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逃避 阴版
高中时期的谷子新从学校回来，怒气冲冲地踹开家门，把书包用力扔在地上，把职中的录取通知书扔在地上，对着刚从厨房出来的母亲大喊：“你是不是改我志愿了？”
母亲从厨房出来，面对生气的儿子，她理直气壮地叉腰吼回去，“改你志愿怎么了，谁允许你跟妈妈大喊大叫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捡起地上的录取通知书，“太好了，这一家职中是咱们镇上最好的职业中学，隔壁詹阿姨说了，读什么……国际贸易最好，有前途。”
谷子新看着母亲高兴的样子，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想上前把通知书抢来撕毁，母亲看穿了他的路子，极快反应躲开了。
“我不会去读的。”
母亲听了收起了笑容，上前用食指戳着他的太阳穴，“你为什么不去读，这是妈妈千辛万苦托人帮你拿到学位的，我还特意去你们学校一趟问了班主任才知道你报了舞蹈学校，我可是找到主任帮你改的志愿，你不感激妈妈，还要回来吼我，越大越不听话。”
他被戳着太阳穴，脖子上已经爆出点点青筋，忍着火气，问：“你明知道我喜欢跳舞，为什么不肯让我读舞蹈学校？”
母亲收回食指，坐在藤椅上仔细看着录取通知书，“读什么舞蹈，那能当饭吃吗？那是有钱人家才会学艺术，你读了舞蹈出来能干什么？没有钱，没有好的工作，以后怎么娶媳妇儿，怎么生娃养娃？你看看你妈，当年瞎了眼嫁给你那个穷老爸，这些年吃了多少苦，现在这个年代哪个爸妈肯把女儿嫁给一个穷小子？会跳舞有个屁用？”
“既然你觉得学跳舞没用你当年又为什么要送我去学呢？”
“还不是你那多事的大姑，当年过年的时候你在亲戚面前跳了两首，她就拼了命的说你有天赋，让我送你去学，其实就是你姑父投资了一家开兴趣班的，想赚咱们家钱，老撺掇我，我上了一次当可不会再上第二次了。”
当年的确是大姑想撺掇母亲送他去学跳舞，也是因为这样，当年在兴趣班的老师是一个热心肠，看出了谷子新的天赋，从进入班里那天开始就对他额外照顾，省里有演出就带着他一起看，如果什么地方需要出演助演，老师就会带着他去。日积月累，谷子新对跳舞的感情越来越深。
“上谁的当？”谷子新并不理解母亲的想法，“现在是我自己要去学，我想以后都能跳舞，都能以跳舞为生。”
以跳舞为生？
母亲冷笑出了声，“谷子新，你以为你是什么有钱公子，你爸妈就是一个工薪阶层，你爸还天天在工地干活干得手疼呢，等你读完舞蹈，你以为你能做男主角，其实你就是一个永远不起眼的小演员，只能站在角落里。你看看你平日里和你那个老师参加的什么演出，就只能站在角落里，我都不好意叫你大姑去看你表演。”
“妈，这里是镇，我的那些演出都是助演，赚点生活费的，我平时在省里那些大型的舞剧，您去看了吗？您知道外面的天地多大吗，有多少机会吗，您一辈子就只会坐在这张藤椅上，埋怨我爸，埋怨我，埋怨当年你一个大小姐瞎了眼嫁给一个穷小子。是你自己当年蠢，没什么文化，被我爸一两句话就骗走了，现在还要连累我也想你一样怨恨全世界过一辈子吗？”谷子新越说越歇斯底里。
眼泪不争气地从他眼睛里涌出，脸也憋得通红。
母亲也一样，她大概是没想过儿子竟会这样看待自己，满眼诧异，她忍不住向儿子走去，狠狠地给儿子扇了一巴掌。
啪！
声响过后，屋子里安静下来了。屋子里充斥着两母子紧张又令人惊恐的气息，连苍蝇也不敢飞进。
“你妈我养了你十几年，为了一张录取通知书你要这么说你妈，我生了个白眼狼啊！”说着，她又把手抬起来。
谷子新用力吸了一口气然后扇自己好几个巴掌。
啪！啪！啪！
擦干脸上的泪水，“我感谢您的养育之恩，但我不是您的玩偶，不是你想让我干什么就让我干什么……我谢谢您，妈！”
最后那一声叫得咬牙切齿。
母亲的眼中仍是惊恐。
他抄起书包，开门正要离开，“儿子！”，妈妈大喊一声，他停下了手中开门的动作，用手背擦干无法停下的泪水，没有回头，平静地说：“妈，我还有一件事要感激你，我感激你为了面子比我上舞蹈班，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跳舞太苦了，每每想放弃的时候是你逼着我去学，逼着我压腿，到后来我才爱上跳舞的，所以，我感激你。”
嘭！
谷子新用力带上大门，大门关闭的响声吓了母亲一跳。母亲右手抚着心脏，双眼放空，陷入了回忆。她怎么也猜不到，一直以来，又孝顺，又出色的儿子竟然会为了一次高考志愿而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她更猜不到，从这一刻开始，儿子就彻底地和她远离了。
谷子新奔跑在街道，一直跑到兴趣班上的舞蹈室。舞蹈室朝着走廊的一侧安装了玻璃，他将书包缓缓放下，看着正在上课的幼儿舞蹈班。
一个个可爱的小孩子，圆滚滚的眼睛，胖嘟嘟的肚子，跟着老师一个个动作，摆头，耸肩，抬脚。
他含着热泪，仿佛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一个男孩开小差，故意碰一碰旁边的女孩然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女孩被碰多了哭着找老师告状，男孩也哭着说我错了，两个娃娃抱头痛哭。他看笑了，一行眼泪随着笑容落下。
“子新？”老师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他回头，情绪再也无法遏制，抱着老师，无法停止地大哭。
老师得知原委后，打了一个将近一小时的电话，回来后开心地摸着他的头，告诉他水乡舞剧团的团长愿意收下他，先从打杂做起，日后有机会了就能够转正，成为一个真正的舞蹈演员。
“水乡？”谷子新听过这个地方，也听过这个舞剧团，却不知道在哪里。
“嗯。从沈阳机场坐飞机去，大概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谷子新从来没想过要去到这么远，就算是报考舞蹈学院，他也只是报考了沈阳艺术学院，从沈阳回到镇上坐车也不过三个小时。他沉默了，老师让他好好思考两天，如果答应了就立刻启程，老师会为他买好机票。
“子新，其实为了理想，为了梦想离开家乡的人很多，离开了家乡之后日子的确会不好过，但老师相信只要心里还有梦想，只要还有想做的事情，就千万别放弃，用尽全力去触碰，未来才会不负所望。”
老师起身离开，谷子新突然叫住她。
“老师，我去。”
直到现在，坐在蔡佳宁面前，谷子新也不知道自己当年这个做法是对是错，从老师处回家，将这件事告知父母，直到离开家门，母亲都没再和他说一句话。
他当上首席了，真的很想和父母分享这份喜悦。可是有些话，太久没有说了，他拿起手机，点开父母的微信，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愿意和他一同分享这份喜悦，也许……也许他们还在责怪自己没有尽孝……
母亲从厨房出来，面对生气的儿子，她理直气壮地叉腰吼回去，“改你志愿怎么了，谁允许你跟妈妈大喊大叫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捡起地上的录取通知书，“太好了，这一家职中是咱们镇上最好的职业中学，隔壁詹阿姨说了，读什么……国际贸易最好，有前途。”
谷子新看着母亲高兴的样子，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想上前把通知书抢来撕毁，母亲看穿了他的路子，极快反应躲开了。
“我不会去读的。”
母亲听了收起了笑容，上前用食指戳着他的太阳穴，“你为什么不去读，这是妈妈千辛万苦托人帮你拿到学位的，我还特意去你们学校一趟问了班主任才知道你报了舞蹈学校，我可是找到主任帮你改的志愿，你不感激妈妈，还要回来吼我，越大越不听话。”
他被戳着太阳穴，脖子上已经爆出点点青筋，忍着火气，问：“你明知道我喜欢跳舞，为什么不肯让我读舞蹈学校？”
母亲收回食指，坐在藤椅上仔细看着录取通知书，“读什么舞蹈，那能当饭吃吗？那是有钱人家才会学艺术，你读了舞蹈出来能干什么？没有钱，没有好的工作，以后怎么娶媳妇儿，怎么生娃养娃？你看看你妈，当年瞎了眼嫁给你那个穷老爸，这些年吃了多少苦，现在这个年代哪个爸妈肯把女儿嫁给一个穷小子？会跳舞有个屁用？”
“既然你觉得学跳舞没用你当年又为什么要送我去学呢？”
“还不是你那多事的大姑，当年过年的时候你在亲戚面前跳了两首，她就拼了命的说你有天赋，让我送你去学，其实就是你姑父投资了一家开兴趣班的，想赚咱们家钱，老撺掇我，我上了一次当可不会再上第二次了。”
当年的确是大姑想撺掇母亲送他去学跳舞，也是因为这样，当年在兴趣班的老师是一个热心肠，看出了谷子新的天赋，从进入班里那天开始就对他额外照顾，省里有演出就带着他一起看，如果什么地方需要出演助演，老师就会带着他去。日积月累，谷子新对跳舞的感情越来越深。
“上谁的当？”谷子新并不理解母亲的想法，“现在是我自己要去学，我想以后都能跳舞，都能以跳舞为生。”
以跳舞为生？
母亲冷笑出了声，“谷子新，你以为你是什么有钱公子，你爸妈就是一个工薪阶层，你爸还天天在工地干活干得手疼呢，等你读完舞蹈，你以为你能做男主角，其实你就是一个永远不起眼的小演员，只能站在角落里。你看看你平日里和你那个老师参加的什么演出，就只能站在角落里，我都不好意叫你大姑去看你表演。”
“妈，这里是镇，我的那些演出都是助演，赚点生活费的，我平时在省里那些大型的舞剧，您去看了吗？您知道外面的天地多大吗，有多少机会吗，您一辈子就只会坐在这张藤椅上，埋怨我爸，埋怨我，埋怨当年你一个大小姐瞎了眼嫁给一个穷小子。是你自己当年蠢，没什么文化，被我爸一两句话就骗走了，现在还要连累我也想你一样怨恨全世界过一辈子吗？”谷子新越说越歇斯底里。
眼泪不争气地从他眼睛里涌出，脸也憋得通红。
母亲也一样，她大概是没想过儿子竟会这样看待自己，满眼诧异，她忍不住向儿子走去，狠狠地给儿子扇了一巴掌。
啪！
声响过后，屋子里安静下来了。屋子里充斥着两母子紧张又令人惊恐的气息，连苍蝇也不敢飞进。
“你妈我养了你十几年，为了一张录取通知书你要这么说你妈，我生了个白眼狼啊！”说着，她又把手抬起来。
谷子新用力吸了一口气然后扇自己好几个巴掌。
啪！啪！啪！
擦干脸上的泪水，“我感谢您的养育之恩，但我不是您的玩偶，不是你想让我干什么就让我干什么……我谢谢您，妈！”
最后那一声叫得咬牙切齿。
母亲的眼中仍是惊恐。
他抄起书包，开门正要离开，“儿子！”，妈妈大喊一声，他停下了手中开门的动作，用手背擦干无法停下的泪水，没有回头，平静地说：“妈，我还有一件事要感激你，我感激你为了面子比我上舞蹈班，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跳舞太苦了，每每想放弃的时候是你逼着我去学，逼着我压腿，到后来我才爱上跳舞的，所以，我感激你。”
嘭！
谷子新用力带上大门，大门关闭的响声吓了母亲一跳。母亲右手抚着心脏，双眼放空，陷入了回忆。她怎么也猜不到，一直以来，又孝顺，又出色的儿子竟然会为了一次高考志愿而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她更猜不到，从这一刻开始，儿子就彻底地和她远离了。
谷子新奔跑在街道，一直跑到兴趣班上的舞蹈室。舞蹈室朝着走廊的一侧安装了玻璃，他将书包缓缓放下，看着正在上课的幼儿舞蹈班。
一个个可爱的小孩子，圆滚滚的眼睛，胖嘟嘟的肚子，跟着老师一个个动作，摆头，耸肩，抬脚。
他含着热泪，仿佛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一个男孩开小差，故意碰一碰旁边的女孩然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女孩被碰多了哭着找老师告状，男孩也哭着说我错了，两个娃娃抱头痛哭。他看笑了，一行眼泪随着笑容落下。
“子新？”老师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他回头，情绪再也无法遏制，抱着老师，无法停止地大哭。
老师得知原委后，打了一个将近一小时的电话，回来后开心地摸着他的头，告诉他水乡舞剧团的团长愿意收下他，先从打杂做起，日后有机会了就能够转正，成为一个真正的舞蹈演员。
“水乡？”谷子新听过这个地方，也听过这个舞剧团，却不知道在哪里。
“嗯。从沈阳机场坐飞机去，大概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谷子新从来没想过要去到这么远，就算是报考舞蹈学院，他也只是报考了沈阳艺术学院，从沈阳回到镇上坐车也不过三个小时。他沉默了，老师让他好好思考两天，如果答应了就立刻启程，老师会为他买好机票。
“子新，其实为了理想，为了梦想离开家乡的人很多，离开了家乡之后日子的确会不好过，但老师相信只要心里还有梦想，只要还有想做的事情，就千万别放弃，用尽全力去触碰，未来才会不负所望。”
老师起身离开，谷子新突然叫住她。
“老师，我去。”
直到现在，坐在蔡佳宁面前，谷子新也不知道自己当年这个做法是对是错，从老师处回家，将这件事告知父母，直到离开家门，母亲都没再和他说一句话。
他当上首席了，真的很想和父母分享这份喜悦。可是有些话，太久没有说了，他拿起手机，点开父母的微信，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愿意和他一同分享这份喜悦，也许……也许他们还在责怪自己没有尽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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