上不想让萧玉失望,虽然她不是很想去见萧北辰,可是她心想,就过去把饭盒递给他就好了,应该不会很尴尬吧!便答应了下来。

    萧玉听到杨墨答应,激动的立马站了起来。杨墨不自觉的笑了,如果就是帮忙送个饭菜,就可以让玉姐这么开心,她倒是愿意每个星期天都去跑腿。

    看着车子没入繁忙的车流,萧玉满意的笑了,掏出手机给萧北辰发了个微信,“中午不要点外卖,我给你带了可口的饭菜。”末了又加上一句,“你一定会喜欢的。”

    萧北辰盯着手机不以为然,他对菜系向来不挑,在他眼里,所有的菜他都喜欢,无所谓地把手机一扔,便继续埋头在电脑桌前,开始他暗无天日的论文写作。

    御景水岸。

    杨墨站在小区门口,看着大门上刚劲有力的四个大字,这个地段的房价应该很贵吧!可是这房子真的很漂亮,满眼地羡慕。她甩了甩头,这样的房子,她以后一定会靠自己的努力买到的,她为自己打气,眼里闪过一抹坚定的自信。

    摊开手掌,掌心里稳稳躺着的纸条上写着,“御景水岸8栋22楼。”

    这是萧玉在她上车的时候塞到她手上的,只是眼里的那一抹笑痕,她到现在也不明白。

    “咚……”

    杨墨站在电梯门外,想着等下萧北辰开门时,她要怎么打招呼才不会显得尴尬。

    萧北辰听到敲门声,猜想一定是萧玉回来了,于是他穿着宽松的灰色居家服,顶着一头还没有梳的头发懒洋洋地拉开了门。只是下一秒便楞在了门口,忘记了说话。

    “不请我进去吗?”杨墨看到萧北辰呆呆的表情,尴尬地适时提醒。

    “哦,请进。”萧北辰侧过身子。

    杨墨站在玄关处,为难的不知换哪双拖鞋,还好萧北辰还算有点人情世故,递了一双拖鞋过来。

    “谢谢。”杨墨不客气地接过。

    萧北辰径直移步到沙发前,他万万没有想到杨墨会突然过来,想起刚刚自己的窘态,他就觉得羞愧难当,眼神闪躲的不敢看向杨墨,手也不知道怎么安放好,只得刮了刮不安分的头发,又是激动,又是窃喜,又是窘迫,又是羞涩。

    杨墨换好鞋后看到萧北辰杵在沙发旁,便径直走了过去,略显拘谨地在他旁边的单个沙发上坐了下来,随即把保温盒放在了茶几上,她概括性地说:“玉姐给你炒了些菜让我带过来,她在店里走不开,所以就让我帮忙带过来了。”

    原来是大姐让她过来的,他刚刚还欢喜了好一会儿,以为她还是对自己有点好感的,看来是他闲人多扰了,一抹失落从他眼眸中划过。

    杨墨自然没有注意到萧北辰神情的变化,因为她只想着快些离开,她不喜欢这样尴尬的气氛。

    “呃……”杨墨拿起自己的肩包站了起来,定定地开口,“那我就先回去了。”

    萧北辰猛的抬头,满眼的不敢置信,“你现在就要走了?”

    “对。”杨墨撇了撇嘴,故作轻松的说:“我还得回咖啡店呢?”

    “那你......”萧北辰也站了起来,似乎千言万语一时堵在口中不知道吐哪一句好,杨墨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他后面的话,便无厘头地冒出来一句,“你穿灰色的衣服看起来要温柔一点。”

    萧北辰一楞,低眸瞅了瞅,似乎不明白杨墨的意思。

    杨墨微微一笑,解释道:“黑色显得太冷酷了。”

    “你不喜欢黑色?”萧北辰脱口而问。

    “也不是,你……”杨墨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问道:“你好像很喜欢黑色。”

    萧北辰也是一愣,似乎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沉思半响,似乎在回忆,然后轻轻开口道,“是吗?我不知道。”

    杨墨惊异,瞪着那双凤眼看怪物似的看着萧北辰,正常一个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喜欢的颜色?而且他还那么喜欢穿黑色的衣服,人们都说黑色是深沉的,能够把自己隐藏起来,思绪猛然刹住,杨墨看向萧北辰的目光改为探究似的。他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

    片刻,杨墨收回目光,算了,她并不想去探究,不管他是一张色彩丰富的彩纸,还是一张洁白的白纸,她统统不想去探究,因为他们真的很不熟。

    杨墨走后,萧北辰低头仔细地瞅了好久身上这件灰色的居家服,脑海中一直回响着杨墨刚刚的那句,“你穿灰色的衣服看起来要温柔一点。”

    真的穿灰色的衣服要温柔一点吗?萧北辰喃喃自言,脚不自觉地走到浴室的镜子前,左照照,右照照,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从镜子的左边走到右边,再从右边走到左边,像一个刚刚得到了红花表扬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