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云莺姑姑

    去冰城路途遥远，若说淮城是个四季分明的，这冰城同它的名儿是一样的，即使在夏天，从城墙上眺望是可以看见冰山。“我小时候时不时在冰窟窿里捞鱼，记得有一次，谁把我推进去了，后来又跳进去把我捞出来，这么多年，自从嫁给老爷，我就没回去咯。”

    姥姥没有亲人，她说，雪下得太大，有的人找不到食物，就饿死了。首先是他们的父亲，后来她母亲就把她阿弟送养，后来连母亲也饿死，亏得是那年遇上个打鱼郎。

    “其实是有农地的，平时我就种些菜，到城里换些米。阿叔打鱼换酒，日子不坏。”

    九九听着，还不忘问了一个小问题。“是姥爷带姥姥出来的吗？”

    周老爷子哼唧：“这有什么好说的，陈年往事，九九可会下棋？”姥姥笑眯眯，将棋盘摆正，九儿不会对弈，姥爷却是一把好手，手把手教起来。

    拉车的老牛走的稳，笔直的官道上，根本不用人驾车，他们才出城，看见的就是大片光秃稻田，年后，那些农家都会播下种子，不久，又是绿茫茫一片。

    午饭在驿站用，饭食做的难吃。

    “用不用孙女去做些新的饭菜？”难得那位大叔提供免费伙食，小九却要另起炉灶，幸好两位老人不同意，就此作罢。

    “等会儿好好看看淮城河，多少话本故事都出自此，淮城学子多风流。”老爷子把一整碗饭扒光，又抓了个窝窝头。九九点头，小丫已经怂恿好多次，说是要来看淮城河，原来与那儿她心爱的话本有关。淮城这运河，包围了半个城，蜿蜒流下，老牛沿着河道一路下，河面的一艘艘访船跃然于眼底，其中一艘布满白色纱布，显得神秘。

    她微微伸出手撩着帘，又看见有另一小舟缓缓朝着白画舫驶去，上边还有人，样子像在抚琴？只是他们隔离太远并不能听见琴音，这是做什么？

    “那是花船，上边是哪个雅妓罢？”姥姥顺着看过去，瞧得清楚。“你看那画舫带着字带着花样，以前我也见过类似，你姥爷年轻时候多的是红颜知己，见得多了识得广了。”

    老头子假装没听见，屁股挪到外边驾车的位置。

    “这大概又是哪一个风流的淮城学子。”

    九九本来想接话，奈何姥姥...你这话像是打翻了我藏起来那瓶陈年老酸醋。

    “我们今夜歇息哪儿？”九九歪了歪头，靠近姥姥，她的眼睛又圆又亮，专注看人的时候会让人感到诚意，所以她一旦做错事请就用这种目光看着母亲，母亲生气也不会过于责罚。

    姥姥点着孙女的额头：“鬼机灵，你去到就知道了，那里可漂亮。”

    沿河下，有不少人家，他们最终停下那一处地方，是红色房瓦砌的屋顶，夕阳落下，艳红与波光粼粼的湖面相互交映，美得很，主人家很有心思，自己圈的地种满娇艳的花？

    九九惊奇：“这花儿好灿烂，是怎么做到的？”毕竟前不久，淮城内下过小雪，当时她怕路滑，还带着大叔扫扫，莫非那雪是假的？

    “可把你们给盼来。”妇人的声音婉转动听，逆着光九九只觉得是个美人。

    “这是你云莺姑姑。”姥爷笑得温柔，九九古怪地叫了一声。也难怪这妮子胡思乱想，在一个时辰前，姥姥说过的红颜知己历历在目。

    “我是你爹爹的结义妹妹。”让姥姥拍了后脑一下，小九才回神，云莺姑姑笑吟吟打量着她。“当年我抱着你的时候，你才这么点儿。”她手很软，碰触到九九的手，温度是凉的。

    她给戚九套了个镯子。白色温润，摩挲得很光滑，很漂亮。

    “谢谢姑姑。”这见面礼贵重，才一会，就沁上九儿的温度。姥爷与这位父亲义妹聊的火热，留下姥姥和她收拾东西。

    “姥爷喜欢花。”

    “嗯。”

    “这花逆行，开在冬日里，会不会凋零？”毕竟，她穿一个袄子有些小冷，这边虽是南边，但冬日下来会有数场小雪花，顽强的绿叶熬不过去的冬，这娇花？

    姥姥掏出一朵花，放在戚九手中。“嘘”一看就知道偷摘的，戚九笑眯眯。

    “什么时候？”

    “你眨眼的时候。”

    戚九觉得姥姥好厉害，她眨眼功夫就摘花了。